一般缩手缩脚,可也从里到外透着一股淡淡的小家子气。
她见到乌攸后,起身行了一礼。
乌攸和她相互见了礼后,主动迎了上去,笑眯眯地说:
“姨娘的身体真是大好了,这一个月来妹妹也没能前去拜访,是妹妹的不是。”
韦姨娘微垂下头,又行了一礼,说:
“大夫说了,要不是有妹妹的灵药在,姐姐有可能还没办法恢复得如此之快,多谢妹妹。”
说着,她又是一礼行了下去。
乌攸见这状况,不由地汗了一把。
这韦姨娘也太小心翼翼了些,礼节太多。虽然说多礼不会出错,但总抓着礼节不放,显得就太过小家子气了。
可韦姨娘的礼也行了,自己总不能不回吧。
就这么,韦姨娘行了三次礼,乌攸也满脸黑线地回了三次礼,坐在上座的祝姨娘见状,笑着打圆场:
“韦妹妹,你的礼节也忒多了些,要是都像你这样次次礼数周全,那我们成天就不用干别的了,净行礼就好。”
祝姨娘这话显然是带着调侃意味的,可乌攸注意到,韦姨娘的脸色一听这话,脸色立即晦暗了下来,低垂下眼睑,一副快要哭出来了的模样。
这货不是个玻璃心吧?
难怪,听从桑卓院出来的大夫说,韦姨娘是因为思虑过重导致流产的。
祝姨娘只是开了个不轻不重的玩笑,她就能如此委屈,可以想见她是怎么个“忧思过重”,庸人自扰的了。
不过……如果有人利用了这一点,故意想让玻璃心的她流产的话……
不知不觉地,乌攸就发散了思维。
祝姨娘却像是习以为常一样,根本没有管韦姨娘泫然欲泣的模样,叫韦姨娘和乌攸分别入座后,才说:
“二房回来了,各位妹妹也都听说了这件事了吧?”
可不是听说了,在座的各位姨娘估计连昨天三少爷听到这个消息后,掀翻书桌时,桌上的笔洗摔出了几条裂纹都是清清楚楚的。
祝姨娘坐在上位,端庄地微笑道:
“不论如何,二房的安荣泽安二少爷是回来了。他们回家,我们必须得有所表示,不然的话,那些个丫鬟婆子怕是要说我们三房待二房不亲厚了。这样吧,不如今日,我们姐妹结伴去拜访二房的蒋氏蒋姨娘,也好和二房交好。姐妹们先回去,各自收拾出一些东西,给蒋姨娘送去。如何?”
这番话说过后,在座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那三个字上。
姨娘?蒋姨娘?
不过,大家也很快纷纷明白了过来,最先明白过来的,还是乌攸。
怪不得安荣禹今天早上连早膳都没用,就兴冲冲地出了门,说是要找祝姨娘商量些事情,原来是要说这件事。
乌攸默默地揣测起来:
祝姨娘和安荣禹打的是什么主意?
蒋氏和安荣泽在外面足足呆了十年,生育了七个葫芦娃,现在回了府,却不得不落得一个“姨娘”的称呼,大概她也是不甘心的吧?
难道祝姨娘和安荣禹是想让安家二房后院起火?
也对,列宁同志都说过,最坚固的堡垒是从内部攻破的,安荣禹大概是从自己这里得到了灵感,就冒出了这个馊主意。
这个主意说起来挺缺德的,人家蒋氏当年为了真爱离家而去,在外面过了十年算不得很苦的日子,还生了那么多孩子,身体必定受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安荣禹让祝姨娘跑到二房,显然是没有存什么好心思,是想拿“姨娘”这个头衔来刺激一下蒋氏脆弱的小神经。
要是蒋氏闹起来则最好,她闹得越凶,二房的麻烦越多,到那时,安荣禹只需要哼着小曲嗑着瓜子看戏就好。
狠,真不像是亲弟弟能对哥哥做出来的事。
乌攸回了扶风院,取了几件品相不错的首饰,用锦盒包好,便回了祝姨娘的霞飞院,和白姨娘、祝姨娘、韦姨娘、季姨娘一道,前往了二房所在的御虚院。
在御虚院里见到蒋氏的时候,乌攸的心里就犯起了嘀咕:
这个女人真的是蒋氏么,怎么看起来像是被榨干了水的老丝瓜瓤一样?
也不能怪乌攸嘴毒,关键是蒋氏实在是太显老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如果保养得宜,是万不会有她这样粗糙的皮肤、暗沉的脸色,以及长满了色斑的脸的。
说句挺不地道的话,这蒋氏的肤色不均,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放满了颜色的调色盘。
蒋氏见到这帮娘子军的时候,还是有些拘谨,坚持不肯先坐,等她们在客座上落座后,才回到主位上坐下。
刚刚落座,祝姨娘就笑道:
“蒋姐姐是不是因为刚刚入府,不大适应?”
蒋氏抚摸了一把自己的黄脸,又看了看这五个活色生香、各有千秋的年轻女人,有些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祝姨娘说完这句话后,给白姨娘丢了个眼色,作为祝姨娘党的白姨娘立即心领神会,亮出了她那嘹亮清脆的声线,说:
“这屋内的摆设,可比我那屋里要精致百倍,二少爷待蒋姐姐可真是亲厚呢。”
蒋氏点了点头,扯出了个笑容,把脸上的细纹都挤了出来:
“二少爷待我还是不错的,待孩子们也是极好。”
祝姨娘又就着孩子教育的问题,和蒋氏展开了深刻的讨论活动,乌攸不打算搀和进去,低着头装鹌鹑,韦姨娘也因为刚刚出小月,精神不济,恹恹地坐在座位上,安安生生的,讲话的主力军就是祝姨娘和白姨娘。
祝姨娘稳重,讲话时轻声细语,而白姨娘是个口巧的人,时不时插科打诨几句,聊天气氛被这两个人经营得相当融洽。
但在这一片融洽氛围中,季姨娘坐不住了。
虽然她很恼恨祝姨娘借机往她院子里塞眼线这种事,可是等她回过味来,也清楚现在的她除了依附祝姨娘外无路可走,所以,这些日子来,她总是想尽办法地讨好祝姨娘。
现在不就是好机会吗?不能光让白氏一个人出尽风头啊。
祝姨娘不是就想暗暗地敲打这位蒋姨娘,让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吗?这还不简单?
于是,季姨娘拣了一个空子,趁着祝姨娘和蒋氏讨论起这屋里的各项摆设时,她插了一句嘴:
“正如白姐姐刚才说的,二少爷待蒋姨娘真是亲热,羡煞了妹妹们呢。”
这话一出,屋里登时没人讲话了。
乌攸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把目光溜向了坐在自己正对面,茫然地环顾四周,还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了的季姨娘,在心里吐槽道:
亲,你就算想早点进入主题,也不要这么直接这么刻意行吗?
祝姨娘皱了皱眉。
她本来想先把这事放一放,不妨先和这蒋氏周旋周旋,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再旁敲侧击地告诉蒋氏,按礼教讲,她根本成不了夫人,只能做个姨娘。
从蒋氏回来后,祝姨娘就想到了用这个办法来打压二房,挑起二房的争端,没想到安荣禹和她的思路正好相符,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吧(乌攸OS:抱歉姐姐,和你心有灵犀的是我啊)。
安荣禹对自己的兄长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也爱美人,回到安府后,见多了那些娇艳欲滴的莺莺燕燕,哪里还会把已经结婚十余年了的老妻蒋氏放在心上。就算安荣泽不忘旧情,不顾礼法,硬要娶蒋氏为妻也不打紧,到那时,安荣禹就给安荣泽多送几个娇俏的姨娘。
哪有女人不嫉妒自己的丈夫被小妖精围绕的呢?到那时,离二房后院起火的时候就不远了。
祝姨娘的盘算本来挺好的,一步一步来,先叫蒋姨娘认识到自己的身份再说,没想到这季姨娘横插了一杠子,把她之前的算计都给打乱了!
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丫鬟出身的,见识就是短浅!
祝姨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把自己都连带着骂了进去。
祝姨娘现在并不关心这个,她只想知道蒋氏听到这句话会是个什么反应,可千万别发怒,把她们都赶出去才好。
可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蒋氏的神色如常,对季姨娘说:
“多谢妹妹。”
说罢,她端起茶碗来,抿了两小口后,悠悠地说:
“我的身份和各位妹妹等同,今后也多走动走动,我家郎君和三郎君也许也能亲近起来,我刚刚入府,对各种礼节还不是很适应熟悉,希望有时间能向各位妹妹请教一二。”
这个蒋氏,居然对自己的身份定位这么明确?
祝姨娘也不愧是个人精,只稍愣了愣,就带着一脸真诚而自然的笑意,说:
“那是自然的,这是妹妹们该做的。”
蒋氏又喝下了一口茶,继续和祝姨娘聊起天来。
而随着聊天的深入,乌攸脸上的黑线越来越重。
话说,极品都是成对出现的,是不是就是指安荣泽和蒋氏这一对?
第二十节 老虎不发猫,你当我病危?
蒋氏的观念,概括起来的话,有如下几条:
第一,只要你爱一个男人,就要为他生孩子,而且最好像母猪一样,生得越多越好,孩子比女人的容貌更能拴住男人。
第二,不能生或是有条件却不生的女人全部是人间罪人,应该拖去浸猪笼。
第三,容貌一点儿都不重要,反正女人一世总会老的嘛。
第四,女人离了男人是不能活的,所以要对男人的命令百分百服从,叫倒洗脚水就倒洗脚水,叫喝洗脚水就喝洗脚水,决不能有半分迟疑和违抗,不然就应该拖去浸猪笼。
第五,老公如果找小三,只要老公开心,她也会开心的,因为爱他就是要让他开心。做人呢,就是要开心啦。
对于蒋氏神奇的恋爱观和生子观,乌攸表示无力吐槽。
蒋氏在和几个姨娘聊欢了之后,讲话时就不再小心翼翼的了,热心地给几位姨娘科普了一下她的世界观,内容概括起来就是如上五条。她言之凿凿、语重心长的样子,让人觉得她是在宣扬真理的卫道士。
祝姨娘还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可连她都有些扛不住蒋氏剽悍的观念。在蒋氏义正词严地说“不能生的女人应该去浸猪笼”的时候,她的脸控制不住几度抽搐,白姨娘也早早地息了声,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蒋氏的脸,一脸“老娘今天见到活奇葩”了的表情。
好容易等到蒋氏科普完毕,祝姨娘“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说:
“蒋姐姐说得有理。可巧,我们三房的乌娘乌妹妹也和蒋姐姐想到了一处去呢。昨晚乌妹妹和三少爷在一处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今早三少爷来找我,说要我寻几个相貌不错的小娘子,为二哥添上几个通房。姨娘刚才也说了,子嗣对郎君来说还是最重要的,趁着三郎君年轻,可以再添上几个小郎君。”
蒋氏显然没料到祝姨娘居然会把话题转到这方面来,等她明白了祝姨娘的意思后,她的脸刷地一下就黑了。
蒋氏刚才宣扬的那些真理,第一二条她不用心虚,因为她已经有了七个孩子,可以说是成果颇丰。
第三条呢,因为她生崽过多,而且不大注意打理自己的容貌,她自然觉得容貌不重要,再加上受到了眼前这五个漂亮女人的刺激,她的心里有一点点失衡,说话的语气自然就冲了一点儿。
第四条不提,那是她的人生信条,嫁夫从夫。
哈?你问她那个姓周的老学究?得了吧,那个只是她的一段错误而已,自从遇上了安荣泽,她才真正体会到了爱情的滋味。至于责任?who、tama、care?
但是第五条就不一样了,老公可以找小三,可那老公不能是自己家的老公。别家的老公,爱纳几个就纳几个,夜夜笙歌也没有关系。可是自己的老公,是万万不能的。
在蒋氏看来,自己为老安家生了七个孩子,自己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成不了正妻,安荣泽也不至于忘恩负义,把她弄成个姨娘,还招其他的狐狸精进门。
可要是自家的老公真的被人说得动了心……
而且,这个提议是谁提出来的?听祝姨娘的话头,那安家三少爷安荣禹是在进了乌姨娘的房间睡了一晚后,才提出来要给二少爷纳小狐狸精的主意的。
那么,这馊主意会是谁出的?
那必须是乌姨娘啊!
看到蒋氏表面上云淡风轻,却在暗地里投向自己的想要吃人的眼神,乌攸心里的小人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祝姨娘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是要帮自己拉蒋氏的仇恨值啊。
就成果来看,相当显著,看蒋氏的眼神就能猜个七七八八的了。
乌攸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把茶盏放下后,她心中也有了个主意:
祝姨娘,你不是要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吗?就不兴我不接招?
昨天晚上,自己的确提到了“奔则为妾”这句话,但接下来的损招可全都是安荣禹脑补出来的,乌攸可是半点都没有参与,安荣禹在和祝姨娘商量的时候,应该也没道理把自己扯进来。
那么,现在祝姨娘当着蒋氏的面提到了自己,还明里暗里地指出是自己想出来的损招,应该是她想要打压自己的手段吧,在自己为后院结下一个不大不小的梁子。
乌攸清楚,有些麻烦,眼前看起来并不是很大。比如说,二房和三房的交集并不深,自己若是和蒋氏产生了嫌隙,这个麻烦看起来没什么,但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东,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那么一回霉,搞不好万一自己有个什么难处,要求到蒋氏头上,而蒋氏记恨上了自己,落井下石都是有可能的,哪里会朝自己伸出援助之手。
更何况,乌攸不想和这种世界观奇特的人结怨,像这样的人,比祝姨娘还要危险。
这种人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你并不知道会因为哪句无心的话就戳中了她的玻璃心,叫她记恨上你,抓住一切机会来坑你,而你被坑了之后还糊里糊涂的,不明白缘由。
乌攸凉凉地看了正低头把玩手绢的祝姨娘一眼。
也许是自己前些日子表现得太过乖顺了吧,这祝姨娘大概是料准了自己不敢在外人面前发作些什么,所以才敢这么说。
老虎不发猫,你当我病危啊。
乌攸坐直了身子,对试图用小眼神杀死自己的蒋氏坦然地道:
“这小郎君自然是多多益善,只是不一定得靠别人的力量。姐姐须得调理好自己的身体才好。”
提到这事儿,蒋氏的面色黯淡下来了。
蒋氏的人生观就是孩子生的越多越好,用孩子来拴住男人,但近些年来,因为气血受亏,她再没能生育,身体底子越来越差,面色也带出了几分憔悴,哪能再吸引住安荣泽的视线?他现在连自己的房间都不想进了,假如三房又再送进来几个狐狸精的话……
可听这位乌姨娘的意思,是不同意给二房纳小妾的?
那祝姨娘不是说,给安荣泽纳小妾的主意是这乌姨娘撺掇着三少爷出的吗?可她偏偏又说“不一定得靠别人的力量”。
是这个乌姨娘虚情假意?还是……这当中有什么误会存在?
这也是乌攸准备采取的办法,转移蒋氏的注意力,同时不为自己辩解,省得越描越黑,自己表明自己的观点就好,剩下的东西,交给蒋氏判断便是。
蒋氏的世界观奇葩,不代表她傻。
乌攸见蒋氏的面色稍有缓和,打蛇随棍上,补充说:
“我这里有几张方子,调理女子身体是最有效的了,姐姐若是需要的话,妹妹必定双手奉上。”
说着,乌攸把眼神朝韦姨娘身上转了一圈,而韦姨娘也是个乖觉的人,她受了乌攸的恩惠,自然应该替乌攸说话。
韦姨娘点头表了态:
“蒋姐姐,乌妹妹的药是极好的,前些日子我不慎滑胎,乌妹妹送来了药方,大夫说了,亏了有这副药调理着,我的身子才能转好得这么快。”
看到蒋氏明显松动了的脸色,乌攸不失时机地补充道:
“姐姐若是不放心,可请大夫来看看我开出的方子。毕竟是入嘴的东西,又是药物,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