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状元安国本应任用为指挥使,赴陕西三边立功,但是因为无钱行贿,堂堂武状元被刘瑾编入行伍戎卒中,连个小小的伍长都没有当上。平江伯陈雄不送贿赂,被刘瑾诬为贪污,不仅夺了先朝赐给的免死诏券,而且削爵抄家,全家发配海南充军了。”
杨凌听的心里有些急躁,耳听得刘瑾正在京中不断折腾,祸害着国家,自己明明有能力让他有所安分,却故意隐忍纵忍,不免有纵其为恶的罪恶感。可是……正因为刘瑾的劣性如此,如果不能一举将其制服,真如杨慎所说和他在朝争中斗上几十年,就算最后胜了那也是惨胜,朝廷被折腾那么久将要付出多少代价?
到那时,本来底子还算很好的大明王朝只怕要被这个祸害折腾的奄奄一息了。这就象是一个病人,一个选择是病得痛不欲生,然后彻底根除病症;另一个选择是缠绵病塌,不死不话的折腾几十年,到底哪一个带来的痛苦更深重?这大概就是休克疗法在朝争上的一种话用吧。
杨凌重重地吁了口气道:“没有旁的事了吧?”
“嗯,最后一件,刘瑾下令全国各地巡抚今年五月前均要来京接受敕封,逾期不至者落罪下狱!命令已令吏部下达各府道了”。
又是为了索贿!各地巡抚是当地军政、民政主要官员,五月前到京,有的提前两个多月就得出发,正是阳春三月,农忙季节。此时一地民政主官却要赶着进京送礼,他刘瑾为了填满自己的库房连天下百姓的肚子都不管了,一旦发生灾荒,还不激起民变?
天下所有巡抚同时进京?就凭现在的交通条件和通讯条件,那得误多少事!杨凌砰地一拍桌子,双目一拧,真的火了!
刘瑾啊刘瑾,你就可着劲儿的折腾吧!不但折腾的一身罪孽,也把你我相识以来的那一点点情谊全折腾光了。若是有朝一日,我在堂上审你,决不会再留半分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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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员外,这大过年的,你跑到咱家府上哭丧似的,这也太不吉利了吧”,张忠不耐烦的捡起粒干果丢到嘴里慢慢地嚼着,二郎腿摇呀摇的,就在艾员外眼皮子底下晃荡。
“张公公,您……您高抬贵手!小民给您磕头了!您高抬贵手,求您高抬贵手!”艾员外肥硕的身子跟个肉球儿似地,堆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哟哟哟。您这是干什么呀?呵呵呵,说起来你艾员外比咱家岁还大着呢,您磕头拜年咱家也不能给你压岁钱呐”,
张忠的揶揄引得众家奴哈哈大笑。
艾员外抹抹脸上的汗水,苦苦哀求道:“张公公。您的人马上就要挖到我们家房子下边了,这大过年的,我们一家都不敢在屋里头待着,怕房子沉了呀,公公,您就是活菩萨,求您发句话,放过我们吧”。
“唉!”张忠叹了口气,放下了腿,肃然说道:“艾员外。咱家也是没有办法呀。咱家是领了皇差,奉了圣旨,京里刘公公亲自淮了的。要在霸州勘探金矿,根据我们请的堪典高人指点。你们家那片儿下边很可能就是金脉,这要是挖出来,那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呀,霸州百姓也都得着实惠了。此所谓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嘛!”
“这……这……”,艾员外又擦了把汗,苦笑道:“公公,小民活了大半辈子了,还头回听说咱们霸州出金子。再说……再说……”,他陪着小心干笑道:“堪典高人,那是……那是研究风水的吧?他们懂什么勘探金矿呀?”
张忠拉着长音儿道:“他们不懂,你懂?好啦好啦,艾员外您请回吧,咱家还要去拜会几位客人,实在不能陪着你在这扯淡。咱家皇命在身,勘探金矿不是你说停就能停的,嗯?”
张忠说着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艾员外连忙一把扯住他的袍襟,恳求道:“公公别走,公公请留步。我家那块儿是真的没有金矿呀,那是我家的地皮呀,我……我有地契的,可不能再往下挖啦”。
说着,艾员外抖抖索索的从袍子里摸出一张地契来,张忠看也不看,冷笑一声道:“着哇,地皮是你们家的,咱也没占你们家的地~~皮呀。咱家的人挖的是地下,地皮还是你们家的嘛”。
“那……那要挖多少地、挖到什么时候呀?”
张忠翻翻白眼道“您说呢?这是皇差,是京里头刘公公亲**办的,咱家能不用心?你家房子底下挖不着,那还有院子呢,整个宅院都没有,那还有百十顷的良田呢,全翻个个儿,咱家就不信挖不出金子!”
艾员外涨地脸皮通红。他咬咬牙,从怀中又摸出一叠银票来,恭恭敬敬举在手中道:“张公公,张公公,您老明见,或许是……是堪典大师看得差了,麻烦您老请他老人家再给瞧瞧,我们家那一片地,当初挖地基挖的挺深的,真不没见过一个金粒儿呀。这点银子,麻烦您,就当是……就当是聘请风水师傅的酬金吧”。
张忠“噗哧”一声乐了:“你个老东西,人人都说艾敬艾员外是属铁公鸡的,一毛不拔,嘿嘿,敢情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老子不拔光你的毛,让你变成光腚鸡,就显不出咱家的本事!”
“呵呵呵,艾员外,这样不好吧,咱们要挖的可是一座金矿呐,你拿这点银子,打发叫化子呢?咱家请的堪典师傅,那可是当年给先帝勘过帝陵风水的大师的徒弟,这点银子。大师能再请回来吗?”
“是是是,小民短见拙识”,艾员外打落了牙齿和血吞,心疼地又掏出一摞银票,抖抖索索地举起来道:“张公公。您帮忙,拜托您老了”。
“嗯……”,张忠抹了一眼,向旁边的管家递了个眼色,管家急忙上前接过银子,顺便笑呵呵地把艾员外扶了起来。艾敬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多谢张公公,多谢张公公”。
“谢什么,咱家一个内宦,吃着皇家的,喝着皇家的。当然得尽忠尽心为皇家办差了。嗯,这些银子我就拿去请风水师傅另择吉地,不过……咱家找的那些短工可忙活了好几天了。大过年的,咱家允了三倍的工钱呢。这些人……”。
艾敬心道:“这么多钱都拿了,还差打发一些佣工的工钱么?真让他把家里的地全翻过来,房子下边掏的全是洞,我的家也就毁了,罢了,掏吧!”
他摸模口袋,苦笑道:“公公,小民身上……再没银子了,我马上回去再取”。
张忠向一个家奴使个眼色,然后笑道:“嗯嗯,不急不急,你回去准备吧,咱家马上派人去通知他们,先歇工不挖了”。
艾员外一听喜出望外,千恩万谢的作了阵揖,这才退出厅去。一路走,一路心却疼得抽搐。
管家韩丙走上前来,翘起大指道:“爷,你这招儿真是高。茂二爷领着帮子人打打杀杀的,嘿嘿,出手一趟,还没您尘在家里,人家主动送上来地多呢。爷,您收着”。
他巴巴地把那一叠银票递上来,张忠得意的大笑,顺手接过银票抽出一张来道:“拿着,爷赏你的”,说着把其他的银票往袖中一塞,向韩丙招了招手。
韩丙满脸开花的接过银票,一边点头哈腰的道谢,一边凑近了耳朵,随即便觉掌心一沉,随着那张银票,居然还有一个不大的小布包:“这里边儿,是二十多粒金砂,你去艾家告诉咱们的人不要挖了,然后……发现土里边有金沙……明白了?”
韩丙目光一闪,敬畏地看了眼张忠,连连点头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呃……再让那只艾公鸡出多少血?”
张忠格格一笑,拢起袖子道:“艾家不是还有两间绸缎铺子,一间粮油铺子、一间药材店嘛,让他全都交出来”。
韩丙吃了一惊,迟疑道:“爷,这……是不是太狠了点儿?他可是有名的铁公鸡呀,会不会……一拍两散不答应?”
“呵呵呵”,张忠摇头笑道:“不会,不会,如果他今天没拿来这么多的银票,说不定就拼着鱼死网破,一文钱都不拿了,可是已经吐了这么多血,不交出铺子这些银子就算白拿了,他是聪明人,既然知道爷志在于此,他不交,这些铺子以后也别想做生意,再说还有他的宅院他的地呢?那幢大宅院儿起码值六万两银子,要是轰地一下全坍了。那几百顷地要是全把不长庄稼的生土翻上来,铁公鸡就得变成死公鸡!”
韩丙听得也是心里头丝丝的直冒凉气儿,自己狠、自己黑,可是这个主子更黑更狠呐,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呀。韩丙急忙应了一声,赶紧退出去了。
张忠捏捏袖中厚厚的银票,嘿嘿一笑,正想转身进后院儿,一个家仆匆匆来报:“爷,梁洪梁公公来了”。
张忠一转身。只见挂名金吾卫右提督的抄家副钦差梁洪,笑嘻嘻的走了进来,一见面就笑道:“老张,咱家又来了”。
张忠降阶相迎,拉住他手臂笑骂道:“你个鬼东西,到了这穷荒僻壤没地方去,天天来咱家这儿打秋风,呵呵。走走,咱们去后边喝几盅去”。
梁洪笑道:“那不是废话?来了霸州,爷们不吃你的吃谁地?不过今儿来我还是真有事,钦差大人大年三十闲着没事上街逛景儿,瞧见龙泉寺四位活佛来你府上做法事祈福,他打听了一番,听说了四位佛爷的许多神迹,这也动了心。张罗着要办一场弘福**会,给自己种阴福阴德呢”。
张忠怔了怔道:“要请活佛弘法?请就请呗,咱家这不一直避着他个天杀星呢嘛,关咱家屁事?”
梁洪一本正经地道:“还真就关你的屁事,他请四位活佛弘法。求的是来世福,种的是来世果,同时作**事降恩于霸州百姓,所以国公爷还下贴子请了本地所有文武官员、豪绅地主,并允许城中百姓信民同去黯府后大院儿共同拜佛求福呢”。
张忠愕然道:“这么虔诚?好大的动静,莫非还请了咱家不成?”
梁洪从袖中摸出一副烫金的请柬,呵呵笑道:“怎么少得了你这个霸州的草头王?喏,这是贴子”。
张忠接过请贴,狐疑地道:“他威国公到霸州抄家来了,咱家跟他井水不犯河水。八竿子打不着,自从他来了我都没去拜见过,他堂堂国公。情咱干啥?”
梁洪不屑地“嗤”了一声,笑骂道:“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收钱收顺了手了?这脑子就不知道转弯了?这可过年了。人家是国公爷外加奉旨钦差,你好意思空手上门儿?”
张忠“啊”地一声,恍然道:“他娘的,这是跑霸州来揩油了呀?”
梁洪翻了翻白眼,说道:“废话,你以为姓杨的是善男信女啊?我正好要来探望你,就自告奋勇接了请贴了”。
他拉着张忠的手一边走一边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你在霸州是一条凶猛的大泥鱼,轮到国公爷来了,你就只好混进虾米堆里扮虾米了。怎么着?不乐意呀?别看人家不在朝里了,仍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攀攀关系总没什么坏处的”。
张忠哭笑不得地道:“妈妈的,小鸡不洒尿,各有各的道儿啊。威国公搂财搂的比我还一本正经,拿少了又不好意思出手……”。
他又捏捏袖子里厚厚的一叠银票,没好气地骂道:“左手进,右手出,爷们成过路财神了!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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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府,如今算是威国公爷的临时行辕吧,披红挂彩,人流如炽,如同逛庙会一般真是热闹非凡。杨凌和梁洪,陪着早早赶到的霸州大小官员在客厅饮酒叙话。
镇守太监张忠、知州樊陌离、卫所指挥朱千户坐在首席,今天梁洪真高兴呀,前来赴宴的大小官员人人备了厚礼.要送钦差大人就没有少了副钦差的道理,梁洪也赚得钵满盆满,大叹不虚此行,所以杨凌虽只浅酌慢饮,梁洪却兴高彩烈,喝得七八分酒意,脸庞赤红。
这些官员们放浪形骸,梁洪找来的美貌歌女坐在各位大人身旁巧笑嫣然地侍酒,陪着陪着这屁股就从凳子上挪到了大人的大腿上,起初诸位官员尚还有些拘束,待到看见威国公爷也搂着一个纤腰丰胸的美人儿上下其手。顿时如遇知音,一个个原形毕露起来。
温暖如春的大厅就不是寻常人可以进来地了,寻常百姓只可以在院落中行走,欣赏请来的几个戏班子唱的大戏,只有曾经送达请柬的官员和士砷才有资格进厅落坐,这顿酒每个人都是花了大把银子赚来的,不过能和国公同席吃酒.也足以载入族谱,炫耀三代了。
几个身段曼妙的舞女正轻舒玉体,缓放歌喉,唱着旖旎动人的曲子。
她们穿着粉红色半透明的轻柔薄袍,玉色的衫裙几似蝉纱,里边是几可见肉的薄薄亵裤,紧绷住丰满浑圆的硕臀,绣着鲜艳团花的胸围子,将深深的乳沟儿挤入众人眼帘,椒乳怒突,曲线扣人心弦。
“素约小腰身。不奈伤春。疏梅影下晚妆新。袅袅娉娉何样似,一缕轻云。歌巧动朱唇,字字娇嗔。桃花深径一通津。帐望瑶台清夜月,还送归轮。”
一曲唱罢,樊陌离拍掌大笑:“好一个桃花深径一通津,含蓄、含蓄,要的就是这个调调儿。李清照缙绅之家,名门闺秀,也做得这般艳词,真是妙人儿,哈哈哈……”。
“呵呵呵……”,杨凌和梁洪、张忠陪着傻乐了一阵,跟樊陌离一比,这三位整个就是一文盲,李清照在杨凌心中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儿形象,他还真不知道人家也写过艳词。
见钦差大人也听的开心,樊陌离揽住身旁美女纤腰,低低耳语几句,那女子掩口羞笑,随即盈盈起身,取了一只琵琶,舞入群姝中。
这女子舞技高超,手中举着琵琶边舞边弹。檀扣轻唱,舞姿曼妙如同飞天:“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合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成颠狂,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众官员、士绅们看的如痴如醉,听得眉飞色舞,席上只有张忠、梁洪两位先生正襟危坐,扮正人君子状。
杨凌陪着笑了几声,心里牵挂着正在后院儿静心打坐准备表演神通的‘四大活佛’,一听这首词又是痛痛痛,又是动动动的,毕竟这是在官宴上,自己好歹是个国公爷,这可有点儿下流了。
于是杨凌咳嗽一声,端起酒杯摆出领导架子,正想示意大家严肃一点儿。忽听樊陌离乐不可支的笑道:“宋徽宗这首词可比李清照强的多啦,听了之后叫人想象李师师那绝世尤物,真是心痒难搔也”。
“宋徽宗?”杨凌吓了一跳,感情是人家皇帝作的词呀,皇帝都这德性了,我……我一个国公装什么样儿呀,到了嘴边的话马上又咽了回去。
喝的醉眼朦胧的樊陌离一扭头瞧见杨凌举着酒杯,连忙受宠若惊的起身举杯,当地和杨凌碰了一下:“国公爷客气了,太客气了,下官不敢当。宋徽宗这首艳词实在不俗,当浮一大白,下官敬大人!”
“啊?当得!当浮一大白,一大白,大家同饮,同饮!”杨凌举起的杯子顺势变成了劝酒,各席的官员士绅一见国公敬酒,纷纷举杯尽饮。
杨凌目光一转,忽地瞧见宋小爱一身戎装,模样说不出的俊俏可爱,席中不少酒色之徒为她独具特色的美感所吸引,偷偷窥视着她。
宋小爱站在壁角儿,嘟着小嘴儿好象正在生着闷气,那双眼睛却直瞟着他。杨凌呵呵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