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候在院外,未得允许谁也不许进来,你们守喏,我们自会守喏放人”,李大义停住脚步,对禅门外焦灼难耐地侍卫们傲然说罢,大摇大摆地进了禅院。
殿门打开了,李大义一闪身拐了进来,他瞧见杨凌和小郡主都坐在地上也不禁吓了一跳,可随即便发觉二人仍缚在柱子上,李大义不由哈哈一笑,放松了身子边走边道:“何必白费力气,你们……”
“呃?”李大义忽地发现二人的塞口布都已吐了出来,这也罢了,在这偏殿里大声喊禅院外也未必听得到,可是……可是他们把靴子也脱了干吗?
李大义愕然抬头,向杨凌看去,正迎上杨凌杀气咻咻的一双眸子。随后,一只大脚举了起来,挡住了杨凌的双眸……
“砰!”李大义一个栽愣,胸口结结实实中了一弹,他怒吼着刚要猛扑上来,只见杨凌又换了另一只脚冲着他,李大义想也不想,立即忍痛使了个“细胸巧翻云”,凌空倒纵出去,半空中竟然顺手把房门也带上了。
屋里杨凌一条腿僵硬在空中,哆嗦着都快抽筋了,豆粒大的冷汗顺着他地脸颊淌下来:你使“空城计”,我也使“空城计”,幸好这一脚诓住了他,否则……
朱湘儿瞪大了眼,颤声道:“打……打打……打中了么?”
杨凌不答,目光紧张地在门口和两扇窗之间来回逡巡不已,生怕李大义突然破窗而入。
李大义站在门侧,咬牙忍住胸口巨痛,他伸手一摸,鲜血殷殷,已经中弹了。
好可怕的火器,在军中时他也见过火铳,操作繁琐,而且要以火捻引燃,每放一枪都够自已的刀杀十个人了,他的火铳怎么……莫非这是厂卫秘制的利器?
枪声也引起了庙外官兵地紧张,李大义听到嘈杂声响。连忙疾扑出去,十几丈地距离一掠而至,到了小院门口恰看见官兵在伍汉超等人的带领下冲进禅院大门,李大义立即转身背向他们,一手按住胸口,挺直了身子。不慌不忙地道:“不用慌,我们还没出去呢,是不会擅杀人质地。”
“巴山三怪,里边是怎么会事?为什么放枪?”伍汉超厉声道。
“呵呵呵,你问我?该问你们杨大人才是,我们准备解开他,想不到他身上竟配了短火铳……”,血丝从嘴角渗了出来,李大义停了停,将一口血硬生生地又吞了下去。语声稍哑地道:“险些伤了我的兄弟,你们退出去,我本想先放了小郡主,请杨大人护送我们一程,可这人……太不安生。我们还是把他再绑回去,请小郡主保我们一段路程吧。”
杨凌的亲卫一听顿时松了口气,换成蜀王府的人开始紧张了。
大人有枝火枪,而且还是阿德妮特意改造后送给他防身地,这事伍汉超知之甚详。李大义说的滴水不漏,毫无疑点。站在这儿遥看二进院落里,又看不到那幢侧殿的情形。伍汉超只好挥挥手,带着人一步步退了出去。
李大义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待他们全部消失在门口,这才慢慢走下门槛,刚刚拐出禅院大门的视线范围,身子立刻一个踉跄,险险跌在地上。
“那狗官手里还有枪,不能回去了!”李大义恨恨地走开两步。扯开袍子,解下腰带紧紧缚在胸前,胸前的血迹虽因袍子颜色而显得不太明显,可是……
朱让槿等人正紧张地候在门前,李大义腰插钢刀,双手抱在胸前,忽然神态轻松地出现在门口,他扫了众人一眼,淡淡一笑,缓步走到马前。
伍汉超踏上一步,剑尖一指道:“巴山三怪,你做什么?”
“紧张什么?”李大义嗤笑一声,双手抱臂,对他指向自已地剑尖丝毫不以为然,大摇大摆地从他面前走过去,背对着他整理着马鞍,又轻拍马颈。伍汉超被他的坦然弄迷糊了,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空空的院落。
李大义从马驮上取下一个装满金叶子的包裹背在胸前,这才牵着马缰慢悠悠地转过身来,一边拍着马鞍,一边坦然自若地道:“我的兄弟马上就押人出来,先当场放了钦差大人,等我们驰过前边那片树林,如果没有官兵阻路,我们就把你们地郡主殿下也放了。”
他回头向寺内高呼道:“老二、老三,把人带出来吧!”
他这一喊,众人齐刷刷向内望去,李大义就趁这一刹那的功夫,双腿一弹跃上马鞍,一磕马腹,抖马如飞,向北边那片松林狂奔而去。
这里已是城外,地处北郊,四下皆是青山绿林,北郊向北,更是远离成都,马驰如龙,弹指间已奔出十余丈。
众人大吃一惊,他们扮作百姓,随钦差游山玩水来了,可不是行军打仗,就是长兵器都没有一件,更加提弓箭了。
“贼子敢尔!”朱让槿手中早提了一把取自侍卫的钢刀,此时霍地抖手掷了出去,刀旋如光轮,带着殷殷雷声,疾旋向狂奔的李大义。一听那势不可阻的刀风,李大义马上放弃了格架,他猛地一带马缰,避过了这一刀。
狂刀入林,一棵碗口粗地树木“喀喇喇”应声而倒,李大义身子刚刚挺起,一柄利剑已悄无声息地刺至,自他肩后透骨直破前胸。伍汉超掷剑出手,根本不看是否刺中,已象乳燕投林一般,足不点尘地向禅院内狂奔而去。
“呃!”李大义闷哼一声,伏在马鞍上再不敢抬头,只是打马如飞,向前边狂奔、狂奔,脚下的地面飞快地掠过,眼前一阵阵发黑,李大义又狂抽马臀,闭紧了双眼,紧咬牙关,在心底里疯狂地呐喊:“我不能死!我答应过她,一定要活着回去见她,一定!一定要活着!”
血,又顺着他的嘴边流了下来,李大义想强咽回去,喉中一逆,反而“噗”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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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凌晃晃悠悠地走出偏殿,幸福地喘了口气:“大难过去了,大劫过去了,天下太平啦!”
“呸,呸呸呸!”“端庄娴静、举止优雅、素有家教”的小郡主朱湘儿也穿好了靴子,随后走出了大殿,却不断地呸呸着。
大家都诧异地看着他们,一时搞不懂两个人被绑作人质,何以歹徒会脱了他们的靴子,莫非世上还有打劫脚底板地怪盗不成?
再世为人,杨凌才有心情仔细打量小郡主的靴子,一抬头接触到小姑娘那双饱含恨意,烈焰翻腾的眸子,杨凌立即转过身,好象也挺不好受地“呸!呸呸!”起来。
“人家地靴子……可比俺的干净多啦”,杨凌一边呸,一边很惭愧地想。
第309章 蜀道难行
“杨大人,您没事吧?”
“郡主殿下……”
两个人被围在当中,只好挤出一副笑容,答对这些嘘寒问暖的人。
寺里的方丈此时也知道了这两个人的身份,让两个小沙弥扶着,颤巍巍挤过来口宣佛号,老和尚年已九旬,慌得杨凌和小郡主连忙双手合什,还礼如仪。
闹哄哄的好不容易逃出禅院,伍汉超惶恐地道:“大人,马上回府吧。”
“慌什么?”杨凌两颊红肿,陪了半天的笑了,原本心头不多的一点火气反而旺了起来:“难道现在天上还能再掉下个刺客?难得今天高兴,唉!”
他回头望望身后的庙宇,叹道:“身居高位者难道就得混到离群寡居、四大皆空才成么?我要是一出门就马上四大金刚护体,无论见个什么人赏个什么景儿都得隔道人墙,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伍汉超等人连忙跪倒,俯首道:“是卑职防卫不周,让大人受惊了,请大人责罚。”
杨凌淡淡地道:“失了街亭,再斩马谡也不迟。”
伍汉超一听,顿时面红耳赤,汗流浃背。
杨凌见他狼狈模样,心中一软,轻叹道:“起来吧,本官游兴所至,原也没给你安排的时间。唉!人人只见做官的面上光鲜。可是做到只能象那庙里地菩萨,高高在上,供人膜拜,也失去了许多做人的乐趣。”
他神色一黯,随即眉尖一挑,厉声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方才那贼人并非什么巴山三怪,而是弥勒邪教二少主李大义。弥勒教反心不死,一再与朝廷作对,马上给我通知吴杰,向东厂索要弥勒教的一切资料,从即刻起,内厂全力参与清剿弥勒教,一个都不要放过!”
弥勒教高层很可能已打入朝廷内部,在军政衙门潜伏的消息干系太过重大,实在不宜当众说出。话到了嘴边儿杨凌又咽了回去,一甩袖子道:“大棒槌呢?”
“回大人,大棒槌已经率人追下去了!”
杨凌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方才他一枪射中李大义,又使“空城计”把他吓了出去。杨凌也是紧张万分。他把内厂正在研制的燧发枪图纸拿给阿德妮,经她改造出的这把枪操作虽然容易了些,可是仍只能放一发子弹,用另一只脚扣扳机还办得到,但是上弹却不可能。
当时他只担心伍汉超等人听到枪声硬冲进来。李大义可就在门口,如果感觉走投无路返身进屋和他拼命,那他就必死无疑了。李大义虽使诓计逃了。这也是因为一众亲卫实是把他地性命看的高于一切,才不敢贸然行事,也不能太过苛刻,寒了他们的心。
杨凌这边刚刚把气儿消了,那边朱湘儿却气急败坏地喊起来:“哎呀哎呀烦死了都,我说了没事!没事!没有事啦~~~!靴子?……我……想挣脱绳索,挣掉了呗!怎么了,不行呀?”
杨凌一回头,只见朱湘儿双手插腰。杏眼圆睁地瞪着朱让槿和一众家人,他一望去,小姑娘的眼神跟飞刀似的丢了过来,吓得杨凌赶紧转回头来。
就在这时,远处马蹄声响,眺目望去,前边是骑马的武将,后边是坐轿的文官,轿后才是本该前边鸣锣开道的旗牌鼓号手,倒曳着旗子牌子,浩浩荡荡,络绎数里,杀奔昭觉寺而来。
原来朱让槿派了亲信回王府取黄金,因为李大义限制了时间,当下不敢怠慢,匆匆和蜀王报告一番,便带了黄金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蜀王一听大儿子刚刚被救,小女儿又被人掳走,还搭上个钦差杨大人,也不知道流年不利,这是撞了什么邪了,气得跳脚,立即下贴子令三司拿人。
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知府衙门得了消息,立即点齐所部人马直奔昭觉寺而来,同时又分别通知下属各衙门有司人员。救钦差、救郡主,这样的美差哪个官儿甘落人后,大队人马便同时奔出城来。都指挥使司最偏远,比较靠近城边,因方便同驻在城外的军营往来,所以消息得到地最晚,但是将军骑马,后发先至,开心就好就好结果才闹了个文武官员同时到达。
两人安然无恙,那便皆大欢喜,众官员顿时放下心来。官儿们把他们团团围住,有打听情况的有声讨邪教的有慰问事主的有夸奖二人沉着冷静斗劫匪的,乱烘烘地直到刘大棒槌率人奔了回来这才住口。
李大义虽然受了伤,但是他的骑术高明,而且刘大棒槌等人上马追出去时,李大义已经跑出一箭之地,此人挑着小道跑到崎岖难行处就下马遁入了山林。等刘大棒槌等人追到,只看见一匹马儿悠闲地在那吃草。
山谷中三面青山,林木藏盛,就这二三十骑想要搜山无异痴人说梦,刘大棒槌又惦记着还不知杨凌死活,咬牙切齿地指山大骂了几声,便纵马奔了回来。
杨凌听了,对布政、按擦两位大人一拱手道:“这事儿得麻烦两位大人了,请二位立即通知有司衙门,征调各地官差、民壮,封锁各处路卡、码头,大小山隘,所有市镇乡村盘查陌生住客。”
他沉吟了一下道:“劳师动众的,若是太久了,各处官府也吃不消,就以三天为期,三日之后,不管人抓没抓到,便把缉查的关卡全都撤了。”
缉匪本是按察使份内之事。当下他一迭声应了。布政使安文涛却道:“大人,行刺钦差,本已罪大恶极,那人又是弥勒邪教首脑人物,我等当竭尽全力,布下天罗地网。如果仅以三日为期。那贼人潜伏不出,恐怕很难抓得到他。”
杨凌道:“不必,三日足矣,三日之后,你便张榜公布:弥勒邪教教主之子李大义,行刺钦差大人,已然伏法受诛。”
众人听了皆是一怔,按察使陆政最先恍然,赞道:“妙呀!大人这一招欲擒故纵甚妙,山野之中若藏个人。百万人也未必寻得到。这样一来那贼人必然松懈,我们明撤关卡,暗派巡检,说不定更容易抓到他。”
布政使等人这才明白,不禁连连点头。倒是杨凌听地一呆。然后也跟着点起头来。陆政以为他大索三天,是为了随后松懈刺客地警惕,用明松暗紧的方法捕人。其实杨凌比他还损,根本就是用大索三天来逼杀人命。
练武之人也不过是体魄比普通人强健而已,又不是金刚不坏之身。火枪威力虽然有限,但是在那么近的距离击中人体,一样会造成极重地伤害。何况杨凌看的很清楚,李大义地确是左胸中弹了。
心脏长歪了的传奇,不会那么巧印证在李大义的身上;铅弹本身就是有毒的,会使伤处肿胀腐烂的程度加倍,击中的又是要害;李大义一路逃命,就是在山上也未必敢在一处久留,创伤必定会更重;胸口里有颗子弹取不出来,抹点草泥就能活命?
封锁大小路口三天,做出搜山姿态。让他时时担惊受怕,又无法求医就诊,这样疲于奔命,促使伤口不断恶化,他若能撑到第三天,就已是人间奇迹了,又何必竭尽人力到处去寻一具死尸?
惊弓鸟因何而死,杀人者未必用刀。
出了这档子事,再继续游览下去势必不可能了,朱让槿硬着头皮,做好了回去被蜀王严词痛责的准备。众官员来地仓惶,这回程可就摆起谱来,旗牌仪仗张罗了半天,大队人马还未离开昭觉寺门口。
朱让槿和杨凌并肩站在禅院门口,向院内张望了一阵,自言自语地道:“奇怪,小妹忽然要漱什么口啊,害得大家在这里等。”
朱让槿人可不傻,杨凌怕他悟出原由,彼此不免尴尬,他杨大人的脚不值钱,郡主的脚是随便碰地吗?他忙打岔道:“啊,让槿兄,令妹很受世子和让槿兄宠爱呀,看方才众官的模样,对郡主殿下也是恭谨异常,丝毫不弱于对待世子的礼仪呢。”
朱让槿一听,果然不再思索这桩蹊跷事,他哈地一笑道:“大人不知道?小妹聪明伶俐,父王、王兄和我确是极为宠爱她的,不过成都的这些文武大员们对小妹恭谨礼仪不下于对待王兄,却是另有原因地。”
他笑微微地道:“当今皇上登基时,父王遣使送贺仪进京,是小妹去的,小妹进京后甚得皇太后喜爱。而且……父王屡受朝廷恩勉,已是赏无可赏,新皇登基难免要再做褒奖,于是太后便传下旨来,要小妹进京长伴膝下,特旨晋位公主。今年底小妹就要进京了,这消息在成都早已传开,文武大员自然不敢不敬。”
藩王无法再赏,就要荫及子孙,封个公主既显皇恩浩荡,又比加封世子之外的王子,破坏地方藩王势力格局,动摇江山根基稳妥,而且不过是皇宫里又多了一口吃闲饭的,皇家这算盘打的蛮精地。
“小辣椒要进京当公主?这可糟了,女人常在些乱七八糟的事上纠缠不清,偏偏就是抓不着重点。看她方才又羞又愤的眼神,恐怕不会很理智地领我救命地情儿。
今天她给我脱了靴子,改天不会找机会送我双小鞋穿吧?”
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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