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只是兴之所至,没有固定目标,因为有女眷,几人干脆都乘了轿,文殊院、武侯祠、杜甫草堂、望江楼。全无目的的想起那儿便打起轿子去哪里游逛一番,每到一处先使侍卫们散布进去,小心地将他们和游人隔开一段距离。这些人也不惊动民间百姓。自由自在,果然其乐无穷。
众官员来探访蜀王时,提起剿匪经过,多次提到宋小爱智取凌霄城,小郡主在帷后听到了十分好奇,于是便向手下的侍女亲兵们打听,那些人道听途说,消息更加夸张不实,便将走形十倍的宋小爱的战绩说给她听了。令得这位小郡主仰慕不已,这才随着二哥赶来钦差府,想见见心中的大英雄。
两人都是直爽性子,没有平素大家闺秀忸忸怩怩的性子,半个成都城游下来,已经成了闺中腻友。她不断询问宋小爱江南抗倭、叙州剿匪的事迹,宋小爱讲地虽不如侍卫们说地玄乎,却更加生动,弄得小郡主跟个小跟屁虫儿似的,跟着她形影不离,简直把宋小爱当成了神明一般。
她心中的神是宋小爱,宋小爱心中的神却是杨凌。跟着杨凌打仗,没有任何困难难得倒,层出不穷的妙计,奇想天开地诡谋,让宋小爱崇拜不已,每说一个战例,她都不厌其烦地对杨凌赞扬不已,就连站在武侯祠里,都敢大言不惭地盛赞杨凌。
这一来朱湘儿可是大大的不服气了,详细地询问了杨凌的,丰功伟绩,朱湘儿嘟着小嘴儿走了一阵,终于忍耐不住了,跑去拉了拉杨凌的衣袖。
此时众人已经到了昭觉寺,昭觉寺位于北门外青龙场,素有川西“第一丛林”之称。自贞观年间建寺以来,高僧辈出,但是这里名气显然比不上武侯祠、青羊宫等地,加上十月份正是农忙商忙时节,寺内香客不多。
这一路游逛没有丝毫意外,杨凌的戒心已经大去,这般事先毫无目地的游逛,纵然真有刺客尾随,也难以摸清他们的行踪,做好行刺地准备。心情放松之下,杨凌和朱让槿便也聊的更加痛快。
他刚刚走到廊柱下,感觉有人扯他袖子,回头见是那小郡主,便笑问道:“什么事?”
朱湘儿眼珠一转,问道:“在江南扫荡独龙岛、偷袭双屿岛,真是你的神机妙算吗?”
杨凌笑笑道:“那是在下的一位谋士筹划的策略,我当然也参与其中,不过……”
朱湘儿打断他的话又问道:“还有满刺加呢?先以火船计,再用群狼战、水雷战,同时另出奇兵先取满刺加呢?”
朱让槿见对杨凌一向成见颇深的小妹津津有味地向他询问战事,还以为小妹的崇拜目标又转移了,他倒巴不得两人的关系有所改善,所以有意向前闪开了些,宋小爱也抓紧机会,和伍汉超耳语了几句。
杨凌笑嘻嘻地道:“哦,这个嘛,火船计是我手下地一员战将提出的主意,以此为基础,我和水师众将一同研究,决定分成三步……”
朱湘儿一撇嘴,得意洋洋地道:“哼哼,原来如此,感情都是旁人想的主意,被你杨大将军据为已有,我还真当你有什么了不起呢。”
杨凌眨眨眼,笑道:“他们的本事,当然就是我的本事。”
他向院落内寥寥无几的游客和庙门外的小贩一指道:“用人呢,不一定要个个都是千里马;当官呢,也不一定要你自已什么都明白。每个人都有他的长处,就看你会不会用。
你看,那人擅长糊灯笼,那人擅长作檀香,我知道他们擅长什么,不叫作檀香的人去糊灯笼,不叫糊灯笼的人去做香,而是让他们各尽其能,那就是我的本事。”
他拢起袖子,笑眯眯地道:“如果我再给会做檀香的人盖座庙,备个香炉,给会做灯笼的人在屋檐底下备几个钩子,那就叫伯乐了。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这也就是最最称职的官儿了,懂么?”
朱湘儿不懂,她眼珠转了转,秀气的远山眉微微蹙了起来:“你在和我打机锋?那么依你之见,你看我如何人尽其才?”
“你?”杨凌对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一本正经地道:“郡主你么……适合捧茶研磨、焚香打扇……”
“呃?你……你说我适合当小丫环?”朱湘儿忽然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道。
杨凌一本正经地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这样好……不浪费……”
“哈哈,这样的小美人儿要用来烧锅暖脚蓐被窝儿,那才是人尽其才……”,庙门里有个青袍书生好象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忍不住插口说笑,二人闻声望去时,那秀才正用扇子掩着笑窃笑转头。
朱湘儿勃然大怒,涨红了脸蛋怒道:“混帐,你说甚么?”说着一步便跨进了门去!
第308章 以脚还脚
那人虽然油嘴滑舌,可是见到漂亮姑娘出言调笑占点口头便宜实在算不得什么大恶,杨凌怕这位脾气暴躁的小郡主出手伤了人,一见她闯进庙去立即跟了进去,劝道:“郡……小姐息怒,何必与这……”
他刚说到这儿,那秀才已弃了扇子,身形翩然一转,绕到两人中间,双手陡出,左手扣住杨凌、右手拿住了朱湘儿。
他虽然只是扣着二人的脉门,可是双手竟似力大无穷,略一用力便让人浑身酸软使不得力,朱湘儿疼得忍不住呻吟出声,惊怒道:“你好大胆!”
那人不理,径在杨凌耳边笑吟吟地道:“在下久仰杨大人威名,可惜三番两次阴差阳错,直至今日你我才初次见面,实在荣幸之至!”
杨凌心中一凉:“坏了,这是冲我来的,这又是哪一路的冤家,难道蜀中之劫就应在此人身上?”
伍汉超正站在廊下和宋小爱说着话儿,他见大人停下和郡主攀谈,便也停下了脚步,但是他不便站的太近,便立在两根柱子的距离之外,以他的身手如有意外瞬息可至,也足以保得大人安全了,况且来这昭觉寺本是临时起意,谅也没人会预作埋伏。
庙中有人取笑,随即郡主大怒,转身便进了殿去,伍汉超也看到了,心中虽未觉地有什么打紧。仍然赶紧丢下宋小爱拔步追了过来,可是当他赶到门口异变已生,杨凌二人已双双落入敌手。
伍汉超又惊又怒,攸地拔剑出鞘,厉声喝道:“恶贼大胆,快快放开大人。”
那秀才头也不回。抬起腿来左右一踢,两扇大门“砰砰”两声便关上了,秀才朗声大笑道:“要活大人便乖乖候在外面,谁敢闯入,只有五条人命罢了。”
“五条人命?原来殿中还有他的同党!”
伍汉超顿时止步,不敢踢门再进,两旁的侍卫都疾冲过来亮出了兵刃,进香的信徒香客鲜见这样明火执仗的场面,顿时惊叫着一轰而散。
庙中顿时大乱,百姓“呼爹喊娘”,僧侣“长老方丈”,一见这般混乱,便有侍卫人亮出内厂腰牌,声色俱厉地大喝:“官差办案,闲人回避!全都出去!”
朱让槿冲到门前。俊脸失色,惊慌地道:“小妹!伍大人,出了什么事?”
伍汉超盯着门口说道:“有歹徒掳了大人和郡主为人质,歹徒有三人,不可闯入。来呀,把这里团团围住!”
象这样在地方比较有名的大寺庙平时都有两名衙差驻守,维持一方治安。两人听了些许消息,还当是流氓斗殴。二人耀武扬威地闯进院来,领头一个眼皮也不抬地嚷道:“官差?官差在此~!是哪个衙门地兄弟拿人办案呀?怎么也不知会一声呐?”
“滚出去!”回答他的只是一声断喝。衙差大怒,他三角眼刚刚一翻,一块牌子已递到了鼻子底下,这衙差只瞧了一眼,屁都不敢放一个,立即“闲人回避”了。
这座殿是个偏殿,供着的是抱琵琶、举雨伞的魔氏兄弟。小殿不大,也没有香火,三面是墙,只有冲门的一面有两扇窗子,平素也是紧闭着的。
那秀才亮出刀来逼住二人,然后将两人在相邻的两根殿柱上绑了起来。他方才扣住杨凌脉门,便察觉他小臂上有东西,这时一搜,果然搜出两管袖箭,他是识货的人,觉出杨凌的腰带有异,按住绊扣一抽,一柄明晃晃的软剑飒然出现。
“啧啧啧,大人前呼后拥、扈从如云,还要自已带这些防身利器么?呵呵呵,在我这样身手地人面前,有个屁用!”,他讪笑着将袖箭和软剑丢到偏殿另一边,根本不屑留用。
外头伍汉超高声喝道:“里边是什么人?报出身份来,知道你们绑架的是什么人吗?赶快弃械投降,切勿自误。”
那秀才哈哈笑道:“兄弟们听着,有敢闯入者,立即宰了这对狗男女!”
朱湘儿一听“狗男女”,立即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杨凌却四下乱看:“哪有人呐,就这位仁兄一个人儿……敢情他在……虚张声势!”
杨凌恍然大悟,只是那人动作实在比他更快,杨凌的嘴刚张开,一柄雪亮的狭长刀刃已经递进嘴里,那人瞥着他只是冷冷一笑,杨凌便立刻识相地闭上了嘴。
秀才满意地一笑,将刀锋上的口水在杨凌身上擦了擦,然后从他身上刷地割下一块衣襟,团成一团塞进他嘴里,又依样堵住了朱湘儿地嘴,两人顿时大眼瞪小眼的站在那儿,再也出不了动静了。
这时外边经过一番讨论,似乎已经有了统一的意见,朱让槿很和气地道:“里边的兄弟,你们抓的是钦差大臣杨凌杨大人和郡主殿下,劫掠绑票已是死罪,绑架这两个人是何等大罪,在下不说你们也明白。还请你们报上来意,只要能办到地,我们一定答应,只请三位兄台不要伤害他们,否则你们绝对出不了这座庙!”
“哈哈,这个我们明白,过分的要求也不会提的,世子被捉时,你们不是也没答应阿大王地条件么?”
朱让槿失声道:“你们是……都掌蛮余……余部?”他想说余孽,又恐得罪了这帮人,临时改口成了余部,但是他的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伍汉超等人也脸色大变。如果里边地人是逃亡在外的都掌蛮族反叛余孽。既然处心积虑赶来绑架了杨凌和郡主,怎么可能再放了他们,今日怕是难了之局了。
“巴山三怪听说过吧?就是我们三兄弟了,九丝城破了,我们兄弟无处容身了,盘算着到这佛门清净地来避避风头。回头做上一票,然后就远走他乡。可巧着钦差和郡主送上门来,嘿嘿,这盘缠路费就只好麻烦你们了。”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听过这么三号人物,不过他们既然是投靠阿大王的流贼山寇,哪会和阿大王讲什么恩义,这些江洋大盗悍不畏死,但是图的不过是金珠玉宝,未必真敢杀官,被人大索天下的,众人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原来是要钱?那就好办了,朱让槿松了口气,一迭声地道:“这个好办,你们要多少只管开口。只是不要伤了人。”
“我们江湖中人一喏千金,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地水。不过内厂番卫地功夫可不得了,你们守在外边,我们兄弟心惊胆战,这手腕子要是一哆嗦。误伤了钦差大人或者这位郡主,那罪过可大了。”
“你们所有的人全都退出这座禅院去,还有香客、和尚。庙里要是还留下一个人,我们就先宰了一个。你们听着,我们要四匹快马,一千两黄金,珠宝首饰可不要。”
听他不要不易脱手的珠宝首饰,众人更信了几分,在他一连串喝令下,朱让槿、伍汉超无奈,只得率众退出这座禅院。
禅院分成三进。杨凌他们关在第二进院落,官兵们全部退到禅院外边,对里边的情形就更无法掌握了。
秀才从门缝里见人都退出院去了,这才笑吟吟地回到杨凌身边。杨凌见这人五官俊朗,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只是目光阴冷尖锐,脸上的笑容也带着些浮滑奸诈。
他踱到二人身旁,笑吟吟地转悠一阵,忽地一掌劈晕了朱湘儿,然后拉下了杨凌口中的碎布,笑道:“想和杨大人见面,还真的颇费周章呢,开心就好整理在下跟着你去了叙州,又跟回成都,一个多月,竟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本来正想知难而退,想不到你杨大人却微服私游来了,呵呵呵,天意呀天意。”
杨凌盯着他,疑惑地道:“你就是望竹溪现身的人?跟了我这么久,也真难为了你有这份耐心。你不是投靠都掌蛮地山贼流寇,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那人笑容一敛,忽地向他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卑职大同拒虏门副千户李毅,拜见钦差杨大人。”
“啊!”杨凌双目睁的老大:“你……你是弥勒教的人?”
李大义晒然一笑,说道:“当然,剿捕弥勒邪教中人李毅地命令,不是大人亲自签署的么?”
他一步步逼近杨凌,两人的鼻尖都几乎碰到了起,这才冷冷地一字字道:“我不但是弥勒教中人,而且就是朝廷通缉多年的弥勒教二少主李大义!大人,您没有想到吧?呵呵呵~~。”
杨凌真的呆住了:“东厂还满天下地缉捕弥勒教钦犯,哪知道堂堂的弥勒教二少主也早早的就潜入了军中,还做了将领。朝廷就是狠下心来,给军队来一次伤筋动骨地大清洗,也未必就能把他列为怀疑对象,难怪弥勒教高层人物一个都抓不到。”
“弥勒教主李福达……不会也潜入官府藏身了吧?”这个念头突地跃上心头,杨凌不由骇然出了一身冷汗。
他定定神,才冷声道:“你们还真是锲而不舍,在京城鼓惑霸州绿林对我动手,在大同又勾结鞑子,如今是黔驴技穷了么?竟派了你这位堂堂的二少主赤搏上阵。”
“啪!”李大义给了他一记耳光,颊上顿时一片红肿,李大义恼羞成怒地道:“你还不是一样,阴魂不散,到处坏我们的大事?否则……”
“否则正德现在已经死了,宁王已经即位,我爹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圣教地大业指日可期了。”,李大义想到这里,愈发恼恨,又是一掌掴下去,杨凌两颊都红肿了起来。
“否则又怎么样?”杨凌被打出了火,不屑地冷笑道:“你追着我大半年。这份隐忍的功夫倒实在令人佩服。不过……”
杨凌左右看看,冷笑道:“用了这么长时间,你抓住的机会仍然不怎么样,本官虽然落在你的手中,可是你现在也等于落在本官的人手中,你怎么逃出去?是呼风唤雨还是撒豆成兵?”
李大义眼中闪着得意诡谲的光芒,盯着他慢悠悠地道:“红娘子能从京师数十万御林军中从容来去,我李大义在你百余侍卫环伺之下,又有何处去不得?”
杨凌地脸色攸地变了。
李大义得意地道:“红娘子有你杨大人在手,便是通行无忌免死赦罪的金牌。我也有!红娘子有漫天飞雪相助,令你十万大军茫然不知所踪;我有巴山蜀水、深山密林相助,比她的漫天大雪还要有效,就算你在山外陈兵百万,能奈我何?哈哈哈哈……”
他神色一狞。冷笑道:“杨大人,我要杀了你,可是你和你的人,还得尽心竭力地保护我离开,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我告诉那群废物我是为了求财。这个希望就算是天上的馅饼儿,他们也只能乖乖地相信它是真的。等我到了密林边上,一刀斩了你的头!……”
两人的目光霍地相碰。李大义的目光充满了狡诈、恶毒,杨凌的目光却是迷惑,茫然,但是却看不到一丝畏惧、哀求和痛苦。
李大义没有达到折磨他地目的,不禁意外地道:“你甘心么?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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