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了,这才支开儿子,和她做最后谈判。想倚老卖老,借着自已一个长辈被她修理的引子,逼她让步,如今得到了准确答复,老伍总算放了心。
“那……你是一族的头人,真的可以嫁出来么?”
宋小爱虽然大方,论及婚嫁还是有些羞涩,她羞羞答答地道:“我虽没有兄弟姐妹,却还有堂兄弟,头人之位我既不稀罕,也不是不可以让的。”
伍文定心中大喜,他刚想说话,忽见儿子提着一桶水鬼头鬼脑地站在门口,不由骂道:“躲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把水提进来。”
偷听到后半截关键内容地伍汉超欢天喜地的把水提进来,站在那儿开心不已,嘴都咧到了耳丫子上。
伍文定左看看,右看看,一对璧人,真是越看越招人稀罕。伍文定搓了搓手,连连点头道:“成了!嗯,成了!你们出去吧,呵呵,老夫要沐浴更衣,嗯!成了!”
宋小爱红着脸向老伍施了一礼,和伍汉超双双退了出去。伍汉超放下账帘儿,喜孜孜地转过身,见宋小爱已急步走出老远,忙追上去扯住她袖子道:“嗳,你走这么快干嘛呀?”
宋小爱一回头,粉面含煞,俏脸如冰,冷冷地斥了一声:“放开!”
伍汉超吓了一跳,急忙放手,讪讪地道:“又怎么啦?刚刚儿不还好好的吗?咋翻脸比翻书还快?”
宋小爱目不斜视,淡淡地道:“翻脸?我哪儿敢呐,这不是听了某人的话,本官乖乖地给他滚开吗?”她重重地哼了一声,一拂袖子,扬长而去。
“惨了!我怎么把这碴儿给忘啦?女人就是小心眼,我……我……”
他侧耳一听,自已帐中还传出伍文定“猖狂”的笑声,扭头一看,人家宋姑娘头也不回。
伍汉超重重地一跺脚,给了自已一嘴巴:“我真多余,这事儿闹的,我这不是里外不是人吗?”……
夕阳如血,残霞满天。
欢庆胜利的官兵们发现宋大将军阴沉着脸,背着手满营巡走,脸上不见一丝胜利的喜悦。骁骑都尉伍大少爷点头哈腰、满脸谄笑,一溜小跑儿地跟在后边,嘴里唠唠叨叨,打躬作揖地也不知说些什么……
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拖的老长,时而静止、时而聚散,走形夸张,就象在上演一出夸张滑稽的皮影戏……
第304章 修罗刀下证菩提
李森亲自督率一路军队进攻安宁驿、飞星渡,一路青山迤逦、怪石嶙峋,脚下流水潺潺,风景甚是殊丽。可是官兵却如临大敌,根本顾不上去欣赏。
最前边是藤牌兵,双手举着近一人高的大型藤牌,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走,前边已没有路,只有一条野草倒伏,似被人踩过的野径,只容一人经过,军队要布成这样的队形必然不堪一击,大军到了此处再难前行,不由停止了前进。
李森打量着四周的地形,见有一条溪流从山中蜿蜒流出,虽说溪流两旁也是野草丛生,灌木横桠,可是相形宽阔一些,更难得的是在那浅溪中行进,可以避免半人高的野草丛中层出不穷的陷坑、竹钉、套索、绊发竹枪、荆棘刺等障碍,那些难以发现,令人头疼的小机关不但严重阻碍了大军的行程,而且已经杀伤了大批的士兵。
李森立即命令军队向下转移,沿溪流溯源而上。
这条溪流叫螃蟹溪,水深不过膝,宽度可划一条竹筏,虽说曲曲折折,不时还有被水流冲的滑不溜丢的巨石拦路,大军行速反而比在路上快了许多。
蛮人既能在草丛里、树稞里、土地下、石块下布设重重陷阱,没理由会放过这条通向谷中的溪流,李森并不敢大意。仍叫士兵全力戒备着,空中、两侧密不透风地草丛中,甚至水下的溪流,生怕会突然从里边窜出个什么东西。
前方两峰并峙,形如双门,山势奇险。山顶遍布丛林,郁郁葱葱,峭壁上密密匝匝布满悬棺。李森立即令大军止步,他正准备派些探子去前方探路,已防中了埋伏,忽地前方枝摇树头,一阵怪啸声起,猝不及防的官兵纷纷惨叫倒下,有的还没吭一声,就脑浆迸流。死状惨不忍睹。
士兵们纷纷举起藤盾,可是前方射来的既非弓箭,也非梭枪,而是至少碗口大的石头,藤牌没两下便砸得稀烂。士兵们一个敌人也看不到,盲目地射了一阵箭,实在抵受不住从天而降地大片石雨,便纷纷向两侧草丛中躲避。
草丛中早布设了陷坑、竹钉、套索、荆棘刺等物,盲目闯入脚下不能视物的官兵在一阵惨叫声中再次死伤遍地。蛮子有用之不尽的树木和石头。他们以树干为弓弦,以石头为箭矢,摧枯拉朽,无人能敌,明军丢下大片死尸开始向山外溃退。
阵势大乱,李森也阻止不了了,尤其是一枚碗口大的石头就贴着他的肩头飞过去,劲风刮面生疼,身后的一名亲军被劲石砸入胸口,胸骨尽碎,倒在地上只是抽搐,口鼻鲜血狂喷。纵是李森这样悍不畏死的沙场老将也望之心寒,只得一咬牙,喝令后阵变前阵,向山外溃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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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参将李泽所部,大军沿着峡谷旁一条矮窄的山脊布成一字长蛇阵,迂回绕向狗头山。此处地势险要陕窄,大军只能拖成长长的队伍缓缓前进,不过这条矮山脊右侧是峡谷,左侧是一路倾斜向下的青山坡,虽说草木繁盛,可是居高临下,如果里边藏着人马,还是能够看到地,倒不虞中了埋伏。
大军越行越深,始终不见蛮子人影,沿着山路,明军已拖成了长达数里的队伍,犹如一条长蛇,蜿蜒前行。忽地,先锋部队左侧山下密林中沉沉的铜鼓声骤然响起,与蛮子已交锋多次的明军知道林中有蛮子埋伏,好在彼此离的尚远,此处又居高临下,谅他们也未必冲地上来。
明军盾牌手竖盾于地,后边弓弩手、火铳手严阵以待,后面的士兵也急急涌过来,准备布成第二道防线,可是他们愕然发现,从林中狂奔出来的竟然不是蛮人,而是牛马骡子,这些牲口都戴了嚼子,尾巴被点着了,象疯狂的战车似的向山坡上猛冲上来。
这样地牲口只有几十头,那情景就骇然可观了,疯狂的牛马向山坡上狂奔,整片的野草齐刷刷地为之倾倒,那情景尉为壮观。有个眼尖地校尉大声惊叫起来:“这是连环马,快放箭!放箭!”
连环马的战术原本就是少数民族最先发明的,在历史上也曾起过大用,几十匹牛马布的连环马阵本来没什么用处,可是在这样狭窄难行、后边是悬崖深谷的地方其作用可就十分恐怖了。
惊慌的明军开始放铳放箭,屁股上着火,正疯狂奔上山来的牲口已经犯了死性儿,只知向前,不知左右逃跑,一旦中了火铳、箭矢,负痛之下奔势更急,后边,持着竹枪的蛮人穿着兽皮裙子,大声嚎叫着追杀上来。
倾刻的功夫,牛马连环阵冲到了山顶,狂奔地牛马止不住步子,连一声悲嘶也来不及发出,就向深谷中摔去,牛马相连的绳索老藤,将无数的官兵将行带下深渊。有那机灵的士兵就地打滚儿,从绳索下避过去,刚刚惊魂未定地站起来,挥舞着竹枪的蛮兵杀到了。
长蛇阵的中央和尾部,坡下有密林可供隐藏的路段,也同时受到了攻击,蛮人虽不懂兵法,可是从行围打猎中摸索出来的战术倒是狠辣有效,先放敌深入,然后切头断尾,破腹掏心,把一条长蛇切成几段,首尾不能相顾。
“连环马”的第一拨打击已重挫了明军锐气,明军摸不清敌人还有什么招术,拥有多少实力。不免虚心怯战,数千兵马瞬间溃败,待大军退出山口时十停兵马已损了三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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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路齐头并进地大军中,只有火烧僰王山的游击将军崔贵所部损失较小。他率领军队大张旗鼓地进了蛮牛口,刚刚走进去不远就后队变前队又绕了出来,改走另一条比较难行的茅峰坝。
这是一条山沟。两山夹峙,中间一条小路,但是道路两旁长满荆棘丛,官兵固然难行,可是蛮人在这些长满硬刺的荆棘丛中肯定也不能设伏,相对更加安全。
官兵们在山沟约走了半个时辰,后队还在沟外。这时,忽听两边山岩上响起打雷似的铜鼓声,呐喊声震天动地。先是一阵利用树枝发射的石弹,看着虽然恐怖。但是中间隔着荆棘丛,明军只要趴在地上,石头要么从头顶飞过,要么被荆棘丛所阻,除了最初不曾防备地部分官兵,伤者廖廖。
随后千余名都掌蛮男女持着刀矛,驱赶牛马为先锋,从前路掩杀过来。焦贵一见情形不妙,这么狭窄的地形若被牛马一冲,全军大乱。只能任人宰杀。
他立即命全军后撤,同时集中火铳手击毙了三牛一马,阻碍了蛮人攻势。大军这才逃出谷来,虽然狼狈,折损倒不多。
分路齐进之策再度失败,三路溃兵在回途相遇,大军皆垂头丧气,偃旗息鼓赶回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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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森刚刚回去大营,就有校尉来报,钦差大人杨凌亲临军营,要李森回来后立即去见。李凌听了心中一凛。连忙整整狼狈的军容,急忙赶往帅帐。
自剿叛以来,李森挑营拔寨,势如破竹,还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的窝囊仗,就连险要无比的铜锣岭,他按照杨凌的轻骑深入,回马拔钉之计,也轻而易举地拿了下来,可是在这都都寨,集合了全部的精锐兵马,不但寸步难进,而且屡吃败仗,他还真有点愧见杨凌。
李森匆匆回到帅帐,唱名报进道:“大人,李森告进!”
“快请进来”,杨凌和封参政、苏御使还有二王子正端详着沙盘,听到声音抬头说道。
这本是李森的帅帐,不过此次巢匪平叛杨凌是节制三军的大帅,他是副帅,杨凌来了,他也得避席以让,统帅之权得移交杨凌,所以神色间丝毫不敢马虎。
李森进了帅帐,单膝跪倒,抱拳过首,愧然道:“大人,末将惭愧,集合五万大军,都都寨却久攻不下,有负大人所托。”
杨凌若无其事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剿蛮战事,打了百余年,名将不知派了凡几,大军不知派了几万,要是都打胜仗,今天咱们也不用来这儿了。”
他走过去扶起李森道:“起来吧,这都都寨的地形我和几位大人看了半天了,实在看不出都都寨比博望山、铜锣岭、凌宵城险要在哪儿。你在这儿打了十多天了,给我们介绍一下情况,六县之敌,如今不过龟缩在都都寨、九丝城两处而已,我就不信取之不下。”
李森见杨凌轻描淡写,将他损兵折将地事一笔带过,心中感激莫名,他站起身来,先问道:“听大人的口气,凌宵城已经拿下了?”
杨凌微笑道:“本官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宋总兵智取凌霄城,如今九丝城的一对翅膀已经折了一只,只待取下都都寨塌,本官就可以放心让大军长驱直入,直逼九丝城了。
宋总兵那里的一万多兵马,本官没调他们过来,我已下令让他们在九丝城和都都寨之间的险隘关口筑堡设卡,切断彼此之间地联系,这都都寨,就要由我们来独自剿灭了。”
李森听说与都都寨齐名的凌霄城已被宋小爱一介女流轻而易举地拿下。心中更增压力,也不禁斗志陡生,他走到沙盘前,长吸了口气,凛然道:“杨大人,各位大人。都都寨和铜锣岭、凌霄城等处有所不同。
此处乍看起来不如以上几处险要,以上几处关隘皆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隘口,而都都寨没有。但是都都寨不同之处在于,它虽名为都都寨,其实并不是一座山寨,而是都掌蛮人颇为集中的许多山寨的集合。
都都寨分为大都都、二都都直至五都都,这是都都寨地主体,五座山峰连绵起伏,中间有险峰有断崖有峡谷有沼泽有密林,处处可以设伏。处处皆有伏兵。
包括它的外围,地形也是错综复杂,本官原想先剪除外围,一步一营向内收缩,奈何这里的地形根本不合适在其他各处围剿地方法。大人请看。都都寨的这一侧有蓝崖、洪崖鬼坡崖几处不可攀援的险要,旁边有阿儿寨等大大小小十几座山寨为唇齿。
彼此之间既近且密,试图先夺任何一寨,都会受到其他各寨的援助,即便抢下一寨。我们也无法在蛮军日夜不停的袭扰下长久驻扎下去。如果分兵同时攻打各寨,却又恰好中了他们的计,一旦进入连绵不绝的山区。各种险要的地形全都变成了杀人的武器。我们在这里打了十多天,吃地就是这个亏。
再看这边,有高寨、平寨、董木坝,东边有落豹寨,彼此互为犄角,攻击一则诸寨联动,分兵攻之则陷入丛林战,我军优势毫无发挥地余地。
南面,是鸡冠岭寨。也是都掌蛮的重要关隘,附近也有内官寨、钓猴寨。尤其是钓猴寨居于险崖之上,险不可攀,然后我军一旦攻打诸寨,他们却能轻易下山,利用对山中极为熟悉的特点,从各种莫名其妙的地方钻出来,袭击我军,令我军首尾不能兼顾,处处皆有敌袭,处处皆有陷阱,人常说草木皆兵,这里可真的是草木皆兵了。”
杨凌、朱让槿等人听地眉头越皱越大,脸色也不由凝重起来,难怪这里最难攻克,这里险要的地形层出不穷,蛮人的山寨又星罗棋布,简直是都掌蛮的大本营。
可是越是这样这都都寨越得拿下来,否则其余诸县诸寨被克,根本直毫无作用,都掌蛮有此根据地,朝廷大军一走,很快便能死灰复燃,重新占据诸县为乱。
李森也是越说越沉重,他指着东南道:“这里是轮缚囤,其山崛起数百丈,林木深密,垒石为城,树栅以守,大军寸进也要喋血成池。
现在的情形就是,想剪其羽翼,办不到。同时下手,又会立即陷入深山密林之中,蛮军虽少,却能呼啸往来,纵跃如飞,或用机关、或有牛马,寻常地家什都可变成武器,令人防不胜防。”
杨凌等人听罢默然不语,一时谁也没了主意,过了半晌,杨凌才道:“李大人在山东也曾剿过匪,战阵经验丰富,若依你之见,该当用什么办法打下都都寨?”
李森想了想,在沙盘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儿,说道:“设碉堡、边墙,驻卫所屯兵,把这里团团围困起来,将他们禁锢其中,直至无可生存,拱手投降。”
杨凌目光一凝道:“那要多少兵马?多少时间?多少钱粮?”
李森不禁哑然。
杨凌摇头道:“此地与山东地势不同,山高林密,纵然驻兵也难以将乱匪完全禁锢在山中,而且要将这群山围起,需要的兵马不只五万,所耗地钱粮蜀地税赋也承担不起,至于时间……”
杨凌苦笑着指指沙盘道:“都掌蛮人的寨子就在山中,有地有粮,有飞禽野兽,溪流鱼蟹、野菜干果,如果长期围困,都掌蛮还没垮,朝廷却要被拖垮了。”
李森脸上一红,忙道:“下官愚昧,拘泥不化,胡乱引用他处经验。”
朱让槿看着沙盘,忽然说道:“平川用水,山中用火,大人剿灭蛮人村寨,大多取火攻,则一切蛮人伎俩皆不堪一击,为什么在此处不以火攻呢?”
杨凌摇头笑道:“二王子岂不闻玩火**?”
朱让槿和封大人诧然相顾。不解其中之意。
李森忙解释。道:“二王子、封大人,你们有所不知,这都都寨处处山林,包括都掌蛮人地村寨、栅栏皆为木制不假,可是一则村寨过于分散,二则各处林木难免有沼泽、峡谷、断崖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