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鹞子一脚踹在她小腹上,翠儿凄厉的笑声顿时止住,崔莺儿淡淡一笑,有趣地到:“仙姬?听说弥勒教神通广大,可以五鬼搬运、可以点铁成金、可以刀枪不入白日飞仙,糊弄得一班百姓神魂颠倒,好,我就来领教领教翠儿仙姑地手段。”
她笑吟吟地起身,从墙上拔下一根燃尽的火把,剑刃随意割了几下,砍成了带着棱刺的锥形,然后走到翠儿身边,忽然掀开她的裙子,伸手便撕她地裤脚。
里边是月白袄裤,里边絮着棉花,可是崔莺儿手劲奇大,哧啦一声,一截粉嫩纤秀、曲线优美的小腿露了出来,翠儿瑟缩了一下,颤声道:“你做什么?”
崔莺儿柳眉一挑,举起黑呼呼的木桩悠然道:“我在想,如果在你腿上开道口子,把这木桩插进去,直插到你的大腿,不知道你们这些能请得上大罗金仙附体地妖道是不是还禁受得住。”
翠儿脸色惨变,她垂下头沉思半晌,才惨笑道:“罢了,我晓得你红娘子的手段,落到你手里,也没想过活着出去,我告诉你,只求你……能给我一个痛快。”
崔莺儿一笑道:“聪明,过来,说小声些,你要的,我答应你!”
天色微明,雪花小了,却也密了,如同下着粉沫子。红娘子和五个大汉押着杨凌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外城走去,杨凌冻得脸皮子发紫,他眯着眼避着风雪,踉踉跄跄地跟在红娘子后边。
北城是外城,外边没有城墙。外城城墙到了嘉靖年间为防御外敌才开始修建,可惜准备不当,原本计划绕内城一周,但是因财力不足,只修了南城一面,东西抱接内城后便草草收工了。
这时的京师平素的城禁、盘查都集中在内城城门,但是由于朝中重臣被掳,现在外城出入口都设了营帐关卡,每个关卡一个把总,严格盘查出入行人。
还不到五更天,加上大雪,关卡只有四个卫兵抱着枪瑟缩着身子站岗,遥遥看见几个男女行来,那士兵立即喝道:“什么人这么早出城?官引户籍拿来,你,一个人过来,其他人不许靠近。”
由于呛风,那士兵的声音听起来不大,崔莺儿停住脚步,看了看那五六座营帐,大笑道:“去叫你们领兵的将官出来,就说霸州大盗红娘子要见他!”
伍汉超和柳彪率着四个亲兵进了北城破烂胡同,到了那幢道观前,伍汉超飘身下马道:“柳兄,我进去看看!”
他飞身进了大殿,空着半边房梁的大殿飘进了不少飞雪,因为回风堆在一面壁下,另一面却滴雪全无。他看了看空荡荡的正殿,侧门儿开着,两侧的偏殿还没盖,只有个架子,里边一目了然。
他向前走了几步,柳彪也已提着刀跟了进来,绕过殿柱,一看到那面香案玉台,两人就不由得一愣,香案侧方一个洞口露在那儿,伍汉超大喜,急跃过去见里边似有闪动地亮光。他俯身在地听了听里边动静,呛地一声拔剑出鞘便跃了下去。
柳彪拦阻不及,忙和跟进来的四个侍卫举刀守在洞口,稍顷地功夫里边伍汉超颤声道:“柳兄快下来,这里没人,只有一具女尸!”
柳彪闻言忙纵身跃了下去,过了会儿功夫,两个人又急急地跳了出来,伍汉超说道:“这女人身形体态与和我交手的人极为相似,尸体尚未僵硬,洞内火把未灭。他们离开不久,看里边遗下的东西,该藏匿了五六人才对,极有可能便是这里了。”
柳彪喝道:“祁掌班,立即去叫人,到内城口,召集人马给我翻遍整个北城!”
那侍卫听说有了厂督的消息,连忙兴冲冲地答应一声,转身跑了出去。柳彪沉吟道:“如果这里便是他们地藏匿之地,他们潜遁他处,为何不将洞口好生遮掩?除非……”
伍汉超接口道:“除非他们已不想藏匿!”
柳彪脸色一变,急道:“糟了。难道杨虎并不在我们手中的消息,他们已经知道了?如果这样,他们会去哪里?”
两人对视一眼,齐声说道:“出城!”
红娘子等人就在近百名甲胄鲜明、刀枪林立的官兵面前大模大样地骑上了他们的马。马只有五匹,其中还有两匹是驮马,红娘子和杨凌共乘一骑,另外两个身子瘦削些的共乘一骑。
红娘子夹紧马腹,一只手揽着杨凌地腰,一只手举着短剑横在他颈上,对呆立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大胡子把总校笑颜如花地道:“多谢将军赐马,杨大人出入皇宫的牙牌你验过了,可是一点不假。我现在要请你家杨大人送我一程,如果你敢追来一兵一卒,这百余名官兵可以保证,杨大人就是你逼死的,你自己和内厂的虎狼去解释吧,驾!”
她抬腿一磕马腹,在一串豪爽的笑声中扬长而去。
伍汉超和柳彪一路赶来,半途遇上了那倒霉把总派回报信地士兵,话未听完二人就飞马追到关卡,只见到一群官兵立在风雪中,那个胡子把总满头满肩都是白雪,看到他们追来,脸上地表情也不知是哭是笑。
马跑出片刻,一离了官兵视线,就离开官道冲进了旷野。杨凌忽然道:“你没打算交换杨虎?”
红娘子讥诮地道:“他真的在你们手中么?”
杨凌默然,半晌才道:“你们逃不掉的,就凭这几匹马,还有这么大的雪,你们走不出十里路。”
红娘子哈哈一笑道:“多谢杨大人关心,我倒多亏了这场雪。大雪弥漫,地上不见踪迹,路上不见行人,百余丈外看不清一件东西,天地茫茫,后边纵有追兵百万,能奈我何?”
她眸光一转,忽然一挟杨凌的腰,将他掷下地去,杨凌跌出两步,稳住了身子,沉静地望着她道:“你要杀了?”
红娘子兜着马绕着他转了两圈儿停了下来,两人眼神对视,雪花在两人之间飘摇而下,迷离了他们的容貌,红娘子吸了口气,忽然道:“冤有头,债有主,真刀真枪败在你的手下,是我们本事不济,绿林汉子不记这个仇。
挑拨我们进京杀你的人是弥勒教的人,那个弥勒教的奸细、我的贴身侍女翠儿已经被处死,你也看到了,这两百条人命,我会向弥勒教索取的。杨大人,我红娘子说话算话,今日借你出城,就放你一命!”
红娘子一兜马头,对手下喝道:“走!”,说完在马上回头,向杨凌翩然一笑:“杨大人,你是官,我是贼,我丈夫败在你手上,来日,咱们战场上见,这个场子我会找回来的!驾!”
说完,她也一扬马鞭,健马四蹄翻飞,追着几名手下去了,杨凌怔怔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弥天漫地的大雪中,一时仍不敢相信她会如此轻易地放过自己。
马行渐远,前方仍是一片空旷迷茫,冲在最前边的红娘子忽地勒马,喝道:“走,去丰台,换了咱们的良马,借这天地之助,远离京师!”
胡大锤一边与她并辔而行,一边犹自不平地道:“嫂子,虎哥虽说已经脱离险地,可是咱们怎么不趁势杀了那狗官呢?这么放过他,兄弟实在不服!”
红娘子淡淡一笑,反问道:“杀了他?杀了他弥勒教如何对皇帝下手?弥勒教不对皇帝下手,朝廷会集中全力去为我们报仇么?”
胡大锤恍然道:“啊!嫂子是说……”
红娘子截道:“赶快走,他以为咱们逃回霸州,咱们偏要跟着他去大同,弥勒教拿咱们当枪使,这回我要借朝廷这杆枪,对付他李福达!”
第183章 君欲远行
把守京城要隘的官兵并无多少骑兵,京师也养不起那么多平时闲置没用的战马,消息递到内城,反倒是锦衣卫的缇骑和五城兵马司的马快抢在大军之前追出城来,冒着漫天大雪追出几里路。
大雪难行,他们正累得马嘶人喘,忽见前方路上出现几道孤伶伶的人影,众官兵忙勒马提刀,小心翼翼走近了,这才看清是几个内厂侍卫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雪中。
伍汉超和柳彪几人失魂落魄,前方一颗合抱的枯树被大雪压断,横在路上,树枝上雪淞俨然,大盗们当然也有可能绕树而过,可是大雪漫天,路上毫无痕迹,这般盲人瞎马一般,要追到哪里去?
一个锦衣百户将绣春刀归了鞘,一提马缰靠近过来,行至近处认得前方马上是内厂千户柳彪,忙抱拳施礼道:“柳大人,可有杨厂督踪迹?”
柳彪回头,见身后有百余骑官兵,他深吸口气,喝道:“全部散开,五人一组,以此地为中心四下搜索,彼此互通消息,一有大人线索立即飞马回报,不得擅自作主。”
那百户答应一声,吩咐锦衣卫和马快散入旷野之中,不久后续人马陆续开到,纷纷加入搜索行列。杨凌被带入荒野几里路远,他脚上的官靴被雪浸湿,牛皮靴子变得又沉又重,深一脚浅一脚地,直走的汗流浃背、心跳如鼓,忽瞧见风雪之中几道人影靠近。杨凌脚下一滑,差点儿跌倒。
前方几名官军瞧见一个人,也紧张地举起刀枪大声喝道:“什么人?站住!不许靠近,快来人啊,这里有人,这里有人!”
杨凌定了定神,瞧见那几人衣着缨帽,是官兵模样,连忙喝道:“我是杨凌,你们是哪一部的官兵?”
那几名官兵听了半信半疑地靠近。上下一番打量,瞧他衣着顿时信了几分,几名官兵忍不住兴奋地大喊大叫起来:“找到杨大人啦。我们找到杨大人啦!”
那领兵地小伍长兴奋得满脸通红,大功就在眼前,这可是老天爷新年送大礼呀!他整整衣束,紧走两步上前以军礼见过,大声说道:“标下振威营伍长贺大年,参见厂督大人!”
杨凌苦笑一声,说道:“免礼,快带本官回去。真真的是支撑不住了。”
那伍长连忙起身,和一个强壮的士卒一左一右扶着杨凌向回赶去,消息迅速传开,官兵飞快地向这个方向聚拢来,待伍汉超和柳彪听到这个消息,欣喜若狂地赶来时,扶着杨凌的人已换成了振武营裨将刘本源和把总张开。
柳彪满面激动,他止住脚步,看了杨凌一眼,才哽声道:“幸喜厂督大人……平安无事!”
伍汉超走到杨凌面前,惭然望了一眼,便一撩袍袖跪在雪中垂首不语。
杨凌身居上位,却没有颐指气使、以主待奴的习惯,这也是他与其他命官的不同之处。虽然驭下之术自古就有最贵推诚、不贵权术,帝者与师处、王者与友处、亡国与役处的说法。
但是古时尊卑上下之分太过森严,纵然驭下宽厚的官员也很难做到尊重下属,而把财皂名利的赏赐作为主要手段,所以程不识治军严谨,手下一万士卒人人效命,而李广驭下宽疏,手下五千人却可当得五万人,每临战事人人拼命。
杨凌能在短短时间内将吴杰、黄奇胤、于永、原神机营地三位都司和柳杨二人拢为心腹,从此不离不弃,固然有跟着他前程似锦的因素,这些人士为知己者死的观念也占了很大因素。
说起来,伍汉超出身武林,刚刚加入内厂,空有一身武功,却还没有作保镖的觉悟,如今看他羞惭自愧、不修边幅的模样,杨凌也不忍再苛责。
他上前将伍汉超扶起,轻笑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要再自责了。不过以后须记得克尽职守四字,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是我的贴身侍卫,卫护本官不受伤害便是第一要务,抓贼交给治案衙门便是,要是再来这么一出,本官不打你的板子,我的夫人怕是也要不肯善罢甘休了。”
杨凌这番话宽容大度、有张有弛,令伍汉超感激不已,他嘴唇翕合,欲言又止,终将悔过感激地话全埋在心里,没有说出一个字。
杨凌转首对柳彪说:“我的事……夫人知道了么?”
柳彪现在已平息了初见时的激动,他眉开眼笑地道:“大人放心,吴大人和黄大人没敢让府上知道,我给夫人送信说因前方战事和京师新年将至,宫廷事务繁忙,这几日大人不能回府。”
柳彪一面说着,一面解下自己地大氅给杨凌披上,说道:“大人,消息已飞马回报城中了,大人赶快回京吧,以免皇上挂念。那些歹人……?”
杨凌说道:“雪中无迹可寻,他们逃向何方殊未可料,回头要各地官府画影图形严密缉拿便是,还有,通知咱们的人注意出现的可疑人物。”
大盗杨虎来京,竟是弥勒教暗中诱使,最后双方又发生火并,这显然不是临时起意想杀死自己那么简单了,红娘子虽语焉不详,杨凌也料定其中必有阴谋,只是这话却不便当众对柳彪提起了。
他含糊其辞地将自己被释的事简单说了两句,便在众人簇拥下攀鞍上马,匆匆回城,刘瑾已得了消息,一边派人向皇上报喜,一边率着人亲自迎了出来。
杨凌进宫,早朝尚未结束,站班太监附耳向正德悄悄说了,正德一听喜形于色,匆匆处理罢公务,歇了早朝便立即奔向保和殿。
正德一进大殿,正偎在龙凤炭火炉旁取暖的杨凌立即上前见礼,正德抬手将他搀住,上下打量一番,欣然笑道:“好好。回来就好,这两日叫朕好生担心。”
他拉着杨凌进了内殿,在炕上坐了,对杨凌、刘瑾、谷大用等人笑道:“坐坐,全都坐下,杨卿,那霸州大盗没有难为你吧?”
小黄门搬进六七个锦墩,杨凌等人谢罪坐下,杨凌见室内只有八虎中的几人,便道:“是,那女贼将臣掳去,只为交换她的丈夫大盗杨虎,对臣倒没有施虐,后来知道杨虎已经逃逸,便以臣的性命威胁,破关而出,逃之夭夭了。”
正德眉尖一挑,跃跃欲试地道:“自古以武犯禁者,敢在京劫掳朝廷重臣的,少之又少。这女贼胆魄本领倒是不凡,能在闹市中将你掳走,她就是传说中可以高来高去的飞贼?倒是令朕好生好奇。”
杨凌道:“蹿高伏低,如履平地,纵不过丈余,剑不及三尺,能以武犯禁,血流五步而已。皇上修的是天子剑,振臂所及,万里之外兵戈如潮,诏令所至,左右天下人性命生死、喜怒哀乐,有什么好羡慕的?”
正德大笑,展颜道:“爱卿说的是,朕的大内侍卫,也有这般本事,什么八步赶蝉、登萍渡水的,朕一时兴起,曾叫他们徒手登攀太极殿,却没一个爬得上去。”
杨凌接口道:“民间传言,总是过于夸大他们地本事,不过这些马贼以武力对抗王法,虽不足惧,现在却有一股力量,皇上万万忽视不得。”
正德奇道:“什么力量?”
杨凌道:“弥勒教!他们妖言惑众,三教九流,都有盲从盲信之徒。据臣窃闻那伙霸州马贼的话,此次数百大盗暗赴进京,便是受了弥勒教主使,所图显然不只是臣的性命。邪教之害,甚于啸聚山林地武夫,皇上不可不慎!”
自古帝王最忌惮的便是这些以邪教蛊惑民心的组织,他们的力量盘根错节,隐藏在民间,若不起事,打击起来实难区分良民与教徒,待到他们起事时,早已拥有数十万信徒,对朝廷伤害尤大,明朝本以教派起事,成事后才脱离他们,所以对于宗教力量的可怕最是了解。
正德闻言笑容顿敛,动容道:“弥勒教?他们在陕西布道时,远近争附,随其贫富,愚民有献至千金者,破家也心甘情愿,或子女、或器物,接踵而至。教主一声令下,一夕之间可聚万金,远近乡民莫不影从,实是朝廷心腹大患。
不过那个李越被斩首后,树倒猢狲散,朝野已难闻弥勒教踪迹,难道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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