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大学士刘健提拔他任右佥都御史,正德皇帝继位后吏部尚书马文升又推荐他升为右都御史,总督宣府、大同、山西军务,也是朝中一位有实权地大臣。
刘瑾和这人关系还不错,自不会说他是忌于杨凌和李家地恩怨,只说刘御史听闻李举人落井下石,对其品性生疑,故此退婚,正德乃此事始作俑者,听了自然一笑置之。
杨凌现在是虱子多了不怕咬,朝中那么多官儿还在暗地里找他的麻烦呢,哪在乎一个举人,而且高文心为杨家、为自己付出良多,自己对她亏欠良多。
如今因为李举人来闹事,皇上金口一开,让高文心以女子之身继承了父亲太医的职位,不但自己对她有所交待,也足以让她告慰老父在天之灵了。
送走了正德,杨凌兴冲冲地赶往后园,成绮韵一直跟在他身边,见他神色便轻声道:“大人不必着急,方才老管家已着人往后院儿报讯了”。
杨凌“哦”了一声,也发觉自己有些情急,不禁讪讪一笑道:“知道了就好,她本是高高在上地千金小姐,虽然杨家从没拿她当侍婢看待,可那一层身份总是令她自卑不已,如今总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成绮韵想起自己身世,不禁有些自怜自伤,默然片刻道:“文心小姐虽然不幸,遇上大人却是她的福气。”
她说到这儿眼神儿有点迷茫,顿了一顿才柔声道:“她被贬为官奴,自己地父亲死去都不能披麻戴孝。大人若想为她做些事,就在前厢侧房为高太医设座灵堂,明日再让高家亲眷去坟上拜祭一番,以尽儿女之心吧”。
杨凌欣喜地看了她一眼,赞道:“还是女人心细,我怎么没想到这些,管家,老管家……”。
事情总要去做才会知道有多少坎坷,杨凌本以为难处在于说服百官同意解除海禁,谁料这改耕新作物的条阵就遭到了百官激烈的反对。
虽说杨凌和八虎现在实权已在李东阳之上,可谓权倾朝野,刘、谢的离朝罢官大多数官员也保持了沉默,但关系此等国计民生、江山社稷的大事,百官还是不含糊地。
新作物是否适宜在大明各地生长、产量如何,这些事情不知根底谁敢冒险?这条陈一呈上去,立即群情汹涌、大肆攻吁,刚刚平静下来的朝廷顿时风云再起。
幸好焦芳老谋深算,杨凌这条建议他并没有出面。而是授意好友吏部主事张彩进言。张彩人微言轻,被人骂个狗血喷头也没甚么大不了的,反正芝麻绿豆大的官儿。顶多被人指摘为轻浮妄议,倒不致让杨凌、刘瑾、焦芳等人在朝廷上陷于被动。
杨凌听了焦芳的禀告。不禁蹙起了眉头,这件事百官并没有错,不知根底地东西拿来就在全国推广,那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不可想像地事,自己是因为深知此物的特性。所以有所疏忽,可是这能做实证说服百官么?
杨凌看了眼焦芳,老头眉头紧皱,一根根捻着胡须,一副一筹莫展的模样。杨凌不禁苦笑一声,瞧焦芳那模样。这东西是否高产,是否适宜生长,他心里也是没底地,连自己的死党都没信心,也难怪百官如此谨慎。
杨凌沉吟半晌,徐徐说道:“上次跟你提过地祝枝山,现在已回苏州带粮种和工匠进京,介时安排他去湖南桃源任知县。先在一县之地试种”。
焦芳道:“好,可是仅在一地试种,纵有成效仍不能证明这个叫玉米和红薯的东西适应各处水土呀。”
杨凌颔首道:“不止如此,而且那样一来开禁一事最快要等到后年了,所以明年必须要有一省之地丰收,并且证明此物适合在各地生长,李东阳、杨廷和两位大学士和他们一系的人才会表态相助。”
他想了一想又道:“海宁盐运司副使闵文建先斩鞑靼王子、又有抗击倭寇之功,叫御使台里我们那些人给他造造声势,升任浙江指挥使司副指挥使,由他在江南军中发动垦荒,先可着那些贫瘠之地栽种。
另外,农耕之事离不了户部,迁翰林院严嵩为户部郎中,让他从中斡旋诸事。就是前日你来时见过地那位瘦高个的翰林。”
提起严嵩,杨凌不禁微微一笑,这个史上有名地奸臣为人倒是谨慎精明,自己回京这么久他也不敢上门拜望,直到朝中平静下来,自己势力已经奠定,不会再有站错队的危险了才肯出头,不过他既然看重权势,就不怕不为我所用。
焦芳连连点着头,在心里暗暗记下,杨凌想起那个替他出头的可怜虫张彩,不禁问道:“张彩受百官攻吁,目前还站得住么?”
焦芳霁颜笑道:“无妨,朝中百官这些日子怕是憋闷久了,那张彩只是成了出气桶罢了,他一个小小的主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些人拿他这块滚刀肉也没别地法子,再说他和刘公公是陕西老乡,甚得刘公公赏识,要不是我劝着,刘公公还要升他的官儿呢。”
杨凌忍不住呵呵一笑,问道:“此人可用么?”
焦芳沉吟了一下,徐徐道:“此人进士出身,精明强干,年纪虽轻而深谙官场之道,此次上书试探前他就曾对老夫断言必受百官攻吁,眼光确实独到,不过他贪财好色,这是最为人诟病的地方。”
杨凌叹了口气,能为自己所用的都是一群歪瓜裂枣,德行有亏而确有才干的已是凤毛麟角了,先挺着吧,待争取到李东阳和杨廷和的支持就有大把人手可用了。他果断地道:“我不用他,刘瑾还是要用他的,借百官攻吁之机把他下放,明降暗升,任户部事中,这个位置不在我们手中,实在大受钳制。”
焦芳应了一声道:“大人还该注意吏部,百官升迁之权若掌在手中,才能得心应手、如鱼得水,现在只是调整一些官员,马文升还不敢不卖面子,大人若想一展拳脚的话,吏部、礼部、兵部是不能不听话的。”
杨凌知道他跟那位旧上司一向不合,这番提醒虽是好意,也不乏想借自己的手整治马文升的意思,不过马文升大权在握,德高望重,现在朝政刚刚稳下来,这样牵一发而动全局的重要岗位还动不得。
礼部王华奉行中庸之道,行事中规中矩,跟自己一向还和睦,加上他的儿子因为得罪了刘瑾现在还关在牢里。过些日子等刘瑾气消了自己开口把他要出来。有了这份人情更不会为难自己。
兵部刘大夏虽然不怎么瞧得起自己,不过那老头儿手下的武官们对自己倒还客气,加上自己兼着侍卫亲军统领的职务,兵部地事多少可以干预一些,目前还没有拿下兵部地必要。
杨凌想到这里,摇摇头道:“慢慢来,根基不稳呐,这种事急不得。”
他站起身来,笑道:“走吧,我陪你一起回城,要说动皇上先以一省之地试种,少不得我得去一趟宫里。”
坐在轿中,杨凌将轿帘儿掀了起来,望着自己一片萧条的田野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刘瑾大权在握后,开始不知会自己,暗暗提拔起自己地心腹来了。
刘瑾识字不多。批阅奏折都有些困难,不过他现在重用他的侄女婿孙聪和一个叫张文晃地落第秀才,三个臭皮匠,批复的奏折倒也似模似样起来,此人在八虎中野心最大,现在虽是盟友,却不可不防。
今后一定要重视亲近张永、谷大用几人,自己不能常常随侍皇帝左右。只要这几个可以和刘瑾分庭抗礼的大太监和自己站在一起,刘瑾还是乖乖听话的。
如今要想先以一省试种,恐怕这事儿还得落在刘瑾身上,他不是刚刚提拔了一个叫曹元的右副都御史任陕西布政使么,那是刘瑾地故乡,刘瑾的乡土意识极重,自己只要晓以功利,再有他提拔的亲信在陕西主政,推行新耕势必事半功倍。
杨凌吁出口气,在寒冷的天气中化成一团白雾,路边已看不到多少绿色,柳树、槐树都挺着凋零的枝干,再望下去,收割后又翻过的沃土已经成了一片片土圪。
杨凌心中一热,如果在这七座皇庄中先试种一番呢?红薯生地快,这东西可以一年三季种植,五六月份就可以大量收成,到时有堆成山的食粮,让朝中文武百官都亲眼见到,这种事实岂不比舌灿莲花更有说服力?
可是皇庄土地也各有地主,宫里只是越过朝廷自行征收粮赋罢了,我能说服那些地主改种高产作物么?杨凌细细盘算一番,周围这七座皇庄分属六个大地主所有,李举人家控制着几千亩土地,这位仁兄几乎可以不必考虑了,另外六位地主也都各有背景,说服起来难,用强硬手段更是不智,该如何是好呢?
杨凌一路想着一路进了京城。到了宫门,杨凌和焦芳下了轿,递上牙牌进宫,焦芳告辞返回文渊阁批阅奏折,杨凌来到乾清宫见里边空空荡荡,只有两个当值小太监拢着袖子蜷在椅子上打盹儿。
杨凌一问,原来正德皇帝新学了一出戏,兴冲冲跑到后宫,邀齐太皇太后、太后和各位娘娘、公主,亲自登台唱戏去了。
杨凌听的哭笑不得,他在乾清宫闲坐片刻,想想正德一时不会回来,便起身直奔司礼监。这里把门儿的小太监随着刘瑾去过几次杨府,一见杨凌来了,忙笑嘻嘻地施了个礼,高声向内叫道:“杨凌杨大人到!”
杨凌笑道:“喊得响也没银子赏你,以后我来不必通报了。”
杨凌步入房内,迎面贴墙就是方方正正的红木桌子官帽椅,左右是掩了厚帘子的通房,杨凌向右一拐,掀开门帘儿进去,只见房中点着四枝一盏的红烛,照得透亮。
炕上一个饰纹紫檀木的炕桌儿,堆着几摞文牍,刘瑾正满面笑容地从炕上出溜下来趿着鞋子,一见他进来,不禁呵呵笑道:“杨大人,你来地正好,咱家正准备明儿去看你呢。”
杨凌笑道:“我原没指望公公在这儿,听说皇上正在后宫里粉墨登台唱大戏,还是反串的女角,公公不在一旁侍候着么?”
刘瑾想起正德小皇帝掐着嗓子装女人的荒唐样子也不禁失笑,他下了地请杨凌坐了,向外边喊道:“没眼力件的小兔崽子,快点上茶来。”
扭头他又对杨凌笑道:“今时不比往日呀,咱家也想时时陪在皇上身边,可这要整理的奏折处理不完呐,那些官儿们写出来的奏折也和唱大戏差不多,慢吞吞的,你不看完最后一句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能把人活活急死,现在马永成正陪着皇上呢。”
杨凌知道那些奏折他看不懂多少,常常是把它们带回家去,让自己礼聘的那个秀才解释给自己听,然后再把李东阳、焦芳、杨廷和他们的建议提出来,和侄女婿三个人边喝茶边讨论,最后再挑个认为合适的勾挑确认。
这些都是谷大用来看他时当成笑话讲的,杨凌自然不会说破。
两个人谈笑两句,杨凌见房中只有两人,正宜说出劝说他在家乡试种甘薯,便道:“我有一事与公公商议。”
想不到刘瑾恰也说到:“咱家有件事要与大人商议。”
两人话一出口,同时一呆,然后放声大笑,杨凌摆了摆手,笑道:“我这一件事,说起来却麻烦,公公有什么事,先说来听听。”
刘瑾一探身子,从桌上拈起一份厚厚的奏折,说道:“如今咱家掌着内廷,于朝政也不能不有所贡献,咱家看大人提出解禁通商以利国利民,受了些启发,于是熬了几夜,想出一些革除弊政的见解想呈给皇上。”
杨凌一呆,瞧了瞧刘瑾严肃而兴奋的神情又不好笑出来,他干咳两声问道:“公公是想提出哪方面的建议呢?”
刘瑾兴冲冲地道:“咱家想了三个晚上,涉及吏、户、兵、工、刑五部,在律法、廉政、治吏、户藉、土地、钱粮等方面共提出见解四十六条。”
他谦虚地笑了笑道:“其实……还有一些建议,只是还没有想出相应的办法,所以这次就不提了。”
杨凌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瞪大了双眼看着这位改革先锋,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163章 刘瑾变法
刘瑾见杨凌目瞪口呆的模样,心中更是得意。凭心而论,奸臣只是别人对他所作所为的评价,奸臣本人可不这么想,刘瑾何尝不想做出一番事业来?只是……
杨凌接过刘瑾那本厚厚的奏折打开来一瞧,还别说,刘瑾的奏折绝对没有那种又臭又长、拐弯抹脚的毛病,奏折中开门见山便提出朝廷机构臃肿、政令不行、以权谋私、违法乱纪的情形十分严重,既而针对时弊,提出变法。
比如任用私人、裙带升官现象极为严重,官员不在原省任职的旧制早已无人遵循,正德即位后曾按照刘瑾和杨凌的建议重申此事,发付吏部执行,刘瑾对这一措施极为得意,此次旧调新弹,建议列为朝廷律条,作为考核官员的一项制度。
再比如,朝廷对地方钱粮的查盘一直不怎么详细,以致出现了一个怪现像,大明税赋极轻,国库收入极入,但下层的百姓却苦不堪言,盖因朝廷监管不力,下边层层盘剥加码,是以瑾决定改变户部官员临时抽查各地库存粮为经常性制度,且每年盘查达十二次之多。
其外,重视丈量屯田、打击走私商人、整顿盐法、酷刑治贪、减轻家赋税和劳役、文官治军等等林林总总,不但提出了问题,而且每条都有相应的办法。
杨凌细细看来,不觉大是惊奇,这其中许多观点都是针贬实弊、一针见血,或许是因为刘瑾自己就是出身贫穷,他那个智囊又是个小小的落第秀才。许多到了朝廷上就被遮掩住的问题却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刘瑾笑眯眯地抿了口茶。耐心地待杨凌读完,才问道:“杨大人,你觉得咱家这些政策可行么?”
他虽问着杨凌,却已得志意满等着杨凌夸奖了,他的策略中许多都是正确的,但真要执行起来,执行地官员本身就是个大问题。
比如那条峻刑酷法制贪,杨凌看到这儿就有些想笑,刘瑾做了内相后,自己就没少收礼。而且同外廷猜忌内廷一样,刘瑾也信不过外廷,将此事在条阵中明确注明有东厂执行,试问一堆敲诈勒索的痞子执法肃贪会有什么效果呢?
重新丈量田亩、依田地数量纳税这一条杨凌是赞同的,他在鸡鸣驿时就遇到过这种怪事,大明建国初的地主,如今已沦落成贫农,可是官方记载的田亩数还是一百多年前的,依此纳税差点儿没把那户人家逼的上吊。
至于文官领兵。杨凌是坚决反对的,不过刘瑾这么做,是从维护君权出发,杨凌现在已不是初入京时的毛头小子,不会在官面文章和别人幼稚的争个你死我活,听了刘瑾询问。杨凌沉吟一下,叹道:“公公这番理论,实是大有道理,不过……实行起来大有难度呀。”
刘瑾见他赞同,心中大乐,至于难度……刘瑾乐观地很。他笑眯眯地道:“大人。你觉得我这般呈于皇上,可行吗?”
杨凌赶紧道:“呃……有些小问题,比如,公公认为户部应该每个月盘查一次各地钱粮,这个……就过于频繁了,舟车鞍马不胜劳顿呀,这一拨官员出了京,还没等回来呢。第二拨就得下去了,再说粮赋大多按年收成,临检频繁,地方官员迎来送往哪还有时间处理政务?”
刘瑾听了连连点头道:“是了是了,咱家倒忘了那各地的官仓不在京里,这个要改,改为一年两次。”
他拿过奏折了标注了一下,又问道:“还有何处不妥?请杨大人多多指教。”
杨凌指着那条文官领兵的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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