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青闻言,想起母亲素日音容,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如何死去,不由红了眼眶。
李碧瑰拍了拍她的手,道:“所以,我总不能相信,你母亲竟然会就这样死去,依我想着,她怎么样都应该有办法活下来,哪怕是再苦,也该忍着。”
陈素青闻言,心中一惊,李碧瑰这几句话看似无意,但陈素青听来,倒是在打听她母亲去世的详情,不由泪珠也挂住了,愣愣的看着她。
李碧瑰微微垂头,叹道:“你不要怪姨母这样说,活着再难再苦,总还有希望,亲朋好友隔得再远,也还有念想。真要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听你表哥说,你们也并没有见到你母亲的尸体,也许。。。。也许。。。。我想着也许,她会不会。。。。。若是这样,该有多好。”
陈素青愣了愣,将头垂下,低声道:“这样的念头,我起过千次万次,可是。。。。。。可是尸体是渡云掩埋的,他是有德的僧人,绝不会骗人。而且。。。。而且那一日也不只他一个人。若是假的,江湖上早就传开了。”
陈素青一想到自己母亲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掩埋,死前又经历了什么,心中便不由痛苦不已,泪如雨下。
李碧瑰叹了一口气,也拭了拭眼角的泪,道:“那倒奇怪了,你母亲那样的人,真非要一死不可?”
陈素青低头沉思了许久,才抬起头来,看着李碧瑰道:“我母亲这个人,虽然很能忍耐,但却又最讲气节。为了节义,我相信她不会畏死。”
说着,又一字一顿的道:“这点,我也随她,不管如何,绝不会低头,一死何足畏?”
李碧瑰闻言,也是一愣,她不知道陈素青说此话是什么意思,这几句话虽然说得没错,但这时候说,这样的语气,总也是有些太重了,看来是真的另有所指。
于是李碧瑰轻轻拍了她一下,笑骂道:“你看你,年纪轻轻的,倒胡说些什么,死不死的?你要是都这样想,把姨母放在何处了?”
李碧瑰虽然同陈素青开着玩笑,但陈素青心中却有千斤重,一点笑意都没有,仍旧默然不语,另有所思。
第二一七章 又急又怒隐旧秘(一)()
陈素青在这和李碧瑰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了小房子,又回到了自己的园中。
她回去时,陈素冰已经起来,斜倚在美人靠上同抱绮说话,她今天已束发而笄,但却只是微微拢着,也不施粉黛,脸色有些苍白,陈素青见了,心中又微微生出些不忍。
“怎么在这外头坐着,怪凉的。”陈素青走近了,皱眉问道。
“今天的阳光倒好,二姑娘说想出来看看,陪她在这坐坐。”抱绮见她进来了,忙笑道。
陈素青点了点头,也站到了陈素冰身后,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她有些话想说,但一时却也说不出口。
“一夜之间,那桂花都落尽了。”陈素冰却先回头望了一眼陈素青,轻轻的说了一句,声音中带着许多苍凉之意。
陈素青看着那满地桂花,心中微微一愣,因为陈素冰这句话虽只是感叹花时,但她听起来,却又有一种分外凄楚之感。
陈素青微微叹了一下,双目含愁,若有所思。她心中烦躁,便也没有同她们久站,就回到了屋中,坐在桌边吃起了茶来。
过了不一会儿,抱绮走了进来,对正在绣花的香凝,道:“你去把二姑娘那件褙子给她送去,让她披着,小心着凉了。”香凝闻言,便放下了绣绷,应了一声出去。
抱绮也坐到桌边,道:“怎么样?可有什么结果吗?”
陈素青双眉紧锁,摇了摇头道:“我看此事十分不妥,我心中甚为不安。”
她说这句话时,声音十分焦躁,心中也觉得有些不妙,陈素青这些日子以来虽然有悲伤、消迷,但鲜有如此焦躁之时,于是急忙道:“姑娘。。。。。”
陈素青抱住了头,摇了摇,道:“绮姑,我不知道我说了什么,我真不该。。。。”说完便语无伦次的念叨了起来。
陈素青从李碧瑰那里回来,心中越想越不对。李碧瑰的言辞、语气、神情都让她感觉自己有所指。而自己说的话,当时情急,没有仔细思虑,现在想来,更让人觉得破绽百出。
尤其是最后一句,虽然是道出自己不畏死的心志,震慑了李碧瑰,可是从另一外面来说,无疑也是暴露了自己心中的恐惧。
想到这里,陈素青心中如同猫爪一般,只要一想到刚刚那番对话,便不由心烦意乱。
陈素青想到这里,胸中一口闷气不得出,口中怒喝一声,摆手便将桌上一个茶盏打碎了。
抱绮见了,神色微微一惊,转而又变成了深深的忧虑,关切的问道:“姑娘…你…”
陈素青微微扶额,有些慌乱的道:“绮姑,咱们得走了。。。。。得走了。。。。。”
抱绮也知道她是心中久积闷气,一直强忍不发作,这一次也是抒发胸怀。于是便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声,给她倒了杯水,道:“姑娘,咱们要离开这里?”
陈素青点了点头,道:“是啊,她们肯定别有图谋,早走为妙。”
李碧瑰疑惑道:“就算姨夫人别有心思,你们毕竟是她的嫡亲侄女,难道她还能谋害你们吗?”
陈素青摇了摇头,道:“若是不能得到想要的,说不定她。。。。”
李碧瑰道:“咱们现在孤苦伶仃,还有什么值得她图谋的?”
这一句话问出,陈素青愣了一下,然后喃喃道:“是啊,咱们还有什么值得图谋的呢?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心中疑惑罢了。”
说完又揉了揉额,对抱绮道:“绮姑,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吧。”
绮姑闻言,也不再论,只是清扫了地上的碎片,又对她道:“姑娘,你若心中不畅,不如同我们说,不要闷在心中,思虑过深,苦了自己。”
陈素青闻言,微微侧目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言,又慢慢将头转向窗外,目视远方不语。
抱绮见状,便低低叹了口气,出去了。
陈素青见她出去,身子微微晃了晃,才觉得身上一身冷汗,刚刚抱绮那句无心之语,倒把她惊到。
外人不知内情,看来自己已失风渊,早已无所图谋。可是自己心中无时无刻不挂着母亲交托的秘密,患得患失,言语行动,思虑动机无不从此出发,不要说在李碧瑰面前露切,恐怕连抱绮都要怀疑。
陈素青定了定心神,离开梅家是势在必行,但是却要找个合适的理由,若是此刻直接提出,只怕会让李碧瑰更加疑心,而且肯定也脱身不成的。
她心中实在苦恼此事,左右不得其法,无奈之下,只好走出房内,又斜倚着房门,往外面看去。
她出门时,看见陈素冰已经站起,正远远的往院子里望去,陈素青循着目光看去,只见梅逸云正被丫鬟扶着,从前堂走回,看样子怕是伤心过度。
陈素冰看到她这副样子,只低着头喃喃的叫了声:“云姐姐。”
陈素青看她的动作,知道她关心梅逸云,可是又怕面对她,心中纠结痛苦,但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应对,更何况去劝她呢?
陈素青倚在门口,想了许久,才道:“我去看看云儿罢了。”说着便往梅逸云屋中去了。
进了梅逸云房中,只见她屋中掩着门窗,关线极暗,梅逸云正躺在床上,面朝墙里,一言不出。
陈素青唤来她的丫鬟道:“姑娘如何了?”
那丫鬟摇了摇头,道:“姑娘在前面哭晕过去了,夫人让我们扶她回来休息。”
陈素青点了点头,又走了几步,到梅逸云床前,微微俯下身道:“云儿,可好些了吗?”
梅逸云闻言,依旧一动不动,像是已经睡着了。
陈素青见她穿着一身孝服,只是和衣胡乱歇着。心里担心她着凉,便拿起床尾被子,轻轻为她盖上。此时,梅逸云的肩膀却微微抖动了一下。
陈素青见了,知道她并没有睡着,只是不愿意同自己说话。于是收回为她盖被的手,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在床前苦叹一声,道:“你竟不愿见我了吗?”
第二一八章 又急又气隐旧秘(二)()
梅逸云背对着陈素青,又微微颤动了几下肩膀,才一手撑着身子起来,一手拂开了身上的被子。她慢慢转过身来,朝丫鬟挥了挥手,那些丫鬟便退出房去了。
此时房中就剩下她们表姐妹二人,陈素青看着梅逸云的眼睛,只见她眼中盈盈欲泪,宛如静谧的湖泊浸润在秋雨之中,一身孝服,衬得那秋水愈发清冷凄楚。
梅逸云看着陈素青,轻轻的道:“表姐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愿同你说话?”
陈素青却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微微垂垂头,道:“如果不是。。。。。当然最好了。。。。。你。。。。。”
“我爹死了。。。。”梅逸云打断了她话,直接道。
陈素青低了低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低声道:“节哀。”
梅逸云看着陈素青,怔怔的说:“表姐,我娘说,我爹是为了救你们,才被杀的。但我想着,这总是有些奇怪,你同我实话说,真是这样吗?”
陈素青闻言惊了一下,又低声问她:“你怎么会这样问?”
梅逸云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
说到这里,她微微低了低头,手中捏了捏被角,道:“我娘她。。。。。她虽然不说。。。。我知道,她对我爹一些事。。。不是很快活。。。。。也许,她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你告诉我好吗?”梅逸云说到这里,那两汪秋水更带着十二分真诚的看着陈素青。
陈素青心中一紧,她知道梅逸云所说,李碧瑰不是很快活的事情,大约就是梅时尧勾三搭四的事情。看来李碧瑰和梅时尧积怨已久,梅逸云虽在小院之中,也略知一二。
于是她急忙问道:“你有什么要知道的?你想到了什么?”
梅逸云摇了摇头,又急道:“我怎么知道,我是想你告诉我,我父亲死时的详情啊。”
陈素青看了看她,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还是有所隐瞒,只是知道她也不会再说什么了,于是摇了摇头,低声道:“姨母同你说的就是了。”
梅逸云盯着陈素青看了许久,才道:“如此说来,我爹死的真冤了,为了救陈素冰。。。”
陈素青见她咬牙切齿,而且也改了称呼,心中翻涌,但又不能对她明言,于是只能忍气低头道:“抱歉。”
梅逸云摇了摇头,泪如泉涌,道:“为了陈素冰,我爹他。。。。。我真想不明白。。。。凭什么。。。。怎么会?”
陈素青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道:“冰娘也是无辜的。”
梅逸云闻言抬起头来,提高了音量,道:“她无辜?你无辜?我爹就不无辜吗?我叔公说的没错,他就是死的不明不白。”
说到这里,她的整个面孔都红了起来,道:“你们陈家的人为了什么要祸害我们梅家的人啊。。。。。”说到这里,又弯下腰,跪坐在床上放声大哭起来。”
陈素青见她不明根由,言语伤人,心中也气恼起来,实在想把事情都同她说出。可是一想到事关陈素冰名节,便又说不出口,只能苦忍不言。
她看着梅逸云在床上哭的伤心,又道:“你万般伤心,我都明白,只是你自己要保重。。。。。”
梅逸云直起身来,跳下了床,站在陈素青对面,长叹一声道,低声道:“你是你,我是我,你家的事,与我无关,你的事,我也不想明白。”
衬塑还欲再说,梅逸云便摆了摆手,垂头道:“谢谢你,你走吧。”
陈素青走出房中,沿着梅逸云门前的回廊往回走,看着她屋外几尾芭蕉在秋风中簌簌作响,心中更生几分凄惶。
她原本是想从梅逸云这里探听一些消息,听她口风,李碧瑰确实与梅时尧不和,但这从梅时尧死后,她的表现也可以看出,也不知道李碧瑰有没有别的隐情。
她忆起当日情形,在她拿着刀在门口犹豫不决时,李碧瑰确实有些推波助澜,但也说明不了什么,也不知道她之前可做了其他事。而且如果连梅逸云都知道这么多,也不知道梅逸尘又知道多少,从他的表现看来,肯定知道一些别的隐情。
陈素青回到房中,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二日一早,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要想法子离开梅家,这其中许多不明之处,实在叫她难以安心。
她到李碧瑰房中时,李碧瑰正穿着孝服,歪在榻上揉额。见她进来了,连忙招呼她坐下。
陈素青坐在榻边一个绣墩上,道:“姨母头不舒服吗?”
李碧瑰摆了摆手,道:“年纪大了,略微守了守灵,这头就嗡嗡的痛。”
陈素青微微应了,低声道:“姨母要当心身体。”
李碧瑰笑了笑,道:“你找我有事吗?”
陈素青微微垂头,捏着衣角,道:“有件事情,要同姨母商量。”
李碧瑰笑道:“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说便是了。”
陈素青声音又低了几分:“我们给姨母家搞了这么大麻烦,我想,我们也应该离开这里了。。。。。”
李碧瑰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好像一点也不吃惊:“哦?这也不是你们的错,有什么麻烦?”
陈素青低声道:“虽说如此,只是。。。。只是我。。。。。心中总是不安。”
李碧瑰哼了一声,道:“我早同你说过,善恶分明,不要妄做好人。”
陈素青将她不松口,只好又叹道:“只是冰娘,在这里,我实在担心,她总是心惊胆战,看到谁都害怕惶恐。”
李碧瑰闻言,微微坐起,道:“莫非有人说了什么闲话吗?”
陈素青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景物关情,她容易胡思乱想罢了。”
李碧瑰微微沉吟了一下,道:“那孩子也确实不容易,说到底是我们对不起她。”
陈素青见她话中意思,像是有松口之象,心中也微微松了口气。
李碧瑰片刻之间,脸色又微微一沉,道:“其实,你今天不来找我,我倒也要找你的。”
第二一九章 又惊又喜闻新讯(一)()
屋外突然响起了簌簌的风声,紧接着,便是一阵秋风卷席着凉意涌入了房中。
陈素青此刻内心十分焦灼,但看李碧瑰的表情却是十分平静,她叹了口气道:“前几天我听到风声,本就要和你说的,但是这几日太忙了,而且也没有十分作准,所以一直没说,我又让人打听了一番,这才要告诉你。”
陈素青听了这话,更加心急,急忙问道:“姨母,究竟是什么事情?”
李碧瑰看她神情,微微笑道:“从洛阳传来消息,有人得了你们家的剑,要邀请天下英雄同赏。”
“什么?”陈素青闻言,心中大惊,脱口便道:“这不可能!”
李碧瑰见她这样,瞥了她一眼,微微蹙眉,道:“哦?为什么这么说?”
陈素青自觉失言,连忙收住了音,又慌忙道:“哦,我只是觉得,这人得了风渊剑,怎么会如此招摇,难道不怕被人抢去?”
李碧瑰微微垂目,也没多说,只是接过她的话道:“也许人家有绝世高手,不怕这个。”
说到这里,她又轻轻笑了一下,道:“再者说了,他们得了风渊剑,不拿出来招摇一下,同没得有什么区别?”
陈素青闻言,口中喃喃念道:“洛阳。。。洛阳。。。”
洛阳是不错了,刘霭文是洛阳人,这她是知道的,想来这号称有风渊剑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刘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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