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青闻言,往他家大门望去,只见这座房子非常气派,不仅高门大院,而且雕梁画栋,也十分讲究。不要说比自家的要好,就连冯家这样做官的人家,也要输了几分。她从未来过姨母家,也不曾详细问过母亲,想不到竟然是这样富贵。
梅家门口站了几个家丁,见梅逸尘归来,连忙打开侧门,接过他的东西,迎众人进去。
一进大门,门口便立着一个管家,对梅逸尘道:“公子回来了,夫人已经在堂中等候多时了。”
梅逸尘闻言,便立刻引陈素青等人见自己母亲,陈素青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跟在他后头,一路进了正堂。
到了堂中,只见主位做了一个中年妇人,一见他们进来,便连忙迎了上来,道:“这就是你陈家的表妹?“
梅逸尘在一旁拱手应了,又对陈素青道:”这就是家母,不知可有印象?”
陈素青闻言,看向那妇人,果然和自己母亲有几分相像,尤其一双眼睛,更是一模一样,知道就是自己姨母李碧瑰,于是连忙哭着下拜,道:“姨母。。。。。。”
李碧瑰见陈素青头上那只碧玉簪,心中感念,虽然没有泣不成声,但也不自觉流下两行清泪。
她们正抱头痛哭时,只听从内堂传来一个声音道:“家中来客,也不知道通秉我一声。”
第二零四章 寻安身奔走蕲州(二)()
陈素青闻言望去,只见一个壮实的中年男人从后面走了出来,坐在了主位,对梅逸尘道:“尘儿,你出去这么长时间,也不先告诉我一声?”
梅逸尘闻言,浑身一抖,也不敢辩解,就躬身立在一旁,只颤微微的回了一句,道:“父亲。”
陈素青知道这就是梅逸尘的父亲,也就是自己的姨父梅时尧。听他说话声音十分威严,表哥看上去又十分怕他,自己心中不禁也有些紧张,不安的看了一眼梅时尧。
李碧瑰见了,从陈素青姐妹这里转过身去,对梅时尧道:“是我让他出去的,那时你又不在家。”
梅时尧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淡淡的扫了他们母子一眼,然后又看见了堂上的陈素青姐妹,才问道:“这就是姐姐家的孩子?”
李碧瑰道点了点头,挨个介绍道:“青娘和冰娘。”
陈素青闻言,拉着陈素冰往前挪了两步,小声道:“姨父。”
梅时尧打量了她们几眼,微微叹道:“你们一路辛苦了,以后就同云儿一起生活,若有什么事,同你姨母说就是了。”
他说这话时,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笑颜,但是表情已经缓和了许多,陈素青心中估摸着,大约中年男子,都注重威严,不苟言笑,不过听他话音,倒还算温和,心中也放宽了不少。
李碧瑰听他说了这话,便带着陈素青她们往后院去了,只留下梅时尧父子二人在堂上。
陈素青二人带着抱绮和香凝来到后院,别有一个小园是梅逸云所住,她姐妹也就住在这个园中。
李碧瑰自接到梅逸尘的信后,便早已安排人打扫出了几间屋子,供她们姐妹居住。
陈素青进了屋中,只见屋子里面收拾的十分干净,又换了簇新的被帐,只是毕竟没有住人,显得有些空荡荡。
李碧瑰带着二人在桌前坐下,道:“平日里,你们若无事,就和云儿在这园中一起玩,若有事情,只管同我说。我看你们身子很不好,只怕还要调养调养,回头我命人送些补药来。”
她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道:“家中的事情,尘儿早先送回来的信中,已经都写了,你们年纪还小,也不要想太多,否则,熬坏了身子,也不是事。”
她说到这里,心中也是一阵心酸,忍不住也滴下了几滴眼泪。陈素青姐妹来到这里,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看到姨母伤心,又不免勾起了愁肠。
三人正说着话,丫鬟已经请来了梅逸云,梅逸云走到门口,见母亲正在流泪,便怯声喊了一句:“娘。”
李碧瑰听了,朝门口看去,见了梅逸云,连忙招手喊她进来,笑着对她道:“来,这是你素青姐姐,那是素冰妹妹,快来见一见。”
梅逸云走过来,站在李碧瑰身边,微微低着头,红着脸,也不好意思说话,只是怯怯的看着二人。
陈素青看过去,只见梅逸云微微有些丰腴,一双眼睛很像李碧瑰,生的极美,而口鼻则和梅时尧有些相似。她神态虽然怯懦,但这一双眼睛,又极富灵气,更加了几分少女的活泼之感,神态天然,叫人喜欢。
李碧瑰笑着拍了拍她,道:“自家姐妹,有什么不好意思,以后你们就一处玩,她们是客,你要多照顾照顾她们,若让我知道你欺负她们,我可要教训你。”
梅逸云点了点头,又娇声道:“娘,我不会的。。。。。”
李碧瑰点了点她道:“不会就最好了,我要去看看你哥哥,你同她们说说话,一会儿无事了,我再来看你们。”
陈素青闻言,连忙和陈素冰一起站起来,道:“姨母先去忙吧,这里没事的。”
李碧瑰走后,抱绮和香凝又开始收拾了起来,陈素冰和梅逸云倒是很快玩到了一起,两个人头凑在一起,一直低声笑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等她们收拾好了,陈素青便歪在了床上,她自受伤以来,其实一直没有大好,而且数月奔波,没有片刻得闲。现在看眼下情况,总算略微安心了一点,才有时间好好打算打算。
她心中预备着,若陈素冰在这里住的好的话,她便要想办法和沈平获得联系,早日寻得沈玠下落,救沈玠回来,若是自己回到沈家,陈素冰不管住在蕲州,还是一同去苏州,都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如果可以,她还想为陈素冰找一个好人家,她看陈素冰,总觉得她对周隐别有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周隐虽然是家世品性都极好,但只怕人家会看不上自己。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心烦,胸口旧伤又是一阵闷痛,猛咳了两下。在门口说话的陈素冰和梅逸云听了,便连忙进来了,陈素冰对她道:“姐,你怎么了?”
陈素青摆了摆手,道:“没事。。。。。。”
抱绮拿了件衣裳过来,道:“姑娘,这秋衣我已为你备好,你等会就换上吧。”
陈素青在床上一直躺到将近日暮,才觉得精神微微好转,这时候陈素冰也才从梅逸云房中说话回来,陈素青见了,便打趣道:“这才见了半日,就要表姐,不要亲姐了。”
陈素冰手托香腮坐在桌前,道:“姐姐,原来姨父都不怎么许表姐出门,她比我还可怜,缠着我同她说了好些外面的事。”
陈素青见到这小园时,也想到梅家家教严格,但这也是普通人家的风气,于是笑道:“你也该收收心,同表姐学学,不要招猫逗狗,惹人家笑。”
陈素冰嘟了嘟嘴,道:“也不知是谁,一个人偷偷跑到苏州去了。”
陈素青闻言,知道她在说自己,先是笑骂了一下,然后心里突然一下就空了,她想到那时第一次去苏州,是何等快活,此时此刻,又是何等仓皇。她不是不想沈玠,可是江湖路远,诸事缠身,她都不知道何处去寻。
姐妹两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各自早早的歇了。第二日一早,便是重阳节,大清早,梅逸云便来房中找陈素冰来了。
第二零五章 研剑谱再悟其道(一)()
这一早,陈素青姐妹还在梳妆,梅逸云就进来了,对陈素青笑道:“表姐,昨晚歇的可还好,有什么不习惯的吗?”
陈素青闻言,回头看了看她,见她换了一身淡粉色衣裙,脸上也淡淡施了些脂粉,别有些温柔之感。便一边将簪子插在鬓上,一边笑道:“我们昨夜歇的很好,一切都很好,难为你有心了,你起的倒早。”
梅逸云朝她笑了笑,又坐到陈素冰身边,对她们二人道:“今日是重阳节,我们要去梅山登高,娘让我问问你们去不去。”
重阳登高!陈素青心中哀叹一声,登高望远,也不过是遥望故土,追念亲人。
目有穷尽,思无穷尽。虽无穷尽,不见双亲。
想到这里,她便决意不去,去了也不过是徒惹伤悲,于是摇了摇头,道:“我不去了。”
梅逸云闻言,微微吃惊了一下,然后紧接着眼神便暗了下去,闷生应道:“哦。”说着又望向陈素冰道:“冰娘,你呢?”
陈素冰拢了拢头发,道:“姐姐不去,那我当然也不去了。”
梅逸云闻言,头又低了几分,小声道:“你真不去吗?”
陈素青见她样子,打趣道:“怎么了?这才半天,你就舍不得她了吗?”
梅逸云摇了摇头,小声道:“若你们都不去,爹肯定也不让我去的,我都三年没去梅山玩了。”
陈素青闻言,若有所思,便微微笑了一下,对陈素冰道:“既然云表姐好意邀你,你便同她一起去山上玩玩吧。”
陈素冰摇了摇头,道:“我要同你一起。”
陈素青叹了口气,道:“我实在乏得很,让抱绮和香凝陪你去吧。”见她面色还有犹疑,又道:“你就不想去山上玩玩?我听说这梅山上景色可好的很。”
陈素冰少年心性,怎么能不动心,被她三劝两劝就拉着梅逸云出门去了。
待她们都走后,陈素青心中又是一阵空,她从昨日到今日就一直在想后面的事情。想到这里,趁房中没人,正好得闲,便取出了随身的东西,一一查看。
她随身物件,要紧的除了一把青芒剑之外,便是陈素冰所赠香囊,一颗冯秋贞所给的金坠,都是劫后所余。
打开金坠,里面是一朵干了的杏花,这杏花还是花朝节时,顾达之所赠,后来路上漂泊,怕压碎了,便放在金坠之中。
看到这杏花,她又想起了那时在苏州的事情,她算了算日子,此时沈平怎么也应该到了武当了。若是武当派人出去寻找,沈玠的下落想来也就快有了,想到这里,不禁又生出了点希望。
再有就是一张婚书,一本家传剑法。陈素青用手轻轻抚了一下那婚书,神情一下沉了下去,但事已至此,徒留伤悲也是无用,于是目光便又转向那剑法。
她走到窗外,看了一眼,确定四下无人,才打开那剑法,细细研读起来。
那心法首页便是详细记载了风渊剑和潇碧庄诸事,与陈敬峰和她说的基本没有二致。她匆匆略过,便往后看去。
后面便依次记了风渊剑法的六十四式,每招下面都详细记述了招式要领和吐纳方法,还有小字批注了一些实战御敌之法,有的是在造册时便有,有的则是历代先祖所加。陈素青细细读了一会儿,感觉其中每条批注的窍门都极为珍贵,尤其是有几条正好点中了她的疑惑,这一读起来,更觉得有豁然开朗之感。
她读了几条,心中便按耐不住,想要实际演练一番,于是便站了起来,拿起青芒剑,开始比划起来。
她在屋中对着剑法比划了一时,还是觉得不过瘾,于是便收好剑法,拿着青芒剑到了院中,开始练起剑来。
这是正值秋日,院中有一株桂子开的正好,一出院门便觉清香宜人,陈素青猛吸一口,见四下无人,便施展开来。
她已有多日没有练剑,不可避免的有些生疏,她想着刚学的那些,边想边练,越练越顺。
桂花飘落,长剑飞舞,她一身白衣轻盈灵动,而青芒剑则又助她进一步发挥了风渊剑法灵活的特征。
她将前面十六式舞完,只感觉胸口微微有些发痛,想来是心口旧伤还是有所牵扯,于是连忙用手抚了一下,轻喘了两下。
就当她正低头沉思刚刚所舞的那十六式剑法时,突然听外面有一个清冷的声音道:“光有架子,却没有猛力,不中用的。”
陈素青心中大惊,她光顾着在这里练剑,旁边有人观看却浑然不知,于是连忙循声望去。
来人原来是李碧瑰,一直站在园子的一角,一直看陈素青练完剑,她才走了过来,说了这句话。
陈素青连忙将青芒剑收在身后,低头问候道:“姨母。”
李碧瑰朝她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言,只道:“外头风寒,你刚练完剑,身上有汗,小心着凉,我们进屋说话。”说着便继续往陈素青屋里走去。
陈素青见李碧瑰严肃,心中有些怯意,也不多说,便跟在后面进了屋。进屋之后,才小声道:“姨母不是去登山了吗?”
李碧瑰没有答她的话,只是拿起了椅子上的外衫,地给她道:“披上些,小心着凉,我看你刚刚那一下,似乎身上还不是大好。”
陈素青微微低头,按照李碧瑰的话披好了外衣,依旧垂头不语。
李碧瑰走到桌前,也招呼了陈素青坐下,又给她递了一杯水,才道:“那梅山,也没什么乐趣,我听云儿说你身子不好,想着来看看你。”
她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才继续道:“谁知道正好碰见了你在这里练剑。”
陈素青闻言,头又垂了几分,想到她刚刚评价自己剑法的话,脸上微微有些发红,低声道:“多谢姨母怜爱,我这剑许多天不曾练了,今日得闲,才舞弄一番,让您见笑了。”
李碧瑰闻言,微微侧目看了她一眼,过了许久,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第二零六章 研剑谱再悟其道(二)()
李碧瑰一直望着窗外,默然不语,过了良久,才轻轻问道:“青娘,你想报仇吗?”
陈素青闻言,愣了一下,喃喃的回道:“报仇?”
李碧瑰点了点头,道:“是啊,你家血海深仇,你有没有想过要报。”
陈素青闻言,猛然站起,拍了一下桌子,道:“当然!”说完这两个字,她的神情又微微暗了一下,有些灰心的道:“可我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李碧瑰的眼神还是看着远方,拍了拍桌子,示意她坐下,道:“如果找到了仇家,你预备怎么样?”
陈素青看向李碧瑰,咬着牙道:“自然血债血偿,也叫他们尝一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李碧瑰摇了摇头,转过头来,看着陈素青,问道:“青娘,你杀过人吗?”
陈素青听她这样发问,心中竟然一下怔住了,回首过去这几个月以来,她的记忆似乎弥漫的都是血色,从陈敬松开始,好像一直在死人,她似乎还能闻见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可是,她竟然没有杀过人。
陈素青握了握手中的剑,自从得到这把剑以来,她曾经用这剑指着过很多人,可是却没有真正杀过一个人。她出嫁的时候,血染满了她的嫁衣,她的剑却没有杀了一个敌人。陈庆那样可恶,也没有将他斩于剑下。
她想到这里,有些犹豫,有些发愣,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可是今日想来,却又有些不可思议。
李碧瑰看了她的神色,叹道:“你没有杀过人。”
陈素青微微垂了垂头,低声道:“是,可是,这又如何呢?”
李碧瑰面目表情,淡淡道:“你不是没有机会,你是不敢杀人。”
“我。。。。。”陈素青抬起头来,立刻就要反驳,她并不是娇弱的女子,她也是立志要成为江湖豪杰的人,怎么会不敢杀人,可是话到嘴边,她却犹豫了。
李碧瑰摆了摆手,道:“你的剑里没有杀意,你的剑法虽然有对抗的意识,但也只是在争高低,它是一个比试的工具,却不是杀人的利器。”
这一席话,陈素青无法反驳,自从在杭州沈玠点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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