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继文又有些语塞,道:“这。。。。。确实只是为了照顾她。。。。。。”
周隐立时变了脸,冷哼一声,道:“实话说了吧,不是你们冯家逼迫她嫁给孙转运使的吗!如此仇怨,还叫我同你们做亲戚?”
冯继文脸色大变,连忙解释道:“周公子,这实在。。。。实在是误会啊,这。。。。。我们实在也不知道她原先和你有婚约啊,这她也没告诉我们。”
周隐闻言,将扇子往桌上一拍,喝道:“她是闺中女儿,这种事情,你叫她如何说与你听?我就问你,她有没有说她不愿意?”
冯继文被他问的无法应对,只能吞吞吐吐的应道:“这。。。。。确实。。。。”
周隐冷冷道:“我一想到昨日在这里,她被你们逼的差点自尽,心中气就不打一出来,幸好她没有损伤,否则你以为我还会和你在这里说话吗?”
冯继文又道:“只是。。。。。只是。。。。她毕竟还没出嫁,而且她母亲也确实将她交给我们照管。”
陈素青听到这里,心中暗道,糟了,正是冯秋贞那封信要命,现在被重新提起,也不知道周隐应付不应付的了。
周隐闻言,丝毫没有反应,立刻站起来,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高声喝道:“怎么!你还想同我要人吗?”
冯继文见他发如此大怒,心中也有些惶恐,连忙站了起来,口称不敢。
周隐冷笑一声,道:“冯伯父,你也要扪心问问,你对二姑娘,既无照管之功,又有逼婚之怨,此时此刻,有什么资格同我在这里要人。”
陈素青见周隐动怒,心中却暗暗赞叹,他平日里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但没想到这一发怒还真有些气势。
周隐见冯继文惶恐的站在一旁,无话可说,又缓和了语气,道:“你同我父亲同朝为官,我尊您一声伯父,也劝您不要再纠缠此事,你若非要再和二姑娘扯上关系,到时候我不追究您一个拐带妻子的罪过,孙转运使和我父亲只怕也要问您一个挑拨长官的不是。”
他软硬兼施,又道:“所以,我劝您,还是就此算了,只当做不认识二姑娘,这件事也不要再对旁人说。”
冯继文昨日已被知州狠狠训斥了一顿,今日里他本来畏惧周隐父亲官大,心中十分恐惧,本来出门前,她母亲宁氏同他商量了一番话,可到了这里,被周隐几下就唬住了,也不敢多说了。
周隐见了,一撩袍子,重新回到位子上坐下,也不看他,冷冷的不言语。
冯继文继续站在那里,也有些尴尬,只能道了一声告辞,悻悻的离开。
他离开房门之后,陈素青立刻趴到窗子那里看了一会儿,确定他真的离开了,才放下心来。梅逸尘见了,道:“咱们立刻就走,他回去问了那老刁妇,只怕又要想什么法子。”
周隐闻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梅兄所言,颇为有理,我这也是一时唬过了他,若是他真要与我较真,我也没法子了,如此说,我们现在赶紧走吧。”
陈素青点了点头,连忙去隔壁寻陈素冰,只见陈素冰坐在那里,默然不语,眼角微微有些笑意,见她进来,道:“周公子把他教训走了啊。”
陈素青点了点头,道:“不过还是不能防松警惕,你们收拾东西,咱们马上就离开这里。”
陈素冰闻言,一脸错愕,道:“现在就走吗?这。。。就去蕲州吗?”
陈素青点了点头,便指使着抱绮和香凝拿东西,又让福伯去套马,她拉着陈素冰走下楼去,将梅逸尘和周隐也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在等着她们。于是对梅逸尘道:“这一会儿,咱们也来不及去崔家亲自道歉了,你派个随从先去告知一声,咱们以后要有机会再去道谢吧。”
梅逸尘便依她所言,派了一个随从骑马前去报信,其他人便乘车离开了扬城。周隐因为怕冯家的人察觉,也暂时跟他们一路出城。
第二零二章 迫无奈话别扬城(二)()
众人离开了扬州城客店,便一路向南,一路行了二三十里路,到了江都县,见确实没有人跟着,才放心驻了马,在一长亭停下,稍作休息。
众人进入亭中,只见天边卷起层层云霭,周隐轻摇了扇子,往外望去,轻轻叹道:“我说这两日怎么又有些闷热了,看来是要下雨了。”
陈素青也往天边看去,果然云层密布,周围的树叶被风吹起簌簌的声响,她心念一动,心中似有无限愁绪涌起,都化作一声叹息:“一场秋雨一场寒。”
陈素冰闻言,也在一旁低声道:“雨色秋来寒。。。。。”她说此话时,神情迷离,语气凄楚,在秋风之中素衣而立,叫人生出无限感慨。
“风严清江爽。”周隐见她感念秋景,心中生出了些不忍,便接了诗的下句,他语气洒脱,倒将这诗念出了另一番境地。
“这里不远就要到长江了。”周隐挥挥衣袖,向远方一指。
“是啊。”梅逸尘点了点头,道:“咱们就从瓜州渡乘船去江州,到了江州,离蕲州也就不远了。”
陈素青闻言点了点头,道:“这听起来倒是方便。”
陈素冰闻言,微微蹙眉,道:“今日看起来要下雨了,咱们就要坐船吗?”
梅逸尘道:“应该不碍事吧,都是大船。”
陈素青道:“若能出发,及早走也好,留在这里,总是不能安心。”
陈素冰闻言,低着头,不再说话。
陈素青又转过头来,对周隐道:“周公子,你要往哪里去?”
周隐笑道:“本来,若能同你们一起去蕲州,也是好的,不过我已经许久没有回家,再不回去,只怕母亲担忧。等送你们上船,我便回杭州去了。”
梅逸尘拍了拍他的肩,道:“这一次,多亏了你了,若有机会你去蕲州,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周隐朗声笑了几声,道:“梅兄此言,我愿足以,证明你是把我当做了朋友,下次你去杭州,尽管找我。”
正在这时,梅逸尘派去崔家的随从打马回来了,见到他们在长亭,连忙下马汇合。随从取下背上的背囊,对梅逸尘道
“崔家夫人和娘子听到姑娘脱险,心中都十分欣慰,还特地命小人带来了几件东西给姑娘。”
梅逸尘取过背囊,递给了陈素青,陈素青姐妹连忙打开背囊来看。
抱绮看件囊中有两件秋衣,道:“这两件衣裳,是我给姑娘做的,那时走的匆忙,留在了崔家,她们还帮我们收着。”
陈素青点了点头,又拿起了两个香囊,对陈素冰道:“这怕是宝熏娘子所赠的。”
那随从回道:“正是,崔娘子说,天气渐冷,这香囊有驱寒活血之功,两位姑娘随身携带,万望注意身子。”
陈素青闻言,泪光微微盈目,哽咽道:“她并非是我至亲好友,竟情深义重如此。。。。我。。。。”
周隐慨然道:“是啊,这二位虽是巾帼,但颇重情义,又有几分狭义心肠,真不输江湖男儿。”
随从在一旁又言道:“这其中还有一本琴谱,崔夫人道,这原来就是二姑娘的外曾祖父晚年所著,今日正好还归二姑娘,若姑娘暇时,可以弹一弹,以慰思念。”
陈素冰拿起那本琴谱,只见微微泛黄,但也可以看出保管的很好。她轻轻抚了抚页面,早已泪流不止。
周隐见了那琴谱,笑道:“今日我见丫鬟抱着琴,想你们零落之境,琴不离身,必是爱琴之人,今日又见这琴谱,果然不差了。”
陈素冰闻言,微微抬头,声音萧索,道:“公子也弹琴吗?”
周隐摆了摆手,道:“这些东西,我家中从小就请师傅交我,说是什么君子六艺,我却不大在意的。”
梅逸尘道:“你们文人送别,不都喜欢弹琴吗?今日有琴又有知音,合该奏一曲啊。”
陈素冰看了陈素青一眼,也不推拒,便让香凝解囊取琴,摆于亭中石桌之上。她微微调了调音,道:“多日不弹,手生荆棘,只弹一首小曲好了。现正属秋日,我弹一首太白的秋风词,也符合当下之境。”
说罢,手抚丝桐,琴音苍凉,正是: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这首曲子极短,旋律也很简单,但陈素冰弹来,琴技娴熟不说,另别有一番哀思在其中,琴声所诉,都是脉脉难语之言,叫人百般回味。
周隐听罢,用扇子在手上敲了两下,道:“听了姑娘这首曲子,倒觉得秋风更长,秋月更凉,百般相思,究竟为何物呢?”
梅逸尘在一旁默然不语,他实则也没听懂出这些意思,但又不好意思说,听周隐说了这些,便附和道:“周公子像是精通琴曲,不如也奏一曲如何?”
周隐笑道:“我会的少,不过既然是送别,就弹一首阳关三叠最好了。”
说着便坐于琴前,紧了五弦,弹道: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霜夜与霜晨。遄行,遄行,长途越渡关津,惆怅役此身。历苦辛,历苦辛,历历苦辛,宜自珍,宜自珍。”
他的琴技虽然略有些欠缺,但是他态度潇洒从容,这首送别之曲,叫他弹来,除了有几分离别的苍凉萧索,更又添了几分大丈夫的自在洒脱。陈素冰微微点了点头,心中暗赞,他虽然不像是在琴上下过大工夫,但其天赋却是极高,心胸也可窥见一斑。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依依顾恋不忍离,泪滴沾巾,无复相辅仁。感怀,感怀,思君十二时辰。商参各一垠,谁相因,谁相因,谁可相因,日驰神,日驰神。”
弹到第二叠时,曲中离别之意更盛,让陈素冰心中也更觉哀楚,目光中已经有了些盈盈之意。
周隐抬头,正看见她一双眸子,比秋水还觉哀凄,便止住了琴音。
陈素冰道:“为何只弹了两叠,不弹第三叠?”
周隐笑道:“第三叠离情太盛,不弹也罢,留此一叠,也好做个念想,若来日有相见之日,再完此曲。”
陈素冰听他说这句话,神色有些怔怔的,过了一会儿,才低下头道:“盼有此一天。”
陈素青往长亭外看了一眼,道:“千里送君,终于一别,还是早点出发吧。”
第二零三章 寻安身奔走蕲州(一)()
众人牵着马,行了不多时,便临近渡口,远远的就可以看见渡口边泊着大小船只,往来也有许多客商贩夫。
陈素青看了看面前的江水,道:“那就是长江了吗?”
梅逸尘摇了摇头,道:“我在江州见过长江,要宽的多,那只怕是夹江吧。”
二人正说着话,只见随从跑了过来,回禀道:“那大的舫船,正好要起航,人马都能运。”
众人闻言,心有戚戚,知道分别就在此刻,也不忍多言,便相顾洒泪,往船边去了。
站在江畔,梅逸尘指挥着下人搬着东西,周隐对陈素青道:“此一去,便是百里之遥,你记的我同你说的,若有什么难处,不如早返故土。”
陈素青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哀叹一声,故土故土,一片焦土,何人可依,何处可顾?她眨了眨眼,道:“周公子,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也盼我们可以重见。”
周隐往船上看了一眼,见梅逸尘已经安顿的差不多了,便道:“你们该出发了,到了蕲州,给送一封书信,若有需要,也可去杭州寻我。”
陈素青刚要答言,梅逸尘便从船上下来,对他们道:“该走了。”说着又握住了周隐的手道:“周兄,这次多谢你了,以后有事尽管找我。”
周隐笑了笑,拍了拍梅逸尘的肩膀道:“梅兄,一路顺风,咱们后悔有期。”
陈素冰跟在陈素青后头,从周隐身边过时,她咬了咬唇,想要说什么,还是没有说,只是微微侧目,瞥了一眼周隐,随着众人也往船上去了。
众人从扬州逆流沿长江向上,大约过了十多日,才到了江州。一路上风雨飘摇,又晕船,又受江风之寒,加上船上人员混杂,气味难忍,一路上苦楚数之不尽。
到江州时,已尽黄昏,众人下了船,经历了多日船上生活,都感觉有些头重脚轻。梅逸尘心情却是大好,道:“今日我们现在江州歇一夜,明天就可以到蕲州,刚好赶到重阳之前到家。”
陈素冰手微微抚住胸口道:“我有些头晕,能不能先歇歇。”
她因为在船上有些晕船,一路上身子都不是太好,见她此刻脸色苍白,众人都有些担心,梅逸尘指了指远方道:“那里有座江亭,咱们往那里歇一下。”
一行人来到江亭时,只见这座江亭建的倒是齐整,临江揽胜,与一般野亭倒很是不同。走近江亭,只见上面写着琵琶亭四字,旁边还有些文人题咏。
陈素青道:“这个亭子,莫非也是一处名胜吗?”
梅逸尘笑道:“这就是白居易所著《琵琶行》的地方啊!”
陈素冰倚着亭柱坐下,闻言叹道:“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这里是浔阳江?”
梅逸尘站在一旁,看着长江落日,道:“长江在这一段就叫浔阳江。”
陈素冰点了点头,道:“这秋景看来,确实有几分凄楚之感。”
陈素青道:“我在扬州登船时,见长江壮阔如斯,心中还有几分害怕,这十几日的水路走下来,竟然也就习惯了。”
梅逸尘指了指江对面,道:“那里就是蕲州,只因为不是大港,大船不停,我们从这里坐普通的船去就好了。”
陈素青点了点头,又往江面看去,只见那里落日斜晖,波光粼粼,江风拂动,芦苇萧萧。间或有几个渔夫收网挑担而归,看不清面貌,只留下一道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之中。
这虽然是江边日常景色,但在陈素青看来,却又有一种别样哀凄在心头,这种哀愁如江水一般,绵延不绝。
众人坐了一会儿,抱绮看陈素冰脸色好转,便道:“这里江风甚寒,还是早些离去的好。”众人见天色已晚,便依她所言,离了琵琶亭,往城中去了。
二人一早,众人又来到江边,租了一船到了江北去了,渡过了长江便是蕲州。在蕲州走了没有一会儿,便见有一众家丁迎来,原来是梅逸尘一早就派人快马传信,梅家的人得了信,赶过来接他们的。
梅逸尘见自家的人来了,脸上表情顿时一松,笑着朝他们摆摆手,又对陈素青道:“这我可就放心了。”
陈素青见了,却轻松不起来,离梅家越近,她心中越是不平静,也许是近乡情怯,想着要见姨母,心中紧张。也许是人在异乡,投奔亲戚,心里不安。
陈素青素来心思就多,虽然姨母和表哥都极力邀请她和妹妹去家中安身,她也一口答应,但表面上虽然如此,有哪里知道他们真实的想法?更何况姨父又不知道会是什么态度。纵然他们此刻热情,但天长日久,难免也会不耐烦。
她正胡乱想着,就走到了梅家门口,梅逸尘道:“这附件有座山叫梅山,周围的人大多姓梅,其中最大的一户就是我们家了。”
陈素青闻言,往他家大门望去,只见这座房子非常气派,不仅高门大院,而且雕梁画栋,也十分讲究。不要说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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