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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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渊剑-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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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熏娘子看她的样子,微微笑道:“这会儿天色还不算暗,咱们去运河边,正好赶上放灯。”

    陈家姐妹也被她说的心动,加上宝熏娘子又再三相邀,也不好再推脱,答应了她的邀请,与她一同坐车往街上去了。

    众人坐着马车,到了街上,只听得两边叫卖吆喝,往来声响,喧闹不已。虽然是晚间,车上也垂着车帘,但是还是依然能看见朦胧的灯火投进车内,空气中的烟火味也随风飘散,给闷热的暮夏带去了一丝莫名的萧索之意。

    街上车水马龙,崔家的车子在街口略微停了一下,陈素冰耐不住性子,挑帘往外看去,只见在街角高搭戏台,一个戏班正唱着杂居目连救母,台上敲锣打鼓,台下也热闹非凡,男女老少簇拥嬉闹,贩夫走卒往来其中。

    陈素冰趴在车窗边远远的看了一会儿戏,虽然隔得很远,既看不清,也听不明,但陈素冰依然津津有味的望了半天。宝熏娘子也歪着身子看了一会儿,对陈素冰道:“这戏不错,要下去看看吗?”

    陈素冰闻言,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放下车帘,摇了摇头。宝熏娘子笑道:“也好,那里也怪乱的,小心挤着你,我们往运河边去吧,那里更好玩。”

    于是众人又乘着马车,往运河边驶去了,越往运河边,只感觉车子行的越慢,陈素青从车帘的缝往外看去,只见两边都是香车宝马,扎着堆往运河方向驶去,远远的望过去,也能看过运河两岸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这一路路途不算长,却因为马车走的慢,行了好一会儿才到,这时候陈素冰已经歪在抱绮身上,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了,她才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嗜睡的时候,加上连日来身心疲惫,好不容易稍微安稳一点,故而虽然坐在车上,也不住的打起盹来。

    马车好不容易靠近了运河边,抱绮唤醒了陈素冰,姐妹二人戴上轻纱,才款款从车上下去,宝熏娘子又让丫鬟从车上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河灯,姐妹二人各捧一个便跟着宝熏娘子往河边走去。

    二人提着罗裙来到河边时,顺游望去,只见一盏盏河灯飘在河面上,夹河两岸,男女老少手中都捧着灯,一时之间烛光灯影交相辉映,把一条运河照的宛若银河,分不清天上地下,是梦是真。

    陈素青姐妹从未见过如此情景,如今见了,心中也不由有些赞叹,但一想到这每一盏河灯都是一个亡魂,一缕哀思,心中又不由涌上了一股巨大的哀伤。

    宝熏娘子往河上看了看,道:“这会儿也晚了,那些官都走了,人已经少了些了,你看那灯都漂的远了。”

    抱绮也呆呆的看了看那运河,叹道:“这么多年了,这里和印象里的还是一样。”

    陈素青看她神色有些凄然,便上去询问,抱绮摇了摇头道:“不碍事的,姑娘们赶紧把灯放了吧,这夜里还是不要久在外面的好。”

    陈素青姐妹二人学着旁边的人,捧着那灯许了愿,蹲在河边放了下去,然后便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灯越漂越远。

    陈素冰见宝熏娘子只是站在一旁,问道:“娘子,你怎么不放灯?你家中没有亡故之人吗?”

    宝熏娘子盯着河面,若有所思,道:“死去的人都记不清了,记挂的人倒还尚在。”

    陈素冰闻言,会心笑道:”我明白了,你肯定是想崔公子。”

    宝熏娘子闻言一愣,转而微微垂目,笑而不语。

    陈素青听了她们二人的对话,没有答言,心中也有些惆怅,她心中挂念徽州的家人,也想着沈玠,两地相隔本就熬人,在加上一层生死未知的担忧,更使她常常不由自主的就陷入愁绪。

    陈素青叹了一口气,往四周往了去,只见这运河边前来放灯的人,身份各异,除了像是年轻人来给长辈放灯的,也有老夫妻两相互扶着来祭奠孩子的,还有年轻守寡的妇人来给亡夫放的,男女老少,贫富贵贱,各种人都有。

    夜幕笼罩,看不清这些人的神情,只能借着灯火看清,他们在河边放下一盏一盏的河灯,间或有些哭声,但大都是平静的让自己的哀思和河灯一起漂向远方,这一个个人影伫立在河边,构成了一副极为肃穆庄严的画面。

    陈素青姐妹盯着河灯,直到实在看不见了踪影,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陈素青看着那条灯火相映的河,长叹一口气道:“河流入海,魂去归天,大道如斯,果非人力可左。”

第一六九章 居安所难解愁云(一)() 
陈素青姐妹在扬州运河边放过河灯,祭奠了自己父亲之后,心中竟比之前平静多了,回去之后竟是一夜无梦,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日陈素青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纱窗洒进屋里,看来时辰是不早了,陈素青从床上起来,只感觉胸口一阵闷痛,这几日她受奔波之累,又有忧怒之苦,伤势难免有反复,昨晚一夜好眠,才感觉精神略微好些,伤势却依旧没有什么起色。

    陈素青坐在床上,略微看了看伤势,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嬉笑之音,她披上外衣,走到了院中,只见陈素冰正在院中洗头,香凝在一旁倒水。

    二人一时玩的忘了情,在院中玩起了水来,你泼我下,我洒你下,弄的罗裙鞋袜都湿了。抱绮提着桶站在一旁,口中虽然不住劝阻,脸上却是轻松怜爱的表情。

    陈素青看到她们这样,也轻轻倚在门框上,嘴角露出轻松的笑意。

    抱绮扭头看到她,笑道:“姑娘,你醒了?昨儿可睡得好了,我今天看脸色都好些了。”

    陈素青抬头没有说话,抬头看了看天色,果然已经大亮了,她又看了看陈素冰,心里涌起一阵说不出的安心。

    她含笑嗔道:“弄得人家院子都湿了,像什么样子。”

    陈素冰用手拢起头发,抬起头看着她,露出快活的神情,道:“姐姐,你也来洗一下。”

    时值盛夏,陈素青多日未洗,也想清清爽爽的洗一下,但是想到胸口的伤,还是犹豫道:“我怕挤着伤口。”

    陈素青接过香凝递来的头绳,一边将头发松松的挽起,一边笑道:“这有什么,等会你躺在榻上,我来伺候你,保准一点事情都没有。”

    陈素冰说着便指使香凝将昨天纳凉的小榻搬到竹荫下面,又亲自跑到门边,拉着陈素青便往那小榻那里,让陈素青躺在上面。陈素青也想洗一洗多日以来烦闷的心情,索性在那榻上躺下。

    这一会儿,抱绮从炉子上提来一壶热水,又从地下捡起了刚刚陈素冰和香凝弄洒的盆,看陈素冰真要给她姐姐洗头,连忙笑道:“我的好姑娘哎,还是我来伺候大姑娘吧,您先去换条裙子歇歇吧。”

    香凝另提了一桶井水也过来了,听抱绮这样说,便又拥着陈素冰,二人嘻嘻闹闹往房里去了。

    抱绮看着她们往屋里走去,低头笑了笑,也不多言,轻轻解开了陈素青头上的发髻,陈素青出了徽州时,李碧璇为了她们方便,便让他们去了孝服,但她二人也只是简单的梳了发髻,没有多余的装饰。

    陈素青躺在榻上,任由抱绮摆弄自己的头发,她睁眼往天上望去,只见阳光穿过竹叶洒下,地上、榻上还有她的身上都映出斑驳的竹影,像一幅墨竹图似的,微风吹过,滴翠摇碧,刷刷的竹声像轻羽扫过,将陈素青一颗心扫的安宁、平静,竟熏熏然又有些困意了。

    突然她听到抱绮一声叹息,虽然几乎微不可闻,但是陈素青还是听的清清楚楚,她想要问,但当下只有两个人,一时又不知怎么开口,只能问讯式的唤了一声:“绮姑。”

    抱绮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而后又道:“这里确实不错。”

    陈素青微微怔了怔,才道:“心虽安处,终非吾乡。”

    抱绮为她细细的擦干了头上的水,听了她这话,也不禁蹙眉,问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陈素青知道她也明白现在处境,却又不好多说,只摇了摇头,道:“绮姑,你说,我们现在要往哪去?”

    抱绮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姑娘应该先把身子养好,再谋去处,多做无谓之忧,与身体也不好。”

    陈素青起身坐在榻上,任抱绮给她梳着头发,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况且我的伤势也快好了,在这里也呆不了几天,不如早做打算的好。”

    她见抱绮不说话,又道:“我知道冰娘心里喜欢这个地方,崔家人待我们也很好,但以我想着,这里毕竟还不是久居之所,绮姑,你说呢?”

    抱绮微微点了点头,道:“这个当然,毕竟不是咱们的亲戚家,又没有夫人们的允准,不过情急之下略住几天,况且姑娘也陪不了我们多久,还是要找个长久的去处为好。”

    陈素青听她语气,竟有些像是怪自己似得,刚张嘴要解释,却听陈素冰和香凝从房内走了过来,于是便打住了话头,不再继续往下说。

    过了正午暑气正热的时候,天气略微有一丝凉爽,宝熏娘子便遣人请她们去家里池边的水榭游玩。姐妹两来到水榭时,宝熏娘子已经命人摆下了瓜果香茶,又设了一炉香。姐妹两走近水榭便闻到了香味,只感觉顿生清凉之感,说不出的舒畅。

    宝熏娘子见她二人来了,连忙起身相迎,笑道:“你二人今日感觉可不一样了。”

    陈素青低头笑道:“略洗了洗浮尘,让您笑话了。”

    宝熏娘子笑着摇了摇头:“你二人珠华玉质,哪里有什么浮尘,我是看精神好像好多了。

    陈素青闻言,眉头微蹙,道:“这多亏贵府援手,让我姐妹二人免受飘零,有了个容身之所。”

    宝熏娘子笑了笑,连忙招她二人坐下,道:“既有旧交,我也欣赏二位人品,何必这么客气?”

    姐妹二人坐在水榭之中,只因为这榭临水,又有清凉之香,坐在这里,只感觉比外面要凉快很多,身上的汗也都止住了。

    陈素冰笑道:“这个地方倒很凉快,尤其是这香,我只觉得闻了之后一点都不烦了。心里的燥热都下去了。”

    宝熏娘子闻言,笑盈盈的命人将那香炉搬来,乃是一个青铜莲座金猊香炉,烟从莲座侧面的小孔里慢慢涌出,那金猊也如同在云雾之中一样。

    她捧过香炉,对姐妹二人道:“不过是加了些艾草龙脑之物,在夏天使用却有祛热解暑的好处,你们觉得好,待会我让人送些去你们房里。”

    陈素冰抚掌笑道:“瑞脑消金兽,果然是个好东西,这会儿也是‘水榭凉初透了’”。

    陈素青听了她的话,站了起来,朝窗边走去,看了看天色,道:“只怕要薄雾浓云愁永昼了。

第一七零章 居安所难解愁云(二)() 
这一日到了半夜,果然就下起大雨来,打在窗外的竹叶上,冲开了闷热的暑气,席卷着泥土的气息和茉莉花隐约的香气,弥漫在夜色之中。

    这一场雨,一直延绵了十多日,到了七月末才停了,随着这场雨结束,江南最热的天气也就快要过去,虽然不是立刻凉快下来,但总不像之前那样酷热了。

    这十多日待在崔家,也算相安无事,陈素青无可奈何,只能安心养伤,身上的伤倒已经都好的差不多了。

    陈素冰却住的挺自在,这些日子,不是和崔夫人一起弹琴,就是向宝熏娘子学制香,因为正当茉莉花期,宝熏娘子忙着采素馨茉莉去炮制沉香,陈素冰见了,也自告奋勇去帮忙,日日都往宝熏娘子那里去。

    这一日陈素冰和香凝一早便又去了宝熏娘子那边,陈素青见已经快要到八月,便同抱绮商量,道:“绮姑,我上次同你说的事情,你可有什么主意没有?”

    抱绮手中正在缝制一件秋衣,见她这样说,便放下针线,抬起头来,,眉头紧锁,问道:“您是指?”

    陈素青没有答她的话,只是往窗外望去,脸上依旧挂着多日以来化不开的忧愁。

    抱绮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只能长叹一口气道:“我们又往哪去呢?”

    陈素青过了良久才道:“我想回徽州请示一下母亲。”

    抱绮闻言,愣了一愣,道:“姑娘,来的时候,两位夫人可都让我们不要回徽州,而且您也知道,这时候风头还没有过去,回去实在是太危险了。”

    陈素青眼神一转,微微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抱绮见她神情,也知道她心中烦闷,但也不好多说,也只能陪在一旁唉声叹气。

    过了一会儿,陈素青抬起头来,对抱绮道:“绮姑,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法啊。”

    抱绮犹豫了一会儿,才试探道:“等沈大侠回苏州,您也就有了安身之所了。”

    陈素青摇了摇头道:“我答应过母亲和婶娘,一定要为冰娘寻一个好归宿,只是现在我也没有法子了。”

    抱绮盯着她看了一会,长叹一口气道:“就算是二姑娘,也不会愿意您去的。”

    陈素青闻言,又默默垂下头去,等她再抬起头时,已经是泪光盈盈,泪珠儿眼看就要落下。

    她轻声言道:“我记着母亲的嘱托,也知道你们的担忧,可是,我是。。。我是真的很担心,我就想悄悄的去看看她们,我又何尝不知道危险,可是这些日子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陈素青的声音中透露中些许无力,她和抱绮之间不再像是主仆,倒是像一个小女孩和自己长辈哭诉,有一点伤心,有一点娇弱。

    抱绮看她的眼神也有些难过和怜爱,她轻轻的擦去陈素青的泪珠,叹道:“姑娘,苦了您了。”陈素青本不必与她商量,何况话说到此,都是人伦天性,抱绮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依陈素青之言,默然无语。

    陈素冰中午回来时,抱绮正在默默的为陈素青收拾东西,她见到之后,吃了一惊,连忙问陈素青道:“姐姐,我们要走吗?”

    陈素青见她回来,整了整面上的表情,勉强笑道:“不是我们,是我,你就暂时住在这里。”

    陈素冰闻言,奇道:“你要去哪里?”

    陈素青眼神微微闪了一下,道:“我去苏州一趟,你就不要跟着了。”

    陈素冰闻言,心中疑惑,回头又看了一眼抱绮,抱绮不敢答言,又低下头去,继续收拾东西。

    陈素冰见她表情异常,又回去盯着陈素青看,陈素青也不与她多说,只把脸转过去,看着窗外。

    陈素冰见她古怪,心中更生疑虑,便道:“这就走了,不是说好了,等沈伯父回来再去吗?沈伯父从武当回来了?”

    陈素青见她突然有此一问,心中一愣,只小声的应了。

    陈素冰见她回答的心虚,更印证了心中所猜,提高了声音问道:“这才十几日,就从武当打了个来回?什么时候传的信?”

    陈素青没办法回答,她将视线从窗外拉了回来,又深深的看了自己妹妹一眼,这一眼包含了太多感情,她逆着光,面部的神情都有些暗,只有一双眸子,却异常的明亮。

    陈素冰看到她姐姐的眼神,心中一软,语气也软了下了,连忙坐了下来,拉着她姐姐的手道:“姐姐,你有什么事情,还不肯直接告诉我吗?”

    陈素青微微垂目,拉着她的手道,轻轻叹道:“冰娘,没事的,你不要管了。”

    陈素冰闻言,“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声道:“姐姐,你非要把我当成个小孩子吗?”

    抱绮见陈素冰发怒,忙走了过来,劝道:“二姑娘,你不要生气,大姑娘都是为了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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