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下倒把刘霭文吓了一跳,刘霭文还以为殷宝珊身上的药效已经过去,连忙收回剑锋,对着殷宝珊。此时殷宝珊已经被刚刚一跃耗尽了全身力气,现在正趴在地上喘气,只有一双眼睛还能盯着刘霭文。
刘霭文见她的样子,不像是装的,才略微放心,冷冷扫了一眼殷宝珊,低声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殷宝珊微微头发散乱,粉白的脸上也粘着血污和灰尘,一双眼睛哭的通红,情态倒是十分可怜。只见她哀求刘霭文道:“姑娘,稚子无辜,求你饶了我的女儿吧。”
刘霭文的嘴微微动了动,最后冷冷的道:“密室的门怎么开?”
殷宝珊一愣,低头小声回道:“我实在……实在也不知道啊!”
刘霭文轻轻哼了一声,也不说话,便提着剑慢慢绕过殷宝珊往莲儿的方向走去。
殷宝珊见状,心中大急,连呼了几声不要,又急忙将头扭过去,看着张月芝。
刘霭文会意,知道大概张月芝知道密室的机关,于是也止住了脚步,一同望去,那张月芝闻言,扭头不语。
刘霭文见状,也不逼她,只是低头看了看殷宝珊,那殷宝珊见张月芝扭过了头,于是哀呼了一声:“娘。。。”
张月芝长叹了一口气,打断她道:“宝珊,你不必说了,此事绝不可能。”
殷宝珊咽下了话头,愣了愣,声音提高了几分,道:“娘!莲儿虽是女孩,可也是沈家的血脉啊。”
张月芝没有做声,微微阖上双目,面上微微颤动,浮现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殷宝珊哽咽了一下,道:“娘,真要为了一把刀,把全家人的命都搭进去吗?”
张月芝眼睛猛的睁开,怒喝一声,道:“住嘴!”
刘霭文在一旁,心中虽然暗暗得意,依旧是面无表情。殷宝珊继续说道:“若真是我们都死了,要那刀又有什么用呢?”
张月芝厉声训道:“我们沈家的人,岂能贪生怕死?”
殷宝珊哀号了一声“娘!”喘了两口气,又道:“我虽是女子,也是将门之后,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若是我自己,百死不悔,可是。。。”
殷宝珊说着说着便心中一酸,声音也哽咽了,她稍稍平复了一下,才道:“可是我也是一个母亲,莲儿才六岁,我怎么忍心啊。要是可以替她,我立马就死当场,可是。。。”
说完又苦苦哀求道:“娘,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莲儿死在我面前吗?”
刘霭文见了,轻声道:“这母爱,真是令人动容啊,沈夫人,你也是母亲,难道就要看到自己的孩子身死人手吗?”
张月芝闻听此言,想到沈珣,心中一痛,眼神微微一闪,但还是冷冷言道:“只怕你们拿到伏岳刀之刻,也就是我们全家丧命之时。”
刘霭文闻言,急切道:“我若拿了伏岳刀,立刻就走,绝不伤沈家一人。夫人若不信,我可以立下重誓。”
张月芝没有说话,只冷冷看着她不语。
刘霭文又道:“夫人不必怀疑,我们拿到刀之后必然会及早离开,不会自寻麻烦。”
张月芝愣了愣神,才缓缓道:“我要先见见珣儿。”
刘霭文见她松口,心头也略略放下,点头应了,于是用剑划开二人脚上的绳子,将二人扶起,让张月芝在前面走,自己在后面扶着殷宝珊跟着,她怕张月芝趁机反抗,一路都用剑顶着她。
三人都已受伤,张月芝和殷宝珊上身还被缚住,一路跌跌绊绊,好不容易才移到密室门口。刘霭文用剑敲了两下铁门,提高了音量,对里面喊道:“你们怎么样了?”
方信在里面,听到刘霭文回来,便连忙回道:“你回来了,知道怎么开门了吗?”
刘霭文也不作答,又问道:“沈大公子呢?还活着吗?”
方信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半天没说话了。”
殷宝珊闻言,连忙喊了几声“玉衡!”
里面沉寂了片刻,才传来沈珣虚弱的声音:“宝珊。。”声音很小,真有些让人有些怀疑是不是幻觉。
但外面的三个人还是真真切切听清了,殷宝珊一听,眼泪一下涌出,泣不成声。
张月芝听到沈珣的声音,神色再也绷不住,面色罩上了一层悲色,朝里面呼道:“儿啊!”
沈珣听到张月芝喊自己,连忙奋力往门边挪了几步,喊道:“娘啊!”
母子隔着铁门,连声哀呼,声音悲凉。二人心中也都明白,此时已是在生死之际,存亡之刻,故而这呼喊中又多了一分决绝的意味。
刘霭文被这一叫,也有些凄然,在一旁默然无语,那方信被关在密室之中,却是急了,对外面喊道:“沈夫人,你要想见儿子,快从外面把门打开,你母子也好重逢啊!”
沈珣闻言,连忙阻止道:“娘啊!万万不可!”他这一声陡然提了音量,想必是使出了全身力气,说完这六个字,竟又有些昏昏然了。
方信听了,气的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猛踢了他一脚,骂道:“住嘴!”
这一脚正中沈珣心窝,他只感觉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人到又清醒了几分。
这外面的人却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婆媳二人还在那里抱头痛哭,刘霭文摇了摇头,俯下身道:“沈夫人,你快把门打开了吧,我听沈公子说话,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张月芝依旧低头不语,殷宝珊在一旁泣道:“娘,玉衡他。。。”
张月芝抬头看了看那门,眼神也有些空茫。
方信在里面却是越发着急,又看了看沈珣,沈珣听到殷宝珊的话,知道她要劝张月芝开门,有心想要阻止,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方信在密室内踱了两圈,对刘霭文道:“依我看,就杀了这一对小夫妻,看看沈夫人说是不说,我倒不信她有这般厉害!”
第一零四章 孝子义生死一绝(一)()
刘霭文看张月芝沉默不语,冷笑一声,道:“沈夫人岂是凡人,她心中只有伏岳刀,只有大忠大义,儿孙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刘霭文纵然说出这样诛心的话,张月芝依旧不置一语,只是双目通红,紧咬牙根。
方信听了这话,心中思量半天,忽生一计,笑道:“好吧,我也知道,沈夫人是铁石心肠,既然你们这样看重伏岳刀,我就毁了这刀,大家省事。”
张月芝闻言,心里一惊,面色也紧绷起来,嘴上却依然不松,道:“伏岳刀乃是天下至坚至刚之兵,若凭你就能毁了,也枉我沈家几代人用性命护着了。”
方信听她说完,大笑了几声,又连道了几个“好”字,然后拔出那刀,仔细端详了一阵,才悠悠言道:“你这密室的铁门,依我看也算坚固了,就让我用它试试你这伏岳刀吧。”
方信说完,手上便加了几分力道,用刀往门上砍去。他不紧不慢,一下一下,砍的极有规律,那声音透过铁门,传到外面,异常清晰,张月芝听了,真如砸在自己心尖一样。
殷宝珊听到声音,先急了,连忙同张月芝道:“娘!这样下去可怎么好啊,那伏岳刀即便是削铁如泥,也禁不住他这么砍啊,要是卷了刃,这刀不就废了吗?”
张月芝心里虽气殷宝珊心里沉不住气,但此时她自己也是全然没了主意,又看了看殷宝珊。
殷宝珊恳切道:“娘!快下决断吧。”
张月芝心烦意乱,对里面怒声道:“住手!”
可方信却像是没有听道,继续用刀砍着,那张月芝又吼了一声:“住手!”这一声她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满面怒容,没有丝毫压抑,可以说是有些失态了。
众人也都被她这一声怒吼吓了一跳,一瞬间四下无声,方信也暂停了手中的刀。
张月芝见他停下,心里刚有片刻安宁,谁知那方信手上又继续起来。殷宝珊心中也着急,便对刘霭文道:“姑娘,你劝劝他啊,若真毁了宝刀,与你们不也没有好处吗?”
谁知刘霭文却不理她,用剑尖轻轻拨了拨自己放在地上的那盏烛灯的灯蕊,暗道之中的烛光被他拨的一闪一闪,也弄的张月芝心中愈发不宁。
终于,张月芝把心一横,道:“我来开门!”
沈珣闻言,动了动干涩的喉头,拼尽了全身力气,道:“不要!”
殷宝珊在外面,也苦苦哀求道:“娘,别犹豫了。”
沈珣听自己的妻子竟帮着别人劝自己的母亲,心中苦闷,喃喃念道:“宝珊,不要!”便又昏了过去。
张月芝心意既然已决,便也不再理会他们,对刘霭文道:“你扶我起来,给我松绑,我来开门。”
刘霭文如何肯依,对她道:“沈夫人身受重伤,行动也不方便,不如把开门法子告诉我,由我代劳便是。”
张月芝冷冷言道:“这密室的机关极为精密,稍有不慎,便会彻底卡死,到时候你可别怪我。”
刘霭文听了,不知道是真是假,心中犹豫,于是又用剑敲了敲门,对里面道:“你怎么说。”
方信闻听张月芝愿意开门,心中大喜,此时张月芝提出这个要求,他心中虽然犹豫了一下,但无奈又急着没有办法,于是便应了。
刘霭文见他应了,知道他心中必有把握,也不多说什么,便将张月芝拽起,又划开了她身上的绳子,用剑指着她,让她开门。
张月芝轻轻扶着门,在那门上摸索了一阵,然后拿手轻轻一扣,便有一个一寸见方的小盖弹开,刘霭文举起地上的烛台,照过去,只见里面也是一个小小的转盘。
张月芝又将那小转盘左转右转,转了几圈之后,张月芝又走到大门左边,将旁边的一块砖往里面推了半分,这一时,便听见轰隆隆的声音,那铁门往上收回去了。
铁门刚收回不到一尺,那方信便从里面抱着伏岳刀一跃而出,在地上翻了一翻,便起身站起。
张月芝身子一跃,趁他出来还没站定之时,连忙伸手便去夺方信手中的伏岳刀,方信被吓的一个踉跄,眼看张月芝的手几乎要碰到伏岳刀了,方信本要向后跃,但无奈地方狭小,很难腾挪,于是猛的将张月芝一推。
张月芝被他一推,只觉得伤口裂开,一口血几乎喷出,但她强咬住牙关,站稳脚跟,又一把抓住刘霭文的腕子,迅速一翻,将她手中握着的自己的剑夺了回来。
刘霭文虽然也会武功,但毕竟不是张月芝的对手,而且又受了伤,一不留神就被张月芝夺下了剑。刘霭文伸手便要上前夺回此剑,但见方信已经拔刀,便不再出手,反而静观其变。
张月芝拿回佩剑,便向方信刺去,方信身子一转,便站到了外口,手脚也伸展开了,然后横刀便迎上了张月芝的剑。
刀剑相撞,伏岳刀的杀气喷涌而出,张月芝不仅剑被斩出了一个大口子,她自己也被重重一击。张月芝虽然身子还没有接触到伏岳刀,但和伏岳刀正面相遇,已经足以让她五脏六腑都被刀气所伤。
张月芝受此重击,身子向后一倾,脚下重心不稳,便坐到在地,腹部感觉一阵挤压,一口鲜血喷出。
殷宝珊见了,连忙厉声叫道:“娘!”
她这一声,倒将沈珣叫醒,沈珣醒来后,看见母亲就坐在自己前面不远,虽然背对着自己,也知道受了重伤,于是也哀哀叫了声,“娘!”
殷宝珊看到沈珣醒来,遍循声望过去,看到沈珣头发散乱,左臂被砍,满脸的痛苦,想他从前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却这样狼狈仓皇。不禁悲从中来,喉头哽咽,叫了声:“玉衡!”
沈珣心中本来恨她竟然在阵前丧节,居然劝张月芝开门,放跑了方信,本想冷脸相对,但当他开到自己妻子一身血污,满脸凄惶,不禁又心软下来,只有怜爱自责,哪还有半点恨意。
他夫妻便这样相互望着,心中有无数念头闪过,不知道下一刻,究竟是生还是死。二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只恨从前太匆匆,虽然恩爱情长,只怕今日便是死别,终究没到白头。
第一零五章 孝子义生死一绝(二)()
张月芝便坐在他二人之中,她身体受了重创,却还是用自己的剑撑地,勉力支撑着身子,嘴角带着丝丝血痕,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方信。
方信被她看的有些发毛,便提刀就要上前,刘霭文在一旁一把拉住了他,道:“不要管他们了,我们就是为了拿刀,刀拿到了,早点复命要紧。”
方信迟疑道:“不杀了他们,迟早是祸害。”
刘霭文靠近他耳边又道:“我们都是为人驱使,何必为自己徒惹是非。”
方信这才点了点头,便将伏岳刀收回刀鞘,转身要离开,这时身后却传来了沈珣的声音,只听他言道:
“且慢!”
这一声犹如惊雷,众人都惊诧的看了过去,只见沈珣用手撑着地,正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对方信道:“我不能任你拿着伏岳刀就这样离开,请与我一战。”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他现在只有一只手臂,不仅毒性未解,而且身受重伤,他就算是完完整整的站在那里,也未必是方信对手,何况现在看上去连站都站不稳了,这分明就是求死。
刘霭文转身看了看他,眉头微微一皱,对沈珣道:“你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何必求死呢?”
沈珣站在那里,双膝半屈半直,独手半张半握,神情都隐在昏暗的灯火中,只有不大的声音穿过空气,传到每个人的耳朵中。
“我不是求死,我是卫道!”
众人听到此话,都感觉心中微微震撼。尤其是张月芝,知子莫若母,她心里明白,沈珣心里恨自己无能,不能保护伏岳刀和家人的安全,肯定无比自责,现在就是想要一死求个解脱。
她虽明白,但身为人母,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沈珣去死,于是低声言道:“珣儿,不必逞一时意气,留下性命,后事可图。”
那沈珣此时已经一步三晃走到了张月芝跟前,他站到张月芝对面,张月芝此时半跪在地上,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身躯残破,神情悲凉,再不忍看,只能痛苦的闭上眼睛。
沈珣扑通一下,猛地跪了下去,他身子无力,只能用右手撑着地,身子微微的塌了下去,张月芝连忙用左手扶住他,沈珣才跪直了身子,然后轻声说道:
“母亲,孩儿不孝!”
张月芝闻言,扶着他的手也颤抖起来,听他声音中有决绝之意,连忙劝道:
“儿啊!你不要如此想,家中之劫,非你之过。”
沈珣摇了摇头道:“母亲,我堂堂八尺男儿,若是今天任由他们拿着伏岳刀离开,我岂不成了贪生怕死之人?你叫我们沈家今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让我如何立世啊?别人又会如何议论我们?为了沈家的名声,我今天必要和他们一战,不死不休!”
张月芝长叹一声,恨声骂道:“你的性子怎么如此刚直啊!”
沈珣将腰弓了下去,俯首泣道:“母亲,成全我吧!”
张月芝抚了抚沈珣的脑袋,然后放声哭道:“儿啊,娘替你去了吧!”
沈珣也泪流满面,浑身颤抖,又说了一遍,道:“母亲,你就成全孩儿吧!”
张月芝替沈珣理了理额前散乱的头发,又整了整他的衣襟,最后母子二人对望了一眼,才点了点头。
沈珣见了,又对着张月芝弓了弓腰,张月芝用手撑着沈珣,扶他起来,然后将头扭到一边,不再看他。
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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