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峰皱了皱眉,道:“这深更半夜,他又来做什么?”
小六在旁小声道:“他只说有要紧事和庄主商量,小人已经叫他回去,但是。。。”
“但是什么?”
“他说咱们大姑娘的佩剑在他手上,所以。。。”
陈敬峰闻言,心中大惊,还没等他说完,就和李碧璇对视一眼,连忙出去了。
二人来到箭塔之上,朝外面看去,虽有月光和门外火把的火光,但是也只能朦胧看到一个人影,勉强能看出是一个和尚。
陈敬峰站在箭塔之上,朗声道:“尊驾有礼,在下是此庄庄主,听闻小女宝剑在禅师手中,不知是何缘故。”
渡云见陈敬峰询问,忙道:“庄主有礼,贫僧有要紧事通报庄主,但此处说话多有不便,还请对面一叙。”
陈敬峰闻言陷入沉思,江湖中诸多阴谋诡计,深夜来客,不得不叫人怀疑,但是他既然声称有陈素青的配剑,就说明陈素青可能性命攸关,否则不可能人剑分离。
李碧璇也闻言知道其中的原委,于是在旁小声提醒道:“敬锋,小心有诈。”
陈敬峰又沉吟了一刻,才对小六道:“开门迎客。”
李碧璇低声道:“敬锋!”
陈敬峰回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又道:“开门吧。”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语气却很坚定,于是众人下了箭塔,点燃火把,打开庄门,一时间,到把潇碧庄门口照的灯火通明。
众人向外望去,只见月光清明,一个和尚笼在月光之中,长身而立,虽然看不清面目,但也能感觉到十分庄严。
陈敬峰只身一人,提剑而出,走到和尚跟前,施了一礼,道:“烦请赐小女配剑一看。”
渡云也回了一礼,奉上了陈素青的青芒剑。
陈敬峰将那剑拿到手中,轻轻抽出一看,果然是自己女儿的配剑,心中大惊,抬起头去看那渡云,将他目光炯炯,似有许多话要说,于是连忙将他迎入庄内,又让人合上庄门。
陈敬峰夫妇和渡云进了内堂,闭紧门窗,二人这才看清渡云样貌,只见他眉目清雅,眼神平正,神色中微微有些倦怠,看上去果然不像是心怀鬼胎之人。
李碧璇连忙问道:“师父,究竟发生何事,为何我女儿的贴身配剑会在师父手中?”
渡云见他面色焦急,心中也不好受,但事出无奈,也只能一五一十将自己等人如何救下陈素青,以及陈素青对他所叙述当天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与陈敬峰夫妇听了。
李碧璇一听,心中大乱,没想到自己女儿大婚之日竟然遭遇横祸,好在自己女儿大难不死,被人搭救,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李碧璇盈盈下拜,道:“多谢师父搭救,小女得保性命,还望师父早日带我夫妻去见那苦命的孩儿。”
渡云连忙扶起李碧璇,道:“夫人无须多礼,我来时,陈姑娘也是千叮咛万嘱咐,想要早日见到二位,我想二位肯定还有些话要当面向陈姑娘问清楚的。事不宜迟,我看及早出发为好。”
李碧璇急忙应了,陈敬峰却在旁一直沉默不语,渡云见他眉头紧锁,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道:“我出发时,陈姑娘还有一句话要我带到,她说,宝剑尚存,赠剑人走失,让你们快去商量找寻。”
陈敬锋闻言一震,但很快收敛神色,对渡云道:“师父日夜兼程,现在还是休息一下为宜,明日一早我们再出发,否则天黑夜深,路也难行,若有什么意外,倒耽误了事。”
渡云知道他心中还没有决定,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由他安排,先至客房中休息。
待渡云走后,李碧璇连忙问道:“敬锋,依你之见,他所言是否可信?”
陈敬峰点了点头,低声道:“按他所言来看,应该是真事无疑。”
李碧璇急道:“既如此,你为何还犹豫,我们该早日去救女儿要紧。”
陈敬峰长叹一口气,道:“女儿自然要去见,我所想的是,如真如他所言,我们见了女儿之后要如何?”
李碧璇听他此言,才缓缓坐下,问道:“你的意思是?”
陈敬峰道:“这群人在路上劫了迎亲的队伍,掳走玠儿,按道理,不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吧,定然还有后招。”
李碧璇道:“你怕他们到庄中来夺剑吗?”
陈敬峰颓然道:“按刚才和尚所言,已经三天,还没来,恐怕是不会来了,我所虑的是他们会去沈家。若是这样,我们又该如何,如若去沈家援手,自己已是存亡之刻,倘若中了他们的声东击西之计,又该如何呢?”
李碧璇道:“沈家家大业大,人多势广,难道还会怕他们?”
陈敬峰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群人行动诡异,心思阴毒,只怕沈家没有防范,让他们有机可趁。”
李碧璇闻言,也意识到其中的难处,陷入忧思,又想到女儿,不禁怔怔落下泪来,要知道她并非一般女子,也是练武出身,曾经闯荡过江湖的侠女,从不轻易落泪,此时陈敬峰见她流泪,不禁安慰道:“不必难过,幸而青娘保住性命,真是祖宗保佑。”
李碧璇泣道:“可是玠儿不知去处,若是有个好歹,青娘又该如何,她下半生去靠谁呢?”
陈敬峰闻言,也是一片茫然,不知如何去答,只深深叹了口气,道:“现下还是先见到青娘要紧,你去收拾一些她的衣物,再准备点固本止血的药,明天一并带着,我去见了她,确实了和尚之言再做打算。”
第八十一章 闻噩耗碧旋失魂(二)()
这一晚上,陈敬峰和李碧璇唉声叹气,一夜没睡,做父母的,为了子女,都是多费忧思,哪来睡得着,到了天明时分,李碧璇便去陈素青房中为她收拾东西,准备早早的出发。
虽说二人见女心切,但陈敬峰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夜里便和李碧璇商议定,由自己只身和渡云一起去见陈素青,万一自己有所不测,李碧璇也可有所防备。
李碧璇当然不同意,他夫妻同进同退,怎肯让他一人涉险。但陈敬峰也担心路上危险,怎么都不肯让李碧璇同行。
李碧璇不得已,才劝道:“我若去了,照顾青娘也方便,你去了,也做不了什么。”说完见陈敬峰还是不为所动,又道:“你若出了事,难道你舍得将这一大家子交给我吗?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替你守住这家业吗?祖宗家业要紧,岂可为了个人安危乱了方寸呢?”
陈敬峰闻言,这才同意李碧璇前去,又挑了两个得力的家丁同行。一大早,便和渡云一起出发,因为渡云平日一贯都是步行,不善骑马,于是李碧璇便吩咐驾一辆马车,众人向灵岩禅院去了。
陈素青在床上昏昏沉沉又睡了一日,到了这日中午过后,突听外面阿福正与人说话,片刻之后,房门被打开,陈素青努力抬起头来,往那瞧去,果然是自己母亲站在门口。
陈素青一见自己母亲,心中一阵委屈,便痛哭起来,李碧璇瞧见自己女儿面无血色,躺在床上连坐起也困难,脸上颈上都是擦伤,心中大痛,又见她哭的可怜,自己也不禁心碎。
李碧璇连忙上前,坐在床头,扶住陈素青,心中有许多话要说,要问,到最后,也只是哑声痛呼一声:“儿啊。”
陈素青这一日里心中早已百转千回,每每思及沈玠和家中众人都心痛不已,但因为处人檐下,若要痛哭,又怕人来询问,故而一直强忍泪水,等到李碧璇一来,陈素青本想再忍一时,可是泪水却止不住的涌出,心中五脏六腑如同揪在一处,全身虽然疼痛,但还是挣扎着往李碧璇怀里靠了靠。
李碧璇用手笼住陈素青的头,看她样子,本来是高高兴兴出嫁,谁知却有此劫难,心中难过,不由得簌簌落下泪来。
母女俩哭了一阵,李碧璇才泣道:“儿啊,你还好吗?”
陈素青哽咽道:“胸口痛的很,其他的都还好。”
陈素青手轻轻揭开阿福给陈素青所换的中衣,只见里面包着的纱布上隐隐渗出血痕,知道受伤不轻,心中又是一痛,又颤颤给陈素青整理好衣服,低声道:“好孩子,是爹娘对不起你,好在祖宗保佑,我们母女才能相逢。”
陈素青闻言,忙道:“爹娘哪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李碧璇轻轻替她盖好薄被,道:“若是再多安排些人送你去苏州,也许你就不会遭此劫难,是我们安排不周。”
陈素青轻轻笑道:“是我自己没用,若是有些本事,不至于被那些宵小得逞,想我陈家剑法独步天下,我却连一个不知名的小辈都打不过。”
李碧璇见她如此懂事,心中更是难受,又道:“那些人有备而来,你自然敌不过,现在也别想那么多了,安心养伤要紧。”
陈素青叹了口气,道:“娘,这些人确实有备而来,渡云师父有没有把事情都与你们说了。”
李碧璇点了点头,便将渡云说给他们听的话,又说了一遍给陈素青听。
陈素青听了,点了点头,道:“父亲听了这话,说了什么?”
李碧璇摇了摇头道:“你父亲也摸不准这些人的来路,但总归是对付我们两家,现下你父亲举棋不定,不知应该驰援沈家,还是固守陈家。”
“若他们真是去沈家,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啊。”
“这个自然,沈陈两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况且你父亲绝不是不讲义气的人,他所虑的,也是万一中了声东击西之计,到时候陈家所剩妇孺,都只能坐以待毙了。”
陈素青闻言,也明白父亲要担负太多,往小了说,兄弟义气,妻女亲情,往大了说,累世家业,江湖名誉,要顾及太多,所以每行一步,不免要多思多虑,于是轻轻叹了口气,又问道:“那么父亲可有什么打算了?”
李碧璇眼神一黯,摇了摇头,道:“你父亲说等向你确认了,再做打算。”
陈素青闻言,忙道:“既如此,事不宜迟,你快回去与父亲商量要紧。”
李碧璇摇了摇头,道:“傻孩子,你这样子,我绝不会再离开你半步了。”
陈素青正待要劝,阿福和渡云便敲门进来了,李碧璇见了,起身便拜,阿福见了,吓了一跳,面上一阵窘迫,然后手忙脚乱的将李碧璇搀了起来。
李碧璇起身后,再三感谢,道:“二位恩公大义,我真是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只能待我家中事情平息,再来报答。”
阿福不惯人情世故,见她这样说,面上一红,低了头,也不知道如何去答,还是渡云出言一并推辞了。
李碧璇也不再说此节,只在心中记下,又向阿福问道:“不知小女伤情如何,可否带她回去了?”
阿福为难道:“现在虽说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伤口愈合的还不是很好,山路颠簸,万一不慎,裂开了,到时候恐怕又危险,我想着,怎么要再住大半个月,看情况,才好走的。”
渡云闻言,也从旁劝道:“夫人想让姑娘尽早回去,小僧也明白,但姑娘伤势实在严重,在这里由阿福照顾,总好过寻常庸医。二则,我们这里虽然没有高墙大院,但总是隐蔽,姑娘在此,也算安全。”
李碧璇听他一言,心中一下被说中,现在袭击陈素青的人不知底细,就像有一把利刃时刻挂在陈家之上,若把陈素青留在阿福的药庐之中,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想到这一层,也有些心动,但他尚不知渡云底细,也不敢轻易应声,只是支吾不应。
第八十二章 连环计计决生死(一)()
渡云见她眉头深锁,知道她的忧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在一旁道:“不知夫人有何打算?”
李碧璇道:“我们与诸位素未平生,已经诸多打扰,委实不安,本想着将小女接回家中,待她伤好再图报答,但现在她行动不便,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渡云闻言,连忙道:“夫人切莫推辞,我与贵庄中陈敬松施主原是旧识,他身死人手,我未能尽力,如今也请让我略尽绵力。”
李碧璇一听,想起那日陈敬松去世时,渡云星夜来访,只求为其超度,但却被陈敬峰拦在门外,冷言相对,而今他不计前嫌,又为陈素青日夜奔走,不禁面上一红,心中觉得惭愧。
陈素青见她低头,以为她还在思量,便连忙劝道:“母亲,现在要紧的是,赶紧知会父亲,让他赶紧派人去沈家,否则沈家一旦有何不测,我们如何自处?”
李碧璇又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又道:“只是现下,我若不亲自回去,只怕你父亲不会相信。”
陈素青点了点头,道:“母亲理应赶紧回去,同父亲共商御敌之策。”
李碧璇闻言又红了双目,道:“你这个样子,叫母亲如何舍得离你而去啊。”
陈素青听了这话,心中也是一阵酸楚,勉力将头转了过去,不让李碧璇看见自己的神色,只道:“大事要紧,娘要是舍不得,我就是拼了命一起回去,也不能让娘留在这里陪我。”
李碧璇听了,才定了定心神,狠了狠心道:“既如此,你好好在此休息,娘回去之后,和你父亲说了,立刻就会回来。”
陈素青将头转过来,用手勾了勾她母亲的手,道:“母亲,勿以我为念,救出沈郎要紧。”
陈素青这句话说的极轻,但李碧璇作为母亲,哪能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心,心中又勾起担忧,她双目欲泪,又怕让陈素青看清,连忙点了点头,出门归家去了。
待到夜里,李碧璇到家,将事情种种说与了陈敬峰听了,陈敬峰心中一沉,知道事情不好,可他细数庄中,竟没有一个人可以完全托付,可以派去沈家送信。
思来想去,只有老管家陈忠值得绝对信任,可陈忠的独子陈庆,因为送陈素青去沈家,遭遇伏击,十之八九,已经丧命,此时此刻,他夫妻二人也实在开不了口。
二人无法,还是连夜将此事来龙去脉都与陈忠说了,陈忠闻言,一时间便老泪纵横,陈敬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现在生死犹未可知,也不必太过悲观。”
陈忠心中却知道不妙,对陈敬峰道:“为主而死,虽死犹荣,只是我只有这一个儿子,我真恨不能是我替他。”
李碧璇从旁劝道:“忠伯,你知道的,我们从未把你当作下人,你世世代代都在庄中,便如同我们家人一般,并无二致,庆哥儿也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现下他若有有个万一,我们也是摧心剖肝。”
陈忠闻言,又泣道:“庄中夫人的心,我自然是知道,只是这孩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是我对不起他。”
陈敬峰叹道:“可惜敌在暗,我在明,双目如蔽,不知方向。想要找寻孩子们下落也不能,这是我的无能。”
其实庄中大小事情,陈敬峰都不会刻意瞒住陈忠,故而陈忠也知道现在境况,道:“承蒙庄中累世恩情,现在庄中危急,若有差遣,我万死不辞,庄中吩咐便是。”
大凡危急时方见人心,陈敬峰听他此话,情真意切,也是心中一震,感念陈忠情义,心中更是不忍,不由言道:“可是。。”
那陈忠看陈敬峰神色,连忙跪下,道:“庄主!刚刚夫人也说了,从来当我是一家人,现在大姑娘身受重伤,大姑爷下落不明,我虽无能,难道能坐视不管,庄主视我如一家人,我也视庄子如我家,家园有难,岂能袖手旁观?”
陈敬峰见状,连忙将他扶起,将此刻难处一一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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