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又叹了口气,便对周隐道:“我这一会儿又有些不适了,你先去读书吧,容我些歇歇。”
周隐也陪笑道:“母亲也不必过于优思,儿子从此努力便是。”
周夫人笑着点了点头道:“若如此,我的病也好了大半了。”
周隐安顿好他母亲,便出了门来,想要出去,却被他母亲的丫鬟盯着,要他去请师父开课。他一时无法,又不想再惹周夫人生气,便只能耐着性子,读起书来。
第六九一章 见周郎心思几许(四)()
周隐一直等到下午念完了书,又被他母亲叫去说教了一番,好容易才寻了个机会出了门,便急匆匆往阿福那里去了。
他刚一到客栈,就看见了梅逸云,见着他便笑道:“周公子,这么晚还来吗?”
周隐愣了一下,又往阿福的客房那边看了下,有些敷衍的道:“我来看看,你还不休息吗?”
梅逸云低头笑了笑道:“令堂好些了吗?今天在药坊听你说她病了,着实有些替她担心呢。”
周隐道:“吃了药,已经好了不少了,劳您挂心了。”
周隐看了看她不语,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道:“今天您去药坊,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梅逸云这才低着头笑道:“您还记挂着我,倒觉得好多了,我不过是有些水土不服,有什么大事呢。”
周隐有些心不在焉的看了看她道:“若不舒服,便早些休息吧。”
梅逸云也看出了他的心思,道:“周公子还有事吗?我是不是打扰您了?”
这样倒让周隐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又耐着性子同她敷衍了两句。
而此时阿福还在客栈中收拾东西,就听见门外响起了谈话声,间或还有些女子的笑声,她听出了是周隐和梅逸云的声音,心里没来由又多了几分气恼。
但她性子一贯孤高,绝不会出去看一眼,只是继续自顾自的在房中收拾东西。
没过一会儿,周隐便在外头敲门,阿福顿了许久,才去开了门,见到了周隐,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将人迎了进来。
周隐一进来,便笑着道:“刚刚在外头遇到了梅姑娘,被她缠着说了好一会儿话。”
阿福轻轻瞥了他一会儿,笑道:“非是我有意偷听,只是这里实在隔音不好,朦胧听着,你们倒说的开心。
周隐闻言,连忙解释道:“这有什么开心不开心,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
阿福提过水壶,给他倒了盏茶,又道:“开心也好,不开心也罢,实在没必要同我说了,我不过随口说说。”
周隐长叹了口气道:“阿福,你这随便一说,倒叫我吓了一跳。”
阿福晓得他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拨弄了一下茶盏道:“我不过平常一句话,还能叫您害怕吗?”
周隐急忙道:“你不知道我的心思吗?”他话说到这里,也不好意思起来,低下了头,声音越来越小。
阿福见了,双颊泛红道:“这么晚了,周公子来做什么呢?”
周隐道:“你明天要走了,我本来该送送,但今天一天没空,好容易得了空,已然这么晚了,打扰你休息了吧?”
阿福道:“左也送,右也送,不已经送了几遍,话也都说完了,还说什么呢?”
她说到这里,看到了周隐的神情,又软了软口气道:“周夫人身体不大安,你也该在家多陪陪她。”
周隐叹了口气道:“待你走了以后,我也该收心读书了,到时候整日里都是时间陪她了。”
第六九二章 怜娇娘柔情一番(一)()
阿福闻言,笑道:“我可没招您,怎么听起来,倒像是我不叫你读书了。”
周隐又若有所指的笑了笑,道:“这读书要静心,要静心,你在这里,我怎么也没法静心。”
阿福沉了沉脸道:“反正我也要回去了,你也好静心读书了。”
周隐见了,也不再玩笑,而是小心翼翼的道:“你又生气了?”
阿福微微转眸,又软了软语气道:“周公子,您玩笑了,我哪里能同您生气?我又有什么资格?”
周隐见她低眉垂眼,言语柔婉,心中又软了几分,低声道:“我倒宁愿看你生气,不愿叫你自己委屈不说。”
阿福抬头看了看他,眼中闪过一丝光彩,但很快又垂下头去,低声道:“我没什么委屈的,确实是您读书要紧。”
周隐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有时候我……”
阿福微微转眸,看向他道:“可是什么?”
周隐脸色大窘,也不好意思再说自己的相思之意,连连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
阿福也不追问,只看了看窗外道:“这天也不早了,公子若回去晚了,夫人又要担心了。”
周隐眼中还有些缱绻之意,听阿福这样说,颇有些舍不得,道:“你这就要走了,我明天要起早读书,怕不能来送你了。”
阿福微微低头,似含点点愁绪,又似毫不在意,叫周隐琢磨不透,平添了几分神秘。
周隐又道:“待我把手头这两本书读完,就去徽州找你们玩。”
阿福还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淡淡的应了下。
阿福其实本来性格也不是热闹的,但此时这般,又叫周隐心中若有若无,一腔相思,一时倒无处说了。
周隐叹了口气,对阿福道:“你收拾好了,早些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也回去了。”
阿福听他要走,脸色这才动了动,显出一些不舍之意,道:“周公子,春来节气变更,您虽然读书,也要当心身体,余下的我就不多说了。”
周隐听她这样说,又觉得心中快活起来,便笑着应道:“晓得了。”
阿福看他眉眼都笑的飞了起来,也觉得好笑,便低头浅笑了一下,问道:“你还去看看师兄吗?”
周隐犹豫了一下道:“重逢有时,这么晚了,我就不去打扰了吧。”
阿福晓得他是特地来看自己的,心中更添了几分高兴,便点了点头道:“那也好,您也早点回去,别叫人担心了。”
她这话说的含糊,到不知道是叫周隐家人担心,还是叫自己担心,周隐听了,心中一下多想,又红了红面颊。
周隐出了房中,正欲牵马回程,却看见梅逸云靠着院中石栏,对月长吁。周隐虽离的远,也看见她一副愁影,心中一动,便走到近前,问道:“梅姑娘在此做什么?”
梅逸云本来垂眸想着心思,突然听人唤她,回过神来看着,眼中一片迷离之色,竟是盈盈欲泪之感。
第六九三章 怜娇娘柔情一番(二)()
周隐见她梨花带雨,心中早把之前的那些不愉抛到脑后,心中又起怜惜之情,他道:“你这是怎么了,像是哭了。”
梅逸云微微拭去了眼角的泪,对周隐道:“没什么,只不过想起了哥哥,想他此行,路途遥远不说,又有许多危险,心中难免有些担忧,让您见笑了。”
周隐摆了摆手道:“这也是人之常情,莫说你们兄妹连心,就是我一个外人,都不免为他们担心。”
梅逸云苦笑了一下,道:“原先我在家时,只以为我哥哥整日里在外游玩,自由开心,到了这里,才知道竟然如此艰险。”
周隐顺势劝道:“可见梅公子不叫你出门,实在为你着想。”
陈素冰到了院中,
梅逸云又微微低头,道:“可惜这杭城三月,风光如此,剩我一人在此,孤苦伶仃,倒没意趣了。”
周隐闻言,便低头看向她,只见她微微垂首,在月影之下,倒是一片迷离含愁之态。梅逸云虽然略有些丰腴,但是毕竟年岁还小,五官又颇有灵气,此时看来,更有一种灵动之美。
周隐心中一动,便道:“你也不必太过愁苦,此时风景如斯,你又无事,不如四处游玩,舒散一下心肠。”他见梅逸云依旧垂眸不语,又道:“要不然这样,待我过几日得闲,也可带着你到处玩玩。”
梅逸云听他这样说,才抬起头来,眼中闪着光彩,道:“公子此言,当真吗?”
周隐说了那话,心中便后悔了,只为一时心软,逞了强,但是话已出口,也不好反悔,于是便只能道:“自然是真的了!”
梅逸云笑道:“那好,若是公子哪天有空,一定要来找我玩。”
此事她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周隐看了,几乎忘了她行事娇蛮,心中只当她是一个小姑娘了。
二人又寒暄了一时,周隐宽慰了梅逸云几句,才离开了客栈,自己回去了。
周隐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个身影进了院中,来人裹着斗篷,趁着月色,也看不分明,她匆匆过去,梅逸云虽然还在院中,但心里想着周隐的事情,也未注意,就由她过去了。
来人直接进了堂中,问了小二,便上楼直奔渡云房中而去了。
此时渡云正在房中沉思,突然听到有人敲门,也是一惊,便连忙起身去开了门,见到来人,心中便更是吃惊,将人迎了进来。
原来来人是陈素冰,她听梅逸云说渡云他们第二日就要走,心中左右不安,在家中挣扎了许久,还是要下山一见。她要下山时,天色已经快到黄昏,赵元本来不要她下山,可是她主意已定,赵元只能由着她去,嘱咐她小心一点了。
陈素冰一到客栈,就看见了周隐和梅逸云在院中说话,她一时胆怯,竟然不好意思进去了。只能站在院中,等了许久,一直到周隐离开了,才趁梅逸云不注意,偷偷溜了进去,径直到了渡云的房中。
第六九四章 怜娇娘柔情一番(三)()
渡云见到了陈素冰,也不知道她所为何来,便问道:“陈姑娘,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陈素冰也不落座,只是微微蹙眉道:“听闻禅师要走,特地前来送行。”
渡云闻言,心中也晓得她大约有别的事,便请她落座,又倒了茶,才道:“更深露重,山路难行,何劳亲自相送?”
陈素冰神色动了动,犹豫了一下,又道:“禅师对我们姐妹照顾有加,此番要回徽州,自当前来相送。”
陈素冰不是善于掩饰之人,她虽然这样说,面上却是一副愁容。
渡云见了,叹了口气道:“陈姑娘可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陈素青扭捏了一下,道:“我离故园久矣,心中时常挂念,今日父母连连托梦,想来是将至清明。而我却又不能去上坟,禅师这次回去,若能帮我在坟上上一柱清香,几样供果,我就感激不尽了。”
她话说到这里,又轻轻试了试泪,哽咽了一下。
赵元听她这样说,自然不会不允,于是连忙道:“陈姑娘嘱咐,贫僧自然效力,我们本有邻里之亲,替您洒扫祭奠自然应当。”
陈素冰又低了低头,搅动了一下衣带,道:“禅师,我也不会说话,有什么就直说了……”
渡云微微蹙眉道:“陈姑娘尽管说。”
陈素冰叹了口气道:“刚刚禅师也说了,我们本来有邻里之亲,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其实好多事情我们不敢指望禅师,禅师厚意,肯定铭感于心。”
她说到这里,又长叹了一口气道:“本来我姐姐和您一起去洛阳,我是无论如何都放心的,但是此时我姐姐没有回来,我心中实在不安。”
渡云闻言,脸上又露出了愧疚的神色。
陈素冰又道:“当然了,我也知道,不能强求您,可是洛阳的许多事情,实在存疑,叫我又不能不问。”
她颠三倒四,翻来覆去说了这么许多,虽然不清不楚,但是倒是情真意切,叫渡云见了,心中更加触动。
他垂了垂首,道:“我是对不起你姐姐……”
陈素冰听她这样说,又像是听到了什么,连忙道:“您怎么对不起她了?”
渡云闻言,连忙又回过神道:“没事,我只是觉得没有保护好她。”
陈素冰依旧带着盈盈的泪水,道:“您又何必这样说,您是得道高僧,为何不能据实以告?难道这只言片语,就想敷衍过去吗?”
她越说越急,像是要逼问出渡云说出个所以然来。
渡云被她逼问,神情也越来越急,道:“您别问了,我没有敷衍的。”
陈素冰长叹了口气道:“禅师,我也不是妄图知道什么,只不过问问我姐姐生死,难道这也不成吗?”
渡云为难的道:“二姑娘,我确实不知道陈姑娘的情况。”
陈素冰闻言,有些歇斯底里的道:“怎么可能?”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道:“您怎么会不知道?您非要去洛阳,难道不是本来就别有所图吗?”
第六九五章 怜娇娘柔情一番(四)()
这些话,赵元和梅逸尘都想过,但都没有说出来。一则是渡云乃是僧人,为了陈家奔袭解围,他们也不好说出这话。二来是渡云武功高强,他们也不觉得他有必要编这样的话。
但是陈素冰性格也并非有许多弯弯绕绕,便直接说了出来。
渡云闻言,面上有一些失落之色,他甚至有些难过的道:“难怪你这样想,但我确实……”
陈素冰也不待他说完,便泪眼朦胧的质问道:“你敢说你去洛阳,真的是为了去送东西吗?绝无别的意图?”
渡云垂了垂头,声音有些嘶哑的道:“我……我绝无伤害她的意思。”
陈素冰高声道:“可是她已经受到伤害了,可能……她……”她说到这里,实在不忍再说下去。
她想说,陈素青可能已经死了,但是无论如何,她不敢去触碰这个话题,哪怕在渡云的反应中看到一点点肯定的意思,她都是无法接受的。
渡云闻言,目光也出现了一丝不确定,但很快又恢复了坚定,对陈素冰道:“二姑娘,我相信陈姑娘她不会有事的。”
陈素冰冷笑道:“你相信?你凭什么这么说?”
渡云有些痛苦的道:“二姑娘,您不必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您要相信,我心里绝不会比你好过。”
陈素冰面色愈发难看,道:“禅师,您觉得这样说,我能相信吗?”
渡云叹了口气道:“二姑娘,千言万语,我除了一句抱歉,其他实在不能说,也说不了。”
陈素冰微微阖目,两道泪水缓缓留下,长叹道:“我是不该只恨自己没有身为男儿身,亦没有高强的武功,更没有行走天涯的勇气,总是踟蹰不前。”
渡云也不知道从何劝慰,只能连连道歉。
陈素冰此时却是什么都听不下了,只是颠三倒四的哭诉陈素青的处境。渡云听她的话虽然没有意义,但确实是真情实感,所以也是越听越难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了。
陈素冰见他总是欲言又止,也不愿再说,只是道:“禅师武功高深,我奈何不了你,可是您敢说对得起您的佛吗?佛法无边,您就不怕有回报的一天吗?”
陈素冰的话说的决绝,几乎已经是撕破脸皮了,但情到如此,她已经无暇多想,几乎是脱口而出。
渡云听了她的话,实在委屈,他为了陈家几番奔走,到最后,却被陈素冰这样怀疑,实在难以自持。
但是渡云一想起陈素青,心中又确实有愧疚之情,再看陈素冰此番表情,更是不能自持,于是便默默忍受了下。
他微微凝了凝神,过了半天才道:“时候不早了,陈姑娘,我送你回去吧。”
陈素冰闻言,抬眸瞪了她一眼,而后又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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