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王玄鉴进来,冷冷道:“这是要走了吗?”
王玄鉴也不等他招呼,径自坐了下来,笑道:“禅师似乎很不情愿。”
渡云冷哼一声道:“你用刀剑威逼,又何必这般惺惺作态。”
王玄鉴轻笑了一下,道:“若是禅师实在不愿,可以就此作罢,我也不会过于勉强。”
渡云见他态度突然逆转,奇怪道:“你这是何意?”
王玄鉴理了理袖子,慢慢言道:“我能有何意,不过是遂了禅师的愿。”
渡云冷笑一声道:“只怕是有什么阴谋。”
王玄鉴也不急,依旧气定神闲的道:“禅师要愿意,跟我们回去自然更好。”
渡云盯着他的眼神,看了许久,才道:“你真要放我们走?”
王玄鉴点了点头,轻轻笑了笑。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渡云听他说这个,刚刚还没放松下来的眉头,又紧了起来,一字一顿道:“什么”
王玄鉴道:“我要你带阿福回徽州,不许在洛阳久留,也不许去杭州。”
渡云沉吟了好久,才道:“你究竟有什么阴谋?”
王玄鉴笑道:“已经让禅师早了,还能有什么阴谋?”二人虽然没有明说,但都知道所指是陈素青。
渡云确实生怕王玄鉴将他唬走,是为了专心对付陈素青。
王玄鉴见他神色有些阴郁,又继续道:“禅师这是为谁操心?”
渡云依旧无话可说。
王玄鉴道:“好了,不多说了,只要禅师答应这个条件,我们即刻离去。”
渡云悠然的叹了口气,才道:“我可以回徽州,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王玄鉴只是看着他,也不打断,也不应声。
渡云看了他一会儿才道:“我要你保证,不能杀陈素青。”
王玄鉴顿了一会儿,才大声笑道:“禅师以何要我答应?”
渡云闻言,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深深叹了口气。
王玄鉴看着他,轻笑了一下,道:“还是说,禅师是以风渊剑来保陈素青的性命?”
渡云有些隐隐怒道:“我没有权利决定风渊剑。”
王玄鉴看了看他,又笑道:“好吧,禅师所言,我会记得,也会遵守。就请禅师择日回徽州,并且遵守自己的诺言。”
渡云顿了好久,才点了点头,道:“好,希望我们回了徽州,你以后再也不要来打扰。”
王玄鉴轻哼了一声,道:“为了禅师和阿福的的安全考虑,我会让阿贞随行保护。”
渡云站起来,冷冷道:“恕难从命。”
王玄鉴叹了口气,道:“禅师要是拒绝,就说明她没用了,那么,我还留她干什么呢?”
第五九七章 谈条件互作保证(二)()
渡云压低了声音,怒道:“你少拿阿贞的性命来要挟我。”
王玄鉴笑了笑道:“禅师慈悲为怀,爱为这些人担忧。”
渡云看着他,冷冷道:“她是你的人。”
王玄鉴看了看渡云,气定神闲的笑了笑。
渡云看着他的神情,叹了口气道:“就算我能接纳,阿福也必不能,到时候如何向她说呢。”
王玄鉴挑了挑眉,道:“不需要你接纳,只要让她跟着就行。”
渡云道没有再同他辩驳,而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王玄鉴见了,便站了起来,轻笑道:“看来禅师也没有什么异议,我也不便在此地久留,就告辞了。”
说完又开门,唤了阿贞进来,阿贞进来看了一眼渡云,有些心虚的垂了垂头,然后也不言语。
王玄鉴垂目看了她一眼,又转头扫了一眼渡云,才冷冷的对她道:“你依旧留下来,跟着禅师吧。”
阿贞闻言,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看王玄鉴的:“先生,我?”
王玄鉴也不理会她,只摆了摆袖子道:“你和禅师他们一起去徽州,好生保护他们。”
阿贞眼神黯了黯,然后颇有些无奈的道:“是。”
王玄鉴拍了拍她的肩,声音愈发冷的道:“这一次好生着了,若再出什么差错,可不会再轻饶了。”
他说到这里,又似有似无的轻扫了一眼渡云,渡云却依旧垂着头,目沉似水,没有任何表示。
阿贞却听出了王玄鉴的言外之意,是在警告她要忠心办事,不要多生事端。
于是连忙躬身拱手道:“属下一定恪尽职守,不负先生的信任。”
王玄鉴这才点了点头,满意的往外走去,阿贞将他送到了门口,王玄鉴看了看她,又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便准备转身离去。
阿贞这才低声唤住了他道:“先生”
王玄鉴回首看着她,也不说话。
阿贞压低了声音道:“先生,现下我已经暴露了,哪里还能留的下?”
王玄鉴冷冷道:“这还要教你吗?百忍可成金。”
阿贞闻言,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过了许久,才道:“属下知道了,一定谨遵先生之言。”
王玄鉴也没有多言,便挥了挥袖子离开了,阿贞站在门口,送了几步。刚一回首,就看见了阿福正从房中出来,正好看见了阿贞。
阿贞见了她,垂了垂头,低声道:“阿福姑娘”
阿福没有回答,而是有些厌恶的看了她一眼,便往自己房中走去,然后又重重的关上门。
阿贞见了,知道阿福是怪她,不愿原谅她,也不愿与她多言。她之前也确实同阿福说真心实意把她当做朋友的,如今这种情况,实在叫人有些酸楚。
她又想到阿福此时敌意如此之大,但王玄鉴却偏偏要她在此同他们一起去徽州,可想这日子也该是步履维艰。
想到这里,她实在有些不懂王玄鉴的想法,但是又无力反抗,想起今后的日子,不由长叹了口气,往渡云房中走去。
第五九八章 谈条件互作保证(三)()
进了房中,渡云倒没有对她怒目而视,但也没有理她,依旧自己闷坐想着心事。
阿贞在一旁坐了许久,也不敢吱声,又过了一时,她才道:“阿福姑娘好似不太高兴。”
渡云听到她这话时,本来脸色不好,但是顿了顿,又放软了神情道:“你不要管她了。”
阿贞知道他虽然这样说,但实际上是不要她靠近阿福,她叹了口气道:“阿福姑娘对我有很大敌意。”
渡云微微侧目看了看她,语气中颇有些无奈的道:“现在种种,皆是前因造定,你又有何好说?”
阿贞微微露出了一些委屈的神色,低声道:“我从没想过害你们。”
渡云笑道:“我们现下这种情形,你也不能全然推脱干净吧。”
阿贞目光沉了沉,闷了半响才道:“我也只是依先生吩咐做事,过去是,将来也是。”
说到这里,她又看了看渡云,道:“希望我能完成使命,不要出什么岔子。”
渡云也不骂她,只是淡淡道:“我也不想节外生枝。”
阿贞见气氛有此尴尬,也不宜再谈,便从房中出来了,还回到了自己原先的屋子住下了。
过了一会儿,阿福才从自己房中出来,进了渡云房中,见他一人独坐,才道:“师兄,怎么回事,那阿贞怎么又来了?”
渡云微微低头,叹了口气道:“没事了,我们要回徽州了。”
阿福闻言,神色中露出了一丝惊喜之色,道:“真的吗?我们可以回去了?”
她说到这里,又陡然顿了顿道:“那陈姑娘呢?”
渡云愣了愣,才对她道:“不管她了,我们自己回去就好。”
阿福神色动了动,还是问道:“这样可以吗?”
渡云神色微微有此忧色,继而便垂头不语。
阿福也晓得她有难处,便不提此节,转而道:“那阿贞她来做什么?”
渡云依旧低着头道:“她要和我们一起去徽州。”
阿福惊道:“这是为何?”
渡云有些为难道:“这是他们的条件,必要我们带着阿贞不可。”
阿福知道既然渡云答应,肯定无可挽回,便又问道:“只有她去吗?”
渡云点了点道:“是。”
阿福眼神动了动,压低了声音道:“那我们想办法……”
她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不再往下说。
渡云看了她一眼,道:“想办法做什么?”
阿福本来想说,想办法杀了阿贞,但转念想到,渡云心善,自己若这样说,他必不喜,于是便止住了话音。
此时渡云问起,阿福又道:“想办法甩掉阿贞。”
渡云这时才抬起头来,勉力笑了一下道:“正所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人家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在哪。”
阿福闻言,想了想又道:“那么我们不回徽州了呗,天大地大,去别的地方不行吗?”
渡云又叹了口气,道:“已然答应了王玄鉴,是必要回去的了。”
阿福闻言,有些不解的问道:“究竟因为什么,必要听他的?”
第五九九章 谈条件互作保证(四)()
渡云听她这样说,心中也不由有些烦闷,又不能同她说,只能眉头紧锁,深重的叹了口气。
阿福见他神色,知道他心中不快,也不好多言,便笑道:“总算可以回去了,也算轻松了。”
渡云抬起头来,看了看阿福神色,也勉强笑道:“漂了这么久,也辛苦你了。”
阿福愣了愣,才坐了下来,给渡云倒了杯水,又捏了捏袖子道:“师兄为什么这么说,自我师父死后,就多蒙你照顾,你师父圆寂之后,便只有我二人相依为命,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
渡云听了这话,心中不仅没有轻松,反而更多了一些愧疚,只深深叹了口气道:“山上艰辛,不过一片陋室,箪食敝衣,你只有吃苦的。”
阿福目光闪了闪,急忙道:“师兄,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要赶我走吗?”
渡云轻轻笑了笑道:“你有没有想过,下山对于你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阿福将手中杯子一推,有些不高兴的道:“我知道你是嫌我麻烦,碍着你去救陈素青了。”
渡云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你明知我不是这样想的。”
阿福见他灰心丧气,又软语劝道:“师兄,山高庙深,简衣素食,只要安心,便是归处,我岂会有怨言。”
渡云点了点头,眼神中还有些闪躲,几番欲言又止,话也没说出口。
阿福也晓得他话有未尽之处,但此时此刻,不适合再说,便自己出了房门。
她一出门,就看见了阿贞站在门口,立刻眉头一皱,但此时无心与她口舌,一甩袖便要走了。
阿贞见了,连忙低声唤道:“阿福姑娘。”
阿福被她这一唤,心中火气有些被激起来,道:“你唤我何事?”
阿贞被她陡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微微退了一步,道:“我”
阿福见她怯弱的神情,便冷笑道:“你又鬼鬼祟祟在这里,我还没同你理论,你倒还敢唤我?”
阿贞急忙道:“我没有”
阿福朝她走了几步,低声道:“没有什么?是没有探听消息,还是没有背叛我们。”
阿贞低了低头,有些无奈的道:“刚刚没有。”
阿福冷冷笑了一声,也不理她,目光中又露出了一些冷意,道:“你跟着我们去徽州做什么?”
阿贞看她神情,实在不似一般时候温柔可亲,到露出了些严肃的刻薄来,于是便又退了一步。
阿福见了她的表情,神情更加了点不屑,轻哼了声:“惺惺作态”便径直便走了。
阿贞心中也晓得自己这样,大约是有些幼稚,她和渡云等人之间,已经势成水火,哪里还能妄想得到别人原谅。
但她飘零于世,又实在太孤寂,如果不能被人理解,被人原谅,未免太凄凉了些。
阿贞朝外面看去,只见虽是春来新蕊起,但那阵阵东风,扑到身上,依旧许多寒意。如此看来,洛阳纵然春景如斯,也没有了什么意趣。
第六零零章 破无奈孤女留洛(一)()
洛阳的雨不比江南,下了没多久就戛然而止了。空气中散发出了些泥土的青味,加上周围湿淋淋的绿,叫人看了,越发觉得萧索与孤寂。
陈素青也靠在廊下,坐在之前慧虚坐的地方,目光呆呆的看着天上。
这时慧虚从外头回来,手中晃着酒葫芦,看到陈素青坐在那里,若有所思,便轻轻一笑,走到了旁边。
她倚在柱子旁,喝了口酒道:“你也坐这里?”
陈素青抬起头来,看了慧虚一眼,轻轻笑了笑,道:“怎么?你坐得,我却坐不得吗?”
慧虚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喝了口酒,摆了摆手道:“坐不得,坐不得。”
陈素青有些不解的看着他道:“那却是为什么?”
慧虚喝了口酒,抿了抿嘴,朝她笑道:“地上湿气大的很,你这么坐着,要留下病根的。”
陈素青侧目看了看他,轻哼了一声道:“病根就病根吧,就算死了,又如何呢?”
慧虚似乎对她的话一点不在意,而是长长的打了个哈欠,道:“生就是死,死就是生,生亦不能,死亦不能。”
陈素青见他话语越来越虚渺,便道:“生也不好,死也不好,难道醉生梦死最好?”
慧虚闻言,大声笑道:“不错,不错,你还真正有些悟性,生死之间,醉醒之际,才是最好的。”
陈素青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靠在柱子上,叹了口气道:“若是我像你一样,一声轻松,也许也会大醉一场。”
慧虚喝了口酒,又道:“对了,我今天去街上买酒,看到渡云他们已经走了。”
陈素青闻言,惊道:“走了?谁?往哪去了?”
慧虚伸了一个懒腰,道:“还能有谁?就是渡云和阿福,还有那个奸细小丫头。。。”
说到这里,他又伸了伸手脚道:“至于去哪里,我怎么知道?”
陈素青惊道:“阿贞也同他们一起了?”
慧虚笑道:“今早上,我可没醉。”
陈素青叹了口气,微微垂首道:“那真奇怪了,他们怎么会又和阿贞在一起了?”
慧虚喝了口酒道:“你都想不出,我哪里知道。”
陈素青听他语气散淡,便也有些灰心,沉沉的低下头去。
慧虚也不安慰,只道:“你心中不是早有了一个答案吗?”
陈素青转眸看去,道:“你的意思,还是认为他们是一起的吗?”
慧虚本意如此,但一想到昨日陈素青为此伤神,便又不忍提,便道:“我不是说了吗,明月哪畏浮云,你又何必多思多想?”
他虽然这样说,但是陈素青还是轻轻的叹了口气,往廊外看去,慧虚悠然的喝了口酒道:“你现下准备去哪?要回去吗?”
陈素青摇了摇头道:“我若现在回去,我表哥必要让我呆在徽州,我再也出不来了,我要去杀了刘霭文。”
慧虚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陈素青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道:“你似乎不以为意,也不阻止我?”
第六零一章 破无奈孤女留洛(二)()
慧虚听她这样说,大笑了两声道:“你要去要留,要死要活,与我何干?再说了,你主意已定,亲朋至友的话尚且不听,何况是我呢?”
陈素青闻言,思绪也有些飘渺,轻声道:“你认为我会成功吗?”
慧虚打了酒嗝,摇了摇头道“以卵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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