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道:”既如此,你便该两季服药,四时保养,怎么却一点不当心?“赵元说到这里,语气中不觉多了几分严厉。
阿福低了低头,没有说话。
陈素青见她怯弱,便上前解释道:”阿福常年在山中,有许多条件达不到,所以日渐羸弱,烦请你多多费心。“
赵元闻言,收回药枕,对阿福道:”我给你开几张方子,叫你服用,你要记得服用,还有平日也要知道保养。若此时你自己用心,还可以延年益寿,否则,不管医术再高,又有何用。“
陈素冰见了,轻轻拉了拉阿福的袖子,对赵元笑道:”神医,你和气些。“
赵元闻言,看了他一眼,顿了顿才对阿福:“我语气可能不善,只不过也是叫你自己要爱惜身体。”
阿福点了点头,只是道:“知道了。”
赵元点了点头,又淡然的进了内屋,给她们分别煎了药,也没多说什么,只叫他们服下了。
晚上进了屋子之后,陈素青便问陈素冰,道:“今天周公子来了,他同你说了什么?”
陈素冰微微有些羞赧,道:“他说孤山的梅花好看,叫我们明天一起去赏。”
陈素青笑道:“那么你愿意去吗?”
第二九九章 闻琴音药庐再弹(一)()
陈素冰闻言,双颊微微泛红,小声道:”那我也听说孤山的梅花是不错,今天神医还说了,孤山那边梅花多,人也热闹,灵峰的人少,雪水也干净。”
陈素青笑道:“真是就是梅花吗?”
陈素冰见她笑道有些促狭,心中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便不好意思起来,轻轻推了她一把,嗔道:“那不然还能是什么?”
陈素青意味深长的笑道:“是就好了。”
陈素冰将头扭到一边,轻哼了一声道:“不同你说了。”
陈素青怕她害臊,也不再说,只是告诫道:“不要玩疯了,叫人笑话。”
陈素冰已经背对着她躺下了,听她这样说,也没有多说,只是应了一声,便不再作声,像是睡着了。
陈素青看着她的背影,眼睛中隐隐有些担忧,在心底叹了一声,也没说什么,便也睡下了。
到了二人一早,钱老三又来送吃食和泉水,陈素青见着她,不禁想起昨日之事,没来由的觉得有点烦闷,于是便问道:“我来这几日都不见张掌柜,怎么倒是你天天往这来?”
钱老三笑道:“原来姑娘不知道,冬至前,张郎中的老母亲在老家病重,他便同神医告假,正好那时我在这里,便替他顶了这事。
陈素青微微凝眉,道:”那你也不必事事躬亲吧。“
钱老三咧嘴一笑道:”是我大哥临走前,同我说,下人无礼,恐怕会唐突神医,叫我自己手脚勤快些。“
陈素青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她虽然不信他会无利起早,但是也不想与他争多费唇舌。
二人还在说话,周隐便来了,一来便邀他们众人同去孤山赏梅,梅逸尘称约了人给赵元修墙,便推辞了,陈素青心中烦闷,也不欲前往,于是便只有周隐和陈素冰及阿福三人同游。
陈素冰因为还在丧期,所以虽没有穿丧服,也一直都穿素白色系的衣服,今日也只穿了一件霜白色衣衫,头上盘着个垂肖分鬓髻,斜插着个白玉簪,虽是如此简单朴素,但依旧明艳动人,超凡脱俗。
阿福久居山中,又与寺庙相伴,早已习惯素衣素履,今日所穿还是昨日那件衣裳,她身材消瘦,面目清雅,神态中自有一股怯弱,整体便有些楚楚可怜之态。
三人站在一处,倒是各有风流,引人目光,陈素青想起杭城繁华,便对陈素冰道:”出去之后,不要恣意妄为,一切以安全为要。“
周隐在一旁听了,便笑道:”陈姑娘,放心吧,有我在,必会没事的。“
三人出去之后不久,赵元便打坐完了,从内间出来了。钱老三见了,便连忙同他打了个招呼,又替他们布好了吃食,梅逸尘见了,便邀钱老三同吃,但钱老三称自己已经吃过了,众人也不再坚持。
梅逸尘匆匆吃了两口,约好修墙的人便已经来了,他急急忙忙就去了院子,叫他们做事,钱老三也称家中有事,便先告辞了。
屋中只剩下陈素青和赵元对坐,二人都吃的很慢,神色虽然平静,但绝不是快活的,赵元看了看屋中,问道:“二姑娘和阿福姑娘呢?”
陈素青笑了笑道:“一早上周公子来,叫她们去孤山赏梅了。”
赵元微微有些蹙眉,想了想,只淡淡应道:“孤山的梅花是不错。”
陈素青点了点头,又笑道:”你以后别客气,还叫她二姑娘了,只叫冰娘便是了。“
赵元没有应,又问陈素青:”你没去赏梅吗?“
陈素青神色暗了暗,道:”我心里烦得很,不想去。“
赵元拢了拢袖子,略微沉吟了一下,对陈素青道:”你还在想着钱老三同你说的那事?“
陈素青叹了口气,对赵元道:”怀机,我同你说实话,钱老三所说,十之八九,我已是认定的了。“
她见赵元有意要反驳,便摆了摆手阻止道:”怀机,你是最洞察世事的,该知道这其中的利害,不应光从人情来论。况且。。。。。。。。“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那时在洛阳,也有些别的事,因为是长辈,我就不说了,但是你也该能猜到一二。。。。。。”
赵元面色紧了紧,也没有说话。
陈素青又道:”我心中实在是想去洛阳的,但是一来现在路上实在不好走,二来冰娘的事情,我也想再看看。。。。。“
赵元闻言,便问道:”冰娘的事?“
陈素青心中所想,是想看看冰娘和周隐是否可成,若是真有缘分,她便促其早成好事,和周隐一起,总不至于像跟着自己,总受奔波之苦。但是当着赵元的面,她也不能直说,便只能掩饰道:
“冰娘的毒刚刚解,我也担心她再有反复,当然不是怀疑你,只是你也说了,她身子一贯不好,我是半点也不想冒险。”
赵元点了点头,又叹道:“与其担心她,倒不如先想想你自己的身子,你比她还差,又终日忧闷,怎么好呢?”
陈素青没有答他的话,只是微微低了低头,又转而笑道:“不说这些了,上次我离了杭州,还有好多事情都不知道,要问你呢,那潘杰和钱家的仇解了吗?我怎么听说是你调和的。“
赵元隐去了刚刚脸上的一点担忧之色,冷冷道:”我一个山野郎中,说的话他们会听?不过确实是我请人去说的。”
他说完又解释道:“我之前给杭州首富周掌柜的母亲治国一次病,在他面前有几分薄面,便请他为二人重新划分生意。因为这周掌柜几乎是杭城水运最大的托主,所以他们二人也只能听了。而且他们其实也不希望这样闹下去,便借此台阶各自安生了。”
陈素青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彼此还有一点生意做,否则只会两败俱伤。”
她说到这里,又笑道:“这么说来,那钱老三如此殷勤,只怕也与这周掌柜有关了,他是想叫你给他说些好话?”
赵元笑了笑,只道:“只怕我是说不上话了。”
第三零零章 闻琴音药庐再弹(二)()
陈素青知道他性格超然,也没有多说,不愿参与到这些事情来,于是只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
她眼睛一直望着外面,若有所思,二人坐在那里,过了半天她才小声道:“怀机,你说玉昌他……”
赵元目光微微看向她,道:“玉昌?你担心他吗?”
陈素青的脸色微微有点黯淡,没有说话。
赵元的眉头微微紧了紧,叹了口气,道:“你心中有疑惑?”
陈素青微微托腮,道:“我不知道,我想应该不会的……”
赵元的目光望向远方,有些深邃:“玉昌的为人,你是知道的。”
陈素青的眼中有些晶莹:“我本没有疑惑,但这次去洛阳,叫我心中不得不多想。”
赵元听她这样说,神色之中也有些不确定,微微顿了顿,没有说话。
陈素青见他不语,又道:”那一天,他不顾自己的命也要救我,其实,我为他死,也是可以的……只是,我死了,冰娘又怎么办呢?”
赵元看了看她,道:“佩英,别太担心了,你不会死的,你也应该对玉昌有点信心。”
他说完这话,微微咬了咬唇,又对陈素青道:“还有一件事,我贸然说,可能有点唐突。但是……”
陈素青转眸看向他,笑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赵元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们姐妹情深,但是你总这样护着她,对她事事关心,什么也不叫她管,对她也未必……”
陈素青道低了低头,道:“你说的话,我也知道,但是一则江湖凶险,她本来是不愿承担的,二是,你也看到了,她那么天真。”
赵元见劝不动她,也不再说话,只是暗暗叹了口气。
陈素青想了想,又问赵元道:“你觉得周公子怎么样?”
赵元愣了一下,道:“周公子?”
陈素青道:“他很讲义气,品貌也好。”
赵元神色不定,没有答话。
陈素青还要再说,就听门外传来一阵嬉笑之声,原来是陈素冰他们已经回来了。
陈素冰手中捧着一捧红梅,阿福手中捏着两根白梅,都笑意盈盈的进了屋中。周隐背着手跟在后面,连梅逸尘也放了手中的活,一起进了屋子。
陈素青见他们进来,站起来迎了上去,笑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周隐道:“这一会儿人多了,我怕挤着她们,就早早的回来了。”
陈素青点了点头,看向那梅花,赞道:“这梅花确实好看。”那两簇梅花星星点点的,称在她二人素衣之下,更显精神,尤其是缕缕幽香,不负雪魂之名。
陈素冰向她扬了扬手中的那捧红梅,笑道:“不错吧,我特意采回来给你看的,这就去寻个瓶子插了。”
赵元笑道:“家中也没有个雅致的瓶子,可以配的上了。”
陈素冰便寻了一个罐子,将那花插了进去,又用手拢了拢,笑道:“没事的,我们看花,不看瓶子。”
众人见那陶罐虽然粗陋,但也衬的梅花越发清逸,倒有一种古拙之美。
周隐抚掌笑道:“此山此庐,此人此花,真可以说是天下第一雅事了。”
陈素冰听他这样说,微微含羞嗔了他一眼,又笑道:“不如我们来弹琴吧。”
众人见她有此雅兴,自然也都附和。于是各自便搬桌置椅,架琴陈炉,赵元又取了一根线香,放在炉中,为他们助兴。
陈素冰站在桌前,笑意盈盈的对周隐道:“周公子,你还欠我一叠阳关呢。”
周隐也不推辞,一撩衣袍,坐到桌前,笑道:“那么我先抛砖引玉,先献丑了一。”
他的琴声依旧洒脱,一挥便弹完了最后一叠阳关。
一叠弹完,周隐站了起来,看向陈素冰,只见她神色中隐隐有些兴奋之意,道:“周公子,你的琴声更精进了。”
周隐脸上有些不好意思,道:“二姑娘,不蛮你说,其实上一回那第三叠我已有些记不清了。当时只是推脱一下,回去之后,又重新请师傅教了,自己又练了许久。”
陈素冰见他说话的神情,坦诚自然,又带着一点点少年人的天真,心中不由动了一下,也没有怪她,只是嫣然一笑。
她这一笑,双瞳剪水,两靥生春,有三分含情之态,又都是一片自然之美。
不要说她正对面的周隐,在场的其他人也未见过她如此情态,都有些情醉。
陈素冰笑着对周隐道:“周公子,你有个好师傅,又很有天赋,这首曲子弹成这样,我受教了。”
周隐回过神来,连忙摆了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还是请姑娘为我们弹一曲,我也想了好久了。”
陈素冰盈盈落座,正了正弦音,又对众人道:“今日赏梅归来,怎么说,都该弹一曲梅花三弄了。”
她素手芊芊,轻理丝桐。若说刚刚周隐所弹那曲,琴意超然,可以忽略琴技上的一些不足。那陈素冰这曲,无论在音、调、曲上无一不精,而且琴曲清新流畅,大有淡然超脱之意。
她一曲弹完,周隐叹道:“那次听姑娘0弹秋风,只是小曲,虽别有韵味,但是不知道境界,今日听这一曲梅花,真是行云流水,如闻仙籁。”
说着他又弹了口气道:“早知道我便不弹了,这一比,更没法听了。”
陈素冰笑了笑,只低头道了句:“献丑了。”
赵元听了此曲,脸上也微微有些神往之色,待到曲罢,也不知可曾听了别人有没有说什么,只顾自己喃喃道了一句:“清极不知寒。”
他声音虽小,却被陈素冰听见,连忙问道:“神医也会琴吗?”
赵元听她发问,才从琴曲中回过神来,笑着摆了摆手道:“我不会琴,只不过听到你的琴声,心中微有所感。”
梅逸尘闻言,笑道:“我只知好听,却说不出门道。”
陈素青笑道:“梅花凌寒独放,琴音高山流水,都是世上最清之物,二者正好相配,看来神医也很通音韵。”
赵元看了她一眼,目光远送,没有答话。
第三零一章 惜弱女掬水留痕(一)()
到了第二日,陈素青起的很早,她从自己的房间从窗外望去,天色还有些灰蒙蒙的,房中的空气也有些冷浸浸的,叫人不想动。
但是她还是叹了口气,起来梳好了头发。又往陈素冰那里看去,只见她还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心中不由叹息,但想到昨天之事,也不禁笑了笑。
她出了房门,进了客堂,听到院子有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陈素青出门去看,只见阿福正蹲在地上洗他们昨天吃的碗筷。因为昨天闹得有些晚,所以他们就将那些置在了一边,不想阿福大清早起来便抢先洗了。
陈素青被风扑的缩了缩脖子,对阿福道:“阿福,这大清早的,你不冷吗?”
阿福正专心洗碗,不妨被陈素青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脸来,看到是陈素青,才停下手中的活,笑着对她道:“陈姑娘,你起了?没事的,我这都习惯了,我们那山上的水可比这凉多了。”
陈素青看了看她微红的双手,蹙了蹙眉,道:“怎么不弄些热水啊。”
阿福微微低了低头,没有说话,又转过头闷声继续洗。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又小声问陈素青道:“陈姑娘,你说,我是不是得罪了赵神医?他好像不愿意理我。”
陈素青笑着宽慰道:“他平时就是那样冷漠,你不必放在心上的,先前我看过他给别人治病,比这还凶。”
阿福点了点头,又继续去洗那碗,一边还道:“陈姑娘,你知道我的,平时都在山上,也没机会和别人接触,真怕说错话,办错事。这一次师兄帮我说了这么多好话才让我留了下来,我真想学点什么。”
她说着,又看向陈素青道:“陈姑娘,若是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一定要同我说,然后还要帮我在找神医面前说说好话,不要叫我得罪了他。”
陈素青看着她一副怯弱的表情和一双诚惶诚恐的眼睛,心中不由有些怜惜之意,但又不知道要如何去劝她,她虽然聪慧,可是遇到阿福这样示弱的人,也不免没了法子。
正在二人说话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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