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巷子走到客栈时,路上一个人也没有,陈素青和手中微弱的的灯光,顶着狂风,一步步的前行。陈素青实在想哭,但是风顶着她的眼睛,她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陈素青走到一半,暴雨就落下来了,瞬间扑灭了她手中的灯,陈素青似乎没有察觉,依旧直愣愣的往前走。她只觉得越走越冷,但也分不清究竟是风冷,雨冷,身冷还是心冷。
大雨磅礴的街道上,只有陈素青一手拎着剑,一手提着个破败的灯笼,四周没有一个影子。
突然,陈素青情绪一下崩溃了,她将手中的灯笼摔在地上,抱着剑大哭起来。她心里实在太委屈了,父母的早逝,家族的压力给了她太多的责任,这样的时候,人人都在家中安眠,只有她,顶风冒雨,独立于这浑浊世上。
她一手握着沈玠送她的白玉剑佩,一手紧紧攥着剑,可是她又能怎么样?刘霭文郭长卿要害她,沈平陈素冰不理解她,抱绮陈庆背叛她,江漱月梅逸尘也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思。
此时此刻,她几乎找不出一个可以依靠,可以托付的人了,沈玠会是吗?在沈平选择隐瞒她之后,她也不确定了,她想起沈玠在苏州,和煦的笑容,心中还存着一点点的希望,但是几乎要湮灭了。
这几日客栈里,人员来来往往的很多,所以也没有落锁,她便兀自趁夜回了自己的房中。此时天还没有亮,其他人应该都在房中睡着,陈素青心中叹了一声,心想也好,这样自己就可以安安静静的回自己的房中了。
孤独但也安静,勉强可以维持此刻的一点方寸。
陈素青推开了门时,却看见陈素冰坐在桌边,惊醒过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陈素冰过了一会儿,才勉强看清陈素青的样子,吓了一跳,道:”姐。。。。。。。你怎么?“
陈素青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拖着步子,坐到了凳子上,叹道:”你怎么没谁,大晚上的坐在这里?“
陈素冰没有答言,而是慌忙去拿了干布放在陈素青面前,又立马去衣箱中给陈素青翻找干净的衣服。
陈素青看了一眼桌上的干布,没有去动,她身上虽然又粘又冷,可是心里实在累极了,她一个手指都不想动。
陈素冰拿过了衣服,见陈素青没有动,眉头微蹙,语气也有些焦急,道:”你不要命了?还不擦干换衣服。“
陈素青回过神来,看了陈素冰一眼,才褪去了身上湿衣,又换了陈素冰拿来的干净衣服。换好衣服,陈素冰又将她按倒在椅子上,重新拿了一条干布给她细细的擦着头发。
陈素冰几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绮姑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吗?“
陈素青闻言,肩膀抖了一下,身子也僵了僵,没有说话。
陈素冰的手却没有停,依旧一缕一缕的细细的擦着她的头发,过了半天,她才道:“你们出去时,我看见了,我。。。。。。。。等了半夜,却。。。。。。。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她越说声音越小,到后面,几乎已经听不清了。
陈素青的嘴微微抖了抖,道:”你都知道了?“
陈素冰低了低头,道:”这几天。。。。。。。绮姑她。。。。。。很焦虑,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知道不对。。。。。。。。“
陈素青听到这话,心中微微痛了一下,陈素冰毕竟是敏感的,对于她和抱绮的变化,她都能感到。作为密切和抱绮接触的人,她可能早就知道了抱绮的不对,但她犹豫,害怕不敢说,到了现在,也许她已经猜到了一些,也不敢问。
陈素青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陈素冰,只见她眼中果然有着深深的担忧和一些恐惧,她一把抓住了陈素冰的手,心中的紧的很。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给陈素冰听,她说不出口,又不得不说。
陈素冰等了她半天,才微微叹了口气,道:“你若不愿意说,就不说吧,早点休息好了。”
陈素青看到她的眼神,心中震了一下,那眼神中竟然是,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失望。
陈素青这一瞬间,明白了陈素冰的心思,她知道,陈素冰此刻是怪自己没有将实情告诉她。只是一味的保护她,却忘了她的感受,没有给她尊重。
陈素青抓紧了陈素冰想要抽走的手,轻轻唤了声:”冰娘。“
陈素冰回首望着她,眼睛中已经带着若有若无的雾气。
陈素青长叹了一口气,便将今夜的事情都说给了她听。
陈素冰听完,身子微微颤了颤,也不知道是怒是惊,过了半天,才道:”你杀了她吗?“
第二七四章 立寒秋茕茕孑立(二)()
陈素青闻言,身子愣了一下,低声对陈素冰道:”你觉得我该杀她吗?“
陈素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她怎么可以这样,我恨死她了,比庆哥儿还恨!“
说到这里,她突然又大哭起来,拽着陈素青道:”可是,我不想她死啊。“她瘫坐在椅子上,将头埋在陈素青的怀里,几乎听不到哭声,只能看到肩膀一下一下的抽泣。
陈素青轻轻抚了抚她的云鬓,又扶了扶额,道:”我没有杀她。“
陈素冰抬起头来,看着陈素青道:”真的?!“
陈素青微微叹了口气,又对陈素青道:”是啊,不过我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下来,也不知道我这样做对不对,但是叫我下手,我也确实下不去手。”
陈素冰闻言,脸上也不知是喜是忧,倒是能看出些迷茫之色。
陈素青拉起陈素冰,神色凝重的道:”冰娘,从今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以前我有好多话没有和你说,希望你能谅解我,我。。。。。。。。。。“
陈素冰伸手去擦掉了她姐姐脸上的泪珠,道:”姐姐,不必说了,我都明白,你是要保护我,所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相信你,支持你。“
陈素青看着陈素冰纯澈的眼神,心中又是一痛,她又何尝不知道她的妹妹的心思,可是她还是不能将风渊剑的秘密告诉她。一方面,她当然是想要保护陈素冰,另一方面,从她内心深处来说,她甚至不能完全相信陈素冰。倒不是因为陈素冰可能会背叛潇碧山庄,只是担心她会说漏嘴,会被胁迫。
这样想来,陈素青觉得愈发的孤独,她感到刻骨的寒冷,她既渴望有一个依靠,却又办法相信任何一个人。这样一个境况,守着这样一个秘密。
难怪孤独。
这样想来,不告诉陈素冰,也许还是对她好,可以使她免除落入和自己一样的境地。
陈素冰看她神情有些迷茫,仿佛若有所思,便轻唤了声,道:”姐。“
陈素青回过神来,轻轻捋了捋她的鬓发,道:”天快亮了,你也先去歇一时吧,我也有点累了。”
陈素冰点了点头,道:“你赶紧床上躺趟吧。”
陈素青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可是她还是感觉昏昏沉沉,四肢酸痛的厉害,身子也没有什么力气。
她勉力梳好了头发,头发还有些黏,还有一些碎发支愣在脑后,她已经没有心情管了,更不要说再想什么型了,她只能随意的挽了,头上也没有装饰。
她走出房门,只见沈平等人都站在门口,见她出来,沈平连忙道:“青娘,昨晚是怎么了?”
陈素青心中也知道这事情是瞒不住的,这客栈原就有武当的夜哨,昨晚她那样失态的回来,武当的人自然也是会和张太昭回报的。
于是她将众人迎进房中,请众人坐下,梅逸尘微微打量了一下她,道:“青娘,你没事吧,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
陈素青微微揉了揉额头,苦笑了一下,道:“我没事,只是昨夜淋了雨,只怕着凉了。”
梅逸尘站了起来,急忙道:“这得赶紧请个大夫来了,若得了伤寒,岂是闹着玩的?”
陈素青点了点头,又朝她摆了摆手,道:“你们不是要听昨夜之事吗?先听我说了始末,再请大夫,不必急的。”
梅逸尘闻言,这才坐下,但是脸上担忧之色却丝毫没有减弱。
陈素青便微微倚在椅子上,将她若何发现抱绮异常,如何追去,发现她与方信暗中交接,等等事项都一一说明了,自然是隐去了江漱月还有抱绮与方信关系的这一节。
沈平听到这里,惊的脸色都变了,连忙道:“你有没有受伤?”
陈素青摇了摇头,道:“他们没有想杀我。”
沈平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你有没有杀他们?”
陈素青愣了一下,过了半天,才轻轻摇了摇头。
张太昭急道:”你怎么能不杀他们?这种时候,你还能心软?”
陈素青冷冷的抬了抬头,道:“我为什么要杀他们?”
张太昭恢复了刚才的威严,道:”不杀了他们,他们就会把你的事情都告诉刘家,这你不会不明白吧。”
陈素青冷笑了一下,道:“我没有什么事情知道他去报告的。“
说到这里,她又停了一下,捏了捏手指,道:”也许您有,不过话说回来了,您的事,连我都不知道,难道她抱绮能知道吗?“
她这话实际上是带情绪的,她心中也确实怨恨之前张太昭和沈平二人瞒她的事情,所以此刻也算嘴上逞个强。
张太昭自然听出她话中的别意,脸上也隐隐有些愠色,但他转瞬又恢复如常,狐疑的看了一眼陈素青,道:”虽然这样说,但是她毕竟背叛了你,你也不能轻饶了她。“
陈素青颓然道:”树倒猢狲散,我这里也没有旁人了,不用杀鸡给猴看,她愿意走,我就随她去了。“
沈平见张太昭还要再说,便先插言道:”青娘,你也实在太心慈手软了,而且你也不该如此丧气啊。“
陈素青本欲反唇相讥,再说些什么,但是她想了想,还是忍下气来,重新找了个理由,低声道:”我打不过他二人,没办法杀。”
三人听她这话,竟也有些无言以对,沈平看了一眼张太昭,不管陈素青是一时心软,还是力有不逮,但是事已至此,也不好多言,只能顺着她的话道:”你这孩子,应该喊我们一起的。“
陈素青低头道:”我当时太乱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话说到这里,也不用多言了,张太昭便急忙出了陈素青房中。
陈素青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是一定要去找抱绮的,并且不管抱绮有没有探到什么秘密,他都会杀了抱绮的。
陈素青微微低了低头,一时间,她竟也分不清究竟想抱绮死,还是活了。
想到这里,陈素青便觉得脑袋好像更痛了。
第二七五章 抱病体形影相吊(一)()
张太昭和沈平出去之后,梅逸尘看了一眼二人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留了下来。他将椅子拖的离陈素青近了一些,低声对她道:“太危险了,你该喊我一起的。”
梅逸尘的语气若有所指,仿佛是将自己和陈素青化作了同一阵营,而将张太昭和沈平划了出去。这种心照不宣自从江漱月宴请之后,就更加的明显了。
陈素青自然也听出这语气之中的意思,她抬了抬眼,看了一眼梅逸尘。她本来就不是十分信任梅逸尘,此面对他这样的划分,就更加烦躁。
陈素青张了张嘴,直接就要顶回去,但想了一下,还是忍下了,低声道:“我是真的没想那么多。”
梅逸尘心中也有些疑惑,但听她声音沙哑,眼角微红,知道她病的厉害,心中有些不忍,道:“你先歇着吧,我去给你请个大夫。”
陈素青此时心灰意冷,根本都没想着大夫什么的,但她身体实在渐沉,此时已有些昏昏沉沉,便糊里糊涂的点了点头。
大夫来时,陈素青已经歪倒在椅子上,只不过还仅凭一点气力,保持着些体面,但神志已经是模糊的了。陈素冰在一旁扶着陈素青,见大夫来了,急忙将他迎了过来。
陈素青抬勉强抬眼看了一眼那大夫,心中也无力去管许多,只微微挪了挪手,将手递给他号脉。
那大夫仔细看了陈素青,又号了号脉,看了舌苔,说了几句邪风入体,苔白脉浮,便道是中了风寒,开了一副桂枝汤便走了。
陈素冰虽不懂医道,但看那大夫的语气表情,也知道陈素青病的严重,急忙将她按到床上,心中也是急的不行,连忙就急着去煎药抓药了。
陈素青喝了一副药,又躺了大半天,不仅不见好,反而更加沉重,不仅全身疼痛,而且还发起热来,她神智虽然恢复了些,但是却又是一阵阵烦躁。
沈平听了这消息,也知道恐怕病有些急,于是又托人在城中打听,另外请了有名的大夫。
这第二个大夫来时,陈素青已经从椅子上起不来了,只能勉强和衣歪在床上,那大夫来时,陈素冰已经急得没了主张,眼角也带着微微的红痕。
这大夫一身布衣,背着个药箱,山羊胡须,看上去有些年纪,但是面容白净,看上去顶多不过四十岁上下。
他进了房中,也不多说,便上下打量一下众人,又轻轻搭上了陈素青的脉。
也不知是他带着外面的寒气,还是陈素青自己病症,他脉一搭上,陈素青便感觉一阵寒意,心中没来由的慌乱。于是连忙抬眼看了一眼那大夫,他倒像是没有察觉,陈素青心中纵有一丝疑惑,也无力去管了。
那大夫不慌不忙号了脉,又问了些病症,要过了之前大夫的方子。这大夫看了那方子,便冷笑一声道:”现在这世道,怎么都是些庸医,这么简单的病症,也能开错药。“
沈平一听他这样说,知道有数,心中微微放心,连忙询问究竟。
这大夫捋了捋须,道:”脉象浮紧,又未发汗,明显是太阳伤寒,却错诊做了太阳中风,还给开了桂枝汤,幸好只吃了一副,否则汗发不出,寒邪闭表,就更难治了。现在只能先吃一副大青龙汤,不管怎么样,先发了汗再说。“
陈素青听他所说几个症状,果然都与自己病症一致,心中便也放心了,也知道此人是个良医,但不知怎么,那人若有若无的眼神看来,却总让陈素青心中微微有些不安。
这大夫又交待了几句,便离开了,陈素青吃了药后,倒了下半夜,果然发起汗来,二日一早,身子果然松快多了,不仅身体不怎么酸痛,就连神智也清楚了。
一大早,陈素冰便端着一碗清粥进来了,见陈素青醒了,便连忙问她身体如何,陈素青便如实说了,叫她放心。陈素冰闻言,心中才微微安心,脸上也露出轻松的神色,道:“幸好换了个好大夫,不然你又不知道要白白吃多少苦。”
陈素青手撑着床,坐了起来,问道:“可有沈玠的消息?”
陈素冰脸色微微沉了沉,又帮她披好衣裳,掖好被子,道:“还没有,昨天沈伯父好像都没出门,不知道今天怎么样。”
陈素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道:“这三天就快到了。”
陈素冰将清粥端到她的面前,道:“昨天大夫嘱咐,这个有助于你发汗,你先喝了吧。”
陈素青看着接过粥碗,却没有半点食欲,只愣愣的看着发呆。
陈素冰知道她心中所想,便坐在床边,低声道:“姐姐,你也别想那么多了,你这样自苦,也没有什么益处,还是该先把病养好。”
陈素青抬头,苦笑了一下,道:“冰娘,辛苦你了。”说着便勉强吃了两口,便实在吃不下了。
陈素冰看着还剩大半的粥碗,正在为难,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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