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搏浪闻言大急道:“大夫,您一定要救救家父,给多少银子都成,只要你能救活他。”郎中道:“命不是用钱就能买得回来的。似咱们这等偏僻小镇,岂有那上等药材。然令尊心脉受损,若无上好的白药、香樟叶、青酒缸等内服外敷的良药,就算神医亲临,恐怕也难已回天喽!”
江搏浪气急败坏,一把揪住郎中咆哮道:“你少他娘废话,若治不好我爹,我就杀你全家,掘你祖坟。”这人一但急起来就容易犯浑,泛起浑来就会不管不顾。郎中被吓得面如土色,央求道:“大爷饶命呐!小的也是实话实说,并无恶意呀!”
熊天霸拉住江搏浪劝道:“江兄勿急,这大夫说的也是不假,没有上等的药材怎行。咱们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法子,兴许总镖头还有救。”江搏浪急道:“我爹伤得那么重,除了及时医治还有何办法?”
“浪儿,你过来。”江南岸不知几时已苏醒过来,有气无力地呼唤道。江搏浪忙扑到床头,握住父亲的手道:“爹,您好好养病,孩儿这就去找药。”他说话时,泪水已在眼眶中打着转。
谁知江南岸却摇头道:“你上那去找啊!来不急了。浪儿你听我说,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你和天霸赶紧上路。干咱们这一行的随时都可能丧命,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你要记住,个人是小,保镖是大。”
江搏浪再也忍不住泪水,一任他夺眶而出,哀号道:“爹,您别说了,孩儿是不会丢下您的。”江南岸安慰道:“孩子,干咱们这一行的,信誉重过生命。只可惜丢了一把琴,你要照规矩三倍赔偿给雇主。记住,男儿有泪不轻弹,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江搏浪哀恸道:“可是爹身负重伤,这么一来,岂非没人照顾了。”江南岸淡淡道:“老夫还挺得住,你们要早去早回,便还有相见之时。”他说着叹了口气,又吩咐道:“浪儿,你留下来陪爹说说话。天霸你先去找家客栈住下,明日一早,我会让浪儿来叫你的。瞧我这没用的老头子,就不劳烦你伺候了。”
熊天霸好不纳闷,暗中揣摩道:“这老家伙为何不让我留下来?难道他已察觉到了?”于是随口应了一声,便告辞而去。郎中重新帮江南岸换了药,包扎好伤口后也走了。江搏浪伺候父亲到一更天,才就着床角盘膝打起坐来。
二更天时,江搏浪忽觉有人在拍自己肩膀,于是睁眼一看,却是父亲,于是忙问道:“爹,您老哪里不舒服?”江南岸轻声道:“我总觉得这次受袭事出蹊跷,但一时半会又理不出头绪来。我之所以要你留下,就是为了保全这‘昊天镜’。现在事不宜迟,你马上动身赶往汴京,不用惊动熊天霸,我自有用他之处。”
江搏浪急道:“爹,可是孩儿……”江南岸敛容道:“你要是我江南岸的儿子,就别婆婆妈妈像个娘们。你爹我还死不了,先前都是为了掩人耳目假装的,其实并无大碍。”
江搏浪仔细瞧了瞧父亲,见其面色红润,目有神光,果然一副有所好转的样子,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宽了些,于是应道:“爹,那您老多多保重,等孩儿捷报归来。”江南岸把锦盒慎重地交给儿子,嘱咐道:“路上小心,办完事后立刻回来。”
江搏浪把父亲的手贴在脸上,垂泪道:“相信天霸会照顾好您老人家的,孩儿告辞了。”江南岸微笑道:“快走吧孩子,爹等你回来。”
二十多年来,江搏浪还是头一次如此慎重地和父亲话别。看着儿子离去,江南岸长长吁了口气,不觉老泪横流起来。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一别将成为永恒,但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道:“浪儿,玉儿,爹这回真的要走了,爹会在冥冥中保佑你们的。”
江搏浪走后不到一个时辰,窗外忽然闪过一条黑影,接着便有迷烟吹进屋里。过了片刻,来人破窗而入,手中发出道寒光直袭床上。他久不见动静,于是奔至床前一看,竟是空无人影,不由惊诧地“咦”了一声。
便在这时,忽然有人沉声断喝道:“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害我镇南镖局?”随着话声,只见江南岸提着朴刀,从床侧转了出来。来人蒙着脸,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环顾屋内一番后,随即冷笑道:“老东西,你既已算准有人会来,那为何算不出我是谁呢?”
江南岸一听这熟悉的声音,不由震骇道:“果真是你在出卖镖局?”来人冷笑道:“老东西,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以你现在的情况,动武就是自寻死路,还是乖乖交出‘昊天镜’,我或可留你全尸。”江南岸怒火中烧道:“老夫自问待你不薄,可你却做出如此狼子野心的事来。”
来人悻悻然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好奇怪的。”江南岸冷笑道:“只可惜你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一着。老夫早已将‘昊天镜’送往汴京,你什么也得不到。”
“好你个老狐狸,我到底是低估了你,难怪不见那小子踪影。”来人又四下看了看,确定江南岸所言非虚,也只得作罢道:“也罢,那我就先送你上路,再去追那小子。”
刀光闪处,一声金石交鸣紧接着一声闷哼。江南岸重伤之余,功力剩下不足三成,如何抵挡得住这雷霆一击。伤口顿时崩裂,鲜血狂涌而出。来人趁江南岸身体晃动,气力未复之际,突然欺身而上,一刀狠狠扎入了他的心口。只可惜这位驰骋江湖几十年的豪杰,竟死得如此悲凉。
郎中听到动静,端着盏油灯敲门进来。陡见这杀人的场面,正欲尖叫,谁知刚发出半声,就见一道寒芒划过灯火,直接割断了他的咽喉。来人杀死郎中后,遍搜江南岸的尸首和屋中各处,终究是一无所获。他无奈之下长叹了口气,跟着在屋中点了把火,这才穿窗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章 命犯桃花 第一节
转眼就过了一月。姜无涯的工作到也轻松,经常办完事就呆在房中消遣时间。但他的心情却是越来越糟,这和他想见谷芳而又怕见有莫大关系。可以说,他越放不下这份情感,就越是痛苦不堪。
这日,姜无涯忍不住相思,又悄悄来到西苑附近转悠,正巧看见一名郎中由丫环陪着从苑里出来,不由心生纳闷道:“难道是芳妹生病了?这可如何是好?我要不要进去问候一声?”这一连串的问题,搞得他自己也无所适从。他正忧心间,却见小兰从院子里出来,于是急忙迎了上去。
小兰一见到姜无涯便笑盈盈道:“哟!先生的消息到蛮灵的嘛!这么快就来给少夫人道喜了?”姜无涯愣了愣,奇道:“此话从何说起?难到不是少夫人身体抱恙?”
“抱恙?”小兰闻言笑得前仰后合。姜无涯被搞得一肚子狐疑,忙问道:“小生明明看见一个郎中刚离去,少夫人若没病为何要请郎中?”
小兰抿嘴一笑,戏虐道:“瞧先生你读了那么多书,竟是个榆木脑袋。难道请郎中就一定是为了看病?嘻嘻!瞧你那糊涂样,实话告诉你吧!少夫人是害喜了,大夫说都三十多天了呢!不跟你唠嗑了,我还得禀报老太君去呢!”她说完,便乐孜孜地往东苑而去。
“害喜?”姜无涯茫然不知所措,过了许久才自言自语道:“芳妹有喜了?都三十多天了?这难道会是……不,不可能的。他夫妇都结婚月余了,怎么可能会是……”他惊乍之余,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姜无涯才叹了口气,摇摇头失笑起来。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怜,不由深情地望着西苑里的小楼,默然道:“芳妹已添为人母,我也该放心了。唉!不是我的终归不是我的,一切随缘吧!”
姜无涯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起一壶酒便自斟自饮起来。喝得多了,便倒头躺在床上,心下却是一片索然无味。他心知再呆下去也是自找没趣,总不能拆散别人刚建立起来的家庭吧!于是狠了狠心,决定明日一早便返乡,再也不回这个伤心地了。他想着念着,不觉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无涯隐约听到屋外一片嘈杂,好像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大喊,有人在奔走。他拍了拍额头,一骨碌爬起身来,下床打开房门时,正好撞见一位姓邵的镖师。姜无涯见对方一脸哀容,于是忙拉住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夥儿为何哭天喊地的?”
那邵镖师一抹眼泪,伤心道:“原来先生还不知道啊!总镖头他,他老人家给人害死了,灵柩才刚刚运回镖局。唉!多好的人呐!老天爷真是不公……”说到后面,已是涕不成声了。
姜无涯闻言陡觉一阵悲凉,哀痛之情油然升起,一时间欲哭无泪。他虽说没见过江南岸,但是总觉得自己有愧于江家,不能在这个时侯撂脚走人,遂暂时打消了离去的念头,伙同邵镖师一起赶往灵堂拜祭。
缟素如雪,纸钱成霜。青烟绕梁,白幡嘶猎。镇南镖局沉浸在一片阴霾之中,灵堂里外仿佛失去了生气般,到处充盈着肃杀的气氛。凄烈的哭号,断肠的哀吼,交织成了世上最悲凉的乐章。
一俱上等金丝楠木制成的棺椁,就停放在灵堂中央,江南岸的灵位端立于神龛之下。堂里堂外或立或跪布满了人,一个个披麻戴孝,愁眉苦脸,仿佛都在追忆着江南岸的生平。这已是吊唁的第七天,但陆陆续续还有亲朋好友前来奔丧,可见江南岸身前的名望和人缘有多好。
老太君身穿黑衣,拄着拐杖端坐在灵柩左侧,面色平和而镇定。江搏浪和谷芳身披重孝,跪在灵前抽泣,但凡有人前来拜祭,便起身见礼,少不了被来宾安慰上几句。
熊天霸立于灵堂门口迎送宾客,还时不时朝大门张望,也不知在等什么人。姜无涯站在大堂的角落里,低着头默默无语。他见江搏浪夫妇守灵尽孝,心中莫名惆怅,也只好暗自伤怀了。
眼看日渐西沉,亥时将过。这已是停柩的最后一日,江南岸的棺椁明晨便要入土为安,可大家似乎还在等着什么人,而且是个不可不来的人。就在众人焦急万分之际,镖局外隐隐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可闻,到最后随着几下銮铃响,那马一声长嘶,业已停在了镖局大门外。
熊天霸等人伸长了脖子,均将目光投向大门,却不知来的究竟是何许人也,竟如此引人注目。须臾,但闻环佩声起,照壁拐角处突然转出一位妙龄少女。众人顿觉眼前一亮,好似中了魔般再也不愿将目光挪开。
那少女身着一条雪白的流云长裙,莲足轻移间,如风摆柳絮,袅袅婷婷。裙带飘举下,似风回雪舞,秋蕙披霜。她于众目睽睽之下而来,雪玉的脸蛋上却毫无表情。若非那双修长的腿在裙下摆动,还当真如璞雕的美玉。
因为这少女的到来,原本哭声四起的灵堂,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时间仿佛至此凝固,一切事物都因她的到来而成为配角。她就仿佛一坛百年佳酿,饮者莫不从此醉。
正躲在角落里暗自伤感的姜无涯,见哭声嘎然而止,不觉有些诧异,于是顺着众人的目光瞧去。乖乖,这不看还好,一看那颗心顿时突突乱跳起来,竟是难以平息。无可否认,这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仅那份高贵冷艳的气质,就远远胜过谷芳的清秀,自有种无法抗拒的魅力。
忽然想到谷芳,姜无涯不觉一阵惊慌,于是赶紧收敛起目光,暗自埋汰起来。
也许是因为赶路过急,少女面带风尘之色,满头青丝也略显散乱。但即便如此,也掩饰不了她的惊世姿容。她由人群中穿过,带着一股沁人心扉的芳香,就好似那雪山上飘来的云,花海里荡漾的风。月射寒江,霞映澄塘。
熊天霸一见少女到来,顿时喜上眉梢,忙不迭奔出灵堂,迎上去大献殷勤道:“玉儿,你总算是回来了,叫大家好等。老太君吩咐,一定要等你回来祭奠完总镖头,否则就不撤灵堂。”
原来这位荳莞年华的少女,就是江南岸的小女儿江寒玉。她五岁那年被寒月宫宫主柳冰清相中,收为关门弟子,带去长白山神女峰调教。从此一去十余年,期间回家探亲的次数,加起来也不过三两回。而这次她随师父游历中原,本不打算回家,只因接到江搏浪的飞鸽传书,说是父亲被害,故而辞别师父,匆匆赶了回来。
江寒玉面色淡漠,目光冰冷,竟视众人若无物,甚至连眼角都没瞟熊天霸一下,便径直来到父亲的灵柩前。熊天霸拿热脸贴了冷屁股,觉得失了面子,咬牙切齿地把个拳头捏得格格作响。
江搏浪起身对妹妹道:“小妹速去更衣戴孝,给爹爹磕头守灵。”江寒玉闻言面色微变,暗忖道:“你从小就爱使唤我,可我就偏偏不爱听。”只见她由怀中掏出条白绢,轻轻系在手臂上,跟着在父亲灵前磕了三个头,便起身淡淡道:“人和心意都到了,又何必那么繁琐啰嗦。”
这话可谓一语惊四座,把个老太君气得直跺拐杖,啐骂道:“不孝啊!你个不孝女,还不快给奶奶跪下?难道想活活气死老身不成?唉呀!这可怎么得了喔!”她边骂边哆嗦,差点没背过气去。
这也难怪江寒玉。她自幼离家,几乎是由师父领大,所以家庭观念和亲情都显得比较淡薄,再加上她生性孤傲冷僻,做什么事都由着性子,你越是叫她往东,她就偏偏要往西。
江搏浪更是勃然大怒,当下道:“奶奶请息怒,待孙儿来教训这个不孝女。”说着便跳起来斥责江寒玉道:“你如此不尊礼数,就不怕辱没了父亲的在天之灵?你若敢不披麻戴孝,我便打断你的双腿。”说话间,举手便去掴江寒玉。谷芳忙拉住道:“相公不可。小妹年幼无知,又久居塞外,想来不识中原礼教,咱们好生劝导便是。”
江寒玉斜眼一瞟谷芳,冷笑道:“你就是我江家的媳妇?哼!这么快就摆起嫂嫂的谱来了,你还真当本小姐是三岁小孩啊!什么破规矩我不懂。”江搏浪恚怒道:“反了天了,竟敢对你大嫂出言不逊。芳妹你别拦我,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这臭丫头不可。”江寒玉也不理会他,只管抓了把纸钱扔进火盆里。
姜无涯出于书生脾气,于是挺身而出道:“百善孝为先,百行孝当前,为人子女者不尽孝道,实属大逆不道也。”江寒玉闻言面色一寒,冷哼道:“找死。”说着转身一看,见是个书生打扮的年青人,面容还算清奇,就那么卑不亢,昂然立于一丈开外,倒颇有几分英姿。
谷芳觉得说话之人声音很熟,于是扭头看去,不禁大吃一惊,暗忖道:“无涯怎会在此?还穿着孝服?”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险然慌了神。
江寒玉目射寒光,紧紧盯着姜无涯,末了,突然拍出一掌,并娇叱道:“吃我寒冰掌。”姜无涯本不会武功,但觉一股阴寒之气袭来,只得慌忙后退。熊天霸由于江寒玉的冷淡,心里憋着口气,本想替姜无涯挡下这一掌,怎奈江寒玉出手太快,以至于慢了半拍。只听得一声惨叫,姜无涯就如断线的风筝,跌到了灵堂之外。
一股寒气霎时流遍全身,钻心的痛由左肩传来,姜无涯顿时两眼一抹黑,昏厥了过去。谷芳尖叫着扑了过来,抱起姜无涯的头慌乱道:“你怎么了?你可不能死啊!拜托了,不要啊!”熊天霸怕她露出马脚,于是抢上来替姜无涯把脉,须臾方道:“他只是昏过去了,并无大碍。”
谷芳忙摸了摸姜无涯的额头,惊呼道:“好冷,你看他的衣裳都结霜了。”江搏浪凑近一看,果不其然,只见姜无涯的左肩上,不知何时已结了层薄薄的冰霜,不由努道:“小妹,你也太不象话了,怎可在父亲灵前随意出手伤人?”江寒玉冷哼道:“谁叫他出言不逊,自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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