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会想起它们,纵使初遇也像重逢,而它们,每一次的遇见都是第一次,即使重逢也永远是初遇。”
相柳问:“你想记住,还是忘记?”
小夭想了一会儿,说道:“记住,纵使那是痛苦和负担,我也想记住。”
小夭突然停住,凝神倾听,空灵美妙的歌声传来,让灵魂都在发颤,是世间不能听到的声音,小夭记得自己听过。
相柳说:“那是……”
“鲛人求偶时的情歌。”
“你怎么知道?”相柳狐疑地看着小夭。
小夭装作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我猜的,传说鲛人的歌声十分美妙动听,大海中除了鲛人还能有谁有这么美妙的歌声?”相柳不想让她知道在她昏迷时,他曾陪着她做过的事,她也不想让他知道她知道,那些拥抱和陪伴,就都埋葬在漆黑的海底吧!
相柳说:“鲛人的歌声是很美妙,不过他们的歌声也是他们的武器,传说你们高辛族的宴龙就是听到鲛人的歌声,才悟出音杀之计。”
小夭问:“能去偷偷看看他们吗?”
相柳第一次露出为难的样子。
小夭央求:“我从来没有见过鲛人,错过这次机会,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
相柳伸出手:“他们是很机敏的小东西,我必须掩盖住你的气息。”
小夭握住他的手,随着相柳慢慢游着。
小夭看到了他们。
鲛人是人身鱼尾,女子有一头海藻般卷曲浓密的秀发,宝石般的眼睛,雪白的肌肤,十分美丽妖娆;男子却长得比较丑陋,可双臂和胸膛肌肉鼓帐,显然十分强壮有力。男鲛人举着一个巨大的海贝,追逐着女鲛人边歌边舞。女鲛人一边逃,一边唱着歌,灵敏迅捷,总是不让男鲛人碰到她。
在追逐中,女鲛人好似有些意动,慢了下来,男鲛人打开海贝,里面有一颗拳头大小的紫珍珠,发出晶莹的光芒。
女鲛人笑着游进了海贝,捧起珍珠,欣悦地唱着歌,好似接受了男鲛人,在赞美他。
男鲛人也游进了海贝,抱住女子,热情地亲吻着女子,两人的鱼尾交缠在一起,有节奏地簌簌震颤。
相柳想拉着小夭离开,小夭却不肯走:“他们在干什么?”
相柳没有回答,小夭专心致志地研究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这就是交尾啊!猛地转过了身子。
贝壳里两个正交配的鲛人察觉了动静,都露出利齿,愤怒地看过来。相柳抓住小夭就跑。
待确定鲛人没追上来,小夭不相信地说:“你会害怕他们?”
“我不怕他们,但被他们撞破偷窥他们……总不是件光彩的事!”
小夭羞得满脸通红:“我哪知道他们会那么直接?”
“这世上除了神族和人族,所有生物在求偶交配上都很直接。从数量来说,直接才是天经地义,不直接的只是你们少数,所以你无权指责他们。”
小夭立即投降:“是,是,我错了。”
相柳唇畔抿了丝笑意。
小夭好奇地问:“为什么男鲛人要托着一个大海贝?”
“海贝就是他们的家。大的海贝很难猎取,越大表明男鲛人越强壮,女鲛人接受求欢后,他们会在海贝里交配,生下他们的孩子,珍珠其实是这些大贝怪的内丹,是鲛人给小鲛人的食物。”
小夭想起她昏睡在海底的三十七年就是住在一个大海贝里,当时没留意,只记得是纯白色,边角好似有海浪般的卷纹,却记不得它究竟有多大。小夭相问相柳,又不好意思,暗自后悔,当时怎么就没仔细看看自己睡了三十七年的贝壳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相柳看小夭一言不发,脸色渐渐地又变得酡红,不禁咳嗽了一声:“我看你脸皮挺厚,没想到今日被两个鲛人给治住了。”
小夭看了相柳一眼,难得的没有回嘴。
两人在海底漫无目的地逛着,到后来小夭有些累,躺在水中,一动都不动。
相柳问她:“累了?”
小夭觉得又累又困,迷迷糊糊地说:“我打个盹。”说是打个盹,却是沉沉地睡了过去。只不过以水做榻,虽然柔软,可水中暗流不断,睡得毕竟不安稳。
一枚纯白的海贝朝他们漂过来,到了他们身边时,缓缓张开。相柳把小夭抱起,轻轻放在贝壳里,他却未睡,而是倚靠着贝壳,凝视着海中星星点点的微光。
小夭已经一年多没有真正睡踏实过,每夜都会醒来两三次,有时候实在难以入眠还要吃点药。
这一觉却睡得十分酣沉,竟然连一个梦都未做,快醒时,才梦到自己在海里摘星星。海里的星星长得就像山里的蘑菇一般,摘了一个又一个,五颜六色,放到嘴里咬一口,还是甜的。小夭边摘边笑,笑着笑着,笑出了声,自己被自己给笑醒了,知道是个梦,却依旧沉浸在美梦里不愿意睁开眼睛。
小夭睁开了眼睛,看到相柳靠着贝壳,一腿平展着,一腿曲着,手搭在膝上,低头看着她,唇边都是笑意。小夭笑着展了个懒腰,甜蜜地说:“我做了个好梦。”
相柳道:“我听到了。”
小夭突然反应过来,他们在贝壳里,想立即查看,又怕露了痕迹,只得按耐着躺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起来,装作不经意地四下看着,是那个贝壳,纯白的颜色,边角卷翘,犹如一朵朵海浪,十分美丽。
贝壳很大,里面躺两个人也一点不显拥挤。在她昏迷时,她和相柳就睡在这里面,三十七年,算不算是同榻共眠?那两个鲛人把贝壳看作爱巢,相柳把这个贝壳当什么?
小夭只觉一时间脑内思绪纷纷,脸发烫,心跳加速。
小夭暗叫糟糕,她能控制自己的表情和动作,却不可能控制自己的心跳。果然,相柳立即察觉了,看向她,小夭忙道:“我饿了!饿得心慌!”
小夭的脸红得像是日落时的火烧云,努力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相柳。相柳的心急跳了几下,小夭刚刚感觉到,却又立即什么都没有了,她以为是自己心慌的错觉。
相柳淡淡说:“走吧!”
相柳在前,领着小夭往上游去,小夭回头,看向刚才栖息的贝壳。贝壳如一朵花一般,正在慢慢闭拢。
到了海面,天色漆黑,小夭才惊觉,他们居然在海下已经待了一夜一日。
相柳带小夭到了一个小海岛上。
小夭给自己烤了两条鱼,给相柳烤了一条像乳猪般大小的鱼,用个大海螺烤了一锅海鲜汤,小夭装药丸的袋子走哪带哪,她自己的鱼是什么都没放,给相柳的鱼却抹了不少药粉,还没熟,已经是扑鼻的香。
小夭看着流口水,可实在没胆子吃,只能乖乖地吃自己的鱼。
相柳吃了一口鱼肉,难得地夸了小夭一句:“味道不错。”
小夭笑起来,问相柳:“我先喝汤,喝完后再给你调味,你介意喝我剩下的吗?”
相柳淡淡说:“你先喝吧!”
小夭喝完汤,觉得吃饱了,身上的衣服也干了,全身暖洋洋地舒服,她往汤里撒了些毒药,和海鲜的味道混在一起,十分鲜香诱人。
相柳也不怕烫,直接把海螺拿起,边喝汤,边吃鱼肉。
小夭抱着膝盖,遥望着天顶的星星,听着海潮拍打礁石的声音。
相柳吃完后,说道:“我们回去。”
小夭没有动,留恋地望着大海,如果可以,她真想就这么浪迹一生。
“小夭?”相柳直到小夭面前。
小夭仰头看着相柳,笑道:“你觉不觉得这就像是偷来的日子?有今夕没明朝!”
相柳愣了一愣,没有回答。
小夭指着海的尽头问:“那边是什么?”
“茫茫大海。”
“没有陆地吗?”
“只有零星的岛屿。”
“什么样的岛屿?”
“有的岛屿寸草不生,有的岛屿美如幻境。”
小夭叹了口气:“真想去看看。”
相柳默默不语,忽然清啸一声,白雕落下,他跃到雕背上,小夭不得不站了起来,爬上去。
快到轵邑时,相柳把坐骑换成了天马。
他们到小祝融府时,恰有人从小祝融府出来,云辇正要起飞,相柳用力勒着天马头,让天马急速上升。那边的驭者也急急勒住了天马,才避免相撞。
相柳掉转马头,缓缓萍,云辇内的人拉开窗户,扑向外面。相柳见是璟,笑抱抱拳:“不好意思。”
璟道:“我们也有错。”
小夭没理会璟,跳下天马,对相柳说:“你这段日子会在轵邑吗?”
“也许在,也许不在。”
小夭笑着叹了口气,说:“我走了。”
相柳点了下头,小夭利落地跑进小祝融府。
相柳对璟笑点点头,策着天马腾空而去。
璟缓缓关上窗户,对胡哑说:“出发吧!”
小夭找到馨悦,馨悦对小夭说:“颛顼就住了一夜,今日下午已经带淑惠去神农山了,不如你今晚就住在这里吧!”
小夭道:“下次吧,今日我得赶紧回去,我没和颛顼打招呼就和防风邶出去玩了,我怕他收拾我。麻烦你派辆云辇送我去神农山。”
馨悦道:“那我就不留你了,立即让人去准备,略等等就能走。”
馨悦陪着小夭往门外走去,小夭问道:“这段日子忙着哥哥的婚事,一直没顾上和你聊天,你还好吗?”
馨悦叹了口气,微笑道:“不开心肯定是有一点的,但自从我决定要跟着你哥哥,早就料到今日的情形,所以也不是那么难受。”
小夭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拍拍她的手。
馨悦送小夭上了云辇,叮嘱道:“你有时间就来看看我,别因为璟哥哥跟我也生分了。”
小夭笑着应了,待云辇飞上天空,她却脸色垮了下来。
到紫金宫时,天色已黑。
小夭急匆匆地奔进殿内,看到颛顼、淑惠、阿念正要用饭,淑惠看到小夭立即站了起来,颛顼盯了小夭一眼,冷着脸,没理她。
小夭向淑惠行礼,说道:“嫂嫂,你坐吧,一家人无须客气。”
淑惠红着脸,羞答答地坐下了。
阿念却扔掉筷子,跑出了殿,小夭忙掩饰地说:“我和妹妹单独吃,嫂嫂和哥哥用饭吧!”
小夭追上阿念,阿念边走边抹眼泪。
小夭揽住她,阿念推开小夭,哽咽着说:“你干什么去了?身子一股子海腥味,别靠近我。”
小夭苦笑,这姑娘连伤心时都不忘记撒娇。
进了阿念住的殿,海棠命婢女上菜,小夭对阿念说:“你先吃,我去冲洗一下。”小夭侧着头想了想,“你看事情就是从你喜欢不喜欢的角度出发。”
“我怎么才能像馨悦一样?”
“你羡慕她?”
阿念咬着唇,十分不想承认地点了下头:“我觉得哥哥会比较喜欢馨悦那样聪明能干、言辞伶俐、识大体、知进退的女人。”
小夭说:“阿念,你是有些任性傲慢,也有点急躁冲动,但你不需要变成馨悦那样。”
“可是我怕哥哥会讨厌我。”
小夭笑着摇摇头:“他看着你长大,你是什么性子,他一清二楚,既然当年他一无所有时都能惯着你,日后他权势滔天时当然也要惯着你。”
“可是……”
“你唯一需要改变的地方就是克制你的脾气,不能把你的不开心迁怒到别的女人身上,你若真要恨,应该恨颛顼。”
“我没办法恨他……”阿念眼眶有些红。
小夭说:“而且,就如我刚才据说,你发脾气,只会让人家看轻颛顼,现如今大家都盯着颛顼一举一动,对颛顼不利。”
“我会改掉自己的脾气,以后我若不开心,就立即走开。”
“阿念,我再问你一遍,你还是决定要跟着颛顼吗?”
阿念非常坚定地说:“我要和颛顼哥哥在一起。”
“你能接受他只分出一小部分时间陪伴你?”
“我说了,宁要哥哥的一分好,不要别人的十分好。”
小夭叹气:“那你听姐姐一句话,颛顼身边的女人,你都不需要理会,不管是馨悦,还是这个、那个的,你都不要去理会。既然你不能改变一切,你就全当她们不存在,你只需当颛顼来看你时,尽情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当颛顼去陪其他女人时,你就当他去处理正事了。”
“可万一……万一哥哥被别的女人迷住,忘记了我呢?”
颛顼会被女人迷住?除非那个女人叫王图霸业才有可能,小夭大笑出来,阿念瘪着嘴。
小夭忍着笑对阿念说:“只要你还是阿念,颛顼永不会忘记你,你和她们都不同,所以颛顼一直在变相地赶你走,他对别的女人可从来都不会这么善良!”
阿念似懂非懂,迷惑地看着小夭。
小夭觉得阿念的这个心魔必须消除,她很严肃地说:“颛顼绝不会因为别的女人而忘记你,但如果你一方面要跟着他,一方面却接受不了,老是发脾气,他倒是的确有可能会疏远你。”
阿念对这句话完全理解,默默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姐姐,你相信我,既然这是我的选择,我一定不会再乱发脾气。”
小夭说:“那你信不信我告诉你的话?”
阿念苦涩地说:“你是哥哥最亲近的人,你说的话,我自然相信。”曾经,就是因为嫉妒小夭和颛顼密不可分的亲近,她才总对小夭有怨气,后来出现了别的女人,对小夭的怨气反倒渐渐淡了,想起了小夭的好。
小夭爱怜地捏捏阿念的脸颊:“不要去学馨悦,你也学不会,你只需要做一个能克制住自己脾气的阿念就可以了,别的事情交给父王和我。”
阿念鼻子发酸,低声说:“我是不是特别傻,总是要你们操心?”
小夭道:“过慧易损,女人傻一点才能聚福。”
阿念破涕为笑:“那我为了有福气,应该继续傻下去?”
小夭点头:“傻姑娘,好好吃饭吧!”
颛顼连着十几天没理会小夭,小夭也不认错,只时不时笑嘻嘻地在颛顼身边晃一圈,若颛顼不理她,她就又笑嘻嘻地消失。
十几天过去,还是颛顼让了步,当小夭又笑嘻嘻晃悠到他身边时,颛顼不耐烦地说:“没正事做,就带着阿念去山下玩,别在这里碍眼!”
小夭笑对淑惠做了个鬼脸,坐到颛顼身边,和颛顼说:“那我带阿念去找馨悦了,馨悦老抱怨我现在不理她,也许我们会在她哪里住几日。”
“去吧!”
小夭问淑惠:“嫂嫂去吗?”
淑惠悄悄看了眼颛顼,红着脸回道:“这次就不去了,下次再去看馨悦表妹。”
小夭带着阿念去找馨悦,馨悦果然留小夭住下,本以为小夭会因为阿念拒绝,她也只是礼貌地一问,没想到小夭答应了。
阿念知道小夭这是在磨她的脾气,自己也的确想改掉急躁的脾气,所以一直试着用平静的心去看待馨悦,不要老想着她会和自己抢颛顼哥哥。阿念告诉自己必须记住,颛顼哥哥永不会被抢走,只会因为她的脾气而疏远她。
刚开始,每次馨悦和阿念谈笑时,阿念都面无表情,说话硬邦邦的。有时候,馨悦故意撩拨她,叽叽喳喳地笑说她和颛顼的事,阿念好几次都变了脸色,可每次想发作时,看到小夭倚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她,她就又咬牙忍了下去。
日子长了,阿念发现忍耐并不是那么难的一件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就变得自然了许多。忍耐也是一种习惯,需要培养。而且,当她真正平静下来,去听馨悦说的话时,阿念有一种古怪的感觉,馨悦看到的颛顼,并不完全是颛顼。
阿念有了一种古怪的心理优势,她开始有点明白小夭的话,不论颛顼将来会有多少女人,颛顼都不会再以平常心对待,因为他已不再平常,她却是独一无二的。
阿念越来越平静,有几次馨悦好似无意地说起颛顼和她的亲近时,阿念忍不住也想告诉馨悦,颛顼对她有多好,一直懒洋洋趴着的小夭拾头盯了她一眼,阿念居然打了个寒战,立即把要说的话全吞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