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他只得决定一切从简了。
当他决定埋葬时,却又发觉手头缺少一件锄头之类的东西,两个人身上,连一口剑也没有。
冷红溪不得不暂时抛下老人的尸首,到别处去找一找,他匆匆的走出桃林,眼前是几块早田,两三个农人在田里挖着地。
冷红溪很容易的,就向他们借到了一把锄头。
匆匆回到桃树林内,他突然意外的发现了一件奇事!
他看见先前那个肩荷花锄的少女,正匆匆的向桃林内行去,这是他第三次看见她了。
冷红溪不禁心中一动,暗忖道:“这姑娘到底是为了什么?怎么老是在这附近出现呢?
他心中甚为奇怪,就把脚步放轻,隐身在一棵桃花树后!
那个姑娘,匆匆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接着就见她足下一点,如同一片彩云似的,纵身到了老人尸身旁边。
冷红溪为之一惊,暗忖道,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她对一个死人,还会有什么举动不成?
想到此,便更是不动声色,看她准备如何。
少女这时匆匆弯下身子,井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才把老人一只手拉起来!
冷红溪忽然看见老人手上那枚红光闪闪的戒指,不由心中又是一动。
那姑娘,也正全神贯注在那一枚戒指之上,她把老人的手,翻来覆去的看了几回,脸上顿时现出惊喜之色!
随即匆匆把戒指自老人冰冷的手指上取了下来。
可是当她转过身来,正想离开的时候,却吓得面色一白,原来冷红溪已站在了她的身前。
少女向后退了一步道:“你……你这个人……”
红溪面色沉着,冷冷的伸出一只手,道:“拿过来!”
少女脸上一红,微嗔道:“拿什么?我只是看看他是谁。”
红溪冷笑道:“你不要骗我,我什么都看见了,那戒指拿给我!”
少女细眉一挑道:“你有什么资格要,这也不是你的东西!”
红溪鼻中哼了一声,目射奇光,向前逼近了一步,少女神色紧张的道:“这戒指原来就是我的,我自然要拿回来!”
冷红溪微微一笑,道:“你很会扯谎,这枚戒指,老人临终时,已赠送给我了,你还是拿来吧!”
说着又把手一伸,他忽然想起了老人临死前的神情,明白了一切,这戒指,正是老人要送给自己的东西,差一点为这少女偷去。
想到此,他不禁有些愤怒,提高声音道:“拿过来!”
少女柳眉一竖,冷笑道:“好,你拿去吧!”
说着,她忽然右腕向下一压,肩上的花锄向前一翻,没头盖顶的,直向着冷红溪当头打了下来。
冷红溪一声朗笑,右手一翻,已把对方的花锄握在了手内。
少女用力向外一夺,却是纹丝不动。
这一来,她显然是大大吃了一惊,冷红溪一声狂笑,右手向后一带,花锄就到了手中,少女花容骤变,那只持锄的右手,竟自皮破血流!
她没有想到,对方会有如此神力,一时又惊又怕,竟呆住了。
冷红溪花锄到手,只见他右掌作刀状向下一切,那杆花锄顿时从中一折为二,信手抛于一边。
他鼻中哼道:“你还不拿来么?”
少女忽然一咬牙,顿足就跑。
可是她才跑出了两步,冷红溪就到了她身后,她霍地一个翻身,右手五指直向着冷红溪肋下插来!
冷红溪向左一闪,少女右手走空之下,倏又一个翻身,右掌用“小天星”掌式,向冷红溪侧背上打来。
怜红溪右腕一抬,看似无奇,可是那姑娘竟是撤掌不及,为红溪叼住了她的手腕。
她用力向外一挣,只觉一阵彻骨的奇痛,好像骨头都要断了一般,仍然未能脱开对方的掌握。
她忍不住口中“啊哟”了一声。
冷红溪沉声道:“快拿来,否则我会把你这只手捏断!”
少女咬着牙,痛得全身战抖,最后只得匆匆把那戒指递了过来,冷红溪接过,遂自松了手。
少女这时痛得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指着冷红溪道:“你记住……我不是这么好欺侮的!”
冷红溪朗笑一声,道:“我已经尝过你的厉害了!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少女脸色绯红道:“我总有办法报复的,这只‘两相环’,总有一天会到我的手中!”
红溪一怔道:“两相环?这戒指对你有什么用?你为什么要它?”
少女眸子一亮,忽然一笑道:“你看,这戒指对你并没有什么用吧!它不过是一件很普通的东西,我却很喜欢它!”
面颊上,现出了一双浅浅的酒窝,笑着向前走了几步,妙目望着红溪又道:“给我吧!我会感激你的!”
红溪哈哈笑道:“你这是妄想!”
说着把那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之上,少女见状,顿时不禁现出了失望之色。
她望着冷红溪道:“那么,你能告诉我叫什么名字?你和一竿老人之间是什么关系么?”
冷红溪一笑道:“方才我已经说过了,我们萍水相逢,谈不上交情,不过他死时曾说把这戒指送给我,却是真的!”
少女微微冷笑了一声,抚着那一只流血的手,道:“这么说,他并没有告诉你别的什么了?”
冷红溪点了点头道:“他来不及说出,就死了!”
少女脸上微现喜色,冷冷地道:“这么说起来,这只戒指,虽在你手中,其实也等于是一件废物了!”
说着她取出了一小条白色的带子,把手上擦破的地方,包扎了一下,现出很轻松的样子!
冷红溪见这姑娘,彩衣霞帔,风度仪表,均是上乘,只是不明白她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
闻言之下,冷笑道:“本来是一件废物,可是我却不愿被你拿去!”
少女耸肩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就是我不拿,也会有人拿的,我劝你还是不要把它戴在手上,那样太招摇了!”
红溪剑眉一扬,轻狂的道;“我倒要看看哪一个人有本事能从我手指上把这枚戒指拿去!”
少女似乎已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她留恋地望着红溪手上的戒指道:“一竿老人,就是为了保全它,才隐居于此,他武功高绝,一般江湖上人,虽是垂涎这戒指,却是莫可奈何,只是你……”
说着极为轻视的笑了笑,鄙夷地道:“那就太不自量了,江湖上能人异士多的是,这只戒指,他们是志在必得,你一个少年人,虽有点本事,看你到时候有什么能力抵挡他们!”
冷红溪哈哈一笑道:“无知的姑娘,你且看来!”
说罢转过身子,右掌向外一挥,只听得哗啦啦一阵大响,那百十棵盛开的桃树,一齐都弯下腰来,随着红溪掌势过处,弹起了万点飞花,就像是飞舞在当空的蝗虫一般!
半天才散落下来。
少女面色顿时大变,她吓得后退了一步,道:“你……是谁?”
冷红溪笑了一声,道:“你去吧,再要在此罗嗦,可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少女闻言又惊又怒,重重在地上跺了一脚,这才转身如飞而去!
冷红溪傲然的笑了一声,才拿起锄头,在桃花树下挖了一个大坑,把一竿老人的尸身埋入士中。
这时天已渐渐黑了下来,冷红溪站了起来,心中却不无落寞之感!
一竿老人在江湖上,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却想不到临终是如此的凄惨,英雄惜英雄,冷红溪怎不为之黯然?
他在墓前做下了一个标志,心中思忖道,有一天发现了他的家人,也好通知来此为他起灵厚葬!
他在墓前立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子,却发现面前的一枝桃花上,栖息着一只全身白毛的鹦鹉!
这只鹦鹉正偏着头向自己望着,像是在观察着自己的动静!
冷红溪不由淡然一笑,觉得它很可爱,只见它一身雪也似的白羽,顶上一络毛,像一面扇子似的竖着,那双眼睛更像是两粒小玛瑙珠儿。
冷红溪正想用内力隔空把它擒过来。
不想,他的手方抬起,那鹦鹉却“呱”地一声窜空飞去了。
他慢慢的踱出了桃林,来到了茅亭,天已大黑,再说,发生了这件事情,已使他没有雅兴再钓鱼了。
四月十五日。
天微明,巴山摘星崖上忽然来了三位不速之客!
三个人是一老二少,全着白衣。
他们三个人,骑着一白二黑三匹快马,来到了崖前的“垒在亭”前,一齐勒住了缰绳。
为首是一个白冠白面,白发白须的老者,他伸出手来一摆道:“我们下马吧,看来,我们比他先到!”
说着翻身下马,身形一掠,就到了亭内。
他身后的一双白衣少年,年岁均在二十五六,生得豹头环眼,貌相甚为英武!
这两个年轻人,各从一匹黑马上翻身下来。
然后他们把三匹马,拉至亭后系好,才步入亭内,分侍于老人左右!
天上的彤云,这时仿佛为风吹开了,空中现出了一片灰蒙蒙的晨光。
老人伸出一只白瘦的手,摸了一下胸前的胡子,他那张隐藏在长发内的面颊,竟是那么的窄,乍看起来,简直像一个巴掌那么大小,两颧高耸,衬托得他那无血色的一张瘦脸更可怕了。
这老人身材倒是不矮,只是看起来太瘦了,瘦得像是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
他左右的那一对年轻人,看起来,极像是一对孪生兄弟,事实上也确实是的。
二人的高矮胖瘦,几乎全是一般,古铜色的脸腮上,有着青色的须痕,浓眉大眼,一副赳赳气概。
在左边的一个年轻人,双手捧着一口短剑,黑色的剑鞘,佩着同色的剑穗。
他们二人侍立在老人左右,很是恭谨。
这时那白冠老人落坐在一面石鼓之上,他看了一下天色,阴沉的道:“时间还早,你二人留心动静,为师我略为静坐一会,那老儿也该到了!”
说着两只瘦手,轻轻的放在膝头之上,一双眼睛微微闭上,竟安然入定。
不一会儿,东方布满了红霞,天光遂也大亮了起来,瘦老人身形微一晃动,即睁开了眸子。
他身侧的一对少年,兀自直直挺立着,一副神威不可侵犯的样子。
白冠老人鼻中哼了一声道:“盛老儿也许有自知之明,不敢来了!”
他身边那个捧剑的弟子,冷冷一笑道:“一竿老人如果不来,师父莫非就算了不成?”
白冠老叟阴森森的一笑,道:“算了?嘿嘿!没有那么便宜!”
右边那个少年,浓眉一挑道:“师父,依弟子之见,不如此刻就登程,往成都浣花溪去找那老儿……”
白冠老叟摆了一下手,冷笑道:“现在说这些,为时还嫌过早!”
说着又冷哼了一声,道:“盛老儿生平说话,倒是言出有信,今日如无特别事故,他必然会来的!”
那个捧剑的弟子道:“他要是不来呢?”
白冠老叟嘻嘻一笑,道:“日出后他若仍然不来,我们就可回去了,依照规矩,这场比试,他是自甘认输了!”
那弟子神色一喜,道:“往后又该如何?”
白冠老叟一只手捻着长须,冷笑道:“依照约定,我就可索回那件东西!”
他说完了这句话,往东方看了一眼,只见红霞更多更浓了,日出已在刹那之间。
于是他由石鼓上站了起来,微微叹息了一声,道:“我们可以回去了!”
捧剑的弟子道:“师父,我们再等他一会吧!”
老叟一笑,道:“他不会来了!”
说话之时,一轮红日,突地由东方天际一跃而出,红光大盛,远天被渲染成了一大片火红。
白冠老叟一笑,道:“带马,我们赢了!”
可是,当他目光向侧面一扫之时,却不由微微一怔,遂又坐了下来,道:“且慢,有人来了!”
两个弟子为之一惊,顺着师父目光望去,但见一个长身少年,正一步步的向着这边走来!
白冠老叟口中“晤”了一声,道:“我说这老儿是言出有信的!”
说话时,一双瞳子微微合拢,隐隐现出一片杀机。
他身侧那个持剑的弟子怔然道:“不是的,怎不见那一竿老人呢?”
白冠老叟目光再次张目注视,这才发现来人是个少年,一身青衣便履,鼻直口方,神采飞扬。
他那高壮魁梧的身材,似乎比自己这对弟子,更形雄伟豪迈!
这个少年是谁,他并不认识。
三个人俱都好奇的向来人望着,望着对方一步步向这亭子走来。
来人走到亭前,才站住脚步,双手抱拳道:“三位请了!”
白冠老叟冷然道:“少年你来此作甚?是游山过路的么?”
青衣少年目光炯炯的道:“不是的,我是来找你的!”
白冠老人一怔道:“你是谁?”
少年冷然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尊驾必是蝇面叟闵苍了!”
老人面色微惊,点头道:“老夫正是,少年你是谁?找老夫为了何事?”
那豪迈的少年,脸色一沉道:“在下姓冷,只为受一故友所托,前来会你!”
说着手指老人身后二人道:“这二位是谁?”
老人脸上现出一片失望,冷笑道:“一竿老人怎么不亲自前来?莫非死了不成?”
少年冷然道:“你说得不错,我那盛昆老哥,已然物故了!”
白冠老人不禁大吃了一惊,他霍地站了起来,道:“你说什么?”
少的冷笑道:“盛昆已死,在下是受他所托,前来代他会见尊驾,听候尊驾发落。”
蝇面叟面色剧变,口中“啊”了一声,摇了摇头道:“我不信,小伙子,你不要给我来这一套!”
说着一双凸出的瞳子,鄙夷地望着对方,冷森森地一笑道:“他以为不出面见我,派一个少年,就能把这件事情化解了么?”
青衣少年一声朗笑道:“闵苍,你误解了,一竿老人确实是死了,在下受他临终所托,前来见你,确是实情!”
蝇面叟听这少年竟然如此狂傲,直呼自己姓名,不禁勃然大怒,冷笑道:“你是盛昆什么人?”
冷红溪道:“朋友!”
蝇面叟强忍怒火,道:“盛昆不来,叫你一个孩子前来,莫非以为我会网开一面不成?”
冷红溪一笑道:“谁又叫你网开一面了?”
蝇面叟脸色一变,怒容满面道:“你说你是代盛昆前来,有何为证?”
冷红溪自怀内掏出了那张帖子,手微扬,那张请帖,便平平的,直飞向闵苍面前!
蝇面叟闵苍,不由大吃了一惊,他实在没有想到,对方一个少年,竟会有如此精湛的功力。
当下徐徐伸出一掌,把那张帖子接在了手中,低头一看,正是自己亲笔所书,邀请盛昆来晤的字帖,不由点了点头,道:“既如此,少年,我就向你说话了!”
说着反掌向外一挥,那张帖子,又平平正正的飞回来,冷红溪冷冷一笑道:“主人既已过目,足证不假,这帖子还要它何用?”
只见他掌心迎着一翻,当空响起了一声轻炸,那张帖子,竟炸成了粉碎,随风消散。
冷红溪这一手功夫,顿时把对方师徒三人全都看得呆了!
就在他翻动掌心之时,蝇面叟无意间发现了他戴在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更为之吃了一惊。
他呵呵一笑,抖动了一下身上那袭白绸长衫,道:“如果老夫这双眼睛不花,你手指上所戴的那枚式指,正是一竿老人收藏的‘两相环’,可是?”
冷红溪心中一动,想不到这一枚小小的戒指,江湖上竟是如此重视,足见这戒指定有一番来历了。
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这是盛昆老哥临死时,赠给我的东西……”
闵苍打断他的话,怪笑了一声,道:“只怕你还不配戴它!”
说着遂直直的坐了下来,并回身望望两侧那一对少年道:“这是我两个弟子,少年,我给你介绍一下!”
当下手指那个捧剑的弟子道:“这是我大弟子雷鸣!”
又指着左边那个少年,道:“这是二弟子雷九!”
冷红溪却连正眼也不看那两个少年一眼,蝇面叟嘻嘻一笑。继续道:“看来,你们年岁相差不多,老夫我偌大年纪,如同你交手,不免落人话柄,少年,你如能胜得我这一对弟子,你就可离开巴山自行而去,否则……”
说到此,阴森森的怪笑了一声,道:“小伙子,你这只两相环却要留下来,这是我与一竿老人盛昆的约定,你却不能不遵!”
冷红溪面色冰冷的道:“我那位老友嘱托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