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十二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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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十二亭-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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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良武功确实不错,可文采可就花花绿绿了,此时竟没听出老庄主是在讥讽自己,倒还认真的认为自己不错,不由踱到边上去,又摇起了折扇,若非在这大厅上,说不得早哼起几句风月小调了。
万雷兰虽是女流,但脾气却火暴得很,见此情景不由站起来冲慕容长明一抢拳大声道:“老哥哥,这婚姻之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哪能由得一个小丫头胡来?倘再依慕容姑娘的意思,我岂不是又要在这里坐上一个通宵?”她以前也来提过亲,不过那次慕容长明坐关,由慕容兰娟接待。
那是三年一度的五帮六家聚会,慕容兰娟首次露面,但仅这一面便将这几个公子哥儿的魂魄给勾走了,薛沉香的主意他们是直接不敢打,但慕容兰娟身上他们毕竟还有那么一点儿想头,所以,一窝蜂地闹着父母前来提亲,可惜结果差不多一样。
东方青连大门都没进:“庄主,小姐都出去了。”
南宫剑坐了三个时辰的冷板凳。
金万能吃了十三盏青茶,差点儿把肚皮给涨破了,最后只好一走了之。
万雷兰则更好,一直在庄里等了一个通宵,也就仅见了兰娟一面,却给气了个七窍生烟。是以她有此一问,接着又道:“即如此也罢了,但我们宽儿这几年可是消瘦了不少呀!我可真担心他的身体呀!”
她嘴上虽说百里宽消瘦,可实际上谁看不出来百里宽是真的宽了,何止没瘦,这三年没胖上个二十斤也得有三十斤。
慕容长明尚未答话,东方青已接茬儿道:“万夫人说得没错,儿女的婚事还不是咱们做父母的一句话吗?灯儿,还不快给你世伯送上去?”
东方灯一点头,上前两步,将手里的红木匣子往慕容长明面前的桌上一放,一揭盖,慕容长明身边的慕容忠就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双目一阵放光。
匣子中只有两张纸片,但却绝不是普通的纸片,而是当今世上最大的银号“咸丰银号”的银票,每张一千万两的银票。
两千万两白银!
一个教书先生一月的供奉也不过二两白银,两千万两!该有多少?慕容忠虽为慕容世家的总管却也没有一次见过这么多钱,也无怪他要讶怪的了。
但当后两件礼物送上来时慕容忠差点昏了过去。
南宫柳送上来的是一枝“万年玉如意。”
百里宽送上的则是一张“汗血宝帐”大不盈一握,展之近丈,重不过几两,刀剑难伤;入之冬暖夏凉,另有奇香扑鼻,久久不散。这些东西的价钱又何能以万来相计?
第四只匣子一打开,慕容盅已确实晕了过去。
这只匣子里只有一只手,一只女人白白润润纤纤细细的左手,上面刻了许多蝇头大小的红字,也不知前人用的什么秘方,竟使这只手传了数百年而不腐,正是天残帮能够称雄的《天残秘录》的上半部。
对于一个习武的人来说,这东西又何能再以价钱来相计?
四只匣子一字排在桌上,发散着诱人的光芒。
慕容长明却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突然感觉到一场武林大风暴即将来临,各派都在拼了血本儿的扩充实力,以待有所举动,而对于争夺自己的女儿,进一步控制慕容世家,这不过仅仅是个开始而已,老人突然第一次感到了无奈的滋味。他懒懒地靠在椅子上,轻轻地道:“娟儿也该来了!”
门帘一掀,春风一闪,众人眼前已多了一个艳的如火,冷的如霜的红杉俏女子来,正是慕容兰娟。她连看一眼众人都没有,轻移莲步来到慕容长明的身边,轻轻地道:“爹,你找我?”
老人缓缓睁开眼:“哦,娟儿,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还不快给你几位世叔世伯,几位哥哥见礼?”
慕容兰娟一扫桌上的四只匣子,又看一眼屋中诸人,冷笑道:“我看就不必了吧!诸位可真舍得呀,好大的手笔!”
她人极美,即使在冷笑时居然也另有一种说不出的神韵,直看得四小身子都酥了。
四个老的虽说阅历丰富,但心中有鬼,一听此话,不由齐齐脸上一红,一阵尴尬。
东方青不自然地笑道:“贤侄女说笑了!”
“说笑?”慕容兰娟柳眉一挑,冷冷问道:“你怎知我是说笑?你怎知我要说什么?”
“这……这……”东方青不由一愣,硬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时竟瞠目结舌地呆在当地。
金万能心道:“好厉害的女孩子!”嘴上却道:“你东方叔叔自然是在说你的婚事了。”
“哼!我的婚事?”慕容兰娟轻蔑地一笑,随手从桌上摸起一个盒子:“没想到我慕容兰娟还能值这么高的价钱,真是太看重我了!各位何不直说是为了慕容山庄而来,为了慕容山庄的十八处钱庄,一百处米庄三千口人马上万亩良田而来,为了慕容山庄在江湖上的名望而来?!”
四人被揭露得如此露骨,不由脸上都涨得如猪肝一般,只“你……你……”的却说不出来。
慕容长明也脸色一变,不得不站起来叱道:“娟儿,你喝多了,快回房去休息去吧!”
慕容兰娟却甩手道:“我为什么要回去?为什么要回去?!我说得难道不对吗?”她回头看看四家之主:“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自己看看!你们自己看看!什么三大世家,什么天残帮!一个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尼女,一个跟着官府勾结欺压良民,一个跟着山贼坐地分赃,还有一个只管往赌场里跑,这就是你们所说的风流才子?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忠信之人?!”她越说越气,再也不能自已,竟将四家的老底儿也抖了出来!“搞暗杀,搞抢劫,贩卖私盐,以杀人取乐,劫死人的钱财,这就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的行径?简直是一群流氓,强盗!这些东西拿来做什么?只会污了我们慕容家的大门,脏了我慕容兰娟的手!”啪!那柄万年的玉如意竟被她摔的粉碎!
她话尚未完,东方青已是满脸铁青,金万能脸上一片狰狞,万雷兰和慕容剑额上的青筋根根暴起,突突跳动。四小也被她的这番话吓呆了,任他们如何地胆大包天,也绝不敢在此时此地说出这些话做出这些事来,四小反倒更加看好她了。
慕容长明一见事情不妙,连忙回身,一记耳光刮在女儿脸上喝道:“放肆!你胡说些什么?还不快给我进去!”
这一掌好重,直把慕容兰娟打出三步开外,一跤坐在地上,嘴角渗出了血丝,怔怔地看着这个平时舍不得动自己一根指头的父亲,流着泪,茫然地叫一声:“爹!”一边的芸儿连忙过来搀扶。
这一声“爹”叫得慕容长明心中一阵刀绞,但他却依旧装做未听到,快步走了下来向四人一抱拳:“小女不知天高地厚,四位千万不要介意,请坐,请坐!”
四人的气这才稍平一些,都慢慢坐了下来道:“不妨事,不妨事!”
慕容兰娟却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冲到慕容长明面前叫道:“爹,你是不是在娘的坟前说过女儿的婚事由女儿自己做主?”
“娟儿,你……”慕容长明不由叫道。
“那好,你们听着!”慕容兰娟突然面向四人一字一顿地道:“本姑娘答应考虑你们的要求了!”
她此言一出,不只慕容长明大吃一惊,就连四个老家伙也不由面面相觑,惊疑不已。他们原以为慕容兰娟要坚口反对此事,却没想到她居然亲口提出此事。四人心中不由一紧,随即又一宽,且不管你是真心也好,气话也好,只要你答应出嫁,这就好办。
四人立时会心一笑,但一笑的同时,各人又在心里自打各自的小九九,现在四家联合迫亲的事已成功了一半,再往后就是要如何击败其他三家而入主慕容世家了。
虽说慕容兰娟骂他们骂的痛快,但倘一嫁过来,慕容家的实力一到手,到时便要怎么报复,还不是由着自己吗?想到这里,各人脸上又都露出了阴毒的笑容。
却听慕容兰娟又道:“但我还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四小一听慕容兰娟答应此事,心都乐开花了,竟也顾不得长辈尚在场,先行发问了。
“第一,抛绣球,比武招亲!”
众人不由一愣:“这算什么?”
“招亲只十天,前七天,由我抛绣球定夫,七天中若无我中意之人,七天后比武招亲,但彩球规则仍在,你们不能阻止别人到这里来!”
“倘七天中,你随便找一个人把绣球抛了怎么办?”南宫剑担忧地道。
慕容兰娟冷笑:“我慕容兰娟是那种人吗?更何况是我招亲,规矩自是我定,你们不愿意大可不必参加,我正求之不得!”
金万能眼珠突然一转:“姑娘这一招也太损了吧?”
“哦?我损在哪里?”
“你这不明摆着要咱们四家自相残杀吗?”
“哈,你们倒齐心!”慕容兰娟冷笑道:“只是这次的事,大家都明白;我还是那句话,来与不来悉听尊便,只是,你们敢吗?”慕容兰娟突然冷笑着问。四小:“比武台上,刀、剑可是无眼的!”
四人被她秀目一瞪,只觉得心中一紧,不禁有些怯意,但此时已关宗派面门大事,谁还再能退缩!金碧良首先一扬折扇:“姑娘只管划下道来,姓金的接着便是。”
他一答应,其余三人立时胆气一壮,也跟着答应下来。
南宫剑、东方奇、金万能、万雷兰互视一眼,齐向慕容长明看去。
慕容长明长叹一口气道:“就依她吧!”
东方青又问慕容兰娟:“那第二条呢?”
“第二条?”慕容兰娟突然一转身,奔到门前,猛地一拉门道:“招亲五天后正式开始,现在你们都给我滚!快滚!”
四人不由勃然大怒,立时拍案而起,身后的四少却轻轻地一扯他们的衣服道:“走吧!”
四人看看正在门口气得浑身发抖的慕容兰娟,又看看身后的四少,这才一齐向慕容长明一抱拳。“既是如此,慕容庄主,咱们五天后见!”说着,鱼贯而出。
慕容长明无话,怔怔地站在那里。
“爹——女儿怎么就这么命苦哇!”等最后一个人走出店门,慕容兰娟突然一下子扑进慕容长明怀里,放声大哭。
“孩子。”慕容长明也老泪纵横,伴手抚着女儿的长发吁叹道:“天大的事,爹和你在一起扛了!”
月已西垂,大万的角落里站着缩着膀子的芸儿,椅上则坐着慕容长明。
“你还不说?”慕容长明突然大喝道。
芸儿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爷,我跟小姐出去,确没发生什么事呀!”
“没发生什么事?”慕容长明突然站了起来,负手绕了芸儿一圈:“若真没发生什么事,小姐为什么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一直郁郁寡欢,心事重重的样子?若真没什么事情刺激她,今天,她怎么会发疯似的那么做?为什么,为什么!你说呀!”
芸儿吓得泪都流了下来,嘴里仍叫道:“确实没发生什么事呀!”
“你还骗我,你还骗我!”慕容长明突然一把提起芸儿,对着她的脸大叫道:“你知不知道,她是我的女儿,她是我唯一的女儿!她娘死的早,我不能让她再受苦,我不能让她再受苦!”这个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健者,此时竟如平人一般老泪唰唰滚落下来。
芸儿看着。一阵心酸,不由叫道:“老爷,你不要哭了,我说,我说!”
慕容长期连忙把她放了下来道:“快说!”
芸儿道:“其实我也不十分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猜八成跟那个何天香有关。”
“何天香?何天香是谁?”老人不由一阵迷惑:“江湖中从未听到过这个名字呀,你从头讲来!”
于是,芸儿便自遇天香始,一直到古道树边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末了道:“自从那天回来后,小姐就一直闷闷不乐,经常一个人发呆,时不时还写些词什么的,所以我猜是那个何天香的原因。”
“她做词?”老人一惊:“她做些什么词,你念来我听听。”
“有一首好象是……好象是这么念的:本叹此身归无宿,笑鸿雁,来来去去,年年为谁碌?
古道林边飞尘处,心谁属,醉眼朦胧,知君在何处?“
她话尚未完,慕容长明已低声嘟囔开了!“鸿雁为谁碌……她又为谁碌?……她心又谁属?她又为谁醉……知君在何处?哦,我明白了,我明白娟儿这些天为什么这么憔悴了,她的心已不在,她的心已飞远了,不在爹这儿了!”老人说着,已苍老的坐在了木椅上。
“老爷!”芸儿忙过来扶住了他。
“是他,一定是他!他叫何天香,娟儿一定是看上他了。可是娟儿既已属意于他,为什么还要答应五天后的婚事呢?”老人陡然一惊:“不好!娟儿这样做,只怕已是抱了必死之念,这,这可如何是好?”老人吓得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或许,或许这何天香还做了什么让娟儿心冷的事,娟儿才如此伤心的?可娟儿什么也没说,而听芸儿说法,除了那一掌,似也再没有什么出格之事,可为什么,为什么?……老人越想越糊涂,越想越焦虑,越想越害怕,不再负了手来来回回在厅里踱了起来:”看来,为了娟儿,只有找到这个何天香,只有找到这个何天香,才能解开这些疑团。娟儿这丫头的脾气我是最清楚的,她不想说的事,是谁也问不出来的,最好先不要惊动她,以免再生出别的枝叶来。“想到这儿,慕容长明立住身子叫道:”芸儿!“
“在,老爷!”
“你还认得这个何天香吗?”
“自然认得!”
“好!我不管他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十天之内,你一定要带他来见我!”
“啊?这个……”芸儿面有难色“我们只见过几面,奴婢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呀!”
“无论如何,芸儿。”慕容长明走到芸儿面前:“你听明白了吗?无论如何!你得把他给我找出来,你们小姐的命就在他身上,你知道吗?”
芸儿一惊:“难道我们小姐被他下了毒?”
“那倒不是,只是你们小姐的魂被他带走了,我现在就是叫你去追你们小姐的魂!”
“老爷,你别吓我!”芸儿的脸不由白了!“那他不成妖怪了吗?咱们该去找个法师,要不和尚也行!”
“唉”,老人一叹:“你还是快去找那个何天香来,他比什么和尚法师都管用!”
“我不懂!”芸儿茫然道。
“你将来会懂的!再叫上几个人吧!山庄各处分堂都听你节制,要人要物要钱都不必可惜,只要能尽快找到那个何天香!”
“是!”芸儿退了出去。
“唉,娟儿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老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也很单薄。
慕容山庄后院,一座孤坟,一间小屋。
慕容兰娟就跪在坟前,月光同样将她纤细的身影拉得更长,更薄,更孤清。
砰!砰!砰!慕容兰娟突然对着孤坟磕下三个响头,然后猛地扑在坟上,紧紧抱住坟头哭道:“娘——娟儿这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了,还有什么话,你就多跟娟儿说几句话吧!你不要再这样冷冰冰的了好不好?都十三年了,你就老这么冷冰冰的,难道娟儿就真的那么讨你的厌吗?娘——娘——我不要你像那些人一样对自己的儿女说那么多,女儿只要你一句,一句还不行吗?女儿十天后就要死了,难道你还是一句也不肯对女儿说吗?娘——娘——”
但她千呼万唤,那冰冷的坟内还是没有一丝回答。
但旁边的茅屋里却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娟儿,你娘确是死了,十八年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慕容兰娟已打断了他的话:“不,我娘没死,她没死!你胡说,你骗我……”
“我又何须骗你,是我亲眼看见你爹把她埋下去的。人死不能复生,你痛我又何尝不痛,你爹又何尝不痛?你每次来这里哭一场,我又何尝不也哭一场?”屋中的人似也在落泪。
“前辈!”慕容兰娟突然道:“我爹事务忙,每次我来这里的时候,都是你陪我。说实话,我真的好想看看你,以前是你不许,但现在娟儿就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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