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明玉下马,便在这条毯上一步步的向前走去,可奇怪的是外面已闹翻天,可绣庄中却是静悄悄的一点反应都不见。
吱——史明玉推开楼门,却发现里面香烟缭绕,正中竟摆了一张坛,祭坛!
江小晴一身缟素,缓缓地回头,脸上竟已挂了一串长长的泪痕!
史明玉不由心头狂震,先前的欢喜在一瞬间碎成云烟,连忙上前一把抱住江小晴问道:“小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何公子死了!”江小晴突然扑在史明玉怀里嚎啕大哭!“是魔尊和何天弃联手杀了他!”
“什么?踹斯礼死了?!”史明玉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乱,但还是问出了一句话:“诗箱她知道了吗?”
梆梆梆……
钟山,忘月庵。
观世音依然手捧净瓶,用那片慈和的笑容笑看人间;雾气缭绕围绕着她的,同样是那熏人欲醉的香烟!
江小晴,史明玉就悲伤地立在她身边,同样的沉默无言,因为他们的面前有一张已经磨得十分光滑的蒲团!
史诗箱就静静地坐在这张蒲团上,手上的槌木一下下平静地敲在面前的木鱼上,梆梆梆,声音那么清脆,那么均匀,却带了一种说不出的肃穆之感,钻出香烟,飘出大殿,直融入了那无限的辽远!
经过一年的苦修,这位昔日金陵的第一大美女,似乎已超脱了整个尘缘,什么也再难以打动她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情感。
她的眼睛依然闭得是那样的紧,她的面容依然是那样的安然,就连敲木鱼的手也没有一丝的慌乱!
又是一阵香烟笼来,遮住了她的脸,使人觉得她已离这个世界更加的遥远,但香烟散尽,江小晴却明明看见,她紧闭的眼睑之下,已有一条深深的泪痕,沉重而无声,美丽而凄惨!
落日黄昏,烈火残焰;遍山缟素遍山幡,漫天飞钱漫天雁!
薛沉香,婷儿,叶留痕,慕容兰娟,周遗梦,柳含烟,郭疏影,许侍霜,王雁云,李凝雪,冯暗凝一身雪衣伫立在崖前,身后的武林人物黑压压的一大片,武林四绝在,燕山三义在,、栖霞公子在,墨龙祥在,余循真在,席无义在,连城双笔上官日上官月在,就连远在慕容山庄的黄直和芸儿也在,凡武林中能得到消息的正派几乎也都在,而郭强、江城月、韦笑河、田尺儿等人更在!
何天香虽然死了,但在他们眼中却已是神!
晚风吹动了周遗梦怀中的湘妃琴,发出呜呜凄凉的声音,是每个人的心在痛苦的呻吟!
落日黄昏,漫天纸钱在晚风中向崖底飘飘扬扬地浮沉,直叫人断肠销魂!
婷儿便在漫天纸钱中静静地走向崖边,走向那一片片在空中漂浮着的云!
“你干什么?”身旁的薛沉香连忙拉住了她的袖子。
“嘻嘻,嘻嘻……”婷儿似想起了什么,却又似什么也没想起,突然在崖边痴痴地笑了,是那样的傻,那样的痴!
薛沉香的心立即被压成粉,碾做尘,几乎连站已都站不稳,却仍旧以莫大的毅力咬者下唇,向众人平静地道:“正是因为何公子已经走了,咱们才更不能走;倘咱们都走了,何公子留下来的事业,又有谁去完成?”
山风渐强,将灵幡纸钱在空中肆虐地扭曲,翻滚,更吹皱了众人身上雪白的衣裙!
山风中,有笛音响起,是郭疏影手中的碧玉地笛,笛音里,还有低沉的琴音在触摸着每个人的灵魂,是周遗梦的湘妃琴!
落日黄昏,落日黄昏!黄昏过后,却又何日是晨?!
岳阳,天星楼。
泰山大祭虽已过去了七天,但这里的气氛依然非常的沉闷。
婷儿的病已愈来愈重,除了何天香的名字外,她已几乎不认得任何东西,先前所恢复的那一点儿灵智已复又荡然无存,侍霜,慧香与田尺儿叫得越急,她睡的愈是昏沉。
七天了,日日夜夜,天星楼上回荡的一直是周遗梦那早已淘空了灵魂的琴音。柳含烟,王雁云,郭疏影等人便独自在房中黯然伤神!
泪水早已在泰山大祭前就流尽,能流逝的也就唯有那一点点正被黑暗与空虚缓缓所吞噬而尽的心罢了!
而郭强、江城月、韦笑河、向歌吟、云七,余问天,赫天南则镇日聚在一起狂饮,酩酊大醉之后便一起爬着吵着去给何天香报仇,但奇怪的是,每次喝酒之后,几个人都会鼻青脸肿地给仍了回来,然后浇上几桶凉水。
用薛沉香的话来说就是:“何公子已经死了,但现在,我们绝对不能再毫无价值的去牺牲了,哪怕是一个人!”
大堂中,慕容兰娟正眉头紧皱,朝薛沉香担忧地道:“薛姐姐,仅仅七天之间,魔山已荡平青云、沙河、长白三派,正道盟也收伏虎鹤、黄山、茅山三派,只怕再用不了多久,他们的魔爪就要伸向咱们天星楼了!”
薛沉香却轻轻地摇头道:“我想暂时还不会。因为何公子一回来,就造成了三方的绝对均势,魔尊和何天弃都怕咱们实力大增,所以联手毁了何公子,但现在,他们却需要咱们的互相牵制,以免对方过于坐大,所以不该这么快便对付咱们,而咱们现在的重要任务便是必须保存实力和扩充实力,否则,早晚会被他们一口吃掉……”
话尚未完,砰的一声响,楼门突被许姥姥一下撞开,急急就叫道:“楼主,不好了,栖霞门遭何天弃突袭,栖霞两位前辈战死,江公子和李姑娘来不及通知楼主,已先去了!还有昨晚咱们江北的燕子楼、淡月楼两楼同时遭到庞姥姥的突然袭击,吴、贺二楼主以下一百四十三名姐妹无一幸免!”
“什么?他们真这么快就动手了?”薛沉香不由霍然而起。
“看来,何天弃已经真的等不及了!”慕容兰娟也不由缓缓地站起,恨恨地道。
“魔尊一个月后正式称皇登基,也无怪他急了!”叶留痕不由轻轻地叹道。
突然锦儿一脸刻毒地走了进来,躬身一礼道:“禀楼主,正道盟的特使求见!”
“正道盟?我倒要看他们要说些什么!有请!”薛沉香不由冷笑道,长袖一拂,昂然就坐!
叶留痕却不由看着锦儿奇怪地道:“锦儿,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锦儿依旧不说话,脸色却更现阴毒!
因为,正道盟的特使已跨进了门内,领头的,居然就是庞姥姥!
薛沉香的脸色不由突变,目若喷火,却强自忍住道:“是你?!”
“楼主,两年不见,一向可好!”庞姥姥也皮笑肉不笑地道。
“没想到,你居然还敢回来?”薛沉香狠的连牙齿都挫得格格直响。
“我这次回来,其实也是为大家好!”庞姥姥阴笑道。
“哦,你居然还想着大家?”许姥姥忍不住嘲讽道。
庞姥姥不由尴尬地一笑道:“你们也应该知道,凭你们天星楼现在的实力,要想跟何盟主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为了天星楼两千名姐妹的性命,我劝你们向何盟主投诚,以免遭血光之灾!”
“没想到庞姥姥居然也生了一副菩萨心肠,只是昨夜你带人连杀燕子淡月二楼一百四十多名姐妹的时候,是不是也带着这副菩萨心肠呢?”许姥姥不由破口大骂道。
庞姥姥脸上也不由勃然变色,怒道:“许姥姥,我来劝降是给你们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这儿有何盟主的手谕一张,你们听好了!‘即令天星楼以下即刻投降,否则,三日之内,楼焚人亡,血溅苍黄!正道盟何天弃手笔。’你们都听清楚了没有?”
叶留痕、慕容兰娟、许姥姥,锦儿脸上不由齐齐变色。
“哈哈……”薛沉香却陡然仰天长笑:“好!好!何天弃,你够狂!不过,你们可以回去告诉他,纵是天星楼的人全倒下了,也绝对不会投降!而至于你,庞姥姥,你就大可不必回去了……”说道这里,薛沉香突然看着庞姥姥笑了。
庞姥姥不由面色大变,突然飞身而起!
但已经晚了!碧芒电闪,轰的一声,庞姥姥的脑袋已被一枚碧血神针炸得四散飞扬!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一名随从不由战战兢兢地叫道。
“住嘴!谁若再不滚,杀!”薛沉香的脸色突然有史以来第一次变得那样的狰狞无比,竟连叶留痕,慕容兰娟,许姥姥,锦儿也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冷战。
“快走!”四名随从此时哪还再敢多说一句,连忙连滚带爬地滚出大堂,落荒而逃。
“薛姐姐!”叶留痕连忙拉住薛沉香的袖子急叫道。
薛沉香终于缓缓地平静下来,却朝许姥姥淡淡地道:“许姥姥,传令下去,本楼在各地的分舵,两天之内解散,全部人员散入地下,等候楼主指示,另外,通知大家,收拾东西,咱们明天就离开这里!”
“什么?你不是开玩笑吧!”四个人同时大惊。
薛沉香不由长叹一口气,轻轻地道:“我何时跟你们开过玩笑?庞姥姥说的对,以咱们现在的实力,确实不能跟何天弃对抗。所以,以退为进,保存实力,以待来日正道武林的复兴,也未尝不是上上之策!”
“楼主!”许姥姥和锦儿不由同时扑通一声猛跪在地下,痛哭失声。
“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还不快按我说的去做!”薛沉香也凤目含泪,却依旧挥袖厉声道:“总不成天星楼还未解散,你们就不听我话了!”
大火!又是熊熊的大火!将整座天星楼完完全全的湮没!火光照亮了原野,惊起了一林的寒鸦!
“烧吧!烧吧!”薛沉香就坚强地站在火光之前缓缓地道:“这座楼就算毁在我手里,我也决不会让它落在你们手里;总有一天,我还会回到这里,再把它重新建起来的,总有一天!”
长宁,听竹轩,湘妃小筑。
周遗梦轻轻推开可已略显陈旧的木门,轻轻地道:“不好意思,寒舍简陋至极,不知各位还住不住的惯?”
薛沉香不由笑道:“周姑娘说笑了,像咱们这些人,现在能有个地方住就已经很不错了,谁还能再苛求些什么?”
纪小秋却笑道:“周姐姐还客气,像这样幽静的地方,在外面只怕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你倘是要嫌弃,就干脆让给我吧!”
傅清竹却笑道:“就凭你,也能在这种地方呆下去?我只怕到时向大哥会给你揪着耳朵拖出来!”
众人不由齐声哄笑。
纪小秋不由狠狠在傅清竹身上擂了一拳,笑叫道:“你就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又何必一定这么露骨?郭大哥他们刚刚出去才几天,你就急得和什么似的,还净说我!”
这下换成了傅清竹的脸红透了,忍不住啐道:“纯粹胡扯!却也不知道半夜睡觉的时候谁硬揪着我的耳朵一个劲儿地喊:”好呀,你还去喝酒?哪天和那个天杀的大头一起醉死在外面才好!“
哄,一句话甫出,众人已是笑得几乎趴在地上,纪小秋更是恨不得立即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众人听她们互相揭短,不由连心都乐开花了。
终于还是薛沉香首先止住了笑,清了清嗓子道:“好了,大家都不要笑了,现在郭大侠他们都出去打探消息了,咱们应该趁这段时间好好练一下功夫了!”
众人都沉默。不错,这段时间,武林中发生的事太多了,魔尊终于正式称武皇,而何天弃也不甘示弱,改“正道盟”为“弃天教”。两者一南一北,隔江对立,势同水火,已冲突了不下数十次,一场大的对决已迫在眉睫!武林中各种绿林势力更是随波助澜,应运而起,腥风赤浪,暗藏礁石。众人不由又纷纷为郭强向歌吟他们担心起来!
她们的担心是正确的。因为郭强、向歌吟、韦笑河、云七、赫天南、余问天他们此时确实陷入了极大的危险之中,因为他们正立在十八名黑衣铁甲的骑士面前,这十八名骑士皆以黑巾蒙面,只留一双凌厉的双眼,令人望而生畏,尤其手中一把寒光四射的长剑,更让人毛骨悚然。
树林中,十八名骑士没一个人说话,但铁马得得,缓缓地缩小了包围圈。
郭强浑身浴血,忍不住回头看看身后同样一身是血的五个人,惨然地道:“现在,只有我留下,你们回去告诉薛楼主,就说武皇新租了三十六支‘旋风十八骑’,何天弃新建了‘血衣七十三剑’少林寺已全毁,青城山也已全乱,武林中就只剩下一座听竹轩,没事让她们千万别来!”
“郭大侠!你走,我留下!”韦笑河不由叫道。
“走!难道还要我打你们走吗?”眼见“旋风十八骑”的包围圈越来越紧,郭强不由急得红了眼,回头朝众人吼道。
“你们都不要争了,还是我留下!”余问天突然挤在了最前面。
“说好的我是老大,你怎么不听我的话!”郭强血红的眼睛瞪得溜圆。
啪!郭强含怒的一拳被余问天紧紧地架在胸前:“我们从来就没有不承认你是老大,但是,你死了,傅姑娘和墨姑娘怎么办?”
郭强眸子中的神光在渐渐变黯,其他人也渐渐把头垂了下来。
“好!我们走!但你千万要保重!”终于郭强猛地抬起头,紧紧地抱住余问天的肩,真挚地道。
“大家都是好兄弟,还说这些?好了,大家若真有缘,听竹轩见!”余问天使劲一推郭强,长剑一挥,笔直向前!
铮铮铮!剑花飞散,余问天的每一剑都被磕出偏门之外,而余下的十七骑则成扇面朝众人奇速地包抄过来。
“走!”郭强狠狠地看了剑花弥漫一步一步后退的余问天一眼与众人一起向外狂奔而去。
铮铮铮铮铮!包围圈终于合到了一起,顿时剑光大盛,枝飞叶溅,剑气冲天!
余问天便在剑网中腾转挪移,手中的长剑几近疯狂!
突然,十八名黑衣骑士默默地对望一眼,十八把长剑竟然同时划下,余问天身边的几株大树应刃而断,剑光一折,同时匹练般地卷向中心的余问天!
天罗地网!
余问天知道再也走不脱了,突然大叫一声,身形全力向前怒射!
嘎!对方的长剑竟将他的肩胛一透而过,而余问天的长剑也在同时将对方的头颅一砍而飞。
砰!没了头的骑士竟出拳,一拳将余问天从他的长剑上倒着打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在地上。
唰!十七把长剑一齐向倒在地上的余问天斩下,而没头的骑士这才缓缓地倒下了身子。
嘭!突然间,天地间刀光暴涨!就在十七把长剑快要触到余问天的身子的时候,十七骑士突然拦腰被刀光扫中,土崩瓦解般碎成一堆瓦砾,十几株大树同时轰然砸在一起。
树后,缓缓现出丹下清忠,丹下明月与铁男四人的身影。
砰!丹下明月恨恨踢了已然昏迷的余问天一脚,怒道:“好,你的眼界既然这么高,咱们便把你送给何天弃,看你能撑多久,把他抬走!”
啪!弃天教,龙虎堂上,余问天被重重地摔在地上。
何天弃半躺在虎皮椅上,连正眼也懒得看余问天一眼,阴阴道:“丹下门主,你给我送这个人来是什么意思?”
丹下清忠却笑了:“我知道你与魔尊都在找薛沉香,这个人当时是与薛沉香一同失踪的,弄醒了他就应该知道薛沉香那贼婆娘到底跑哪儿去了!”
何天弃却依旧淡淡地道:“找薛沉香是我跟魔尊的事,你这么上心干什么?”
丹下清忠却冷笑:“你们追查薛沉香,固然是为了斩草除根,但更重要的却是为了鄱阳湖底的宝藏,难道不是吗?”
何天弃的眸子猛地收缩,嘴上却道:“丹下门主,你胡说些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丹下清忠也冷笑,却继续道:“你应该知道,我若把余问天交给魔尊所产生的后果!现在你的实力还不如他,倘再加上黄巢宝藏,哼哼……”
何天弃霍然而止,大声道:“别说了,你要什么条件?”
“丹下清忠在东瀛,虽不说富可敌国,却也确实富甲一方,黄巢宝藏我没兴趣,我只想一见能和魔尊的《鬼王御魔录》和《佛骨魔笈》一较高下的‘苍天血泪杯’!”丹下清忠的眸子也突然收缩。
“好!丹下门主这么痛快,在下又怎敢推脱?待你助我夺得黄巢宝藏之后,《血泪秘笈》任你观看三月!”何天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