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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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影重重-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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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家里唯一能稍稍记挂她一下的人大概就是风子瑛了吧?初晨望着风子瑛感激的一笑。

风子瑛望着女儿的背影,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对于这个女儿,他自知风家欠她太多,但是对于妻子的所作所为,他都是默许了的。皇家的规矩多,彦信的名声也不好,虽然明知女儿嫁过去后可能不会太好过,但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他能做的很少,只希望她嫁过去以后不会太难过而已。

天空阴沉沉的,偶尔还飞下几片细小的雪片。初晨立在廊下等春意去找风安,若是别人,自然可以让他送去,但是风安不同,他年纪很大了,是风家的得力老人,先前一直跟在风老爷子身边服侍,少不得要给他些体面的。

屋里屋外是两个世界,廊上的寒冷昏暗与主屋里的温暖亮堂形成鲜明的对比。一阵冷风吹来,初晨缩了缩脖子,紧了紧身上银红缎面的灰鼠皮袄,她的披风落在了主屋里,她也懒得去拿,她下意识的不想看见他们家人团聚,其乐融融的样子。春意拎着几个纸包小跑着回来,看见她冷得缩头缩脖的样子,叹口气:“姑奶奶,这么多的丫头婆子,你就不会喊个人去给你拿?”又跑回去给她拿披风。

“苏公子。”身后传来春意的声音。

“我给小师妹送披风来。”苏缜的声音变得低沉有力,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曾几何时,总是被她嘲笑的那个公鸭嗓子早已消失不见。一切都在提醒着初晨,他们之间相隔了太久。

苏缜停在她身前,为她系上披风,“小师妹,我送你回去。”初晨冷冰冰的拒绝了他的殷勤。苏缜尴尬的缩回手,把手放在廊沿上,按住一片刚刚落下的雪片。六菱型的雪片接触到他的指温,很快化成了一颗晶莹的水珠。

他的手有风霜之色,很大,手指纤长灵活有力,已经是个成年男子的手了,不再是从前那双洁白而养尊处优的公子爷的手。这些年,他经过了些什么事呢?

“小师妹,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跟我说?你不愿意见到我吗?我以为,你看见我会很高兴。”昏暗的灯光下,苏缜的脸上有说不出的落寞和失望。

“他们都说你死了,我的承受能力一贯不好。”不管怎么样,活着就是好事啊,多少次,她都曾在梦中看见过那张充满阳光的笑脸。初晨想对他挤出一个笑容,结果挤出一句冷冰冰的话。

“你在怪我?”苏缜停下脚步,认真的望着她,眼前的小师妹,美丽动人,是他见过的最美最可爱的女子。他最后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才十一岁吧?将近七年了,这张曾经带着婴儿肥的脸,如今已没有了稚气。只有眉眼中,还藏着那熟悉的,故作的冷淡和倔强。还是他的小师妹,那个总是恶作剧,惹得绿绮夫人暴跳如雷,她自己偏站在一旁笑意盈盈,过后又躲在角落里偷偷哭泣的小女孩。

他习惯性的伸出手,想揉她的头发。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他和她已经长大,她就要是别人的妻了。笑容僵硬在脸上,随即又开心的笑了,她终于做成皇子妻了,这是风家人和她的梦想,她一定很开心的,他应该为她开心才是。

看着苏缜脸上的笑容,恍惚间,从前那个飞扬跳脱的苏师兄又回来了。这一刻,仿佛时间从没有在他们之间造成距离,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初晨的眼泪落下来:“这些年你去哪里了?一点音讯都没有,他们都说你死了。”

“我去了魔鬼城。”苏缜有些慌乱的给她擦眼泪,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一看见她流泪就心慌。

“那你为什么不让人送信回来?为什么不早些回来?”初晨别扭地不肯让他擦。“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伤心,多难过?”他曾经是她幼时的温暖,但这个温暖也在那个阴沉的早上,随着绿绮夫人美丽的嘴唇冷冰冰的吐出一句:“你苏师兄死了。”便烟消云散。

要他怎么说?师傅临死时让他送她的骨灰去魔鬼城,他又怎能不答应?魔鬼城,那是个隐藏在沙漠深处,神鬼莫测的地方,他是去找它了,但从来也不知道是否可以找得到。他花了整整两年多的时间,无数次的在沙漠里穿行,随行的二十多个人也只剩下两三个。就在水尽粮绝,去寻水源的时候,无意之中居然找到了魔鬼城。魔鬼城,不只是众人眼中的魔鬼,还是他心里的魔鬼。进去倒是容易,但想要出来,又谈何容易?他只能先尽其所能地生存下去,再考虑其他的事情。他强笑道:“沙漠里没有人送信啊。还有,我认不得路,不敢出来。”

初晨心中早原谅了他,泪盈盈的道,“你一定吃了不少苦,为什么要去那么可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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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庭院深几许 第三十八章 寒香乱(上)

苏缜心底袭上一股暖意,还是他的小师妹最心疼他啊。春意在旁边偷偷地跺脚,就是温暖的南方,夜里也是很冷的。小师妹不是最怕冷吗,他还拉着她在这外面站了这么久,苏缜自责起来。他正要喊初晨快回房去,却看见初晨已停止了哭泣,转而笑盈盈的望着他,他想起了他们的小时候。

苏缜第一次见到初晨时,她不过四五岁,是个病歪歪的小丫头。他那个时候已十岁了,站在她的面前,比她高出许多。而就是这个病歪歪,身量瘦弱娇小的小丫头,一看见他,就凶巴巴地瞪他,不准他碰她屋里所有的东西,不准他使唤她的丫头,甚至不许他和她一起喊师父。

她凭什么呀?他记事时就和师父在一起了,师父首先是他的师父,然后才是她的师父。小丫头片子,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要不是师父病了,需要在她家休养,要不是她一哭起来,就让他心里酸溜溜的不好过,他才不许她做他的小师妹呢。

那天她过五岁的生日,她父亲,那个笑得很好看的风家大公子,送了她一只挂着金铃铛的小狮子狗元宝。元宝全身都是白的,只有两只眼睛周围的毛是黑的,就像一个人被打乌了眼,看上去就让人想笑。她拿着当宝似的,天天都要抱着元宝一起睡,一个人就可以和元宝说上半天话,还和元宝在一只碗里吃饭喝水,谁说就和谁急。脏死了,他虽然也很喜欢元宝,总是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摸它,逗它玩,也曾将鸡腿藏起来喂它,但要他用狗舌头舔过的碗,他是怎么也不肯的。

其实他也很想和她一起玩,一起说话呢,她对小狗都那么好,为什么就对他那么凶呢?师傅不是说,他是最招人疼爱的孩子吗?以往他遇到的其他小伙伴也都是极喜欢他的,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苏缜有些想不通。他去问师父,师父摸着他的头说:“因为初晨不知道你喜欢她呀。如果你让她知道了,她也会对你好的。”

可是要怎样才能让初晨知道他喜欢她呢?这个问题着实难住了苏缜。最后,他决定要对元宝好,只有这样,她才会理他呀。于是,他不再偷偷的摸元宝,反而总是当着初晨的面逗元宝玩。他省下鸡腿,拿去喂元宝,元宝也喜欢上了他。初晨开始的时候,对元宝总是追着他很是生气,还甚至为此推打过他。他锲而不舍,不管初晨脸色多么难看,话多么难听,他都要去和元宝玩。慢慢的,初晨也就习惯了,虽然对他还没有什么好脸色,但至少不会再骂他打他。

有一天,元宝不知怎么了,病怏怏地躺在篮子里一动不动,初晨哭个不停。他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话说他原来还喂过狼崽来着。一碗草药灌下去,一天的功夫,元宝又活蹦乱跳了,初晨从此用崇拜的眼神看他,总是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喊他大师兄。

他兴致勃勃地给初晨讲其他地方的奇人异事,他从小就和师父行走江湖,知道的自然不少。见初晨听得入神,羡慕无比的样子,他好心的跟她许诺:“晨儿,将来等你长大了,师父的病好了,大师兄带你到处去玩可好?”

初晨却拽拽地跟他说,她将来是要去京都嫁给皇子的,什么地方去不了?那时候他还不知道皇子有什么了不起,但听说她要嫁别人,心里酸酸的不好受,为此几天都没有理她。

她每天的时间都被排得满满的,晚上睡得极晚,早上却五更就要起床,风雨无阻。她要学的东西很多,除了和他一起习武之外,女红针指,琴棋书画,什么都要学。小小年纪,她的眉间总是挂着疲累,一看见绿绮夫人和她的弟弟初阳的时候,又像刺猬一样竖着尖尖的刺。他只知道自己心疼她,天真的她,疲累的她,倔强的她,凶巴巴的她,悲伤的她,欢笑的她,无一不在吸引他的目光和让他心痛。师父经常跟他说,让他把初晨当做亲妹妹一样来看待。他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这样说,他没有妹妹,但他觉得在他心中,初晨比他的亲妹妹还要亲,她和师父一样,都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她们对于他,重逾生命。

他曾帮她一起捉弄初阳,一起惹怒绿绮夫人,一起戏弄她的其他师傅,然后又一起疯狂大笑。他天真的以为,这样她就会快乐些,但结果她哭得更凶。他手足无措,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哄她开心,或是偷偷溜出去弄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来给她,或是把师父不许传给她的功夫偷偷教她,或是跑去厨下做些好吃的给她,或是做鬼脸逗她笑,只有看见她笑了,他才会好过。

但是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怎么也留不住。师父的病始终也没好起来,一日更甚一日。在他十六岁那年,她还是去了,临死的时候要他立下重誓,把她的骨灰送到西北魔鬼城。初晨不让他走,拉着他哭个不停,但他终于还是狠心地走了,师父教养他十六年,教养之恩远重于生身之恩,他怎能让她的遗愿不得满足?

“小师妹,咱们切磋一番,让我检查一下你这些年可有偷懒?”苏缜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脸上却绽放出快乐的微笑。嘴里说着,一掌就向初晨拂去。

春意抢先一步接住他的掌风,顺带将初晨拉到身后:“对不住,苏公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小师妹一脸的苍白?刚才躲避他的时候,是一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样子?苏缜沉下脸,“这是怎么了?小师妹,你不会把师父教你的功夫全都忘记了吧?难道我一走,你就再也没练过?”

初晨脸色越发苍白,春意忙道:“苏公子,你冤枉姑娘了。姑娘她是——”

初晨制止住春意,轻描淡写地道:“师兄,我其实是发生了点意外,中了毒,功力都没有了。”她的那些事情,没有必要和师兄说,说了也不起什么作用,反而图添烦恼罢了。

苏缜一听,急得不得了,忘形地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向她的脉探去,“还疼吗?中的什么毒?你怎会发生这样的意外?难道没有人帮你解吗?怎会连功力都没有了?这些人是拿来做什么的?是谁害的你?”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他还是一样的疼爱她。

他不停气的一连串问将出来,倒让初晨笑了:“早就不疼了。时间也长得很了,害我的人也死了。锥骨蚀心散,还有一样什么毒,这毒解不了。”望着苏缜担忧的样子,初晨觉得很好,有一个人真心关怀的感觉真好。

苏缜认真地为她号脉,初晨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师兄小的时候就懂得用草药为元宝治病,难道他也会医人?希望刚刚燃起,就被无情的破灭。

“啊,我的医术太浅了。只知道你当时虽然没有及时得到解药,但有人给你多次服了奇药,才勉强把毒压下去了,所以生命才无忧。不过你放心,我总要千方百计地为你找到这解药的。”苏缜皱着眉头认真地说。

多次服了奇药?她真的沾了彦信的光?也罢,就当他是将功赎罪好了。有了师兄的保证,她倒是放心不少,师兄答应她的事情,从来就没有食言过。

“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苏缜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仍然拉着她的手不放。

“咳!”假山后,有人咳嗽了一声。“咦,苏大哥,姐姐,你们还在这里?”初阳瘦高的身形从假山后面转出来,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二人的手看。

苏缜不着痕迹的缩回自己的手:“初阳,你怎么来了?赶了一天的路,你不累吗?怎么还不休息?”

初阳道:“苏大哥不累,我也不累。很久没有看见姐姐了,来看看她。”说着走过去横在两人中间,拉着初晨的手,“姐姐,你的手好冷呢。我们一起进去好不好?我给你带来了好东西。”他晃了晃手里的小盒子。苏缜皱了皱眉头,似很是不喜,但还是退了一步。

初阳也给她带了礼物?初晨有些反应不过来。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个都给她带礼物?

一时有些冷场,春意忙道:“不知大公子带来的是什么?也给奴婢瞧瞧呀?”边说边拉了拉初晨的袖子。

初晨忙笑道:“给姐姐瞧瞧?”伸手去接那盒子。

初阳却往后缩了缩,脸可疑的红了,“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只是药,嬷嬷说对姐姐的身体大有好处的。”

他还有这心思?初晨越发好奇,“是什么药?”

初阳手忙脚乱地将盒子塞在春意怀里,“姐姐,我走了!”刚跑了两步,又跑回来拉苏缜,“苏大哥,你的房间收拾好了,我带你去瞧,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好让人弄。”不由分说,硬去拉苏缜。

苏缜苦笑:“小师妹,明日我来看你。”初晨见初阳那毛手毛脚的样子,颇不放心,忙交待:“初阳,你要好生照顾苏大哥哦。”

初阳不耐烦:“知道了!”

春意笑道:“果然还是小孩子呢,刚刚还那么周到,一转眼就又不耐烦了。”

初阳顿住脚步,回过头来,冷冷地瞪着春意,一字一句的:“我十五岁,不是小孩子。”

春意唬了一跳,忙赔礼道:“请公子恕罪,奴婢僭越了。”

初阳冷哼一声,又望着初晨甜糯的笑:“姐姐快回去呀,这里太凉了。”

初晨诺诺地应了一声,两三年的时间,初阳的变化太大了。刚才他那冷冷地样子,分明就是另一个绿绮夫人,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初阳一惯是个任性记仇的家伙,他又怎么可能忘记苏缜对他的捉弄呢?他这样天天腻着苏缜,恐怕是受了绿绮夫人的指示,借机来监视二人的。初阳,也知道男女大防了。其实她和苏缜,那就是纯粹的兄妹之情啊。再说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又怎会还有其他的想法?就是有其他的想法,她也不会拖累大师兄的。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皇家权势的可怕。

上卷 庭院深几许 第三十九章 寒香乱(下)

自风子瑛来了后,初晨每晚都到主屋和他们一起用餐。她旁观两个弟弟的表现,初阳没有了小时候的娇气任性,变得内敛而沉稳有礼,知道谦让姐弟。而初蕴却可能因为是幼子,又最受宠的缘故,显得有些刁蛮跋扈。

这日,苏缜早早便出了府,说是要去拜访个朋友,要过几日才能回来。彦信府上送来两个西瓜,因为是冬日,加之风氏久居北地,而北地向来少见这西瓜,所以显得弥足珍贵。用完晚饭以后,大家坐在一起吃西瓜,风子瑛向来最会体察下意,特意交待除了给苏缜留一些以外,各房有脸面的下人都可以分得薄薄的一小片,因为这是新姑爷的体面。这样一来,主子们可以分食西瓜少了许多。初蕴自来最爱此物,看见东西有些少,已经有些不高兴了,他不好怪责父亲,便道:“这广陵王恁地小气!送人东西也只送这么点子来,可够塞牙缝的?”

初晨一听,惊讶万分。这初蕴怎么说出这样没有规矩,没有教养的话来?多亏苏缜不在,否则要让他看笑话去了。却见绿绮夫人和初阳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倒是风子瑛沉脸骂道:“你这话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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