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便迸溅到她脸上,她忙收回手转身扑到皇帝怀中,水却已经溅的一脸。
皇帝看着怀里的墨婉,她抬起头,嗤嗤的笑着,发梢尤带着晶莹的水珠,那乌黑的鬓发腻在白玉似的脸侧,丝丝分明,水珠子缓缓滑落,顺着脸颊,直流到青色刻丝的衣领去了。
秋雨颇凉,浇在身上寒意渐起,墨婉不由得伸手掩面,打了个喷嚏。
皇帝道:“不是着了凉?”
墨婉依旧笑盈盈的,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仰头对皇帝说:“这才叫观雨。”想了想又说:“今儿万岁爷带我来看雨,明儿我带万岁爷去赏月。”
皇帝笑着看她,她挑眉道:“礼尚往来,应该的,别客气。”
他道:“又不是十五,月亮不圆,有什么可赏的?”
她反问:“为什么一定要赏圆月?”顿了顿又笑着说:“不见乡书传雁足,惟见新月吐蛾眉,月亮弯弯也好看。”
皇帝抬手把她脸上的湿发捋到耳后,说了声:“好。”
雨越发的大了,在青砖上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雨雾,宛如缥缈的白纱,有风刮过,那白纱袅袅地飘去。亭中有人撑了灯,在这雨夜里那透出微黄的烛光来。
正是初秋,雨夜寒凉,皇帝看着她,胸中却似三春胜景,只愿这雨不停,就这样一直下到天长地久才好。
第二天,老天爷很给面子,给了一个响晴的天儿。
天虽放了晴,储秀宫的青砖上依旧滑得很,廊下的醉蝶花因为一夜的急雨被吹的散落到了地上,红墙璃瓦的颜色被雨水洗的分外洁净,连空气里也带着一股清新湿润的香味。
昨夜直过了子时乾清宫的太监方执了腰牌送墨婉回了储秀宫,这会子墨婉正睡着。
瑾玉却听帐内有微弱的咳嗽声,瑾玉忙掀了帐帘,见墨婉闭目躺着,眉头紧紧皱着,面色通红。瑾玉朝墨婉的额头伸手一摸,只觉滚烫,心下想着,必是昨夜受了风寒,忙转身叫梨香:“去告诉惠主子,说咱家主子发了热,请太医院的人来瞧瞧。”
梨香答应着出了西配殿
瑾玉又叫赵奇舀了温水,润湿了棉纱给墨婉擦脸。
不一会儿,梨香回来,瑾玉见她一脸的委屈像,就知道定是在惠嫔那挨了钉子,问道:“惠嫔主子怎么说?”
梨香说:“我去正殿与惠主子说,我家主子发了热,到如今还睡着,要请太医院的人来瞧瞧,惠主子连眼都没抬,只哼了一声说,没什么大病,定是昨夜累着了,睡一会儿就没事了,还请什么太医?”
瑾玉皱着眉,说:“那也只好再等等看。”
过了晌午,墨婉依旧混混睡着,瑾玉喂了几次水,也不见她醒来,便起身往正殿去了。
惠嫔正品着茶,有人通禀瑾玉进了内堂,一进来她便规规矩矩给惠嫔施了,起身方道:“惠主子,我家答应染了风寒,正发着热,奴才瞧着不好,特来报了惠主子知道。”
惠嫔一边抿着茶一边答应着:“知道了。”、
瑾玉咬了咬嘴唇,说:“奴才想着这么拖下去怕是不好,想请太医院的……”
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啪”的一声响,惠嫔把青玉的茶盏重重撂在案几上,说:“昨儿不是还好好的,真要是有病,还能闹到半夜才回来?早上也不见来问安,全没了宫里的规矩,依我看就是眼里没有我这个一宫之主,你们这些个奴才倒是忠心,巴巴的跑来两趟,太医院是给她开的?没病没灾的就要请来看?”
瑾玉不好再说什么,只要低身又施了礼,退出了正殿。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码得还算愉快
☆、四十、有病就治病
直至酉时初刻,墨婉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睁眼一瞧,天已经黑了,内堂里点着灯,她只觉得没有半点力气,挣扎着坐了起来,瑾玉听见声响忙上前伸手按在她额头,依旧滚烫,只问了声:“主子,怎么样?”
墨婉只觉得头沉的很,说:“头晕,倘若是睁着眼睛还好,要是闭上眼睛哪怕是只有那么一下,就会天地翻转的不停。”又问:“这是什么时候了?”
瑾玉拿了被子卷了卷放在她身后,说:“现在已经酉时了,主子从昨晚上回来一直睡到现在,额头滚烫的,还发着热呢。”
墨婉说:“我渴了,倒水来?”
瑾玉忙叫梨香倒了水来。
墨婉喝了口水,觉得得嗓子生疼,全身很冷。
心想这是昨天晚上着凉了。这体质也太不好了吧?
又想着今天好像有约会吧?真不好意思,看来要爽约了。
瑾玉本想对墨婉说说,她们去找惠嫔要传太医,可惜被惠嫔赶回来,转念又一想,不行,现在和她一说这事儿,她一上火,病再严重了呢?
忍了吧。
其实墨婉根本就没有找医生看病的意思,以她前世+今生的患病经验,她根本没把发烧这事儿放在心上。上辈子身强体壮,有个头疼脑热的,挺一挺就过去了。再说着发烧就是身体免疫细胞和病菌做斗争的过程,墨婉对自己的免疫细胞很有信心,觉得它们一定会打一个漂亮的胜仗,而且战斗时间也不会太长,有个两三天就能凯旋了。在这个理论的指导下,她决定卧床休息,多喝水,不吃药,与病魔斗争到底。(主要是考虑到上次在隆禧馆吃的汤药,味道简直是……太难喝了!)
所以姑娘根本没意识到储秀宫里就医难的问题。
墨婉躺在床上,足足盖了三层被子,依旧觉得很冷。然后就不停的喝水,一杯接着一杯,然后就开始一次接着一次的上厕所。
墨婉感叹:没有冲水马桶着实不方便啊不方便。
姑娘在储秀宫里与病魔作斗争,皇帝全然不知。
皇帝歇了午觉起来便去听讲进,待回到暖阁的时候以近酉时,看着天上渐渐落下去的太阳就想起昨天墨婉说要带他去赏月的。
向来都是自己带被人去干某某事情,现在反过来了,一向当惯了组织者,偶尔被别人组织一下感觉其实也不赖。
晚上有活动,皇帝做了准备,换好了衣服,着人去召此次赏月活动的东道主。
等了不长时间,东道主没等来,李德全自己回来了,而且脸上表情不佳。
一问才知道,原来活动的组织者病了。
不用问都知道,昨天晚上着凉了。
其实着点凉,感点冒也没什么大不了,属于自愈性疾病,也就是说,不吃药也能好(只要免疫力没问题)
但是皇帝不这么想,他觉得这事儿亭可怕的。
不能怪康熙草木皆兵,实在是这个年代宫里的女人们十分脆弱,有点风吹草动就能一命呜呼。为了充盈后宫他是不停的娶,老婆孩子是不停的死……
很多情况下都是都是感冒发烧,然后就直接死掉了。
康熙的小心灵实在受不起这样的惊吓,所以马上问:“太医怎么说?”
这样一问,李德全为难了。怎么回答啊?实话实说?惠嫔不让请太医,态度极其明确——病死拉倒。先不说皇帝会不会责罚惠嫔,自己就先把惠主子得罪了,惠主子又是明珠家的亲戚,这宫里宫外的,竖起这么两个敌人,以后日子还能好过的了?
但是,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李德全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混到今天这个位置不是偶然的,用“机警过人”四个字形容他一点都不夸张,他转了转眼珠,说:“奴才到储秀宫的时候,云主子刚醒,病着的人不易打搅,就没宣太医,奴才想这会子传太医瞧瞧才好。”
皇帝想了想,听出了端倪,不过没说什么,同意了。
迷迷糊糊高烧不退的姑娘,躺在床上正难受着。
一群四个留着山羊胡,老鼠须的男人由太监引着到了储秀宫。
瑾玉并不意外,下晚的时候见着李德全,她就知道肯定会有人来,不出所料,天还没黑透,医护人员就到了。
墨婉见着太医就有点意外了。
皱着眉头,咧着嘴,仿佛此时口里便泛出了那一股苦涩的汤药味。
基于小时候的印象,墨婉对于医生这个职业打心眼里往外不喜欢。医生温柔的话语,伴随着压舌器按住舌头末端带来的呕吐感,也显得那么恐怖;护士阿姨那温柔的微笑在锐利针管的衬托下也变得狰狞了。所以无论你是中医、西医、牙医、御医,甚至是兽医,墨婉统统的不想见。
虽然不愿意看到医生,但是她也没蠢到畏疾忌医的地步。况且这些医生也是领导派来执行公务的。
没了白大褂,没了挥之不去的消毒水的味道,至少直观上好受一点。
诊了脉,四个人开个碰头会,会个诊,得了个结论。
偶感风寒。
墨婉:不用你们说我也知道。
商量了个方子,回去抓药了。
太医还没走,墨婉回想起那一碗碗黑漆漆的汤药,将几位主治医师叫到身边说:“不知几位大人可否将药调成药丸?”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可以。”
得到肯定的答案,姑娘补充道:“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再在药丸外面裹一层糖?”
御医:(⊙_⊙)?
忽略他们惊奇的表情,墨婉解释道:“汤药太苦。”/(ㄒoㄒ)/~~好怀念前生的糖衣药丸啊。
四位老鼠须太医表示:…_…|||
汗归汗,尊重病人的要求与权利,时刻为病人着想,千方百计为病人解除病痛,救死扶伤,是医务人员的基本职业道德规范,所以,四位老鼠须医生答应了墨婉,回去研究一下。
御医走后墨婉又总结出一条做嫔妃的好处:可以享受公费医疗。墨婉摸着下巴:这可比买医保划算多了……
享受完公费医疗的姑娘继续休息。
四位御医回去复命交差,特意向领导汇报了一下关于患者提出要吃裹糖药丸的特殊要求。
于是四位老鼠须御医在皇帝脸上看到了自己刚才的表情:(⊙_⊙)?
御医回:“云答应说汤药太苦。”
对于墨婉在减轻自己痛苦这一方面而表现出的卓越的智慧,康熙觉得很好笑。
不过有着卓越智慧的姑娘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她没告诉御医药丸的大小。
根据常规,药丸被制作成一个个直径为2。5厘米的圆球。
这实在不能怪太医,因为当时药物的提炼加工技术还不完善,一般都是以量取胜,所以这是当时药丸的标准尺寸。
墨婉捧着药丸开始运气。
她面临着着两个选择:
一,把药丸咬开,吃下去。这种吃法缺点是必然会尝到药的苦味,而且药丸是固体的,需要喝水才能从口腔里冲下去,如果冲的不彻底还会有残留,更苦。也就是说外面的糖衣白做了。
二,把药丸囫囵吞下,这种吃法的缺点是——容易噎死……⊙﹏⊙b汗
衡量了一下得失,墨婉决定采纳第一种吃法。
此时储秀宫里的三位主子有着自个独有的表情,
惠嫔气得七窍生烟,
清雁恨得咬牙切齿,
墨婉苦的呲牙咧嘴。
紫禁城里虽然依旧很热闹,但是基于皇帝对禁火令事件的态度大家对墨婉已经有所违纪,至少不会轻易做出什么举动。
让我们把目光投向目前国内两一个较为热闹的地方——云南,平西王府。
(大家可以顺便温习一下第一十章。)
吴三桂同志给康熙同志写了封亲笔信之后心情还是不错的,一边喝着茶一边哼着小曲儿,等着康熙回信劝他留下。
可惜康熙的回信没等到,等到了撤藩的旨意。
此时的吴三桂还幻想康熙能收回成命,但方光琛却远比他清醒,一针见血对他说:“王爷如此时坐以待毙,待朝廷派来撤藩的官员,您是撤还是不撤?若朝廷派兵,您就要任人宰割了。”(王欲不失富家翁乎?一居笼中,烹饪由人矣!)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吴三桂越来越觉得方光琛说的太有道理了。于是决定,反他娘的!
自打傅达礼他们从乾清宫里一出来,就有人给吴三桂报信了,现在眼见着经理撤藩的官员没几天就要到云南了,吴三桂也坐不住了。
深夜,方光琛喝完了茶,正准备睡觉,有人敲门了。
着人开门一看,竟然是平西王吴三桂。
这么晚,来干什么?
吴三桂跨步进门,笑着对方光琛说:“方兄,这么晚还没睡?”
方光琛也笑了,把吴三桂让进内堂:“时间尚早,王爷请上座。”心说:你要不来我就睡了。
寒暄几句,方光琛切入正题:“不知王爷深夜造访有何要事?”心里嘀咕:估计是要造反,来拉我下水的,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参考一下以往的历史经验,造反成功了自己未必有好果子吃,不成那就是全家掉脑袋,连祖坟都得让人家刨出来。
吴三桂一笑:“并无什么要紧之事,只是我得了一饼上好的普洱茶,特送来与方兄品尝。”
方光琛起身谢了平西王,说:“王爷待我甚厚,方某无以为报啊。”心说:大半夜送茶,你有毛病吧?
平西王扶起方光琛说:“我与方兄自幼相识,每有余暇,你我二人常评论世务,甚是融洽,得方兄一知己便是吴某的幸事也。”
既然吴三桂不说正题,方光琛便也不提,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不痛不痒的话。
直至深夜,吴三桂才拍拍袍子起身走人。
方光琛明白,这一次只是试探,吴三桂一定还会来。
在储秀宫里嚼药丸的姑娘右眼皮跳了两下,心想:要有什么倒霉事呢?
姑娘你这眼皮为谁跳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存了一章……
☆、四十一、有点想家了
吃了标尺药丸的姑娘很快就康复了。
她想起自己还有约会,虽然因病耽搁了几天,不过还可以补上。
一场秋雨一场凉,暖阁里窗子开着,吹进来的风也凉了,墨婉因刚刚大好,苏绸袍子外面另罩了件黑领紫色团花的比甲。
因近日政务繁忙,皇帝从乾清宫出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墨婉等的无聊,见案几上一本书,便随手拿着看了起来。
皇帝回来的时候,见她正站在灯前看书,问了句:“看什么呢?”
墨婉回头见皇帝已经回来,便低身施礼,方答:“我等了老半天,也不见皇上回来,瞧见案子上有本东坡乐府,就翻开看看。”
皇帝伸手拿过书,见那一页上书着清丽的几行字“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正是苏轼的《次韵章质夫杨花词》便问:“你喜欢苏轼的词?”
墨婉愣了一下,关于苏轼她当然喜欢,那首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 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因为太喜欢,所以无数次被同学们给歪了,什么老夫聊发少年狂,治肾亏,不含糖……
她说:“老夫聊发少年狂,意气风发,豪气干云。”终于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笑的皇帝有些莫名其妙,问:“笑什么?”
忍住了笑,说:“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写得太好了。”实际她想的是,料得夜夜魂销处 杜蕾丝杰士邦 ……╮(╯_╰)╭
墨婉觉得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自己早晚会喷,于是进行下一话题:“上次答应带皇上去赏月呢,因为病了这几天给耽搁了,今儿补上如何?”
皇帝笑着说:“朕当是你忘了。”
墨婉扬眉:“怎么会忘,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皇帝吩咐仪从从简,依旧有十几个人随着御驾,一溜六柄宫灯簇拥着,迤逦出了隆福门,皇帝问随在身后的墨婉:“去哪赏月?”
墨婉说:“赏月,当然要去高处,那就……”往北一指,“神武门。”
因为要去神武门必要出了顺贞门,一出顺贞门便是出了内宫,这个云答应要出宫?
众人哗然。
皇帝也皱眉,说:“这个时辰顺贞门已下匙了。”
墨婉听给皇帝如此说,有些沮丧,低眉应了声:“哦。”又抬眼看着皇帝,有了主意,旋既又笑了说:“我有腰牌。”
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