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鉴白道:“传说中,那是一座石桥,终年为阴暗的黑雾封绕,踏上了那座桥,生死就由不得自己做主,数十年来,只有两个人走过了那座桥,但也是生死未卜,此后,不知有多少武林人物希冀渡过桥去,但却无一人能够得偿心愿。”
左文娟道:“爹爹呀!咱们可能渡过去吗?”
左鉴白摇头笑道:“为父的也不知道,但既有两位前辈高人渡过,总算是死中有生,形势所迫,为父的只好带你们冒险一试……”他脸色突然转变的十分严肃,缓缓接道:“只要你们之中,有一人能够度过,替左家保留一脉香火不绝,也就够了……”
突听一声马嘶,遥遥传了过来。
左监色脸色一变,道:“又有强敌追到!”
那中年美归娇躯一闪,人出了小庙,说道:“我去牵马。”
左继白道:“怎敢有劳母亲……”正待举步抢出,却被左鉴白一把抓住,道:“由你母亲去吧……”声音转变的异常低沉,道:“如若咱们父子、母女齐齐葬身那生死桥下,那就罢了,但得皇天相佑,你们之间,有一人保得性命,日后可到岳阳城南榆树弯,找一位刘瞎子,问他白门故友托存之物是否还在,他如问你们‘此刻是何时光’,可对说,‘日暮黄昏夕阳红’。他如答说‘黄泉路上无宿处’,那就不会错了,你们再对上一句‘客从西域佛心来’,即可讨回为父的托存之物……”话至此处,遥闻一声大喝传来,左鉴白顾不得再说下去,虎躯一闪,冲出了小庙。
左继白一把抓住了少白的右腕,沉声说道:“弟弟八年来,没有受过伤害,此时相距‘生死桥’近在咫尺,你要保留下有用之身,为父母洗刷沉冤,听大哥的话,上马先走。”
横身挡在弟弟身前,出了庙门。
左文娟娇躯一晃,一式“巧燕穿帘”,由左继白身侧飞过,反而抢到了左继白的前面。
这时,那中年美妇已和一个身躯高大的和尚动上了手,那和尚手施一柄月牙方便铲,铲头大如轮月,风雨中闪闪生光,金风呼啸,把那中年美妇困在一片铲光之中。
左鉴白大喝一声,右手拔出金背开山刀,左手却深入怀中,取出一把尺许长短,寒芒闪动的精钢匕首,纵身一跃,直掠出一丈四五尺远近,右手金刀横里闪出,竟然硬封那和尚九尺八寸的方便月牙铲。
只听一声金铲大震,那和尚双重的月牙铲,硬被金刀封开,左手匕首一伸“探领取珠”,迫得那和尚退了一步。
左少白唰的一声拔出长剑,大声喝道:“他们这般赶尽杀绝,不留余地,迫得咱们一家人四处逃亡,安身无处,与其海角奔走,天涯流浪,倒不如战死沙场,和他们拼了算啦!”
只听左文娟道:“大哥,弟弟,快些上马赶路,我去助爹妈拒挡强敌。”
就这一阵工夫,已有十条人影,冲了上来,但却为左鉴白夫妇联手挡住,那左鉴白右手金刀,左手匕首,幻起了一片刀光寒芒,硬打巧袭,合以那中年美妇手中两支长剑,竟然把七八尺宽的一条小道封住,对方十几个人兵刃交击,强攻硬袭,仍是难越雷池一步。
他们夫妇八年逃亡,仍不能甩脱那追踪铁蹄,身经数百战,负伤十数次,但武功却是有了极大的进境,尤其夫妇两人一套刀剑合搏之术,研创于生死存亡的恶战之中,展尽了两人的武功之长,招数配合,天衣无缝,对方人手虽多,而且人多手杂,自相干扰,反而难把一身所学,尽数施展出来。
左继白右手一松腰间扣把,抖出一条软鞭,左手从长靴简里取出一把尺许长短的金剑,冷厉地喝道:“娟妹站住。”
左文娟已然放下缰绳,拔剑在手,准备接应父母,共御强敌,听得那左继白冷厉的喝声,不禁一怔,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脸来,望着左继自道:“哥哥,什么事?”
在她有生之年的记忆中,从未听到左继白这般冷历的呼喝之声。
左继白双目圆睁,精芒暴射,凝注左文娟脸上,冷冷说道:“我这作哥哥的,从没有对你们厉声说过一句话,此刻谁要不听我的话,那我就不当他是我的妹妹、弟弟……”
话声微微一顿,又到:“你带着弟弟上马先走。”
左文娟双目中流下来两行泪珠,凄凉一笑,说道:“哥哥、弟弟,肩负重任,此后为父洗雪沉冤,这担子是何等沉重,我一个女孩子家,纵然留得住性命,也没有多大用处,哥请恕妹妹出言顶撞,还是你带着弟弟走吧!”
左继白怒声接道:“娟妹住口,你自信比哥哥的武功如何?”
左文娟道:“小妹自知难及哥哥。”
左继白道:“这就是了,这批追踪强敌,大都是九大门派中的高手,你纵有宁为玉碎之心,也难给父母多大助力,听我的话,带着弟弟,先行上马走吧!”最后一句,说得神色黯然,英雄泪下。
左文娟哭声说道:“大哥,你不能……”
左继白豪气一振,厉声道:“不许再说!你究竟听不听哥哥的话?”
左文娟看他怒睁的双目,眼眦破裂,鲜血混泪水,滚下双颊,心头更是黯然,缓缓垂下手中长剑,道:“小妹,小妹……遵命就是。”字字句句混入了凄凉的哭声。
左继白含泪一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好好照顾弟弟,不用等爹娘和为兄了,上马去吧!愿皇天开怜弟妹,渡过那‘生死桥’……”缓缓回过头去,伸手夺过左少白手中长剑,却把手中金剑,交到左少白手中、接道:“这金剑是咱们白鹤门的标识,昔年外祖父仗此剑创立白鹤门,在武林中争到一席之地,是以咱们白鹤门,又称作金剑门,外祖父把此剑传给爹爹,爹爹凭此剑,把咱们白鹤门发扬光大,眼看大基已奠,却遭到九大门派。连络武林中四门二会三大帮,近百武林高手,夜袭白鹤堡,把白鹤门两代心血建立的基业,毁于一夕之间。幸赖爹爹的神勇,母亲善战。带咱们兄弟姊妹逃亡天涯,八年来走遍了大江南北,大漠边荒,无数次惊心动魄的恶战,数不清多少次死里逃生,爹爹把金剑传我,我今日转交弟弟,但愿你善保此剑,日后重振咱们白鹤门的雄风。”
左少白接过金剑,道:“大哥,我……”
左继由一挥手,接道:“爹爹一生光明磊落,决不会作出暗中谋杀四大门派掌门人的事来,其间定有缘故,你上马去吧!”
但闻左鉴白厉声喝道:“尔等这等赶尽杀绝的作法,未免逼人太甚,我左鉴白今日要大开杀戒了。”
喝声未绝,突然一声修叫,一个劲装大汉,生生被金背开山刀劈作两半。
只听几声厉啸怒喝,对方攻势更加凌厉,单刀、铁鞭、花枪、亮银棍、月牙铲等,十几般兵刃,急如狂风骤雨一般,攻向左鉴白夫妇。
显然,左鉴白伤了一名强敌,却激起对方的拼命之心。
左继白一把抱过了左少白,放上马背,沉声对左文娟道:“快些带弟弟走。”
左文娟举起衣袖,一拭脸上泪痕,扬手一掌,拍在左少白马背之后,健马长嘶一声,奋起余力,放腿向前奔去,左文娟仗剑紧随在弟弟马后相护。
左继白眼看两匹快马奔出了十几丈开外,才长啸一声,豪壮的说道:“母亲请退下休息,待孩儿挡他们一阵。”软鞭飞舞疾冲而上。
且说左文娟、左少白,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路,两匹长程健马,突然低嘶一声,齐齐卧倒在地上。
这些马虽是百中选一的好马,但经过月余日夜兼程跋涉,气力早已耗尽,体力未复,又作这一番狂奔,不支倒了下去。
左文娟下了马背,低声问道:“伤着吗?”
左少白道:“没有。“
左文娟拾头看去,一里之外,高山耸立,纵然是健马仍有余力,也难再骑马登山,微微一叹,解下两匹健马上辔绳、鞍镫,轻轻在马身上拍了两掌,道:“马儿,马儿,你们自己走吧!”牵起左少白右腕,向前行去。
左少白突然叹息一声,道:“姊姊,你看爹、娘和大哥,会不会击退强敌?”
左文娟道:“来人势众,个个武功高强,击退只怕不易,但爹爹神勇无敌,母亲剑法精纯,已得白鹤七十二式神髓,大哥武功,近来更是精进甚多,合爹、娘、大哥三人之力,脱身总非难事,弟弟不用担心。”她心中虽是充满生离死别的悲痛,但却又不得不强作欢颜,以慰弟弟之心。
左少白仰望着满天浓云,自言自语地说道:“爹爹似是有着难言的苦衷,唉!他明明可以告诉我们究是为了何事,落得被天下武林追杀的下场,但却不知何故不肯说明……”
他转眼望着左文娟,满脸俱是期待之色,他知道姊姊定然是比自己知道的多些。
哪知左文娟故意岔开了话题,答非所问的接道:“弟弟,爬过了前面这一座高耸的山峰,就快到‘生死桥’了。听爹爹说,那‘生死桥’是一处充满着恐怖的所在,数十年来,死在那里的武林人物,不下数百之多,但愿皇天保佑弟弟,能够安然渡过那‘生死桥’。”
她似是有意的逃避左少白,别过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
左少白突然一振右手,摔脱了左文娟的五指,激动的说道:“你不要骗我,为什么不让我知道,爹爹究竟是作了什么错事?武林中九大门派,一向是声誉良好,为什么会一齐要和我们白鹤门中作对?”他长长喘息一声,接道:“姐姐,我知道你知晓内情,可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不肯说,我就不认你是我的姐姐!”
他们姊弟之间,一向是相敬相爱,左文娟从未见弟弟发过脾气,心中又急又痛,止不住热泪泉涌而出。
左少白突然仰天狂笑,放腿向前奔去。
他心中充满了激忿,难以自制,用出了全身气力,疯狂一般向山上奔去。
绝峰耸立,阴雨路滑,左文娟眼看弟弟狂奔峭壁山石上,不禁心神皆颤,忍不住大声叫道:“弟弟,快些停住,姊姊告诉你就是。”一面狂喊,一面放腿向上追去。
左少白听得姊姊那泣血杜鹃般的呼叫之声,不禁心中一软,停了下来。
左文娟纵跃如飞,追上了左少白,一把抓住右臂,摇撼着说道:“弟弟,咱们兄弟之中,属你的骨格最好,爹爹常说:咱们左家能否洗雪沉冤,全在你的身上。你如何能轻贱自己,不自珍重?”
左少白举袖拂拭一下脸上的泪痕,说道:“姊姊,如是爹爹当真的做下了见不得天日之事,咱们做儿女替他顶罪一死,那也算是尽了孝道,如若是他没有做出坏事,为什么不肯说出自蒙沉冤经过?”
左文娟道:“爹爹侠肝义胆,胸怀磊落,岂会做出见不得天日之事,弟弟你不能胡乱猜想,诬蔑爹爹。”
左少白道:“那他为什么不肯说出个中内情?”
左文娟道:“爹爹有他的苦衷,咱们作儿女的岂能迫他?”
左少白仰天思索片刻,说道:“可是为了母亲?”
左文娟摇着头,道:“我……我不知道。”
左少白道:“你知道,只是不肯告诉我罢了……”微微一顿,口气突转的十分严肃,接道:“姑姊,你是父母的女儿,难道我就不是父母的儿子,你和大哥都知道,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左文娟心下为难,握着弟弟的手腕,说不出话,双目中泪水有如断线的珍珠一般,一颗接一颗的滚了下来。
左少白看姊姊只管流泪,心中更是怀疑,心知如不追迫于她,她决然不肯说出,当下用力一甩,挣脱了左文娟五指,正容说道:“姊姊,如若是爹娘当真的做下对不起天下武林的事,咱们代父母受过,引颈受戮,死而何憾;如若是他们故意罗织罪状,加在爹娘身上,咱们必得留下有用的生命为父母洗雪沉冤。”
左文娟哭着说道:“弟弟说的不错,你一定要好好的记着。”
左少白高声喝道:“你如不肯告诉我,我就先死给你瞧!”纵身跃起,疾向峭壁上攀去。
峭壁怪石突出,生满了绿苔,再加上雨水涮洗,滑难留足,左少白攀登之此又是专选险恶的所在,下临深谷,一个失足,摔下去,势非粉身碎骨不可。
左文娟只瞧的芳心片碎,大声呼叫,道:“弟弟;你快些下来,姊姊告诉你。”
左少白翻身一跃,倒飞下来,接近左文娟时,疾收双腿向一块山石上面落去。
左少白在兄姊群中,是武功是弱的一个,那左鉴白因为他骨骼资质奇佳,生怕传授本身武功,误了他的前程,不敢轻以传授,只教他内功筑基的坐息之法,和几招最为精妙的剑术,用以在逃亡中自保,轻功提纵之术,却是从未传授,适才他凭籍一股冲动之气,和充沛的内功,攀山渡险而上,这一飞身下落,劲道没有用对,一脚踏在山石边缘的绿苔上,顿觉重心失去,滑向山下裁去。
左文娟惊叫一声,右手疾急伸出,抓住左少白的右腕。
左少白向下冲坠之力,十分强大,左文娟虽然抓住了弟弟右腕,但被那冲坠之力一带,本身也站立不稳,向下滑去。
匆忙中,左文娟突然飞起莲足,勾住数尺处一株松树的树身,才把下坠的势道稳住,用力往上一提,拖起了左少白。
姊弟二人,经历了这一场惊险,人虽无恙,但娟姑娘已然骇得脸色苍自,全身汗水涔涔,双手握住左少白的右腕,摇撼着说不出话。”
左少白知她惊魂未定,似难作主意,当下高声说道:“姊姊,你说是不说?”
左文娟拂拭了一下头上的冷汗,道:“我说;我说,不过,我也是由爹爹数年来,言行中综合而得,只怕所知有限……”
左少白道:“你知道多少,那就说多少吧!”
左文娟道:“事关母亲名节,所以爹爹不愿在咱们面前谈起。”
左少白脸色微变,睁大了一双眼睛,道:“怎么会牵连到母亲的名节上?快些说呀!”
左文娟道:“你不要急嘛,让姊姊慢慢的说,好像是母亲接得一封密简,悄然而去,爹爹去找母亲,找上了白马山烟云峰,刚好遇上武林九大门派中四位掌门人被人害死,招惹出这一场沉冤误会。”
左少白长长呼一口气,道:“以后呢?”
左文娟道:“爹爹身受外祖培育教养,恩情如山似海,外祖不但把一身绝艺尽传给爹爹,而且也把他唯一的女儿,许配给爹爹,又让他接掌了白鹤门的门户,继承了外祖的衣钵……”
左少白道:“是啦,爹爹感激外祖的慈爱之请,不忍对母亲有丝毫伤害,虽蒙沉冤,为天下武林人物追杀,但也不肯公布真相,伤害到母亲的名节。”
左文娟先是点头,继而又摇头,说道:“不,不,我瞧爹娘相爱情深,从未有过一点争执,那次母亲留书出走,只怕是别有苦衷。”
左少白道:“母亲为什么要留书出走呢?事先可有异样?”
左文娟道:“那时候姊姊年纪还小,只不过初解人事,但就我记忆所及,那几日毫无异样情事,我也曾暗地问过大哥,要他回忆母亲出走情形,是否先有异兆……”突然住口不言。
左少白问道:“大哥怎么说?”
左文娟道:“大哥说,他……他看到了一个穿着全身黄衣的人,把一封密简,交给了母亲一个贴身的小婢,当天晚上,母亲就留书出走了。”
左少白仰天长叹一口气,默不作声。
左文娟道:“弟弟,你不能怀疑爹娘,爹爹为人正大磊落,顶天立地,决不会暗害四大门派的掌门人,何况那四大掌门,都是武林顶尖的人物,爹爹一人,决不是他们的敌手。”
左少白双目凝注在姊姊的脸上,不发一言。
左文娟轻轻叹息一声,道:“母亲温婉贤淑,对爹爹情深万斛,决不会做出对不起爹爹的事。”
左少白道:“那是九大门派的不对了。”
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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