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偏执,不管是剑法、是复仇、还是我的整个人生。
我对惊鸿点点头:“惊鸿,谢谢你。”
惊鸿摇摇头,说:“我期待下次比剑,王可以赢过我。”
我笑:“我再也不会给你赢过我的机会。”
随即,我找到师父,我说,我要下山。
下山之后,我和惊鸿去了榴梧,一个以舞蹈为生命,却争强好胜的国度。
在榴梧人的眼里,每一个人都决不允许有人赢过他们。在最底层的民众里,充满着尔虞我诈与勾心斗角。起初,并不了解这一切的我被他们欺负的遍体鳞伤。惊鸿劝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却说,如果想重振占星族,这些世故与算计是我必须要修的一课。我开始钻研我的读心术,因为之前荒废了太久,所以我的读心术退步了很多。我在和榴梧人交涉的时候,一点一点的揣测着他们心中的真实所想,从最开始的完全看不透,到后来的可以多少了解他们的情绪,再到基本可以看穿他们的心境,一直到最后,我无需看着他们的眼睛,他们的想法便早已映射到我的脑海里。
那段时间,我白天一边练剑,一边同这些机关算尽的人周旋,而晚上,我则开始钻研我的占星术。我知道,那是我将赖以为生,又将引以为傲的宝贵财富。
惊鸿对我说:“王,你不要太拼命了,还是注意身体要紧。”
我摇摇头:“惊鸿,比剑吧。”
惊鸿一愣,随即点点头道:“好。”
这一次,惊鸿理所当然的输了。
我对惊鸿说:“惊鸿,你想回家么?”
惊鸿又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当然。”
就这样,我和惊鸿踏上了回家的路。
那一年,我刚好十八岁。
我和惊鸿回到了庸赋,曾经的属于占星一族的星城的领土,已然成了马奎贤暗之城的一部分。我和惊鸿在马奎贤的军队里充了军,马奎贤强取豪夺的爱好时隔六年还是一点都没有变,他喜欢四处征战,颇有几分让整个庸赋都跟他姓了马的意味。
我和惊鸿的剑法都不错,每次征战沙场,都奋不顾身,拼命杀敌,也算是立下了汗马功劳。马奎贤听说我和惊鸿的气势如虹,有意让我们成为他的贴身下属之一,因而在营地的某个夜里,马奎贤把我们叫去了他的王宫。
“听说你们二人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所向披靡,可有此事啊?”马奎贤在王座上翘着腿,问我和惊鸿道。
那一瞬间,我很想冲上去直接一刀砍下马奎贤、和站在他身后的山河的头,可是我知道我不能这样做,甚至连这个想法都不能有,一旦这个念头被他们看穿,那么一切将功亏一篑。我绝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马奎贤和山河,我要让他们马府的所有人,血债血偿。
第72章 榴梧26()
我咬紧牙关,俯下身去,微微说道:“王您过奖了,能为您效力是我们的荣幸。”
身旁,我感到惊鸿如释重负。
“哈哈,好啊!”马奎贤如我所料般的哈哈大笑起来。
“慢着!”山河忽的打断了马奎贤:“王,我感觉这两个人,有些眼熟。”
“嗯?”马奎贤发出了不满的质疑声。
“你俩,抬起头来!”山河发令道。
我和惊鸿抬起头来,我告诉自己,我不能紧张,以山河的能力,还不足以看穿我在想些什么,如果此刻我所做不当,一切将付诸东流。
我放空自己,平静的看着山河的眼睛。
果然,山河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于是问我们道:“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我叫灵魂。”我说道。
“我叫逍游。”惊鸿也回答道。
“奇怪,这两个人看起来很眼熟,可是怎么就是记不起在哪里见过呢?”山河嘴里嘟囔道。
“大人每天日理万机,在军营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时候,必然是见过我们的,不过大人又怎么会记得起我们这些庶民呢。”我面不改色的说道。
山河显然很适用于这句话,他退到一边,笑着看着我们。
惊鸿曾经说,占星师最忌讳喜形于色,很显然,山河并不是一个好的占星师。
我和惊鸿顺利的成为了马奎贤的贴身属下,一年之后,我和惊鸿设计挑拨了马奎贤左右护法的争端,一怒之下的马奎贤,将左右护法二人处死,我和惊鸿便再次上位。
又过了三个月,我想,应该是时候了吧。
一日,我跑到马奎贤的房内:“大人!不好了!右护法逍游叛变了,已经带兵,功到城门口了!”
“什么?!”马奎贤早已习惯了被臣服鱼膜拜,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政变,显得束手无策:“山河呢?!”
“回大人,山河大人已经被俘虏了。”我低着头答道。
“完了……完了……”马奎贤颓然坐在地上。
我微微一笑:“大人,还没结束呢。”
“你还有办法?”马奎贤抓着我问道。
我勾唇深意一笑:“不,我还有噩耗。”
“还有噩耗!还有噩耗!我养你们是做什么的!情况还不够糟糕吗?!”马奎贤焦急的大喊着。
“大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当真忘了我是谁了么?”
“你是谁?”马奎贤回过头来问我。
“当初你屠了我们冷氏一族满门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过,有一天,我还会站在这里,回答你这个问题吧。”我笑着说道。
“你……你是他的儿子……那个我们始终都没有找到的!”马奎贤恍然大悟。
“不错。”我轻笑点头:“你最好识相一点,告诉我当年的那个女孩你们把她怎样了,冰魄又在哪里。”
马奎贤冷哼一声,却并不说话。
我拔出匕首,一道刺在马奎贤的小腹,这个位置不会让马奎贤太快死去,却能让他感受到疼痛和流血不止的恐惧。
“说!”
“那个女孩被我们追上去杀了,但是没有找到冰魄!”马奎贤吃痛,本能的回答道。
没有冰魄?怎么可能?可是,夏晚,哥哥终究还是害了你。
“早知道,我就应该在七年前就杀了你。”马奎贤恶狠狠的说道。
“太迟了。你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机会了。”我话音刚落,惊鸿便率兵闯进来,将马奎贤团团包围。
我学着当年马奎贤的样子,把马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拉到了厅堂,抓出下人一个接一个的砍头。
在我砍了十多个下人的时候,我似乎听到旁边的壁柜里,传出一声声音不算小,但只一秒就戛然而止的呜咽,像是明明在极力忍着,却怎样都忍不住。
我缓步走到柜子旁边,清楚的看到一双闪着泪光的眼睛,尽管我只是透着柜子,在门缝外微微的一瞥,可我的直觉,却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夏晚。我依稀的记得,那一天,夏晚也透着这种无助的可怜目光。
我忽的发现,原来,我一直在打着复仇的旗号,坐着和马奎贤一样下作的事情。
“住手!”我喝住了手下。
“王。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这些人不除,必定养虎为患。”惊鸿懂我的意思,顾不上什么礼节面子跑过来跟我咬耳朵。
“别说了,我意已决。这个、这个、这个……拉出去杀了,其他人放了。”我伸手指了几个目光锐利且不听话的,对惊鸿说道。
“是。”惊鸿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妥协了。
“王座在上,请受我们一拜!”刚刚被赦免幸而捡回一条命的人,扑通一下跪下了,我侧目看了看惊鸿,他微微点头示意我。
我说:“都起来吧。你,和我来一下。”我指着最先臣服于我的那个男子说道。
“是。”男子深深鞠了一躬。
我把男子带到里屋,问了他一些问题。通过男子的回答,我大致了解到,暗之城当家的法术便是暗杀术,杀人于无形,而修炼暗杀术的人,也多为心狠手辣。这个马奎贤是暗之城的王,同时也是暗之城最为强大的暗杀术修炼者。山河投靠于马奎贤,也是出于对强大暗杀术的垂涎。马奎贤继位之后,一心一统庸赋,因此四处征战,导致民不聊生却又无可奈何。这些兵士多数心里都有苦说不出,巴不得有个什么人可以结束暗之城的黑暗统治,这些年来士兵们也没少暴动,却没想到,帮他们达成这一切的,竟然是一个占星师。而面前的这名男子,名叫子桓,是马奎贤府上的一名专业的暗杀士兵。
我笑了笑,惊鸿说的没错,这就是占星术的力量,而我很庆幸,在我误入歧途的时候,有人能在一旁点醒我。
“你愿意为我效忠一生么?”我问子桓。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子桓坚定地说道。
我并不怀疑,因为早在他跪下臣服于我的一瞬间,我便清楚的听到他心底有一个声音。他说,这就是我未来的王。
我知道,这个声音永远不会骗我。
我说:“好,我封你为左护法。从此以后,不管是星城,还是暗之城,都将是我冷清秋的天下。”
父亲,夏晚,我终于做了占星族的王,可是,你们在哪里?
我坐上了王位之后,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才是绝对的权利。我让子桓教给我暗杀术,在我变得更为强大的同时,我也不再满足于,只对星城和暗之城的统治,忽然间有了一种,把整个庸赋,甚至整个天下,都收入囊中的野心。惊鸿被我封为了右护法,他总是在提醒我,有些事情不要做得太过,适可而止就好。
可我却克制不住。
我知道,此刻的我占星术和读心术独步天下,同时剑法精湛,又精通于暗杀术,加上过分的精明世故和狼子野心,已然成了比马奎贤更加可怕的人。我终究还是成了自己最讨厌最不齿的那种人,却紧紧拉住*的手,任由它把自己一步一步的拉向深渊。
*,是一种太可怕的东西。
而我,别无选择。
我开始攻打周边的城镇,直到将庸赋所有的法术之城都并为自己的领土,至此,整个庸赋国,三分之一的领土,已全部被我的铁骑踏平。
惊鸿劝我收手,我却不知满足,也不知疲倦。
我终究还是决定攻打庸赋皇宫。皇宫这种地方,必定戒备森严,于是,我便带着惊鸿、子桓以及二十个精通暗杀术的高手,踏上了出征的路。然而在路上,我却似乎遇到了一个不存在的人。她让我,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将要去做什么,不知道我在这里,有什么必须完成的追寻。
“要买支花吗?”我们正在赶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却突然冲出来,站在我的面前,明明是让我买她的花,语气里却似乎没有半点恳求。
女子穿着普通人家的粗布衣服,卑微却不肮脏。想来寻常人家十五六岁的女子应该都是在闺中待嫁,而这位姑娘却还要在街上卖花受人脸色,想来也定是有说不出的苦衷吧。一时间,我感觉她的眼睛有点像夏晚,如果夏晚还活着,现在又会在做什么呢?
而她的倔强,让我想起了十二岁那年,把我打昏独自去承担一切的夏晚。
我冰封了很久的心,似是有些融化。
“惊鸿,把她的花都买下。”我转身吩咐道。
“是。”惊鸿应道。
我要花并没有用,转了个弯,便吩咐惊鸿丢到路口。惊鸿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他不相信我还会对一个卖花女有一丝丝怜悯,却狠心征战天下让百姓民不聊生。
第73章 榴梧27()
我对惊鸿笑笑:“我没有选择。”
惊鸿撇撇嘴,没再说话。
良久,我听到惊鸿一声细不可闻的:“你有。”
我装作没听见,继续向前赶路。
走出了不到二十里地,刚刚还艳阳高照万里无云的天空中,却忽的阴云密布,顷刻之间,狂风暴雨便席卷了一切。我和侍从们在一个屋檐下躲雨,看着屋檐上滴落的细密到练成线的雨滴,忽的有一种近乎于苍白的无助,即便我可以一统天下,却依旧要在自然面前所屈服。
我侧过头看看惊鸿,他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我知道他的意思是今天不宜再出征,作为占星师,我们依旧不能对自己的未来进行占卜,却可以通过周遭的环境,感应到危险,而现在这突然变化的天气,的确不再适合一意孤行。
我说:“等雨停了,我们便返程吧。”
惊鸿点点头:“好。”语气里透着从未有过的轻快。
做了决定之后,暴雨应景的很快便停了,我们一行人开始折返。路过一个茶楼,我想起大家一路走走停停也很是辛苦,于是吩咐大家去茶楼里休息片刻。
可我没想到,在这里,我却再次见到了那个卖花女。
女孩抱着一把琴穿梭在茶楼里,不知怎么惹到了一个王孙贵族模样的公子,公子紧紧的扼住女孩的手腕,女孩挣脱不开,我能感觉到她的慌张,而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惧色。
“放开我!”女子的声音不大不小,语气却像一把利剑。
“如果我说不放呢?嗯?”男子的语气里满是轻佻。
女孩忽的发力,小臂灵活的向男子大拇指的方向划了一个圈,男子不但握不住女孩的手,反而大拇指被挫伤,吃痛之下不得不放手。
可这种模样的男子却从没有什么好脾气,另一只手狠狠一巴掌抽在女孩脸上:“妈的,来这种地方唱曲儿,装什么纯情!”
我再也听不下去,上前一步把女孩护在身后,然后指着男子的鼻子:“滚。”
男子恼羞成怒:“你又是什么人!”
我没回答,手指幻化出来的剑却在一瞬间抵在他的脖颈。
“滚。”
不过是最基础的暗杀术,他却再也没能力反驳。
“谢谢。”我回过头去,身后的女子微微偏头对我一笑。
我笑了:“这种说谢谢的方式似乎不太对,你没事吧?”
女子知道我并不是真的计较这些,并不在意的摇摇头:“没事。”
“那就好,不过,你的嘴角似乎流血了。”我提醒女子。
女子一愣,用手背擦了一下:“没事,一点小伤。”
我着实惊讶于女孩的坚强,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怎么不回家?”
“我没有家。”女子的神情忽的闪过一丝落寞。
我忽的明白了些什么:“你来这里卖花、唱曲,并不只是为了钱吧。”
“没错。”女子的计谋被识破,却依旧落落大方。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你啊。”女子笑起来。
我这才发现,面前的女子有一种超乎想象的美,清亮的眸子像是海一般广阔。
“你该知道我身边并不缺人。”我说。
“我知道,但是我总觉得,我有些什么,是别人做不到的吧。”女子笑笑。
“你能做什么呢?金钱,只要我想要,整个庸赋的钱都可以是我的;美女,目前还没有什么美女,值得我动心;其他什么美食、绫罗、绸缎就更没有提及的必要了。”我戏谑的说道。
“可是,有一样东西是你没有的。”女子眨着眼睛说道。
“你么?”我笑笑。
“天下。”女子没接我口中的玩笑,却一语中地。
我愣了一下,转身出了茶楼,反身把女孩拉上马:“走。”
在马上,我问女子:“那你呢?这样处心积虑,你想要什么?”
女子笑笑:“你啊。”
我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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