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罢左手抓住鹅黄缎子道氅往外用力一撕,登时将道氅扯在手中,用力一挥,道氅四角张开如同一架渔网,朝着和尚便罩将过去,只听得噗噗连声响,暗器俱被道氅裹住。邓瑛眼见奏效,当下一手舞着宝剑,一手挥动道氅,向和尚冲了过去。
和尚此次上山寸铁未带,见敌人剑光晃晃冲自己而来,一时之间也没了对策,身后便是百丈的悬崖,左右皆是树木,无可闪避,正在为难之时,便听身侧有人念道:“一宁,闪开了,弥陀佛!”跟着又有人喧了一声道号,倏然斜刺里闪出一人,挡在和尚身前,手中一口长剑,朝着邓瑛直刺过来,剑光过处,呲啦几声响,邓瑛手中的道氅已被搅成粉碎,如同片片柳絮随风飘摆。
邓瑛大吃一惊,忙退回身形,背剑观瞧,不由得大吃一惊,暗道:“正主到也!”面前除了那个白袍和尚外,此刻又多了二人,乃是一僧一道。
那僧人身高七尺,头如麦斗,面似晚霞,红粉相间,两道抹子眉又宽又长,斜飞入鬓,寿毫老长,赛雪欺霜,迎顶九块戒疤,一双虎目如同金灯,狮子鼻,四方口,颔下一部虬髯,大耳垂肩,身上披着一件半灰不白的纳头,脚穿厚底僧鞋,精神饱满,肩头扛着一条方便铲,铲头系了一条红绳,坠着一只葫芦。
那道士看上去风采可爱,仙风道骨,细条的身材,头戴九梁道巾,双飘绣带,正当中钳一块美玉,身披蓝绸子道袍,青护领,腰系丝绦,往脸上看,年纪也就在四五十岁,面似三秋古月,三绺墨髯,修眉朗目,鼻直口正,一对元宝耳,高挽发纂,金簪别顶。肩头搭着一支银拂,肋下一把空剑鞘,在手中提着一口长剑。
这二人邓瑛再熟悉不过,那老僧乃是少林寺二老之一,监寺僧白眉罗汉疯僧郑颠,中年道士则是自己昔年的二师兄,一生之劲敌童发真人无极子李静虚。此刻环视四周,齐漱溟、凌浑、元敬、阮纠等英雄业已赶来,将他团团围住。邓瑛冷笑道:“当世高人聚集此地,贫道今日开眼了!”凌浑骂道:“妖邪之辈,也敢擅闯宝山,今日你来得去不得!”邓瑛并不理会,反而看着李静虚冷笑道:“你八十几岁的人,看上去年不过五旬,看来本门的内功你已练就得炉火纯青了,可喜可贺!”
李静虚二目盯着住邓瑛,片刻才说道:“念在老恩师的份上,已饶过你一命,让你苟延残喘数十年,谁知你到老依然执迷不悟,在甘陕一带大兴邪教,做佛做祖,把世间的坏事做尽,贫道在山中清修时,常常自责,当年不该对你手下留情,留下你这个祸端,也曾动过下山清理门户的念头,今日你自绝于师门,口口声声要灭我祖师堂,贫道不能与你善罢甘休了!”
邓瑛说道:“李鹤,我可不是你上三门的弟子,也不是樗里子岳韫的徒弟,你管不着我,至于武术,我也想领教领教,让你看看是我的九宫飞星剑术厉害,还是你的十三式太极奇门剑术了得!”
说着将太阿宝剑举起,凌空抖了个剑花,便要索战,忽觉身后恶风不善,料定是有人偷袭自己,心中大为不悦,转身剑光一扫,口中骂道:“无耻之徒,暗算伤人,你。。。。。。”等转过身形看时,方知偷袭自己的乃是一个白发老者,正是半山上被他打伤弟子的通臂猿猴侯昭。
侯昭打出一拳,被邓瑛宝剑逼回,气得口中骂道:“妖道,我和你拼了!”邓瑛闻言脸面上一红,说道:“侯老门长请你退开,山人自有交代!”侯昭怎能听得进去,将双臂抖开,运用通臂拳中十二连环拳的招势,片刻便打出六七拳,这一来惹怒了昆仑子邓瑛,他乃是蛇蝎心肠的卑鄙小人,本还尚存一丝愧疚,此时却动了杀机,将侯昭拳招悉数躲过,提起太阿宝剑招架相还,单论剑术,侯昭尚不是老道的对手,何况此时赤手空拳,也就十数合已然招架不住,步步倒退,眼见便要丧生在自家宝剑之下,身后徒地窜出二人,一位手中一条龙头怀拐,将邓瑛的宝剑封住,另一人手中一条镔铁点穴镢,将邓瑛厉害的剑法破开,正是老剑客阮纠与凌浑二位。
凌浑对侯昭说道:“老猴子,你不是他的对手,要有自知自明,快请作壁上观,且看童发真人如何清理门户!”侯昭死里脱身,也知此仇难报,忿忿收住双拳退开来。这正是:好事逞强助拳来,赔了弟子又折兵。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142章 昆仑子技穷坠悬崖 开路鬼耀武中熏香(一)()
且说奇剑昆仑子邓瑛见有人封住他的剑法,顿时雄心大盛,揉身便要上前和赛南极阮纠分个胜败,猛听身后传来浑浊之声叫道:“邓瑛,还敢放肆么?”邓瑛闻言猛回头,只见离他不远处,一前一后走来二人,前面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生得细腰乍臂,身穿蓝衫,面色微红,修眉朗目,三绺墨髯。在此人身后跟着一位老人,生就大身材,穿一件浅黄道袍,往脸上看,两道残眉,一对白眼,两腮无肉,颔下一部长须,满头白发飘萧,不亚如飞蓬一般,一只手内拄着一根长竹竿,另一只手搭在身前中年人的肩头。
邓瑛眼见这老翁不由得心中火起,骂道:“元和你这个老家伙,一对招子都废了,还敢胡言乱语,找死不成!”元和老人闻言怔了怔,说道:“你放下兵刃,跪在祖师爷的面前,起誓永不为恶,我准你下山!”邓瑛闻言冷笑道:“老瞎子,你睁眼看看,我这身能为,这手剑术,哪一样是你元和可比的,哪一样也不是他樗里子的传授!你们无非是依仗人多,我要下山你们哪个能拦挡的住!”
元和闻言胡须乱抖骂道:“混账,你妄称剑客,老师授你一身能为,你才有今日的成就,你还敢在山上对恩师不敬!”邓瑛冷笑的道:“我拜他樗里子是为了日后执掌上三门,号令绿林,成为天下第一手张敬伯一样的人物,他倒好,将门长传给你这个废物,将十三式太极奇门剑术和玄玄拳对我秘而不传,我一怒下山结交下众多的朋友,半学半悟这才有今日之成就!”
元和闻言把脚一跺,两只白眼直翻说道:“畜生,你好糊涂,我上三门历代皆由三位门长共同执掌,恩师收你我三人便是要将衣钵相传,你那时年纪尚轻,便未能传你门长之位,再说学武要循序渐进,我上山二十年,恩师方将十三式太极奇门剑术和玄玄拳绝技相传,你年纪轻轻不思如何将功底打牢,尽想得到一些捷径,如今,我听说你昆仑教搅得整个绿林鸡犬不宁,毫无半点我上三门侠义之风,杀人掳掠淫邪之事你没有少做,看来你要效仿当年的追魂太岁阴无垢,要成为绿林的总瓢把子,嗨,你我年纪相差十余岁,从前多是我带师授业,我视你如同自己子弟,念你这个年纪,还能有几天好活,放下兵刃,对祖师爷起誓永不为恶,我放你下山,日后若是失言,自有上三门中弟子取你性命,清理门户!”
邓瑛闻言怒目横眉,将宝剑在手中一振,嗡嗡作响,说道:“元和,你们在场十几人不是剑客,即是侠客!单打独斗贫道不惧,要以多为胜也难为不了贫道,我今日上山,一是为了杀你和李鹤两个老贼,以雪当年之耻,二来要将上三门祖师堂毁去,灭了尔的山门,报我弟子都芒之仇,今日你们人多势众,看来难以成功,贫道不便奉陪,去也!”
说着身形一动,竟向元敬方向扑将过来,齐漱溟和凌浑见状大怒,摆兵刃迎了上去,岂料邓瑛人到中途,猛地向后一个‘鲤鱼倒穿波’,脚跟蹬地往后蹿出二丈多远,身子一旋,脚尖点地‘八步赶蝉’,人已到元和与中年人的切近,舞起太阿宝剑直取元和,这一来太过突然,邓瑛来去如风,连在场几位剑客皆未料到,公冶黄空有天下第一的轻身术,也来不及上前解救,邓瑛心中早有盘算,在场众人之中以元敬的功本领较弱,元和是残废之人,那中年人看情形不过是元和的侍从,能有多大的能为,便用这声东击西之策,意在挟持元和。
不料宝剑刺至元和近前,突见那个中年人从腰中抖出一条三十六节蛟龙鞭,一招‘毒龙出洞’向邓瑛的面门点去,鞭长剑短,此时围魏救赵之策,邓瑛只得撤剑,身形微微一让,反身一个‘魁星点元’刺向中年人的面门,一位是未出世的英雄,一百零八招点穴鞭法,扫打撩挂,上中下三盘舞动的风雨不透;一位是成了名的剑客,九宫飞星剑其快如电,神出鬼没,如同鬼魅相仿。两位插招换式,斗在一处,道袍大衫兜风,剑光鞭影,好一场恶斗。
霎时间便打了二十几个回合,便要决出生死之际,道姑元敬失声叫道:“你不可伤他,你看看他想谁?”邓瑛斗得兴起,猛听元敬这一句,不由得心中一怔,忙定睛观看对面这个年轻人,暗道:“这人相貌不俗,倒是像一个人,像我的哪个朋友呢?呀,这不是年轻时的自己么?”邓瑛想到此处心神大乱,收了剑招,回头望向元敬,元敬却垂头不语。一旁童发真人无极子李鹤说道:“邓瑛,这是你的因果报应!”
邓瑛闻言顿时目露凶光,骂道:“要不是你,何至于此!李鹤,四十多年了,当年我是如何抱着幼子滚下鬼母岭,至今历历在目。妻子到老不见我,都是拜你所赐。李鹤,今日不杀上一两个我决不下山。”说着朝着无极子便走了过去。李静虚说道:“你我之间恩怨今日做个了断。”邓瑛叫道:“正要如此,一别多年,今日决个生死。”李静虚说道:“你已泯灭人性,忠言逆耳,贫道手下无须留情,齐良,看剑。”
一旁早有二弟子文雅先生齐漱溟将秋风落叶削霜扫递过,老剑客接剑在手说道:“十余载不曾动用此剑了!”言罢拉出宝剑,剑鞘往身后一别,左手掐诀,右手持剑,提手上势亮了个‘白鹤亮翅’式子。邓瑛依旧是‘恨福来迟’,左手剑诀一点,右手剑‘飞星逐电’,奔无极子哽嗓就刺。李静虚‘黄龙翻身’躲过,‘金鸡抖翎’直切邓瑛的手腕,邓瑛抽剑‘青龙入海’,直刺李静虚的胸膛,李静虚弓左步低头一躲,邓瑛身随剑走又是一招‘紫燕还巢’,二位当场动手,道袍翩翩,胡髯乱摆,双剑上下翻飞,兵刃撞击之声密如联珠,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看得周围众人眼花缭乱。
第143章 昆仑子技穷坠悬崖 开路鬼耀武中熏香(二)()
二人斗到了十余合,众人再看战局为之一变,李静虚站在原地,邓瑛则手挚太阿宝剑围着李静虚快速旋转,每绕一个圈子,便剌出数剑,李静虚以静制动,见招破招,邓瑛攻来的每一剑都被他随手格开,邓瑛好似凭空多了几条手臂,挥剑越来越快,李静虚稳如山岳,以后发制人。又斗了二十余合,只见邓瑛越转越疾,仿佛一条黑线,李静虚也将宝剑舞的风雨不透,双剑相交之声连成一片,叮叮当当连绵不绝,如同大珠小珠落在玉盘上!
斗到酣处,邓瑛展开凌厉异常的招数,进如猿猴窜枝,退若龙蛇疾走,起如猎隼凌空,落若猛虎扑地,瞬息之间,四面八方,全是他的剑影!而李老真人仍是双足牢牢钉在地上,邓瑛连番扑击,也攻不进他周身三尺之内,二人斗到六七十合,李鹤任未移动一步!猛听邓瑛低吼了一声,身形向前急冲,宝剑向前使了个‘寒夜飞星剑’,如同一点过渡流星,直射向李静虚咽喉。
无极子长吸一口气,退了一步,剑守‘老子坐洞把门封’,将邓瑛的宝剑搭住,遂即运用太极粘字诀,往外一带这口太阿宝剑,邓瑛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五指扣不住剑督,这口太阿宝剑如同一道飞虹脱手而出。李静虚趁邓瑛分神之际,搂膝绕步转在邓瑛身后,伸出左手向前疾推,正击在邓瑛背心之上,邓瑛收不住脚步,腾腾腾向前冲出十余步,面前便是百丈的悬崖峭壁,邓瑛虽身负重伤,心智不乱,忙用千斤坠稳住身形,只见老道士道袍翩翩,双臂在崖边如风摆荷叶来回摇动,人却死死的钉在山石上。
邓瑛死中得活,正要换一口内气,调和龙虎将内伤压制住,就听大颠禅师一声雷鸣般的大吼道:“且让这一切罪孽归于老僧吧!”忽将手中方便铲倒转,铲头向邓瑛所站的那块山石撞去,只听轰隆一声响,如同地动山摇,土石乱飞,那丈许方圆的山石被打断滚下山崖,邓瑛身子如断了线的纸风筝,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跟头摔了下去。
在场众剑侠见状无不摇头叹息,一时间寂静无声,白眉罗汉叫道:“李鹤,你姑息养奸,不怕重蹈四十余年前覆辙么?”说罢偏头往山崖下望了望,又道:“虽破了他的气功,他功夫还在,未必能摔得死,生死二字由他去吧!”李静虚默默无语,将宝剑还给齐良,这才说道:“时间不早了,还是去观中主持英雄大会吧!”
这厢文雅先生齐良将飞落的太阿宝剑拾起,走到通臂猿猴侯昭面前,说道:“侯老门长,您也看见了,那老道是昆仑教的二教主,名叫昆仑子邓瑛,算来是我本门师叔,这来去如风的本领、雷霆万钧的剑术,你未必能及吧!他这番惨死对你也是个警示,你年过七旬,历尽多少顺逆,怎的临到老来受人的挑拨,要和我三上门为敌,不想弄巧成拙,爱徒反被妖邪所伤,适才我替令徒号过脉,乃命悬一线,这是你的宝剑,还有一粒护心丸,先给他吃下,朝天观内有神医马玄子,或许能为他续命!”
几句话说的侯昭满面惭色,低头默默将宝剑接过,心中暗想:“这一趟浑水我是栽了大跟头,也怪我耳软心活,看那邓瑛剑术何等了得,就算平手相斗,未必能有三五十合勇战,连他都这般下场,何况是我,齐良以德报怨,我不可再不识时务!”
想罢抱起徒弟随着众人往山下走去,耳边悠悠听得一宁禅师念道:“野花闲草满地愁,龙争虎斗几春秋?抬头吴越齐秦楚,转眼梁唐晋汉周,举世皆从忙里老,几人肯向死前休。贤愚千载知谁是,满眼蓬蒿共一丘。”
那昆仑子邓瑛一身惊世骇俗的功夫太过骇人,众人经历这一役,皆是心有余悸,此时听闻一宁禅师念诵杨升庵的诗,心中各有所感,簇拥着白眉罗汉、元和、李静虚三老往山下来,没走几步老剑客阮纠笑道:“大家看,那里不是乙休老剑客嘛,适才那个骑鹿的和尚呢?”众人一瞧,那闪电手观在和尚踪迹不见,在地上趴着一只黄毛狍子,活报应乙休左脚踩在狍子的小腹之上,此时正在那里吞云吐雾呢!
他见众人过来,不禁是一阵大笑,对阮纠说道:“那和尚自持一双金拨了得,却不足与我争锋,被我用烟袋打得跌下山崖去了,寿星老,你来到正好,你也得快八十岁了吧,号称南极子,你有龙头拐,我再送你一只梅花鹿,你看可好!”
阮纠闻言望了望跌在地上的狍子,笑道:“好,这畜生有些道行,我且收下,山下还有几个扎手的敌人,咱们还是赶去瞧瞧吧!”乙休笑道:“好,我先给你扛着,量他昆仑教还有什么高人,且去见识见识。”说罢俯身将狍子提起甩在背上,这二百来斤的畜生,在他手中不如一张兽皮,难寻半丝野性。
二老携手揽腕往山下走,刚到半山,闪目观瞧,适才浩浩荡荡的昆仑教众早已烟消雾散,不见半个人影。只见易周、陆敏、孙同康等数十位老少英雄,围成一个大圈,不知在说些什么。
易周见众人返回,其中更有三位僧道俗前辈,连忙率众过来见礼,齐良问道:“兄长,您这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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