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练就的横练已破,不忍他偌大年纪遭受刀劫,飞起身形,用脚尖在晓月禅师身上轻轻一挑,晓月禅师的身子立时斜飞出两丈开外,既便如此由高处摔下,重伤之余,也是难挨,倏然人群中跃起一道灰影,在空中就势一伸手,将晓月禅师捧在怀中,轻飘飘的落在尘埃。
众人看时,那灰影乃是一个年老和尚,瞧这和尚好象貌,中等身材,穿着件灰色大领僧衣,手拿着拂尘,往脸上看,脸色红润,顶平项圆,白头发碴,生得慈眉善目,鼻直口方,大耳有轮,正是晓月的挚友六合门的知非禅师轶凡。这位知非禅师在绳圈外见晓月禅师力不可支,正想登台将二人劝住,不想变故突生,就势长腰跃起,凭空将晓月禅师接了下来。
轶凡转身将晓月禅师交于师弟铁钟道长,来至谢山面前,打稽首道:“僧兄!”谢山业已跳下梅花桩,双掌合十还礼说道:“师弟难道要与贫僧比试么?”轶凡说道:“非也,贫僧此来是为了两家调停而来,无奈晓月师兄执意不听,如今胜负已分,无须再斗下去!”言罢转身对着法元说道:“法元和尚,事已至此你当话复前言,将镖与毛太交出来,有贫僧从中调解,保你等安全离开,你意下如何?”
法元闻言心中大怒,暗道:“你这个见风使舵的小人,先是给群雄泄气,现在又来做老好人,当真是有你不多无你不少。”心下盘算,自己所仰仗无非是晓月禅师和司徒雷,怎奈二人先后受挫,己方已是一败涂地,再无能力与朱梅、谢山相抗,只得强压怒火说道:“败就是是败了,镖银现在慈云寺中,众位可自行去取,毛太也在寺中,要杀要刮,悉听尊便。”说完转回头对所请群豪说道:“我等技不如人,终有此败,各位这就散散,各回各家,日后贫僧必有报答。”群豪也无可奈何,再要停留恐有不测,皆作鸟兽散。一时黄花岗上风卷残云,只剩下一干侠义,知非禅师命弟子搀扶着晓月禅师回转金佛寺,给晓月禅师治疗伤势,日后晓月禅师伤愈,在松棚英雄会上还要出世,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众英雄在矮叟朱梅的率领下,从黄花岗赶往慈云寺,离寺不远,只见慈云寺方向火光冲天,朱梅对谢山说道:“我就怕金蝉等人胡来,毁了这百年禅林,和佟元奇一再叮嘱,怎的还是出了乱子!”此时隐隐见金蝉等人迎面而来,矮叟立即上前询问事情经过。这段情节十分的热闹,头绪繁多,笔者一支秃笔,大有应接不暇之势,须用补叙之笔交代。
话分两头,再说江南七侠中的四侠万里飞虹佟元奇,率领着云中飞鹤周淳、紫云姑齐令贤、神童子金蝉、白衣秀士孙南一行五人,够奔慈云寺暗中夺镖。周淳等人来过此地,甚为轻车熟路。万里飞虹佟元奇乃是江南驰名的侠客,不愿暗中偷袭,领着几人从寺门而入,只见寺门前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和尚,手持一对戒刀,乃是大力金刚铁头僧慧明,这凶僧也不答言,抡动戒刀将五人去路拦住,周淳越众而出,叫道:“微末本领,也敢在此逞能!”说着摆动长剑与慧明斗在一起,也就七八个回合,慧明双刀斜劈而下,周淳将手中长剑向上一迎,刀剑一接,和尚一对戒刀登时被左右挑开,周淳将手腕一翻,用力一铰,顿时一片血光,一颗和尚的秃头飞落,死尸栽倒。
只听周淳冲着寺门前一干僧人叫道:“我等乃是镖行的达官,前来要镖,速速将所劫之物奉还,如有反抗,难逃活命!”话音未落慧明的两个师弟,无敌金刚赛恶来慧能与多臂金刚小哪吒慧行,口中齐声怒吼,各擎兵刃将周淳围住,守门的和尚中有人撒腿进寺撞起警钟来。
此时,监寺妙通和尚毛太正在后殿款待两位赶来助拳的朋友,飞天夜叉马觉、踏山熊祝鹗等人作陪,忽听前寺警钟连响,知有敌人到来。祝鹗与马觉二人率先站起身形,各擎兵刃,飞身往前院而来。只见寺门外站定一个老者,年近六旬,一双巨目,神光炯炯,颔下半部花白髯,在手中擎着一口曲折的长剑。老者身后的几个人,祝鹗都认得,正是日前来寺中搅闹的几个敌人,二人尚未临近,只听两声惨叫,那四大金刚中的慧能、慧行二人,业已被周、孙二人劈倒,尸横就地。
马、祝二人不由心中大怒,齐声大喝,兵刃同时向金蝉打去。金蝉见迎面奔来两条大汉,一个掌中镔铁棍,黑紫脸面,穿着一身蓝。另一个穿着一身白,黄脸膛儿,掌中使一条三股鱼叉。未及答话,两条长兵器已同时招呼而来,金蝉忙舞双剑对敌,周淳怕金蝉吃亏,挺剑加入战团。
佟四侠对令贤与孙南说道:“寺内的人已被惊动,你我赶紧进去,以免让贼人逃走!”二人闻言答应一声,一同飞身入寺,寺中的群僧,适才见慧明同敌人才几个照面便遭惨死,自持决非敌手,不敢从前院逃走,一个个逃往后院逃窜。三人见群僧俱逃,也不做理会,挨着每间佛殿搜寻镖银下落,找了许久一无所获,正要往后院去,徒地从月亮门洞中纵出一条人影,这人迅若飘风,径自向孙南扑来,冷森森一把钢刀,斜肩带臂的劈下来,真是来势迅猛,猝不及备。
白衣秀士孙南吃了一惊,刀锋已到,急忙一塌腰,用雁翎刀封住门户,但见来人身高五尺,黑黪黪的脸膛,四方脸型,粗眉大眼,青胡须茬儿,一条大辫子,一派英雄气概。孙南正待发招,来人手下更快,头一刀劈空,霍地腾身而起,刀尖展开,霍霍生风,与孙南斗在一处。
佟元奇仗剑正要上前相助,又从月亮门洞中闪出两个人,乃是一僧一道,上垂首这个道人长得面目清秀,五柳墨髯,飘然若有出尘之概。下垂首是个五十余岁的老和尚,生得奇形怪状,左右面颊生着两个大肉珠,面赛蓝靛,鼻孔朝天,獠牙外露,穿着一件杏黄色的僧衣。
那老和尚叫道:“好你们几个球囊,光天化日私入禅院,杀伤害命,洒家与你等决一存亡。”原来这三人乃是师徒,那与孙南比斗的是霹雳手尉迟元,这和尚是落魂谷的日月僧法现,那道人便是下五门臭名昭彰的玄都羽士林渊。自从他二人的师兄太乙剑客司徒定与上三门齐良斗剑病死之后,莲花门群龙无首,二人便隐居在离此不远的落魂谷,一意潜心练武,多年不履尘世,下五门中人久已不知他们的下落。此次比武,法元从尉迟元的口中打听出二人的住所,亲自来请二人出山助拳,起初二人不置可否,后来法元便说,想请二人召集旧日同门,把门户重新力起来,等为太乙剑客报了血海深仇,便推二人为首领,请二人务必到场。
等法元告辞走后,日月僧与玄都羽士林渊商量。林渊为人阴沉而颇负智谋,明白法元胸怀大志,想借机会重兴下五门,拿诸人先去试刀。又知上三门、少林寺高人众多,极不好对付。自己二人虽这些年来武术有所精进,仍无必胜把握。但见法元词意恳切,非常得体,又不好当面拒绝,便劝法现和尚静待局势发展,再决定去与不去。
又过了几日,弟子尉迟元受法元之托,再次前来催促,林渊问清都有何人前来助拳,左思右想,终究打定主意,才同日月僧动身赶来。路途之上,林渊对法现说道:“到了慈云寺,你我隔岸观火,如果晓月禅师正占上风,乐得送一个顺水人情,若是败了,立即离去,确保全身而退。”偏偏不知死活的日月僧,只是一味催他快走,将近黄昏时分,师徒三人便到了慈云寺。
毛太见二位前辈来到十分欢喜,正在招待,寺中突起变故。林渊估量着此乃醉侠等人兵分两路之策,一路往黄花岗比武,一路暗地里破寺夺镖,定然没有几个能手,便在毛太面前夸下海口,师徒三人往前院而来,这日月僧法现见弟子久战敌手不下,心中安奈不住,从背后取下一对牛头镋,这对牛头镋,镋杆真有鸭卵粗细,双手挚镋够奔孙南而来。一旁佟元奇见势,挺剑将其拦住。林渊叫道:“师兄!这老者乃是上三门的佟元奇。”法现答道:“这老头交给我,你去拿其余二人。”遂即一声大吼,抡动牛头镋,卷地扫来,佟元奇见敌人来势太猛,只得纵身跃开。
法现第二镋又到,佟元奇长剑一招‘毒蛇吐信’,刺了进去。法现和尚叫道:“好快!”倒转牛头镋一挡,叮当一声,剑镋相交,各退两步。法现和尚的牛头镋直上直下,迎头而打,佟元奇试出他的力气,还真不敢与他硬碰,却展开小巧腾挪的身法,一口长剑活似灵蛇,忽伸忽缩,寻瑕抵隙,专刺法现和尚的要害!
此时尉迟元与孙南已斗到分际,孙南施展开师门绝学六十四手八卦转环刀,招招直取敌人致命之处,那尉迟元却用地堂刀法奋力接架,展转数合,孙南寻着一个破绽,虚领一刀,借势一攻,喝一声:“着!”拦腰横砍,尉迟元急闪,只斜身一蹿,横纵出数尺,险些摔倒,孙南正要追击,尉迟元倏地一扬手,打出一道寒光,二人相距不过丈许,孙南大叫一声,翻倒于地。尉迟元心中暗喜,钢刀高举过头,直扑孙南,搂头便剁,电光火石间,就见孙南,身弯如弓,猛地一个鲤鱼打挺,探臂出刀,一式‘苍龙出海’,刀锋直奔尉迟元的小腹而来。尉迟元大惊失色,变招为‘举火烧天’,提刀向孙南的刀上挂去。“当”的一声响,二刃相碰,都是纯钢利刃,顿然激起一溜火花。孙南大叫道:“还你的镖!”左手一扬,将适才接在手中的镖,抖手打回,正中尉迟元的咽喉,一镖将尉迟元毙命。
林渊在旁边早看出弟子不敌,拉宝剑过去相助,忽见面前剑光一闪,被那紫衣女子将去路拦住,恶道一瞧,女子长得如同天仙一般,手中还擎着一把光华乱闪的宝剑,当下心道:“今日走时运,将这小妮打倒,既得宝剑又得美人。”想罢长剑一抖,一招‘长蛇入洞’,疾刺过去。令贤飞身跃起,疾避剑招,手中剑一个盘旋,但见剑花错落,当头罩下。林渊见势大惊,连忙出剑化解,那女子将宝剑一带,剑尖倏的上挑,林渊横剑一封,不料令贤剑招精绝,剑锋一颤,向下盘划,林渊急忙身形一转,连出数剑,这才把令贤的招数化解开。
二人斗了二十几个回合,林渊被杀得节节败退。心道:“何必与她耗费精力,拿出看门绝技嬴她。”林渊在下五门中虽只是个二流人物,却善打一宗暗器,名曰香砂迷魂袋,专门迷人,乃是下五门五宝之一,十分的厉害,不然法元为何几次三番邀请他到场。
此时他见令贤剑术卓绝,遂用了一个‘野鸡抖翎’,纵出圈外。伸手掏出迷魂袋,闻了解药,将迷魂袋奔姑娘抖手打来,说时迟,那时快,迷魂袋落地,姑娘却纹丝未动,林渊心中诧异,暗道:“她闻了迷砂,怎么不见躺下呢?”便高声叫道:“丫头,难道你不怕迷砂么?”姑娘闻言一声冷笑,说道:“早知道你有这手功夫,我已用过解药!”林渊闻言,心中叫苦,才知敌人早有准备,姑娘骂道:“下五门的贼人,若非佟四叔出言提醒,险些被你所害,休走看剑!”说着抢步向前,又是一剑。
林渊自打得了这宗香砂迷魂袋暗器,不怕敌人有多么高强的本领,一经施展立即取胜,日子一长,自身功夫便撂下,今日突遇强敌,被姑娘的剑法圈住,一剑紧似一剑,一剑快似一剑,犹如旋风卷地,一时剑法大乱,只得且战且退,不过五七合,被姑娘一招‘九天玄女回宫剑’直取上盘,‘嗖’的一声响,正削在道人的左肩头,这口紫电剑乃是上古奇珍,当下小半边身子被削掉,死尸栽倒。
这边法现和尚久战佟元奇不下,先是见弟子被敌毙命,陡地大喝一声,双镋抡圆,呼呼猛扫,犹如毒龙腾舞,一派拼命的模样,佟元奇不住后退,将门户封得十分紧密,但偶一出剑,便是刺向和尚的要害,将法现和尚的猛攻化于无形。便在此时,恶道也被令贤砍翻,法现见状立时发起狂来,莲花门众门人之中,法现和尚素以臂力著称,倘若不急不躁,耐住性子,仗着这一身外家功夫,也可勉强与佟元奇周全,怎奈此际分寸已乱,狂呼猛攻之下,气力消耗殆尽,招法中破绽百出,被佟元奇寻机反攻一剑,剑势如虹,和尚一时疏神,这一剑刺在小腹之上,倒在地上挣扎几下,身归那世去了。
佟元奇将宝剑上的鲜血擦净,正要还剑入鞘,忽见寺中滚滚浓烟四起,接着只见金蝉与周淳二人赶了过来,佟元奇对金蝉喝道:“预先不是说好了嘛,不得毁坏庙宇,是不是你又顽皮啦?”金蝉说道:“并非是小侄所为,是寺中的小和尚要毁寺灭迹!”
原来,这二人在前殿会斗马觉与祝鹗,马觉哪里是金蝉的敌手,他偏不知分寸,挥动钢叉,紧紧逼住金蝉双剑,二十五六个回合,马觉颤动三股叉,分心就刺,李金蝉看三股叉临近,向右一槎步,躲过三股鱼叉,手中提着剑,一转身,对准贼人的后腰便是一剑,马觉岂能躲开,一剑刺入腰犬,死尸栽倒。周淳的本事也欺着祝鹗一头,斗到分际,一招‘仙人指路’刺向祝鹗的小腹,祝鹗躲得稍迟,这一剑扎进肚腹半尺,祝鹗身子一软,栽倒在地。
金蝉与周淳顾不上处置尸体,径直穿过两层庭院,往后殿而来,正遇见一个小和尚,背着一个大包袱,双手连扬,朝着佛殿内投掷硫磺焰硝弹。恰巧今夜西北风甚急,风借火势,火助风威,转眼间金蛇乱窜,火焰纷飞,照得慈云寺上空一片火红。金蝉赶上用剑拦住和尚,和尚一惊,向二人扔来几颗硫磺弹,转身便逃,被金蝉赶上一脚踢倒于地。金蝉用剑点指喝道:“你乃何人,好好的放什么火,如有隐瞒,扎你个透心凉。”和尚告饶道:“我乃粉面佛俞德的徒弟,名叫慧性,外号叫多目金刚小火神,监寺毛太见你们前来破寺,势不可挡,命我四下放火烧寺,来个鱼死网破,求少侠客看在我年幼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吧。”
周淳问道:“毛太抢来的镖银现在何处?”慧性说道:“前日被家师押运走了,至于去了何处,请恕小僧不知!”周淳闻言心头一凉,此时火势已起,也无从细想,隐隐听见前边有人喧嚷,还掺杂兵刃撞击之声。二人撇下慧性寻声而来,跨过月亮门时,正与毛太撞个对脸,毛太见是二人便是一怔,连退了数步,将口中的钢牙咬的咯吱吱直响,翻身跃至大殿顶上,将一对戒刀左右一分,冲着周淳叫道:“今日有你没我,敢和我一决雌雄么?”周淳闻言正要飞身跃起,身旁的金蝉早已登上殿顶,毛太雄眉怒竖,手中刀化成一溜银光,分心直进,疾如掣电,泼风一般,金蝉急忙使了个‘大鹏展翅’的招式,右手的雄剑向上一挥,照着毛太哽嗓削去,左手的雌剑平伸往里一带,又向毛太的颈项钩去。双剑同使,疾似飘风,此乃剑法中的煞手招数。最难同时避过,毛太见他如此凶狠,不由得大怒,一个‘一鹤冲天’,在殿顶上一点,凭空掠起数尺,让开金蝉的双剑,凭空双刀交错,‘泰山压顶’向金蝉斩来,金蝉临危不乱,使出‘燕青十八翻’的功夫,向后略退,避过毛太的双斩。毛太双刀斩空,越发大怒,向前一纵,双刀霍霍生光,又与金蝉斗在一处。
毛太怎知金蝉的年纪虽轻,但已得剑客真传,他使的是江南上三门中正宗剑术,端的非同小可。一经展开,风驰电掣,攻守兼备。饶是毛太双刀精妙,又力大如牛,也只是勉强招架,被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