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索性让金蝉吃点苦头,好警戒与他。将二人止住,隐身屋脊后,不到他们危急时,不肯出去。
这一等不要紧,差点惹出乱子。起初金蝉三人占着上风。不到片刻的工夫,朱涵、法元出手,三人立时落在下风,眼见便有性命之忧。癞僧见金蝉敌不住朱涵,不等令贤吩咐,已跃上殿顶,把一对短把荷叶追风铲抽出,让过金蝉,向朱涵头顶砸去,朱涵丢下对手,摆开丧门剑招架,剑铲迎个正着,半空数点火花乱窜。那边令贤也与法元斗在一处,四个人各显神通,斗了个难解难分,其余众人混战一处。
法元见今夜来犯之敌年纪俱都不大,各有一身惊人本领,更不知他们后面,还有多少能人未曾现身。虽知来人难占便宜,却也心惊。又见后院火光冲天,心神已乱。正在危险万分之际,只听身后有人喝道:“苏州五老的后辈,休得倚势逞强,你们既不守信义,反复无常,可休怪老僧手辣啦。”众人散开,寻声望去,在院墙下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相貌清癯的头陀,一个是白须白眉的胖大和尚。癞僧见那头陀来至,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人正是他的授业恩师苦行头陀谢山,那胖大的老年和尚自己看得眼熟,仿佛是师叔晓月禅师,自从他破门出寺,便投身在下五门中,曾经和师叔李宁有过一场恶斗。但不知他二人一正一邪,怎生会同时来到。
只听苦行头陀对晓月禅师说道:“师弟犯不着与他们这些后辈计较,适才之言,务必请你三思。若是不蒙允纳,后日我同朱师弟候教便是啦。”说罢,不等晓月禅师答言,身形略一闪动,已跃上殿顶,转身冲着晓月禅师合掌一躬,带领齐令贤等人便要离去,法元、朱涵等怎能善罢甘休,各挚兵刃便要上前阻拦,晓月禅师高声道:“法元、朱涵,今晚且让他等回去,等到五月初五黄花岗上再做较量。”众人听他发话,只得眼真真瞧着苦行头陀带领着众人跃墙而去。
群贼没有法元的命令,也不敢追赶,法元率领众人上前拜见晓月禅师,一面请月禅师到大殿升座。一面令人将死尸抬入殿内,集中寺中僧侣装殓,又分派出人手去别院灭火。内中除朱涵发现爱徒惨死,心中悲愤,几欲外出报仇,余人自知能力不足,俱惟晓月禅师马首是瞻。晓月禅师入座以后,便将来意说了一遍。
原来他自受法元邀请后,决意前来相助。他的耳目也甚为灵通,闻说玉清观方面来了许多有名的人物,自审能力,未必以少胜众,有些独力难支。便下了莲花山,去往岘山金佛寺,寻他最投契的好友知非禅师轶凡,并请他代约襄阳九侠一同前往。他同知非禅师约定初四晚上在慈云寺相会。自己带着瘦金刚鹿清在初三这天夜里赶往慈云寺。
正走到离慈云寺不远,见寺内灯火通明,隐隐有喊杀之声,正待提气疾行,要上前看个究竟,忽听耳旁有人说道:“师弟到何方去?可否留步一谈?”以晓月禅师剑客的身份,武术几近通玄,竟会有人在身侧而不知晓,不由大吃一惊。连忙回头看时,见一个头陀和尚跟在他身后二三丈。但见这头陀身高有六尺,显得十分瘦弱,头上一指宽的皮条,斜勒金月牙峥光刷亮,颔下一部银髯,大领阔袖灰色僧服。往脸上观看,面若银盆,浓眉苍老,一双虎目,狮鼻阔口,大耳垂肩,白发披撒在两肩,手中擎十八节罗汉竹的棕尾拂尘。晓月禅师业已认出来人是三贤剑中的苦行头陀谢山。早听说他近年来已不问闲事,怎的深夜忽然出现在此地,他的来意不问可知,不由大吃一惊。
晓月见自己行藏被人窥破,索性实话实说。当下答道:“贫僧久已不问外事,只因受了朋友之托,现在他同苏州五老师徒有些争执,约贫僧相助一臂之力,此事义不容辞,也不容贫僧再过清闲岁月了。久闻大师兄已久不问俗世,怎么也有此清兴到红尘中游戏呢?”苦行头陀闻言,哈哈笑道:“我也有些俗缘未了,同师弟一样,不能置身事外呀。依我之见,此番两派为敌,实在是邪正不能两立的原故。师弟昔日与李宁也有同门之谊,此次丢镖的云中飞鹤周淳,便是李宁的弟子,师弟何苦卷入漩涡,为人利用呢?”晓月禅师说道:“大师兄言之差矣!他李宁师徒太以强凌弱。尤其是纵容后辈,目中无人,叫人难以忍受。即如今晚,你看,前方喊杀之声,难保不是李宁的子弟来此寻衅。比武之事,不必多言,既然定下日期,看在师兄的份上,就先放过他等,初五再一较上下。”
苦行头陀见晓月禅师不听良言,叹了一口气道:“劫数当前,谁也不能解脱。今日究非正式比试,待我同师弟前去,叫停他们的争斗。到了初五,我等再行领教便是。”晓月禅师闻言,冷笑一声,说道:“如此甚好。”不等苦行头陀答言先行而去。二人进了慈云寺,晓月禅师正待质问,苦行头陀业已抢先交代几句,率领几个青年翻墙离去,晓月禅师心中拨打盘算,他知苦行头陀这一来,即便动用阖寺之力,也未必能奈何于他,何况自己有言在先,只得让他带着人离去。
等人走后,晓月禅师法镜率领众人来到殿中,饰辞说了一遍。又说自己请了几位帮手,不日便到。众人闻言大喜,静等初五往黄花岗去比对。
第二日又来了两个人物,一个黄面大汉,此人乃是毛太的好友,二龙岛的巡海八大寨主最末一位飞天夜叉马觉,还有一个庞眉皓首的老者,年近七旬,却生得鹤发童颜,面如满月,精神奕奕,看穿着像似一位坐家员外。众人当中十有八九都认识他,他乃是下五门第二门,桃花门的门长恨福来迟自在叟司徒雷。
这下五门顾名思义,共五个门户,这五门中参差不齐,平素行径虽俱是作奸犯科,但也各有不同。莲花门中多出江洋大盗、滚马强盗、坐地分赃的大贼巨寇。桃花门与兰花门则最为江湖人不齿,门人多为雌雄采花大盗。瘟篁门多为出家之人,门人多善于制贩熏香蒙汗药、拍花药饼。最不入流的便是黑虎门,门人多做偷盗窃取的营生,极少有能为出众之辈。这自在叟司徒雷本是太乙剑客混元叟司徒定的亲兄弟,自幼在江湖绿林道采花作案,无所不为,少妇长女,守节娇妇,坏在他手内不知有多少,后来荒淫不法,被官府查拿,逃入深山,多年隐居未见出世,不想也被法元聘请出来。
毛太等人知道司徒雷武艺高强,非同小可,一个个上前参拜。到了当天下午,慈云寺中又陆续来了几个有名望的绿林人物:一个是昆仑教下火云岭飞天火鬼耿灿,同来的还有他三个师弟,留人寨的金头鬼火鲁齐、银头鬼火无量、铁头鬼火修罗三位寨主,这几位俱是昆仑教中有数的人物,受了法元的蛊惑而来。慈云寺中增添了这许多绿林豪强,声势顿盛。依了飞天火鬼耿灿的意思,当晚就要杀奔玉清观去。晓月禅师认为既然约定了比武日期,还是等到初五再行较量。当下法元作主人,吩咐大排筵宴,杀猪宰羊,款待来宾。慈云寺本来富足,什么都能咄嗟立办,一会儿酒筵齐备。晓月禅师邀请众人入座,自己不动荤酒,仅以茶相陪。
酒席正酣,又来了几位晓月禅师相邀的人物,俱是襄阳九友中的人物,一个是大爷岘山金佛寺方丈知非禅师轶凡,第二位是二爷连云岭铁钟道长,第三位是三爷隐逸侠钟云汀,还有一位是四爷金须刺猬查洪。四人带着四个门徒,大弟子有根禅师悟本,二弟子呆道人贯九州,三弟子沧浪客随心一,四弟子神枪诸葛英,大家见面之后,晓月禅师便把前因后果讲说一遍。知非禅师轶凡说道:“善哉!善哉!不想我们出家人不能超修正果,反为一时义气,伏下这大杀机。似这样冤仇相报,何时是了?贫僧与苦行头陀也是至交好友,不如由贫僧出头与你两家讲和,解此一番恶缘吧。”
晓月禅师与他相交多年,深知非禅师轶凡本领高强,又是六合门的门长,曾费了许多唇舌,特地亲身去请他前来帮忙,不想他竟说出这样懈怠话来,心中虽然不快,倒也不好发作。这殿上除了钟云汀、铁钟道长与查洪三人点头附和,恨福来迟自在叟是照例不喜说话。其余诸人见请来的帮手说出讲和了事的话,俱是心怀不满,但都震于知非禅师轶凡威名,不好怎样。
惟独飞天火鬼耿灿名副其实,性如烈火,闻言冷笑一声,起身说道:“禅师之言错了。那少林门下专横无比,上三门自从齐漱溟得势以来,专一倚强凌弱,溺爱门下弟子,无事生非。在座中位英雄,十有八九受过他们的欺侮。难得今日有此同仇敌忾的盛会,真乃千载难逢的良机。如果再和平了结,敌人必定以为我们怕他们,越加助长凶焰,日后除了他上三门、少林寺,更无吾辈立足之地了。依我之见,不如趁他们昨晚一番得志之后,不知我们虚实强弱,不必等到明日,便在今夜杀往玉清观,杀他个痛快,有人如不愿意,随他的便,不必游说别人,在此涣散人心。”说罢气哼哼的,怒容满面。
知非禅师轶凡见耿灿语含讥讽,满不在意,含笑答道:“耿施主,你休要以为贫僧怕事。贫僧只因晓月禅师情意殷殷,才到此助他一臂之力,顺便结一些善缘。谁想适才见了众位英雄,一个个煞气腾腾,已妄动无明,明日这场争斗,胜负已分。才打算约请双方的领袖和平排解。耿施如此说法,倒是贫僧多口的不是了,善哉善哉!”
耿灿同留人寨的三位寨主不知轶凡本领,疑心他是怕事,不住用言语讥讽。知非禅师轶凡只付之一笑,也不答理他们。晓月禅师见来了如此多的帮手,也未把知非禅师轶凡的话听进去,这也是他的不听良言相劝,活该倒霉,当下仍由晓月禅师派遣,留下监寺毛太、踏山熊祝鹗、霹雳手尉迟元、飞天夜叉马觉几人在寺中留守,其余众人均在明日一早,同时往黄花岗出发。这正是:逆耳良言未三思,苦口相劝不动心。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7章 野骚狐走后扬彩绡 丧门星煞手催玉珠()
话说苦行头陀将一干少年英雄带回玉清观,各位老英雄各率弟子一同拜见。苦行头陀谢山见了朱梅,各合掌当胸,把前事说了一遍,末了道:“阿弥陀佛,为李师弟的事,贫僧又重入尘寰了。”矮叟朱梅说道:“师兄隐世多年,还肯为尘世除害,来帮李师弟的大忙,真正功德无量。只便宜了李宁,虚称南侠,反让我们这些外人来替他代庖,还有那齐良,枉忝太极门长,此仇一半由当年莲花英雄会所起,他自己却置身事外,去享清净之福,真正岂有此理!”苦行头陀道:“朱师弟错怪齐漱溟了,他去阻挡鬼王都芒,关系此次胜败。李宁本要与贫僧一起来的,若他和晓月相见,必拼个你死我活,同为师兄弟,反而不美,是贫僧苦苦劝说,他才留在开元寺中!”矮叟朱梅说道:“谁去怪他们,我不过说一句笑话而已。”
大家入座以后,朱梅便问金蝉适才在慈云寺中情形。金蝉、癞僧等四人因未奉命而行,深恐朱梅怪罪,当即将适才情形说完,又向众人引见女昆仑石玉珠,朱梅同各位前辈并未见责,几人才放宽了心。矮叟道:“晓月师弟已约请了许多帮手,比武之日千万不可大意。”说罢,又同大众商量迎敌之计。
翌日,朱梅排兵布阵,与苦行头陀谢山二人指挥全局,髯侠李元化、风火道人吴元智、醉侠单鹗、哈哈僧元觉率领癞僧、七星手施林、女神童朱雯、铁沙弥悟修、黑孩儿尉迟火一同赴会,留下坎离真人许元通率领邱林、松鹤二童在观中留守,必要时出去助战,万里飞虹佟元奇率领云中飞鹤周淳、紫云姑齐令贤、神童子金蝉、白衣秀士孙南五人,暗中前去破寺。分配已定,转眼便过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小弟兄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天光未亮,便纷纷起来,梳洗漱口喝茶吃饭,时辰一到,便陆续照预定方向前去等候。
那黄花岗是离慈云寺外五里地的一座小山岗,满山的荒坟野冢,平时白骨嶙嶙,天阴鬼哭。因此人烟稀少,离城又远,分外僻静,往往终日不见一个路人走过,两派人就商定在此决斗。
单说往黄花岗这一队人,一路上有说有笑,不肖多时已到山岗下,这日天气非常晦暗,不见日光,山岗上更是阴风飒飒,众侠义站好步位,只见得晓月禅师率领慈云寺群雄早至。山顶一块平地当中,围着一个数丈见方的场子,四周打下数十根木桩,用绳索相连,结成一个绳圈,圈内用黄土简单的垫成平地。最引人注目的,在绳圈一角,有一处被红绸布蒙的严严实实,不知里面是何物。众侠义站在东首,慈云寺群雄相对而立。
只见朱梅越众而出,面对晓月禅师说道:“老禅师,你我昔日本有同门之谊。那下五门、昆仑教,何等凶恶奸邪,横行不法,杀人无数,天理不容,你功行深厚,无拘无束,何苦插身异端、胡作非为呢?你的意思我原也知道,你无非以为太乙剑客混元叟司徒定死后,莲花门失了重心,无人领袖,你打算借目前争斗的机会,将他们号召笼络,使这一干妖孽奉你为门长,他日遇机再同少林寺为难,以消昔日不能承继方丈之恨,是也不是?你殊不知,以苦行师兄之高明,胜过你许多,他都皆自问佛法不及一明师弟。你想倒行逆施,以邪侵正,岂非大错?依我之见,不如趁早回山,免贻后悔,等到把那五六十年苦工付于一旦,悔之晚矣!”
晓月禅师闻言大怒,冷笑一声,说道:“苏州五老专纵容门下弟子,仗势欺人,杀戮异己。又加上有几个助纣为虐的小人,倚仗本领高强,哪把他人放在眼里。如今已动公愤,大伙都与其势不两立。贫僧并不想作什么首领,不过应人之约,前来凑个热闹。今日之事,强存弱亡,各凭平生所学,见个高低。谁是谁非,暂时也谈不到,亦非空言可了。不过两方程度不齐,难以分别胜负。不如按照双方年龄、资历深浅,分一高下较一短长。二位以为如何?”朱梅笑道:“禅师既然执迷不悟,一切听命就是啦。”
晓月禅师说道:“我们在此绳圈内比对,圈内生死由个人本领而定,如本领不济,只要退出此圈,比对之人不可越圈伤人。众人辈数不同,分为两批,年少的和年少的比,成名的和成名的比试,我们败了,话复前言,还你镖银,毛太陪你到案打官司,你若是败了,镖银就归寺中所有,从此江南一带以下五门为尊,你等都得退避三舍,如何?”朱梅笑道:“就以老禅师。”
适才晓月禅师同朱梅说话时,弟子鹿清见朱梅语含讥讽,几番要上前动手,俱被晓月禅师使眼色止住。等到朱梅回转本队,晓月禅师方才问身后众人道:“哪位愿第一个登台,与敌人先见个高低?”当下鹿清口称愿往,晓月禅师再三嘱咐小心在意。
再说鹿清跳进绳圈,打了一稽首说道:“小僧乃是禅师的弟子,今日到此,为的是两家比武夺镖,分出胜负自此永无争斗。若有僧道两门,回汉两教,各位师傅,愿上前比试的,小僧奉陪。可有一件,若要动手之时,打折胳肘,踢断了腿,以致当场在此倾生,可怨不得小僧,哪一个要比试的,请进来。”将话说完,扎煞臂膀在绳圈之内发威。
鹿清这一番话,惹得众侠义一阵哗笑,朱梅观看左右小英雄,一个个摩拳擦掌,似要登擂台。可是有一样儿,门规甚严,没有长辈允许,谁也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