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走了……”陷在沙发中的安卓突然出声。
杰回头。
“他来了。”安卓望著窗边的一个影子。
杰见著了,月色下,有个穿著一整套亚曼尼西装的身影倚著大开的窗户,打趣地望著他们。那个人有著双紫色眼眸,一头蓝发,脸蛋漂亮抢眼似好莱坞电影里头的花瓶美女,挂著一抹笑,戏谵地,看著他们、
“嗨!”古旦达打了声招呼。“我亲爱的朋友们,好久不见。”
“谁啊?”奇拉维停止挣扎,瞪著那个看起来比他好看许多的生人。“恶魔。”杰回答。“我来请求履行席拉公主一百年前签定的契约,没有谁有意见吧!”古旦达笑著,无害地笑著。
“契约毁了。”他说著。
“我晓得。古旦达耸了耸肩。“虽然我也很遗憾失去了席拉公主那么美丽的灵魂,但我请示过上头,上头说我拥有求偿的权利。”
“我不会让你动我弟弟。”杰眉头深锁,将奇拉维推到身后。
奇拉维一把抱住杰的腰,由杰的胳肢窝下露出头来,扮了个鬼脸,大吐舌头。
“呵呵,席拉公主,您仍是像百年前般风趣呢厂古旦达笑了笑。“在我看来,您与亚历王子才是登对,你们两位当初一个王子一个公主,就像那位格林先生写的故事一般,活生生是童话里走出来的,谁都会认为你们最适合。也难怪……”
“古旦达!”他铁青了脸。
“也难怪亚历王子那么爱您,连一直痴痴守候著他的安卓王子,看也不看一眼。”
“安卓……”
杰朝他望了来,他别开了眼,不知该怎么回应。
第五章
那一年,谁爱谁,谁是谁的挚爱,谁又是谁的阻碍,早巳过得太久,令他不想回头想过。
古旦达朝他走了来。“王子殿下,我真是没有想到,你可以等那么久,一百年的时空,一百年的等待,没让你这个吸血鬼发疯,真是出乎我的预料。可是,你以为你已经找到亚历了吗?不!”古旦达笑著摇头。“我想还没有。那个人还不是你的亚历,因为他把所有的事情全忘光了。”
古旦达指著杰。“他没记起百年前这古堡中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没记起他究竟是爱著谁,没记起你有多想拥有他,想到,强好了他的妻子席拉,笨到,以为那样席拉就会离开他。而且最要不得的是,你在他死后,竟然爱上了席拉。”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望著杰。
“我没说错吧。这就是当年你血洗整座城堡,砍下多具头颅,却没有动席拉公主一根寒毛的原因。”古旦达仍是笑著,无害地微笑。
“你……你爱著的是谁?”杰之前努力所筑成的蓝图崩溃了,难怪他总对奇拉维那么好,总为奇拉维著想,原来他以前竟爱著奇拉维。
“真是混乱。”奇拉维咕哝地道。不过听见哥哥对那只吸血鬼有了怀疑,奇拉维还是挺乐的。
他没有答话。坐在沙发中的身躯没有起来过,只是任由自己深陷,再也寻不著牛点力气爬起来。
“说啊?”杰问著。“这是你必须告诉我的。当我没有以前的记忆,当我以为自己爱著的人是你,你也这般告诉我,我必须得到一个由你口中说出的答案。”
“以前爱著谁,那么重要吗?”
“是。”杰笃定。
“是你说过……”他红了眼眶。“是你说过你会永远爱著我的……但你却没有守住诺言……
“古旦达说的是真的?我爱的人不是你?”杰不敢相信他竞作出了这种事来。
“欺骗我的人是你!”他低声吼著。粗嘎的声音里,有许多不堪回首的伤痛。太多人、太多事、太多身为一国王子须有的考量,那时的他虽拼命追随著亚历,但终究难逃被丢弃的命运。
你最适合红色玫瑰。
我将为你编织玫瑰……永远……永远……
“你是个骗子……”的身影,在夜色里慢慢淡去,无意争辩,但却不甘心这些年来所受尽折磨伤痛。
“是你说你会永远爱著我的……是你说永远的……”当亚历为他编织那些玫瑰花圈,他是多么地相信亚历承诺过的誓言,然而当席拉介入他们之间时,一切全变了。亚历再也不是他所熟知的亚历,亚历将他丢下了。
亚历将他丢下了。
不顾他的哭喊,将他活生生丢下了。
声音停歇,空沙发上再找不到任何身影。他远远逃离,无法面对眼前这个,曾经深深爱过的人。
杰震惊著。
当杰再回过神来时,古旦达已经到了他面前。
古旦达仍噙著那抹笑,看似优雅而善良。“想知道一百年前,这座古堡内发生过什么事吗?即使你不点头,我仍会让你一清二楚。”
古旦达伸出了手,杰眼前闪过黑色漩涡。
“你的灵魂一直在场,当安卓发疯时,你就在他身旁。我会让你想起来,那年,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个怎样爱著你,却被你推进地狱里的人。这是我所要求的报酬。”
古旦达轻轻地笑著,森林不见了,亚历的玫瑰花海也尽数凋谢,他找不回那年曾经有过的一切,爱情消逝了。
风很冶,天上银月大得骇人,他站在曾经有天使雕像驻足守护的城堡门前,双眼雾气蒙胧著。天使不见了,只剩下一双翅膀留在原地。
远方传来救护车用力鸣笛声,他侧耳听著,听著这个夜里又有哪条性命消逝,又有谁将化尘土,再不用理会这个世界太多太多的生死苦痛。
肩上扛著把镰刀,死神慢条斯理地由城堡门前经过,看著了他,伸手打了声招呼:“嗨,今天好像比较冶。”
“去上工?”他回过了头来望向死神。
“是啊,天气变化大,生意一下子好了许多。死神眼著救护车鸣笛声四处跑,本来离城堡老远的,这回又绕回了这里。
“那恭喜你了。”他转身离去。
“安卓!”死神突然叫住了他。“你这就走了吗?”
他没有回答。
“你不是找到他了,不是找到亚历了?”死神问著。
“我找不到他了。”他的声音很淡,就像冬夜里朦朦胧胧的雾一般,就像他再无法温热的心脏一般,有些冰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是古旦达那家伙又搞鬼了吧?”死神问著。
“我真的很爱他的……”他经过了一棵枝叶茂密,伫立在这片土地上几百年之久的大树,树精稍稍地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又躲回叶间。
百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有人都忘记了,只有他一个人记得,那是一段包含著挚爱、背叛、诅咒、杀戮,神所不容许存在的情感。
他离开了那棵树,景色渐渐发亮,往事历历再度浮现,时间倒退再倒退,森林回来了,阳光耀眼著,亚历的声音模模糊糊停留在他耳际。
他回头,眼角浮现那年残像。他看见树下躺了个少年,少年的金发在太阳下闪耀著,他睡得很熟,很熟很熟。
那年也是冬天。他十七,亚历二十。
百年之遥塞立西亚王国冬阳难得露脸,温暖了城堡每个角落。石砖停留著阳光的温度,有些热,但却不会烫人。
他靠在树下,枕著浮出泥土表面的树根,几朵白色花办的野花绽放在他脸颊附近地上,呼吸间,让他闻得淡淡清香。
原本睡得挺熟,但几个低沉的声音却不识相扰了他的清梦,他半睁著眼看了眼沿路走来,拿著羊皮卷宗讨论的宫内大臣,而后视线停留在有著一头黑发的哥哥亚历身上,便又合上了眼。
商讨声突地停歇了,亚历见著了睡在地上的他。
“你们先下去,等会儿再谈吧!”亚历挥退了大臣。
“但是大殿下,您明日就要带军队出去作战了,这事有些紧急啊!”
“没关系,我晚一些会叫你们过来。下去吧!”亚历的声音中有不容挑衅的威严存在。
大臣们卷起了卷宗,一个接著一个,往回走去。
“安卓,回房去睡,别躺在这里。”亚历来到弟弟身边,蹲了下来,看著他。
他朦胧间听见了,但不想理会。大地与泥土的香味令人舒服愉悦,他想多晒一些太阳。
“人来人往的,你可是个王子啊,安卓。”亚历说著,有些介意弟弟总是忘记自己的身分,作出不适宜的举动来。
他翻了个身,不甚愉悦地叹了口气。
亚历盯著弟弟看了老牛天,最后摇了摇头,将他由地上抱了起来。
他因为好眠受扰,喉头咕哝地发出了些声音。
回到房间内,亚历为他盖好了被子,正在亚历准备转身离去时,他却醒了。
搔搔头,掉了些枯草乾叶,他金黄犹如阳光耀眼的发上,红丝带掉了,发丝略显纠结。
“不睡了?”亚历问。
“被你搬来搬去,哪还睡得著。”他显得些微不悦。“我饿了。”
“我让人帮你弄吃的。”亚历走离了他的床。
“你去哪里?”他问。
“去叫人,接著去找大臣们谈一些未完的事。”
“不许走。l他下了床,拉著亚历的手,走到房间一角的圆桌旁。“陪我下棋厂他如此要求。
圆桌上摆著美丽的水晶棋盘,但有些灰尘了,因’为他的主人向来鲜少下棋,而且更不准任何人动它。棋是他八岁那年生日父王送的,从那时起,他的对手就只有亚历一人,他只让亚历碰他的棋。
“我还有许多事要忙。”亚历很坚决地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他盯著那扇亚历带上的门,有些懊恼,有些气愤。亚历就要出征,他身上挂著父王给他的荣耀,以塞立西亚未来皇位继承人的身分,去征服别的国家,扩展自己的领地。亚历越来越忙,他们就越来越疏远,他就快记不得他们上次下棋是什么时候,不记得他对她笑,是在何时。
稍晚,侍女送来餐点,他看也不看一眼,靠在窗边凝视著底下一大片玫瑰花海。红色的花开得旺盛,鲜艳欲滴的花办如同深沉妖艳的火,绽开一种奇特蛊惑的魅力。
过了许久,亚历人了玫瑰花海,仔细地检查玫瑰的生长情况,他静静地看著亚历,许久许久,亚历都没发现。亚历大概和大臣们商讨完毕了,但天色也很晚了。
起身到桌旁拿起鹅毛笔,写了几个字,将纸揉成团,本来还想把墨水瓶包在纸里,但想可能会打破亚历的头,他便拿了起来。接著他从窗口狠狠往·下掷去,扔中了亚历。
亚历吃了一惊,抬起头来左看右看,最后才发现靠在窗口的他。
“安……”
亚历一开口,他便狠狠地关上窗户。碰地声,要吵醒城堡里所有的人。
亚历被打得莫名其妙,摊开揉得快碎了的纸一看,里头只写了几个字。
白痴,笨蛋!
亚历牵起嘴角,笑了一下,将纸收进口袋,在花海中拣了几只玫瑰花,便往弟弟房里过去。
“怎么了,睡不著?”亚历在他的房门口问著。
“没有,我就睡了。”他上床缩进被子里,但碧绿色的眼里,有著愤怒。
亚历坐在摆放水晶棋盘的桌子旁,采来的玫瑰放·在膝盖上,慢慢地,将茎旋绕成形,织著花圈。“我知道明天是你生日,也知道你在气我明天一大早就要离开。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父王早就决定了。”
“该死的!”他的眼眶有些红,原来亚历并没有忘记。
亚历静静地织著花圈,玫瑰花的刺将亚历的手指弄得伤痕累累。
“流血了。”他说。
“没关系,只要我亲爱的弟弟不生气就好。”亚历浅浅笑著。
“谁说我不气了?我还是气,你明天就要走了,什么时候我才能再看见你?”他瞪著亚历。
亚历将织好的玫瑰花圈放在他金黄|色的发上。“明年你生日前,我一定回来。”
“骗人。”他嗤了声。
“你的生日,是玫瑰开得最美的一天。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在你身边,我不舍得你伤心,我要你拥有最幸福的笑容。”亚历说著,他的承诺,源自于他对这唯一弟弟的溺爱,他的眼眶有些红。“胡说,骗子。你如果不出征,我就相信你。”
亚历脸上的神情始终严肃著。“你都十七岁了,总不能每天跟我腻在一起。我们还有很多事得做,为了这个国家,一生都得奉献。”
“为什么不能腻在一起?讨厌我就直说。”
“我不讨厌你。”亚历说:“相反的,我一直爱著你。”
他突然将被子一把拉起来,蒙盖住头,在柔软的丝绒被里放声大叫。该死的亚历竟然这么容易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门外守候的侍女听见了叫声匆忙叩门闯入,见到亚历在场,有些慌乱地问:“大殿下,请问是怎……怎么了……”
“没事!”亚历挥侍女。
看著躲进被褥当中的弟弟,亚历的心里有一丝酸楚。
是的,我爱著你……一直以来……
隔日,亚历带兵队出城了。
他站在城堡门口,目送亚历离开。直至亚历的身影被军队战马所掩没,他仰起头,发觉站在城墙之上的天使也远远凝视著离去的亚历。
希望亚历会平安归来!
他祈求著。
一年后大军凯旋回归,城堡内沸沸扬扬,所有的人都欢欣鼓舞庆祝著,邻国依摩打了败仗,为了求得和平,奉献了许多金银财宝,甚至连依摩国王最美丽的小公主席拉,也呈献给塞立西亚的军队,让他们带回来。
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他站在窗前,凝视那片玫瑰花海。回国后的亚历并没有马上前来看他,侍女说亚历忙著为依摩国远道而来的公主安置,又说那名红发的公主有多么美丽,亚历好像陷入了爱里。
望著那片花海,他有股冲动,想放把火将玫瑰尽数焚毁。亚历对他的爱不是爱,那只是兄弟之情。他这才明白。在他等了一年,亚历却带著别的女人回来后,他才明白。
城门口,奴隶进城了。他走著回旋梯而下,在众人的眼里,得到身为一个王子该享有的欣羡与仰慕。他看著那些浑身污秽伤痕累累的奴隶,冶冶的碧绿眼瞳里,没有怜悯或关怀情愫产生。
“走快点!”鞭子不停落下,落在那些战败国送来的奴隶背上。
结实的绳索绞著,一个接著一个,依摩的战俘们由他眼前经过。
突然,谁绊到了前人的脚,摔倒在地。他的眼眸里,映人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黑色的发,纠结著,少年睁著惶恐的眸,望著他。那对眸也是黑色的,有著太多太多疲累,有著想一死寻求解脱的冲动。
“二殿下!”带领奴隶进城的军人立即奔了过来,想将少年带开。
他拔起了腰际的剑,往那连结的绳索挥去,削开少年身上的枷锁。“你叫什么名字?”
他问著。
“……”少年张大著嘴,因惊慌而讲不出话来。
“给我你的名字。”他再问。
“古旦达。”少年惊恐地回答。
“将他洗乾净,带到我的寝室去。”他对旁人说道。
“是的二殿下。”
他转身往皇宫走去,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身上,有著亚历幼时的影子。
曾经属于他的亚历,如今将投往另一个他所不认识女子的怀抱。妒忌燃起了凶猛的火焰,再无法独占亚历的他因对爱的渴望而内心扭曲著,他不愿亚历去爱上谁,他想要毁掉那个女子。
收起了剑,他走人了皇宫大厅,大厅内正在商议国事的父王因他的到来而停止了办公。
站在父王的跟前,他的脸色因几夜失眠而憔悴,大臣们也讶异著。
“怎么,谁惹你生气了?”父王问著。
“您今年要送我生日礼物吗?”他低垂著眸,问著。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