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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者不敢御,遂升奉天殿。登御座,鸣钟鼓,启诸门。是日百官入,候景帝视朝,议立太子。有贞号于众曰:“上皇复辟矣。”
趋入贺,百官大骇,乃就班贺。景帝闻钟鼓声,大惊,闻知为太上皇,连声曰:“好!好。”明日,上皇临朝。诏改景泰八年为天顺元年,下少保于谦、王文于狱。上以于谦有功,未忍杀,而石亨、徐有贞与谦有隙,必欲杀之。遂与王文、范广及太监舒良、王诚、张玉、王勤,同斩于市,妻子戍边。论迎复功,封石亨、张軏、张车儿、杨善等为公侯伯。论随驾功,擢哈铭、袁彬并为锦衣卫指挥佥事,复廖庄、钟同等官,各荫一子人太学。废景帝仍为郕王,皇后为王妃,迁居西内,寻薨。在位七年,葬以亲王礼。景帝知人善任,外倚于谦,内信兴安,不劳声色,使社稷危而复安,可谓英主。特处天性之间未尽善,致启奸臣之衅,惜哉!复立故太子见深为皇太子。
曹吉祥、石亨恨徐有贞,谪之云南。有贞去,而曹、石益横矣。后曹、石败,放还。上颇知石亨等骄恣,屏人语大学士李贤,贤对曰:“权不可下移,惟独断乃可。”上语及夺门功,贤曰:“景帝不起,群臣自当表请陛下复位,何用夺门?此辈特藉陛下图富贵耳!假使当日事泄,此辈固不足惜,不审置陛下于何地。”上大悟,浸疏之。于是忠国公石事遂与定远侯石彪同谋反,事觉,下狱死,党羽皆伏诛。太监曹吉祥与从子昭武伯曹钦谋反,事泄,上执吉祥于内,钦与王师大战于东华门,大败,钦投井死,磔吉祥于市,同谋者尽死,籍其家。时有河套空地三千里,无人守御,忽为北敌所据,遂为中国大患。上不豫,既而大渐,复辟后,又八年崩。前后共在位二十二年,寿三十八岁。上初宠王矗,后宠曹、石,政治固不足称。其晚年,任用李贤,听言纳谏,仁俭爱民,美善于颇多。
女子见深即位,是为宪宗纯皇帝。改明年为成化元年。上钱后号曰慈懿皇太后,尊生母周贵妃为皇太后。钱后无子,性孝谨,不妒忌。英宗北狩,后事哀吁拜天,倦则卧地,因损一股,哭泣太多,复损一目,倾宫中所有,以为迎驾费。复辟后,待景皇后犹焉。立妃吴氏为后,寻废之,而立王氏为后。后纪妃生皇太子祜樘,废后吴氏抱护惟谨,乃得免万贵妃之难。再后万贵妃子祜极薨,及立佑樘为太子。纪妃暴卒。诏复于谦官,遣使往祭其墓,以其子冕为世袭千户,谦婿朱骥等各给还家产。
荆襄民刘千斤作乱,众至四五万,命抚宁伯朱永等讨平之。又陕西周原土官满四,据石城反,右副都御史项忠讨平之。又襄阳李胡子作乱,亦命项忠讨平之。
上之初年,任用李贤、彭时、商辂等,天下称治。继宠万贵妃,贵妃认万安为兄弟,遂以安入阁办事,黜陟任意。又置西厂,命太监汪直提督刺个事,直遂罗织生事。直仗以督陈钺、威宁伯王越为羽翼,于附己者用之,于异己者倾之,权势震赫,天下畏之。又直欲立功于外,妄开边衅,上命直掌十二团营。
时右中官阿丑者,善诙谐,每于上前作院本,颇有东方朔谲谏之风。一日,丑作醉人酗酒,一人佯曰:“某官至。”佯骂如故;又曰:“驾至。”酗亦如故;曰:“汪太监来矣。”醉者急惊迫帖然。旁一人曰:“天子驾至不惧,而惧汪太监,何也”曰:“吾惟知有汪太监,不知有天子也。”自是直宠渐衰。时王越、陈钺媚直,结为死党,丑日复作,直持双斧,趋跄而行。或问故,答曰:“吾用兵,惟仗此两钺耳。”或问钺何名,曰:“王越、陈钺也。”上微晒焉,于尽御史徐镛等劾直欺罔弄权,擅开边衅。上纳其言,遂逐直并其党,窜斥皆尽,内外莫不快之。
上以房中术宠妖僧继晓,赐幕姝十余,金宝不可胜纪。刑部员外林俊直谏,上大怒,下之狱;经历班黼论救,并逮赴狱,各杖数十,欲杀之。时有太监怀恩,每以忠直事上,叩头诤曰:“自古未有杀涑官者,臣不敢奉诏。”上怒,用御砚掷之,俊狱乃得解。上又以符水小术,宠江西人李孜省,擢为礼部侍郎,掌通政司事。主事张吉、舍人丁玑等疏谏,俱被谪。时又有东宫内监覃吉,每事以正道辅太子,曰:“吾老矣:安望富贵。但得天下有贤主足矣。”上英明仁恕,天下无事,惜宠用奸邪,不无少病焉。在位二十三年,寿四十岁而崩。
太子佑樘即立,是为孝宗敬皇帝。改明年为弘治元年,尊太后日太皇太后,皇后曰太后,立妃张氏为后;又追尊生母纪氏为太后,以抱育功,奉废后吴氏为本后礼。李孜省、僧举晓伏诛。上于宫中得一小箧,皆房中术也。悉署曰:“臣安进。”
上遣内监怀恩持至阁下,示万安曰:“是岂大臣所为乎?”家惭愧流汗,不能出一语。恩摘其所悬牙牌曰:“请出矣。”安始惶悚归第。京师西直门有能入城,兵部尚书马文升等请备非常。
兵部郎中何孟春曰:“熊于字为能火,宜慎火灾。”已而禁中礼部俱大火,果如其言。上敬谨英明,仁慈恭俭,节欲爱民,礼贤纳谏。即位之初,徐溥、刘健入内阁,王恕入吏部,自是众贤并进。李东阳、谢迁、邱浚,马文升、刘大夏、戴珊、王鏊、杨廷和、林俊、杨一清等诸君子相继并进,翼赞皇猷内外安宁,几致刑措。升遐之日,远近悲哀,呜呼盛哉!上不豫,召刘健、李东阳、谢迁等人受顾命,健等叩头御榻下,上曰:“张皇后生东宫,年十五岁矣,性虽聪明,好逸乐,先生们须勤请他读些书,辅他做个好人。”健等叩头曰:“臣等敢不尽力。”五月上崩。在位十八年,寿三十六岁。太子厚照即位,是为武宗毅皇帝。改明年为正德元年,尊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太后,立妃夏氏为皇后。命刘瑾掌司礼监,兼提督团营。瑾,陕西兴平人,本姓淡,景泰中,自宫人刘太监名下,因其姓。上在东宫时,瑾以俳优戏弄为上所悦。
及上即位,瑾朝夕与其党八人,为狗马鹰犬,歌舞角戏以娱上,上狎焉,与之游戏无度。大学士刘健、谢迁、李东阳等上疏切谏,勿听。户部尚书韩文,合九卿诸大臣具疏谏。太监王岳亦东宫旧臣,素刚直,与太监范亨、徐智等,欲助外廷去瑾等。
刘瑾知之,诉于上,逐之南京,使人奉之于途。于是刘健、刘大夏、谢迁各上疏致仕去,罢韩文官,下谏臣吴翀,刘玉、吕翀、戴铣、薄彦徽等于狱,斥为民。兵部主事王守仁直谏,杖五十,谪为贵州龙场驿丞。刘瑾多构杂戏男女声色以娱上。候上娱,则多上外廷章奏,请省决。上曰:“吾安用尔为!乃一一烦朕。”瑾由是自专决。刘瑾矫诏,榜奸党刘健、谢迁、韩文、李梦阳、王守仁等五十五人于朝堂,追夺刘健、谢迁、马文升、刘大夏、韩文、许进等六百七十五人诰敕,并黜为民,充军。五年二月,陕西宗室安化王寅鐇反。起都御史杨一清,命太监张永同督兵讨之。八月,寅鐇就擒。杨一清因密说张水请上诛刘瑾,且教以上请之术,曰:“公班师入京,请上问语宁夏事。上必就问公。公于此时,即上寅鐇伪檄。并述渠乱政。
谋为不孰状。上英武,必悟,但须得请即行,若少缓机泄,则祸必旋踵。”永攘臂许之。及还献俘,上迎之于东华门,赐宴。
比夜,瑾先退,永中怀中疏,言瑾激变宁夏,及谋为不孰状。
永党张雄、张锐亦助之。上悟,允其奏,当夜即命禁兵逮瑾。
时漏下三鼓,瑾方熟寝,禁兵排闼入。瑾披衣起,趋出户,被执就狱。明日降诏,闲住之于凤阳,初无意杀之也。及籍其家,得金二十四万锭又五万七千八百余两,元宝五百万锭又一百五十八万三千六百余两,宝石二斗。又金甲、玉带、蟒衣、衮袍,盔甲、弓弩等项甚多。上大怒曰:“瑾果反矣。”命凌迟之,亲属皆论斩。张彩死狱中,罢大学士刘宇、曹元、焦芳等,并削籍为民,天下快之。
初,霸州文安县大盗张茂,家有重楼复壁,多为深窖,响马盗刘六、刘七、齐彦名、杨虎等皆附之。茂以贿交结内监,尝进豹房观上蹴鞠,郡县无可如何。至是御史宁果掩捕茂,折其股。刘六、刘七等势穷,劫取已擒盗党齐彦名等反,一时穷民响应,众至数千,劫掠霸州文安县。文安县生员赵风子者,名键,有通力,好任侠。刘六等攻掠文安县,键避贼立水中,会盗数人劫淫其妻于岸上,鐩大怒,夺刀杀伤二贼,为贼党所擒,遂与弟赵鐇、赵镐俱降贼,招致党羽,贼势益炽。劫掠畿内州县,拥众北向,京师戒严。既而流贼赵风子、刘六等,分寇河南、山东州县,攻徐州,掠淮西,官军屡败。乃命太监谷大用总督军务,调宜府、大同边兵讨贼。大同游击江彬,宣府人,骁勇狡险,从征流贼,惟杀掠良民以邀赏。刘六等乘船劫掠,往来江上,至通州狼山,遇飓风,舟尽覆,贼尽死,余者悉为官兵所擒杀,班师还京。彬赂太监钱林,引入豹房,得见上。彬机警,善迎人主意,上喜,留侍左右,升左都督,冒国姓为义儿。诱上为微行,上狎虎,为虎所伤,卧病者累月。江彬言宜府之乐,诱上出居庸关,至宣府,彬为上营镇国府第于宜府,辇豹房珍玩女御其中,时时夜出,见高门大户,即驰入,宣淫其妇女。彬益索民间美妇进之,上乐而忘归,号宜府曰家里。上还京,复议北巡。乃自称威武大将军,太师镇国公朱寿巡边,命内阁杨廷和、梁储等草敕,储等言君不可以臣名,不肯草,上遂自称之。以行幸宣府,至大同,抵榆林而还。上以南方多美妇,复下制南巡。初,宁王宸濠既纳贿得复护卫屯田,时时欲反,廷臣忧之,乃起王守仁为佥都御史,巡抚南贑、汀漳等处。守仁请提督军务,许之,至是南巡制下,人心汹汹。会御史萧淮,劾奏宁王不法事,宁王宸濠遂与所厚乡宦李士实、举人刘养正举兵反。
娄妃泣谏,固止之,勿听。遂以计杀守臣孙燧、许逵等,取有南昌。复遣贼首闵念四、吴十三等,夺舟,顺流攻南康、九江,皆陷之。宸濠自率兵攻安庆,知府张文锦等率众死守。提督南贑军务都御史王守仁,与吉安知府伍文定等起兵讨贼,径袭南昌,宸濠解安庆围还救,至鄱阳湖,守仁督兵与战,贼众大败,宸濠就擒,槛车北上,娄妃赴水死。宸濠曰:“昔纣用妇言而亡,我今不用妇言而亡,侮之何及。”时守仁捷音犹未至京师,上欲南游,遂下诏亲征,出师驻良乡,守仁捷音方至,上令退回,待至南京另奏。梁储、蒋冕力请回銮,勿听。王守仁发南昌,将献俘阙下,内监张忠、朱泰等谓当纵之鄱阳,俟上亲与决战,然后奏凯论功。守仁勿听,乘夜过玉山,张永已候于杭州。永谓守仁曰:“吾之此出,为群小在侧,欲调护左右,以墨辅圣躬,非为掩功来也。但皇上顺其意而行,犹可挽回万一,不然,徒激群小之怒,无益也。”守仁信其无他,乃以濠付之。
张忠、朱泰屡矫伪命召守仁,守仁不赴。乃谗于上曰:“王守仁必反。试召之,必不来。”张永闻之,密遣人急报守仁,上召之,立至。永复调护之,上曰:“王守仁道学人也。”仍命还江西。
上驻跸南京既久,复有游苏杭、泛江浙、入绍兴、溯湖湘、登武当之意,杨廷和、毛纪请回銮,梁储、蒋冕等泣请回銮,坚跪不起,上不得已,从之。张永令王守仁重上捷音,宸濠及逆党皆伏诛。其后嘉靖元年,追录平濠功,封王守仁为新建伯。
十六年正月,上还京师。初,江彬进淫药,上服之,日淫妇女以十数。三月上不豫,未几大渐,遂崩于豹房。,在位十六年,寿三十一岁。太监陈敬、苏进奔告慈寿皇太后,乃移殡于大内。
太后下懿旨,磔江彬于市,籍其家,得黄金七十匮,每匮一千五百两,银二千二百匮.其余珠玉、首饰、宝玩不可胜计。是日太后召杨廷和等议,传遗旨,立兴献王厚熜为嗣。夏四月,孝宗从弟兴献王佑杭之子厚熜至京师,即皇帝位,是为世宗肃皇帝。诏以明年为嘉靖元年,命礼部会议崇祀兴献王典礼。杨廷和等请以孝宗为考,兴献王及妃为皇叔父母,而令益王子崇仁为兴献王后。上曰:“父母可互易如是耶?其再议。”上必欲考兴献王,而以孝宗为皇伯父。观政进士张璁、南京主事桂萼俱阿上意,上大礼疏,上大是之,骤升为学士。大学士杨廷和、蒋冕等力争不得,遂致仕去。毛纪、石瑶、丰熙、马理等力谏,不听。于是何孟春、王元正、杨慎等二百二十余人,俱跪伏左顺门,大呼高皇帝、孝宗皇帝,声彻于内。上使司礼太监谕退,不从。杨慎、王元正乃撼奉天门大哭,群臣皆哭,声震阙廷。
上大怒,命录为首者戍边,四品以上夺俸,五品以上杖谪。于是大礼议定,以孝宗为皇伯考,慈圣太后曰皇伯母。追封兴献王为恭穆献皇帝,称皇考,观封母蒋氏为章圣太后,祖母宪宗贵妃邵氏为寿安皇太后。立妃陈氏为皇后,七年崩,立妃张氏为后。又废张后而立德妃方氏为后。上尝幸曹妃宫,既寐,宫婢杨金英等谋弒上,以组系上颈。有宫婢张金莲者,驰告太后,后驰救,得免,并杀曹氏,上常冤之。
田州土官岑猛反,两广总督姚镆讨诛之。已而猛党卢苏、王受复叛,上命王守仁为两广总督讨平之。上之初年,用张敬孚、桂萼等,邪媚弄权。敬孚,即张璁改名也。及以夏言为大学士,忠诚为国。未几罢夏言,以严嵩为大学士,窃弄威权,内外官员有所建白,必先白嵩,嵩许诺,后奏闻。于是副封苞苴,辐辏其户。御史叶经劾嵩;嵩激上杀之。嵩子世蕃,复专权纳贿,上微闻之,复起用夏言,位在嵩上,嵩甚恨之。会都御史曾铣夜捣北敌巢,胜之,铣因议复河套,夏言主之,适北敌入寇大掠,仇鸾讦铣开衅。严嵩论曾铣开边启衅,夏言和同附会法司会议,铣以失陷城池律、夏言以交通律,俱论斩。妻子流三千里,天下冤之。仇鸾重赂严世蕃,得为宣大总兵。北敌俺答入犯宣府,由蓟州入古北口,转掠怀柔、顺义,遂逼通州,复自北河东渡,直薄京师,大掠金帛子女而还。仇鸾诈称败乱,驱之出境,委罪于兵部尚书丁汝夔而杀之。越二年,俺答复寇大同及蓟州,徐阶奏鸾通敌误国,全家斩于市,籍没其家。倭寇浙江,倭即日本国,其所统有五畿、七道、三岛,为郡五百七十有三,皆依水附屿而居,名虽为郡,实不过中国一村镇而已。鄞人宋素卿初奔日本;教之寇掠中国。时有徽人汪直,以事亡命走海上,倭爱服之。倭勇而戆,不甚别生死,每战,辄赤体提三尺刀舞而前,善以少击众,无能捍者。其魁则皆浙闽人,奸淫掳掠,裸妇女而饮酒,百姓大受其害。工部侍郎赵文华,请祷海神以杀贼,遂遣如浙,陵轹官吏,搜括财物,公私苦之。总督张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