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宝和小刀愕然相互望望,一时竟也说不出话来。的确,风劲节虽想救卢东篱,还不至于笨到让全军陪他一起演戏骗人。
所有的士兵是不是肯和你配和这还是个问题。再说这人多嘴杂的,将来谁漏出去一句,就是惊天的大罪名。
他只不过是召集军队搞了一次模拟而已。对于拥有超前知识的他来说,当然明白为了培养军队冬方面的能力,特别是临战应变能力和在战场上过硬的心理素质,这演习都是必要的。以前他只是个小将军,权力有限,倒是不能搞什么大演习,后来卢东篱掌权,军事上的问题,对他是言听计从,相关的战斗演习,全军预演过很多次。
这一次,大部份不知情的士兵们也只以为又是一场平常的演习,而知情的将军们也都睁只眼闭只眼,硬当成平常的演习。
只不过,这场演习比以往要求的更高更严格,敌军的攻击,空中的箭雨,城头的拼杀,都要做得无比真实,喊杀声要足够震聋人的耳朵,大家的一切交谈,争议,都必须把演习当成真事来对待。
为了培养大家在实战中,不怕死,不怕伤仿,不被血流满地吓倒的心理素质,到处的伤员,战死的士兵,满地的鲜血,都必须做得惟妙惟肖。
风劲节事先说了,演习成功,大家都有酒喝有肉吃,有谁出了差错,立刻拉去挨军棍。
在这种情况下,全军上下,无不极之卖力,把一场演习,搞得和真打仗,也没太大区别了。
当然,必要的设计和安排还是要小心的,比如在苏凌房间外来回奔走的人,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他们的交谈他们的对话,全都是拿着风劲节事先写好的剧本台词,自家背牢的。而所有与苏凌的随从接触过的士兵,也无不在风劲节的严格控制之中。
此刻他计谋成功,悠悠然道:“我们只是进行一场练兵的演习罢了,如果有什么不当的消息被传回后方,那也不是我们的责任,是苏凌苏大人太过胆小了,他甚至没有当面对任何一位将军,做出过适当的询问,也没有亲自到城楼去看一看,就一厢情愿地认定打仗了,并且立刻要逃走。我们当然没料到,他居然胆小到什么也没弄清就走掉,我们还一直以为,他根本早就知道这是一场演习呢……”
风劲节冷冷地笑:“所以,不管怎么样,后果都与我们无关,要追究责任,更落不到我们头上来。”
他这么一解说,王大宝和小刀,这才放下心来。人一轻松,脸上立刻就有笑容了。
“风将军,我演得怎么样?那两个白痴冲过来的时候,我那声惨叫够响亮吧?我从城上跌下来的样子够吓人吧,我捏破血囊的时候,够及时吧……”王大宝两眼闪光地大笑,“那两混蛋让我给砸得啊,几乎没当场断掉骨头,更吓得尿了裤子。”
风劲节微笑点头,的确看不出,这家伙真有点儿演技派的实力呢。
小刀在旁不甘寂寞地跳起来表功:“还有我啊,在他们房间外,那戏词,说得多好,心情多激动,多害怕,多畏惧啊。换谁听了都会觉得有生命危脸的,还有我那队人,全是我逼着看着守着背戏词的,表现得全都很不错啊。我们一边跑步,搬东西,理盔甲,拔刀拿刻,还要一边说话,还要字字清楚,要保证让里头的人能听到,却又不来查觉是我们故意让他们听到的,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啊。我们可是练了整晚的,看,嗓子都哑了。”
风劲节笑道:“行了行了,知道你们出力了,我一概有赏。”
他复又笑而大声发令:“给我通令全军,本次作战演习,取得了特大成功。希望大家在实战中,也能象演习中一样,不管遇到多强的敌人,也能奋勇作战,不管遭受多大的损失,也能保持斗志。为了慰劳大家,军中开禁,所有参加演习的将士,都能有酒喝,不过,每人要定量,不许喝醉,而且不能全军一起喝,全军分四班,轮着喝酒,所有城防事务,不得因此受到任何影响。另外,把军中存的肉全拿出来,务必做到,每人都能分到一些,打打牙祭。”
四周士兵欢声雷动,早有传令兵飞快下城,向各处传令去了。
不多时,四面八方都传来欢呼大叫声,许多躺在地上的尸体和满身鲜血正在呻吟的重伤员,也一块跳起来大喊大叫。
在这漫天欢叫声中,立于城楼最高处的风劲节始终只是淡淡微笑,尽管,笑容一丝一毫也没有到达过他的眼中。
本来正在大笑的王大宝无意中看到他的眼神,笑声为之一滞,迟疑一下,才轻轻道:“风将军,我们这样做,会有用吗?”
风劲节淡淡望他一眼:“最好能有用,否则……”
他转眸,遥望远方,当日卢东篱快马而去的方向。最好能有用,否则,我接下来的手段,会让很多很多人明白,到底什么才叫做后悔。
卢东篱当日挟持总督的行为,让所有知情人都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世上会有如此荒堂之事。
以总督权威之重,仪仗防卫之严,除非是传说中真正的绝世高手,也只有象他这样的高官,才能轻易接近得了,并且倏然施袭,让总督的贴身护卫们都无计可施。
如果动手的是一般的歹徒啊,匪患啊,还会有点儿狙击的可能在,可卢东篱到底是皇帝钦命的一方大帅,就算是为了救总督,万一失手把他杀了,事后的责任也不是随便谁能背得起的。
因为整件事,太荒堂,太匪夷所思,所有知情人,都不约而同地低调处理事件,对外加以掩饰隐瞒。
卢东篱挟持了总督之后,只是占了书房,下令所有总督的人都远远离开,由自己的几名亲兵在书房内外相护,一切饮食之物,都由外送入,由亲兵亲尝了之后再过半个时辰,确定无碍,再由他和总督一起食用。而亲兵进食也是轮班的,这种安排,也就禁绝了营教方使用迷|药的可能。
由于他防范得太紧,而又没有哪个底下人敢于拿总督大人的性命冒险,所以,上上下下的人,竟都只能束手任他予取予求了。
总督先是震怒,愤然大喝,盛怒而骂,口口声声,要上奏,要追究,要让卢东篱死无葬身之地,卢东篱一概不理。
后来外头的下人和官员们,又是哄,又是劝,又是说话,全说万事好商量,不用闹到这个地步,卢东篱也只听而不闻。
到最后,他们把苏凌也叫了来,用亲戚的情份来劝说卢东篱,卢东篱自然也是不为所动。
从头到尾,他坚持的只有一点,就是让总督下铁令,以神速调到了一切可以用的军需武器,运到定远关去。
总督开始不肯,可架不住身旁有一个人,红着眼要跟自己一起自杀殉国的威胁。他还有大好的前程,大把的荣华富贵,外加后院里一堆美丽的姨太太呢,哪里肯就这么枉送了性命。
最后不得不屈服于卢东篱的威胁下,下了手书急令,以飞骑快马传送各郡,若不在规定时限内把军需备齐,各郡太守,直接把乌沙帽送到总督府来。
这手书果然奇效,各郡官员们,以生平第一高的办事效率把东西调集齐了。
卢东篱又让王大宝去亲自检查了一番,这才要王大宝带上大部份亲兵陪着押运官押去定远关。并承诺只要拿着定远关风劲节亲自签发的收据公文,他就立刻放开总督,并且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请罪负责。而他自己只留了十名亲兵,以便在他身边轮班守卫,让其他人没有机会营救总督。
因为苏凌前不久刚去押过一次军需,这次就自然挑了他办这件事。为了让总督能早点恢复自由,他们调集了最好的快马车队,以最快的速度押运军需武器。
而卢东篱却并没有一直等下去,过了好几日,他自己心里估算着,押运队到了什么地方,现在就算总督府发出命令,也无法在中途把消息传到,或及时拦截住队伍了。
于是,他就大大方方放开了总督,打开门,让所有守在外面,人人精神疲惫的,侍卫啊,高手啊,大小官员们可以自由出入。
他则落落大方施礼请罪,言词从容,神态平静。
几天下来,精神极度紧张,心情极之畏惧的总督,和所有的大小官员,相关侍卫们,在这意料之外解除危机的时候,突然松懈下来,无不觉得手软脚软,头晕目眩。
在这个时候,大家甚至没有足够的精神和力气找卢东篱算帐,总督第一时间冲向自己人,其他人第一时间把总督保护在中间,大家都喘了口气之后,总督只匆匆下令,把卢东篱和他的所言亲兵,先看押在这几处房间之内再说。
当然,能得到这样的好待遇,和卢东篱那正三品的官位以及定远关大帅的头街是有莫大关系的。能算大家恨得他牙痒痒,也实在不好说打就打,说杀就杀,他朝廷命官的身份只有朝廷才能剥夺,在此之前,就算犯了天大的罪,也要给予和他身份相配的待遇。
在那之后,总督以及大小官员们,休息过了,定了惊,回了神,这才聚在一起,商议处置卢东篱,这时才发现,事情实在太棘手了,根本就难以处理。
第四部 风中劲节第四十五章送行
这件事毫无先例可循,在处理上完全没有借鉴的可能。而且,这件事,太过超出他们理智可以接受的范围,即使在事后这么多天,每每细想一下,他们除了拍着桌子大骂疯子之外,竟也再说不出更多适合卢东篱的评价了,而对于这种极度疯狂事件到底怎么处理,实在让人头疼。
如果卢东篱不是大官,他们要杀要砍,要千刀万剐,当然很简单。可偏偏卢东篱不但是官,官还足够大到,不管犯什么罪,也让他们不能任意处置的地步。
当然,别说只是一地边帅,就是宰相,做出这种事,也不是律法能容的,但若依着律法,要给他治罪,事情就必然要公开地大审,还要上交到有司,不是把人押到京城交大理寺审问,就是让上头派钦差下来。
这罪行,当然是无可争议的,可万一问起犯罪动机来,你为什么胁持总督啊,因为军队武器不够,我这个元帅当不下去了……这事一扯起来,谁也别想落个干净。
就算这里头的玄虚古怪,人人都知道,可绝对不能明打着放到台面上来讲的,官场上太多这种宁被人知,莫被人言的事了。
四郡官员无数,个个都是精明人物,此时此刻,竟人人只觉头大莫名,谁也找不出合适的处理方法。
总督大人弹劾的奏章写了又撕,撕了又写,还是没想好合适的措词,甚至这件事,要不要真捅到上达天听,大家都还不能确定。
最后,众人只能先把卢东篱看押着不让他走,然后写信给九王,向他做出请示。在九王做出表示之前,上下人等依然三缄其口,绝不把这件说出来必然轰动天下的大事公开,当官的全部下了嘌口令,所有相关知情人,半个字也不能泄露出去。
没过几天,九王的回信没到,苏凌一行人就回来了。
被打个半死,在一路奔逃中更颠得只剩下一口气的苏凌,扒在总督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定远关的将军们如何无礼,如何强横,如何欺辱责打他,又以一种无比惊慌惨淡的口气,向总督大人描述了他自己亲眼所见的,人类有史以来,最惨烈的战争,和最危急的城池。
总督当然也不会听他一面之词,把他的一干随从全都调来细问,而在随从们的加油添醋的补充说明之下,定远关的情势已经是危如累卵,大有随时都会有陈国军队冲到他们这后方四郡的可能性。
这个认知让所有过习惯安宁日子的赵国文官们,吓得面无人色。
在听到每一个从定远关回来的人,都以肯定的语气谈论战争的劣势,说起死伤的惨重,讲起将军的争吵,谈起元帅不在,群龙无首势时……
他们能够做的决定,就显而易见了。
不管定远关到底能不能守住,一定要在城破之前,把卢东篱弄回定远关去。这样的话,守得住皆大欢喜,守不住呢,至少第一责任人,也扯不到其他人身上了。
卢东篱放走总督之后,就安然在书房中被软禁,有饭就吃,有水就喝,能吃能睡,能说能笑。闲来还会在书房里翻两本书出来读,安详自在地让人以为,他真是在好朋友家做客呢。
身旁几个留在他身边的亲兵们,心里难免七下八下。卢东篱忽然出手挟持总督也没和他们商量过,事后下令他们做这做那,他们是军人,当然只有服从,但心里头也知道事情很严重。到了后来,也由不得他们小人物去选择,只能是随波逐流,闭着眼晴,跟着大帅了。不管怎么样他们的顶头上司是卢东篱,出了任何事,当然必须站在元帅这一边,军队是比任何地方都讲究军令如山的地方,违令的罪名足以杀头,所以,死心塌地,配合卢东篱的一切行动,也是他们唯一能做的选择了。
现在这种情形,卢大帅能安然自若,浑若无事,他们终是心头忐忑不安,也有人迟疑地问卢东篱:“大帅,我们该怎么办?”
卢东篱只是淡淡微笑:“我该做的,能做地,都已经做过了。现在只看……”
他身在小小的书房里,他面前是几个与他一起陷入囫囵的士兵,然而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他的眼神,分明已穿过了所有人,所有墙壁,所育空间,遥遥望着一个方问:“现在,只看,别的人会做些什么了。”
他微笑着对每一个人道:“别担心,会有人想办法把我们弄出去的。”
他一向待人和气,手下也不特别怕他,终于有个亲兵,忍不住轻轻道:“大帅,这么做,是不是也太冲动了?”
卢东篱苦笑:“若不是走投无路,我岂会出此下策。不过,你们放心,你们和我的性命应该都保得住,因为……”他的眼神复又悠远起来,仿佛因为穿越了无数时间和空间,看到了某个人的身哥,想念起某个人的神容,回思起,不久前,那一句淡淡的“你放心”,他的唇边便已带起了笑意,“因为,我相信他。“
他自己信心十足,几个亲兵,却是七上八下,吃不香,睡不安,几天下来,人都瘦了一圈。
然而,事态确实向卢东篱的预料发展着。数日后总督亲自来把卢东篱接去正厅相见,神态严肃语气郑重地责备他行事如何如何莽撞。
卢东篱只是垂首受教,诚心认罪,张口闭口任凭处罚,百死不辞。
总督叹口乞,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念在你也是为了国家一时情急,我又怎好过于追究。罢罢罢,此事我已下令不可泄露,替你遮掩过去便是。只是现今知情的官员们,颇多不平之意,为防有什么不测,你还是尽快赶回军中为妙。
卢东篱自是再三言谢,威激涕零。
总督也客客气气把他送出府门,还一再交待,以后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他就是,不过也要体谅他们这些后方的官员也有很多为难之处,行事万万不可再这么冲动了。
卢东篱垂首受教,口口声声,要把总督大人的教讳,永铭心中。
于是一场惊世风波,就这么你好我好大家好地收场了。
这种莫名其妙的结局,让卢东篱的一众亲兵惊喜之余,也倍加愕然不解。
那位总督大人刚被挟持时,发了多大的脾气啊,动不动咬牙切齿地说什么抄家啊,灭门啊,大罪啊,怎么才几天功夫,脸上就笑咪咪,不见半点旧怨呢,这当官的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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