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传奇 by 纳兰容若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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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奇 by 纳兰容若公子-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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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步出了府衙,却见卢东觉快步迎上来:“大表哥……” 

  卢东篱微微皱眉,他实在不愿让这个小表弟跟在自己身边,面对这些难堪:“不是让你在驿站等我吗,怎么自己过来了?” 

  “别提了,驿丞说是快过年了,各处的官员都上省城来,住满了,没有咱们的空房了。”卢东觉愤愤然说,“让他们想办法腾一腾,竟是连理也不理我。” 

  卢东篱一笑:“你没打赏钱,或是赏钱给的太少了吧?” 

  卢东觉气怒:“你是官,住驿站是你的权利,他们怎么还想多要赏钱不成?” 

  卢东篱微笑摇头:“你可知一个驿丞们的工钱有多么微薄,根本不足养活妻儿,又要伺候大大小小的官,被人呼来喝去,动则获罪。若不是图那赏钱,谁肯做这种吃苦受累的事。咱们若真是清如水明如镜,他们也就绝了指望,偏现在只怕满省城的人都当咱们大大发了一笔财,若是还是一毛不拔,他们心里就要恨咱们吝啬小气了。再加上,如今快到年关,上省城来的官员确实很多,我官又小,出手又小,他们自然是要先照顾官大且出手大方的,这也是常情。”

  卢东觉恍然大悟:“原来又是风劲节那事拖累的啊。我说呢,那驿丞看我的眼神怎么这么怪。还有别的官,拖长了声音大声喊,原来是那位刚强独断,决案迅快的卢大人啊。大表哥,你一文银子也没收,我们去找他们分辩。” 

  他伸手就想拖了卢东篱回去找人算账,卢东篱不觉微笑,轻轻拍拍他:“傻小子,清者自清,何须辩白,浊者已浊,辩白何用?” 

  卢东觉怔怔望着他:“大表哥,你做了好事,却受这样的冤枉,你本是清官,却被人当成贪官,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生气啊?” 

  卢东篱笑着冲他眨眨眼:“你家大表哥的修养好呀。所谓骤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未来的状元郎,你还有很多要学呢!” 

  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有心情玩笑,卢东觉想笑,却觉笑不出,闷闷道:“做清官做到连住驿栈都受一肚子闷气,还让人赶出来,这个世道,想当清官,真要这么窝囊吗?”他眉宇间,渐渐升起迷惘之色。 

  不是正义一定战胜邪恶吗?不是清官一定大得人心吗?不是贩夫走卒,普通百姓,全都拥戴清官吗?为什么连驿栈的一个挑夫都敢给他白眼,而贪官们只要给的赏钱够大方,在这些老百姓眼中,也就远比清官可爱呢? 

  卢东篱见他神色略有迷乱,心中实有不忍,明知若乘此机会多说几句,可以让这个赤诚的少年更加了解现实的可怖,了解他所一心向往的科考官场,但心头却又着实不忍多说,只得笑一笑,又是一记重手敲在他脑袋上:“愣什么呢,还不跟我走?” 

  卢东觉摸着脑袋瞅他:“去哪?” 

  卢东篱用看白痴的眼神瞪他:“去客栈啊。莫非你比较喜欢睡大街?” 

  那张脸上总带着温文笑意,令人如沐春风的青年,领着一个一手揉着脑袋,嘴巴里不时都都囔囔的少年徐徐行过长街。 

  少年满脸不平,时不时仰面愤然说些什么,而青年只是微笑着聆听,偶尔在少年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一记。 

  省城繁华的街道上,来往人流如织,年关将来,人人忙于操办年货,没有人会注意这一对同行的兄弟,正如同样没有人会抬头,望到街边那高高的楼阁上,有人正倚窗饮酒,带着醉意的眼睛,漫不经心的扫视楼下。 

  “风兄,瞧什么呢?”有人从他身旁探身向下看,忽的咦了一声:“是咱们县太爷啊?他也来省城了。” 

  风劲节懒洋洋应一声,也没再往下多看,回转身去,把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拉进怀里,适时张嘴,含住纤纤玉手细心剥开又送到他唇边的葡萄。 

  他在济县玩得天昏地暗,尚且不觉足,又与同县的举人许仕友相伴同到省城来玩。 

  说是去省城游玩,实际上不过是许仕友听说,省城醉云楼来了几个绝色佳人,便来撺掇风劲节同去游玩,有这么大方的主人结帐,玩什么不痛快啊。 

  风劲节也是无可无不可,便应了同行。 

  想不到,醉云楼头,左拥右抱之余,居然还会一不小心瞄到自家小城的父母官。 

  那美艳入骨的佳人,柔弱无骨地全身地靠在风劲节怀中,漫声道:“许公子所讲县太爷,莫非就是半年前调任济县的卢东篱卢大人?” 

  许仕友也坐了下来,一边低头去饮美人亲送过来的美酒,一边笑道:“自然是他。” 

  在他身旁服侍的美姬也笑道:“这位卢大人听说极是好运,一上任就处理了一桩大案子,替一个非常有钱的人抹平了杀人罪名。” 

  其他陪酒的妓女也都笑着接口。 

  “听说那人真的十分有钱,半夜里,拉着四五箱的黄金送到县衙呢?” 

  “我听说是八箱黄金?” 

  “听说还有两箱珠宝呢……” 

  “只一个案子,就把几辈子的银子都赚回来了,当官可真是舒服啊。” 

  许仕友头上冒汗地望望风劲节,斥道:“这些道听途说的事,你们就别闲传了。” 

  “哪里是道听途说,谁不知道那是个有钱的人杀人案啊。一个有钱老爷,打死穷佃户,案都定了,他一上任,杀人凶手成了没罪的人,当时就释放了,莫名其妙又冒出个凶手,要说这其中没得好处,谁信啊。” 

  “再说了,如花有个相知的人,可是在府衙做事的。听他说,就连府衙的那干大人,都说卢东篱肯定大大发财了。据说那有钱人出手不知道有多么大方,只是随便打点一下府衙,礼单就吓死人了,那卢东篱直接放人,到手的好处肯定少不了。” 

  又有人大发奇想:“许公子若认得那位卢大人,何不把他也邀上来玩耍宴乐,咱们姐妹们得了好处,也是要多谢许公子提携的。” 

  许仕友想着她们说的杀人犯有钱人就坐在他们中间听她们闲说,大感尴尬。不料风劲节却纵声大笑起来,把怀中丽姬的俏脸儿一捏,满眼都是笑意:“当着我的面,还敢想着别的人上来做客,你们越发的不听话了,来来来,每人罚酒三杯。”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侠盗

  芊芊十指以一个诱人的姿势捧起酒杯,香醇美酒徐徐入唇,却又转过身形,软玉温香尽投怀抱,红唇淡香,以一个亲昵到极点的姿势,把美酒渡入那年青英朗的客人唇中。 

  香唇微动,眉眼欲醉:“公子好生狠心,我们这些苦命人,不过求个三餐温饱罢了,公子竟也舍得说罚就罚。” 

  风劲节哈哈大笑,双手对怀中佳人恣意轻薄:“真是个狡猾的美人儿。” 

  许仕友在旁笑道:“那卢大人没准还真是个清官呢。你们道听途说,胡言乱语,有什么罚不得的?” 

  众女子不觉都失笑起来:“许大人莫非改行说戏文评书了?怎么也讲起清官来了?” 

  “旁的我不知道,不过,他不怎么收礼我却是清楚的。瞧他的作为,也确实不像个贪官。”许仕友努力要把话说得正经可信一点,但是怀里搂着一个,膝盖上还坐着一个,身后还有一个在替他揉肩捶背,四周一片莺歌燕语,这话说出来,有谁会认真去听。 

  风劲节倒是一笑,轻轻拍着那柔若无骨伏在他怀里的头牌,笑道:“怎么不收礼?我就听说,他初到任时,你们这些缙绅名流贺的礼,他一样也没辞。” 

  许仕友苦笑一下:“正是呢。当日,他宴也赴了,礼也收了,大家心也安了,没想到,过不多久,东河那边就架了一座桥。” 

  风劲节点点头:“对了,我以前也和大家商议过各人出一份银子,在那边架座桥,方便来往路人,后来出了那事,不就耽误了吗。等事情过去了,我见那边多了座桥,桥前还立了功德碑,写的是哪些善人出了多少钱,修了这座桥。我还当是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自己也凑分子把事情定下来了。听你这么说,倒是和卢东篱有关。” 

  许仕友笑道:“修桥的事,我事先连点风声也不知道。修完了,立了功德碑,上头有我的名字,捐钱的数额和我送给县太爷的见面礼一文不差,估计其他人也都是一样的。” 

  风劲节笑道:“他不想要你们的钱,可是新官上任,照例当地缙绅都是要有所表示。他如果拒绝不收,你们可能还以为他嫌少,回去又加重礼。再说他初来乍到,再三拒绝,反而把关系搞僵,大家不好见面,这样处理,倒也没什么不好。” 

  许仕友笑道:“后来我们自然也是坐不住,颇为不好意思,又备了礼去拜见他,但他总是公事忙,十个人求见,最多只有一个人见着他,真见成了,这礼他也是不收的。” 

  “那是自然,他已经站稳脚跟,摸熟情况,和上上下下的人都熟稔了,大家对他的性情都有所了解。这个时候,他再拒收礼,大家也不会再有什么误会。”风劲节理所当然道。 

  怀中的丽姬,故作惊讶状:“要照二位公子这么说,他倒真是清官了?” 

  许仕友似笑非笑看着她,再看看抱着她的人,这才笑道:“若说他是清官,倒也未必。因为据我所知,有一个人的礼,他是从来不会拒收的。”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一起望到风劲节的脸上。 

  风劲节耸耸肩笑道:“送礼可是大学问,不是光送值钱东西就成的。我三天两头送礼给他,有时他还回我礼呢。可是你知道我送的是什么吗?” 

  许仕友笑道:“我们满县城的缙绅都想知道,就是不好问罢了。你若肯指教,我必洗耳恭听。” 

  风劲节笑道:“我送他收,只因为我送的大多是无关紧要之物。比如有次我吃了一道菜觉得很好,就让厨子多做一盘乘热赶紧送过去。有时,我外地的掌柜们给我带来了当地的特产、美食、佳酿,我也分一半,让人送县衙去。有时,我四处闲逛游玩,发现了不值钱,却漂亮,可以把玩一番的石头、印章,便也会替他买一份。这些东西,全不值钱,但却有趣,吃了用了玩了,也颇为享受。他收了是承情,不收倒是矫情了。” 

  他抬眸望望窗外万里云天:“有时候,我也下乡闲游,看看我自己的田庄佃户,看到很多人脸上有微笑,看到农田间稻谷累累,我会摘下沉甸甸的稻子,放到盒子里,让人给他送去。这个时候,他通常会回我一首诗,或一幅画。当然,有时候,我酒喝多了,或是在月亮底下看花,看得有点晕了,也会写个半首诗或随意画两笔,也不管好不好看,见不见得人,就让人送过去。我们可怜的县太爷,通常都会费心思替我把诗写完,再把画也配上诗,又送回给我。” 

  他淡淡说着,脸上渐渐有了些笑意。 

  丽姬适时将一杯酒递上,他随手接过,一饮而尽。 

  许仕友呆呆地问:“你三天两头,让人装在盒子里神神秘秘送进县衙的就是这些东西?他偶尔从里面给你的,也不过是诗词文稿?” 

  “不止啊,有时,我忽然间发点莫名其妙的感慨,也会毫无章法地随意记几笔送与他,他偶尔有点不合时宜的想法,也会写出来给我瞧瞧。对了,有时候,他看书,会写些杂感随记、个人感悟,也让人送来给我。不过,也是问我的意见。通常呢,我也就瞎蒙几句,回复他罢了。”风劲节懒洋洋地答。 

  许仕友苦笑道:“真是名士自风流,可怜我们这些俗人了,整日地疑神疑鬼,还不知道其中是些什么稀世宝贝,又奇怪为什么就只有你能讨得我们县太爷青眼呢?你不把富贵功名放在眼中倒罢了,他到底是官场中人,你们要诗词唱和也罢,只管公开了来做,何苦这么一番做作,闹得世人惊疑,有损他的清誉。” 

  风劲节冷冷一哂:“我与他也算不上诗词唱和,又没有什么事遮遮掩掩,只是我忙着寻欢作乐,他忙着一心为民,哪个有空天天见了面去谈诗谈词谈天下。偶尔想起来,随手写些什么,当然就让人送去,这有什么问题?天下人想什么,与我什么相干。人心即已存疑,你做了什么,都是可疑的。他的清誉他自己都不关心,我又操个什么心。” 

  许仕友沉默了一会,才叹道:“他是官场里的人,岂会不知道,这样放在明处的交往易惹是非。只是你一番诚意,他便情愿清名蒙污,也不拒绝你的心意,此等人物,当是可交之友。” 

  风劲节笑得一笑:“那是他自己笨。不过话再说回来,和那些因为觉得自己清如水,明如镜,永远趾高气扬,你送他两斤桔子他也把你一顿狠训,处处小题大做,唯恐满世界有人不知道他是清官的那种人相比,这个有点笨的官还是不错的。” 

  那名动省城的美丽名妓整个人都蜷在风劲节怀中,却分明感觉到,那出手极之大方的俊俏公子似乎注意力已经离她很远了。她抬起头来,脸上略带了悟,轻轻问:“风公子与那卢大人,真的非常熟悉,非常有交情?” 

  风劲节大声叹气,低下头来,似笑非笑看着她:“你这般聪明,不会还听不出来吧?我就是那个因为涉嫌打死了人,被他当堂释放的大财主,那个你们说,半夜送了好多箱金子和珠宝去他家的大恶霸啊。” 

  耳畔低低的惊呼声响起,风劲节摇摇头,略显无奈,颇带惆怅:“为什么所有人听到贪官贪财帮助恶霸枉法逃罪的故事,永远都只会注意到贪官到底得了多少钱占了多大的好处,而不肯分心去记一下恶霸的名字呢?可怜那些无数故事中的恶霸们啊。” 

  风大公子在温柔乡中左拥右抱的时候,卢东篱兄弟二人已找了一处干净整洁的客栈安顿了下来。

  卢东觉年纪小,坐不住,又逢着将近年关,省城各处无比热闹,他就更加耐不得寂寞了,强拉了卢东篱陪他一起四处闲逛,偶尔买些有趣的小玩意,好吃的小点心。没长大却总自以为是大人的少年,满载而归,乐得嘴也合不拢,白天受的闲气,转眼已抛到脑后。 

  二人回到客栈时,夜也略有些深了,走道上都是静悄悄,不闻声息的。两人人图方便,只叫了一间房,此时信手推开,忽得都是一怔。 

  房里的行李早被翻得乱七八糟,连行李箱子都变成了一堆碎片,替换衣服全部撕碎,东一片西一片挂了满地。而床上的杯子早就掀掉,枕头已被撕开。总之是一片狼藉,混乱不堪。 

  卢东篱只来得及愣一下,背上就受一记重击,身不由主地向前跌去,身上痛极,嘴里脱口却只叫:“东觉,快走!” 

  然而,脖子上一凉,接着是耳边一声冷笑:“走得了吗?” 

  直到这时,卢东篱才勉强看清发生了什么事。 

  自己已经坐倒在自己房间里,身旁是脸色发白,完全已经吓呆了的卢东觉。 

  那高高兴兴买回来的一堆小玩意,散落了一地。 

  房门无声无息地关上,在这个安静的夜晚,没有人会知道,有两把雪亮的钢刀,正架在两个人脖子上。 

  拿刀的两个高大汉子黑衣蒙面,很标准的神秘人装束,眼神凶狠,而声音冷厉:“说,你的金银财宝藏在什么地方?” 

  “金银财宝?”卢东篱愕然,做梦也想不到,有人会来找他这种穷人要金银财宝。 

  刀柄重重地在他肩上一拍,他痛得脸色刹时苍白一片。 

  “少装糊涂!你这贪官,吸尽民脂民膏,却还贪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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