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值这么多。如果是他在,最起码要打个五折。
柳恒对秦旭飞大出血不满意。极为不满意。方轻尘也不满意,极其不满意!
“先王已然疯癫,又是废帝,于你们并无多少利用价值,为何不肯成全我等臣子之心?我很好奇。”
他的语气极恶劣,甚至有点气急败坏了。不是不能忍,只是再喜怒不形于色下去,他觉得自己能闷出内伤来。
救出柳恒是因缘际会下的临时决定,那时候只是隐约觉得,这个秦旭飞最重视的下属,应该会很值钱。等他把柳恒救回来之后,心绪渐定,心里想到的就只是那个人。钱粮,军备,地盘,一切可以用来同秦旭飞讨价还价地东西,自动褪色让位。
楚若鸿,柳恒可以换得来楚若鸿。
这些日子以来,卓凌云前后已经派出了许多批精干的密探,却还是找不到楚若鸿的所在。方轻尘心知肚明,秦旭飞必是另外动了手脚。他是三军主帅,不能轻离。秦旭飞已经知他复生,又把人秘密隐藏。这样,他要重见楚若鸿,就只能等彻底打败秦旭飞,把他抢回来。这要经年累月不说,秦旭飞还必须有君子风度,被打得再惨,还坚持一不拿楚若鸿宰了出气。二不把人绑到阵前来威胁他们才成。
楚若鸿,是他的死|穴。明晃晃摆在众人面前,但是人皆不知,也万万不能让人知道的死|穴。别看他平时在众将面前动辄作高深莫测军神状,可是如何解救楚若鸿,保住楚若鸿,他其实一直是束手无策。
直到现在,柳恒就这么生生撞到他手心里。他要不去借机换回楚若鸿,那才叫怪事呢!
这等算计,纯是私心,于大局无益有害。表面上他是南方联军的主帅,但以萧卓二人为首,把自家的班底拱手任他处置,与他自己一手一脚打出来的天下,毕竟是不同。处决大事,他必须尊重别人的权力与地位,理当与众人商议,听从大家的意见,而这件事。却完全是他一个人独断专行。
他写出那封密函,未曾和任何人商议。
新帝已立,他却把柳恒这么重要的人物送还给秦旭飞。只为换回疯了的废帝。传扬出去,民间固然要赞他谨守君臣之责。忠义无双,可是利益相关者怎能不猜疑他有心助楚若鸿复位?这其间又牵扯了萧远枫那一支人马,许多人的前程富贵,联军好不容易得来的稳定局面,必将动荡不安。
然而,他认了!必须尽快将楚若鸿从秦旭飞手中弄回来,他要早一刻亲眼见到那个被他逼疯的人。
骨子里,方轻尘仍然是方轻尘。任性张狂,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他不是小容,大局得失,从来不是他第一考虑之事。
一封书信,除了换回楚若鸿,再无任何其他的要求,不要钱粮,不要军马。不要城池地盘,这次他是浮躁了,没能善用平常心,没能熟练地运用谈判技巧,只是,一念即动,寸心便乱,不想再去掩饰伪装。他自问诚意已足。没有给秦旭飞任何不必要的为难和压力取舍。换回来的,却是秦旭飞这一封看似客气谦和,实际冷然无情的信!
这一鼻子灰,撞得实在叫他很不痛快。为了换回楚若鸿,他已经准备承受下属压力和非议,坚决要做这一笔怎么看怎么不划算的买卖。他这里都打落门牙和血吞了,姓秦的凭什么还觉得自己在占他的便宜,一封信回绝得这么干脆?
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了?以为我是什么英雄豪杰,对好汉一定会尊敬,杀个人也绝对客客气气?方轻尘冷眼看柳恒,心里不由得开始估算,如果把这家伙剥光了架到江边,左边升炭火,右边放小刀。一刀一刀慢慢凌迟,割一刀用炭火烙烫一道伤口,不让出血过多,可以让他很久不死吧?秦旭飞能忍到第几天才会崩溃掉,哭着喊着求着自己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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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可以去问问小容……
要不然……他慢慢地磨了磨牙,以前张敏欣教导阿汉看一堆耽美小说时,他好像也顺便瞄了几眼,那些层出不穷的SM手段……要事顺便干脆找人直接给秦三王子隔江表演,不知他会是啥表情?
方轻尘在这里yy得兴起,极英俊的面容,莫名的显出狰狞来,看得柳恒浑身一阵发冷。饶是他早把生死看淡,也是定了定神,方能从容施了一礼:“无论如何,方侯相救之情。柳恒依旧深感。殿下信中所列条件,本也是一片诚意,但方侯若不满意。柳恒生死皆由方侯处置。断无怨言。就是殿下,也并不能因此怪责方侯的。”
方轻尘其实理智仍在,思绪清晰,只是刻意在放纵着心头的怒气而已。闻言冷笑:“你有无怨言都无所谓。我只是好奇,你和秦旭飞有竹马之谊,情逾手足,为什么秦旭飞不能答应我的条件?秦王派人害你们的谋士还说你们情深义重,捉住一个,让另一个人去死都行。看来,他是识人不明啊,把他的好兄弟,想的太重义气了!”他逼视柳恒,冷冷问:“既然秦旭飞冷酷无情,我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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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边,秦旭飞在散步。
身边没有亲兵随从,所有人,都自觉地离开他百步之外,让他独处。
昨晚一封信,他写得很难。
十六岁,他为着从军,屡屡忤逆父皇,总是跪在他身旁,与他一痛祈求的,是柳恒。
父皇终于允了他的奏本的时候,十六岁的少年,金冠束甲,快马出城,城门外那人骑骏马,携美酒,在春风中微笑唤他:“来得好晚,我等你很久了。”
那时候,他开心而笑,他也开心而笑。可是他不知道,他是很久以后才知道,柳恒付出的是怎样的代价。
柳恒的父兄家人,私下里狠狠地教训过这个不听话的儿子,甚至屡次动用家法。柳家让儿子们陪伴王子,为的是替将来开路,可不是陪一个只知逞勇不懂上进的皇子去惹祸送死。
那时候,他不知道,不知道和他并肩共骑,奔赴沙场的人,身上还带着伤。
兄长登基,柳恒曾受到过家中的密信。他那位八面逢迎,八方投缘的父亲,在新朝依然屹立不倒。秦国缺精兵,缺将才,柳大人深体上意。柳恒身旁的亲兵发现柳恒神色有异,乘他不备悄悄偷看了几眼信上内容,便来寻他告密。
亲兵还来不及说信中详情,他便厉声喝止,然后下令,把这名亲兵从柳恒身边调到自己身边,不能罚他的忠心,却也不能赏他的窥测。
他不问,他也不说,他依然把最心腹之事尽数相告,最重要的责任尽皆交托。不忌不防,一切如旧。
柳恒不会弃他,就像……就像,他也……不会弃他!
如果可以选择!如果可以选择,他真会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换柳恒的性命,只可惜,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遥望大江对岸。秦旭飞握紧双拳。
方轻尘!你有七成胜算,所以你可以犯傻!
而我……我就是想做傻事,也是不能。14:12 2008…6…14 守护天使手打o(∩_∩)o。。。
第四十章 针锋相对
军帐之内,柳恒从容。
“殿下今日之所以做如此抉择,全拜方侯之赐。”柳恒道:“当年渭关一战,我们记忆犹新。”
方轻尘微微皱眉:“为山九仞,功亏一篑。那一战,我也深以为憾。”
当年柳恒奉秦旭飞之命,引兵攻渭关,中了陷阱被困,百般冲杀,不得脱身。秦旭飞得知柳恒遇困的消息时,明知可能有诈,仍是无法坐视。终于还是引兵相救,方轻尘自是正中下怀,收网捉人。漫山遍野。伏兵尽现,人人呐喊着活捉秦旭飞。
那时候,方轻尘对秦旭飞,还没有今日的了解。秦旭飞那种愈措愈强,处变不惊地特质,还有超过了预计的勇武。最终是让他能够振奋士气,引兵杀出重围。虽然是大获全胜,但是让秦旭飞和柳恒两个从他掌心里溜出去了。这些年来,每思及此,方轻尘自然是很遗憾。
方轻尘遗憾,可是柳恒想起那一战。只有惊惧后怕!他们二人能活着逃出去,仗得是秦旭飞的勇悍,更仗了身边亲兵舍命相护。最后脱险时,三千最精锐的将士,所余不过二百。秦旭飞也是伤势沉重,几番濒死。
秦旭飞脱险之时,柳恒已经是十几天不眠不休。见他终于睁眼,怒火上撞!当着众将之面,他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说起当年之事,柳恒安然一笑。挽起衣袖,露出右臂上一道狰狞伤疤。
“那时候,我就告诉他,我柳恒自十六岁伴他同赴军伍,为的就是助他一臂,而不是给他拖累。我拔刀斩臂,以血为誓,如果他再敢在我面临危险时。只记得他是柳恒的朋友,而忘了他是秦军的主帅,就算他能从敌人手中保我性命,我也会以死谢罪!”
方轻尘面容越发冷肃。柳恒却是一派轻松自如:“所以,秦旭飞可以为柳恒去死,大秦军的主帅却不会为我去做有损全军利益之事。因为他只要这样做,就是在亲手逼我自尽。没有人可以用我去威胁三殿下,顺天军也罢,方侯你也罢。都是一样。我的价值,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
方轻尘郁闷。怪不得这家伙自入楚营之后。安生自在地出奇,敢情他不担心秦旭飞那个愣小子发飙。早就有把牢底坐穿的心理准备啊。
“就算是如此。陛下已然疯癫废位,再无利用价值。我纯为尽君臣之义而思营救。秦军放还陛下,就可得回将军,也成就天地间一段美谈,又有何不可为?”
方轻尘凝视柳恒双眼,眸色漆黑。
柳恒叹息摇头:“方侯,殿下所有的聪明才智与作为,的确是大都只在这战场。在别的事上,过于直心直肠。但是,这些年来,吃过这么多亏,今日的秦旭飞,已经不是昔日的秦旭飞了。再心思耿直,受了这么多磨折,也是会变的。”
柳恒直望方轻尘双目,不躲不避:“军士们也许会这般看,可是,方侯,你自己扪心自问,废帝对我们,不重要吗?你既然可以用我换来那么多贵军最缺的钱粮马匹,为什么还宁取废帝而舍财物?真的就是只为忠义?”
方轻尘哑口无言。一个废掉了的皇帝。说不重要是真不重要。楚国人可能更盼着他早点死。反正已经不需要他了,留着总是个麻烦。然而,君臣名分,伦理大义,一重重在上头压着呢。就算他疯了废了,他也是当过皇帝的人,还是皇族的嫡系血脉,现在的皇帝在辈分上,还得喊他叔叔。就算真的没有人关心他,嘴里也绝对不能说出来。否则就是站出来同这几千年宣扬不绝,深扎在血脉中的伦理道德相对抗。
他那个时空的历史里,南宋赵构心里明明恨不得落在金人手中的父兄全部死光,却也不得不屡屡遣使探看,哪怕是做姿态,也一定把“迎回二圣”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并且看似很用心的为此做外交和军事上的努力。土木堡之变,明英宗沦为囚徒,新君已立,在所谓君臣大义,天伦之理地名义上,就是皇帝也不敢站出来阻挡迎回自己的眼中钉。
在可能的情况下,秦旭飞当然会尽力与他堂堂正正一战。可万一战事失利,为了十几万秦军的生死,他真把个疯了的废帝推在阵前。或吊在城门上。又有谁敢射箭冲杀。他要把刀子架在废帝的脖子上要求议和,就算所有人心里巴不得废帝早死早了事。有谁敢站出来说一句,别理那疯子的死活?
今日的楚若鸿对秦军来说,还不止是在逆境时的保命符,也是在楚国存身立足的根本。他们入楚打得是救护楚帝,助楚国平乱的旗号。而且现在,他们不留在楚国,就已经无路可去。就算是自欺欺人,这一层遮羞布,总还是不能不要。一旦把楚若鸿交还给所有人公认最忠心最能干的臣子手中,秦军在楚国,就彻底成了外敌。
方轻尘暗自叹息,秦旭飞啊秦旭飞,你不是出了名的打仗高能,政治低能吗?怎么忽然间政治敏感度这么高了。果然是……挫折令人成长吗?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柳恒。看来,指望那帮武将政治触角迟钝。做出错误判断,把人放回来,或是盼着秦旭飞浪漫英雄主义思想发作,高高兴兴和他交换人质,然后相约我们摆好阵势,全凭本事公平一战,这个……嗯……可能性……微乎其微了。
他的目光又是锐利如箭,冷冷注视柳恒:“你看完书信,神色并无一丝诧异,我也细问了替我送信的忘尘,他说看过我的书信。秦旭飞神情也甚自然,那么,你们应该早就猜到了我会提这个要求,并且早已确定。如果面临这种要求,最后应当如何回复,为什么。”
柳恒低头望着手上秦旭飞的亲笔书信,沉默不语。的确,他们早就可以猜到。可是明明早就可以猜到,秦旭飞的答复,却还是晚了足足一天。旭飞对他的牵挂还是太多。决断之心,还是不够坚定。
“为什么。”方轻尘的声音沉稳。
柳恒笑道:“在方侯重归之前,楚国四方英雄并起,却从没有一个人关心过废帝的生死存亡。从来没有人尝试过打探过他的消息,从来没有人尝试想要营救他。可是方侯重视,打探废帝行踪之人便层出不穷。所以殿下密令将废帝隐藏,且尽起耳目,注意所有刺探之人……”
卓凌云手下那帮探子!什么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你们就算猜出是我,有怎能确定我是想救他,而不是报复弑君?”他冷笑:“当年之事,你们怎知我必然无怨。”
柳恒轻叹:“方侯,你忠义之名,天下尽知,便是君负臣,臣也不会负君。这不过是殿下将心比心罢了。殿下……”他神色忽然黯淡下来:“天下人都知秦负殿下极深,但若有朝一日,秦国有难。殿下纵百死亦当赴援。”
方轻尘心中一阵烦躁。少把我和那个外战内行,内战外行地蠢猪放一块比。几世几劫。从来只有我整人,什么时候会笨到让自己的国君给骗这么惨?本来他颇为欣赏秦旭飞的勇武果敢,以往沙场交锋也从来不出恶言,自从刚才看了秦旭飞那表面客气实则拒绝的亲笔信之后,他心里对秦旭飞的称呼就再也和文雅风度扯不上关系了。
他的宽怀仁厚,心胸广大,全是装出来的假象,骨子里,方轻尘就是一任性偏激,睚眦必报的“小人”。
他等了一会,见柳恒再没什么补充说明,这才慢条斯理地问:“这就是所有原因吗?”
柳恒一怔。愣了一下才略显迷茫地反问:“方侯觉得还应该有什么原因吗?”他对方轻尘深深一揖:“若是我们疏忽了什么,还请方侯有以教我。”
方轻尘一笑:“你向我请教?”
柳恒神色语气都是无比真诚:“殿下重我信我,斥候情报皆由我掌。若真是错失了什么事没有察觉,必是我办事不够周到。若方侯能够提点,他日我也可以……”
方轻尘冷笑打断他的话:“秦旭飞拒我一片诚意,柳将军以为自己还有机会重归秦营吗?”
柳恒坦然笑道:“柳恒生死,尽在方侯一念之间,但只要我还活一日,总要尽职尽责,做一天的本分。”
“我知道柳将军不怕死。”方轻尘微笑,慢慢凑近过去,柔声道:“可我方轻尘也不是只会杀人。”
柳恒心中一凛,竟是身不由主退了一步。
方轻尘这才倏然变色,冷声道:“告诉你!条件我开出来了,秦旭飞他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给我答应!”
柳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