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平定天下,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你这写得都是什么东西?”
赵忘尘还没低头呢,卓凌云先出一身汗。方侯以前教他们的时候,可没出过这么恢弘的题目!
“出去给我扎马步,晚上不许吃饭,再把我教你的心法给我默写十遍,要是错了一个字,有你好看。”方轻尘冷冰冰训斥道。可怜的少年灰溜溜跑了出去。
卓凌云充满同情的看了看少年的背影。这小子没得罪方侯吧?方侯是要造就他,还是纯粹想整治他?昨天还只会向导引路。今天就得分析天下大势,为国家为百姓出谋献策啦?一边让人家作题,一边还特意在人家耳朵边上唠叨天下大局,他一个大孩子,哪里来的定力去思考分析。方侯你够狠毒。
出了帅府。骑了骏马,一路策骑,街市萧条冷落,百姓瘦弱麻木,旁边就是方侯并肩而行……卓凌云汗出如雨。赵忘尘的功课是交在纸上。他的功课,却是交在了这里。
方轻尘倒是没说什么话。神情也平和,甚至还微微一笑,安慰他:“我这一路回京,途经不少地方,大都比你这里更糟。”
卓凌云脸上不知是该青还是该红。方轻尘又道:“真说起来,你这里啊,也就比秦旭飞差些。他那边乱后刚定,虽说也谈不上繁华,到底还不会强征兵士,百姓家里,听说也还有隔夜之粮。”
卓凌云的脸都快成了猪肝色了:“强征兵士他未必是不想,只是不能。他毕竟是秦人,弄几万拿了刀剑的楚人在自家的军队里,他自己放心么。”
方轻尘摇头笑道:“秦旭飞的确比你们要艰难的多。他以异国之兵,镇我大半国土,难免百姓排斥,士族对抗。可在他的治理下,境内没有大乱,百姓也过得还好。说到底,对于老百姓来说,比起吃饱穿暖,衣食无忧来,朝廷正不正统,皇帝是谁,实在是小事了。”
卓凌云大滴的汗几乎要落下来了。敢情皇帝是谁,这属于小事啊。忍不住说道:“可无论怎样,他毕竟是秦人,只要稍有行差踏错,百姓便会对他加倍怨愤。现在江州柳州那边民乱未平,他要忙着平乱,乘着这段时间,方侯您收拢天下英豪,汇聚力量,就可以与他决战……”
这次轮到方轻尘脸色发青了。
秦旭飞这个老对手的确能干,不只是能征惯战,治国之术也不弱于人。但是他能在楚国这片土地上立稳脚跟,说到底,还是自己教出的手下太不争气。南楚乱到百姓纷纷往北楚逃去避难,在北楚的楚人看了,还有心情反抗秦人?而现在,在北楚帮他牵制住了秦旭飞的,是乱民,可是不是反抗秦旭飞的乱民,而是被何司马,苏提督这两个楚国败类自己逼反的乱民,让他怎能不郁闷?
农民起义啊!
不是不同情那些被逼到绝处愤然而起的百姓们,然而方轻尘也很清楚,没有好的领导,没有足够高远的谋略眼光的话,这些往日穷困至极的苦汉子们,在愤而反抗之后,只会不断抢掠财物,疯狂杀戮来发泄愤怒。这种情绪会瘟疫般肆意漫延,如果不得控制,便是赤地千里!
宁当太平犬,莫为乱世人。这种混乱,对老百姓来说,比严酷的盘剥还要可怕。
方轻尘没法为这种事情感到高兴。北楚的半壁江山,江州柳州那些曾经在他守护下的子民,现在正翘首盼望秦旭飞这个秦国人,来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方轻尘闭了下眼。
他过目不忘。他亲近下属。那些在他的指挥下,为了守护身后的国土,笑着倒在秦楚边境之上的勇士,数也数不清。可是他都记得,每一个人的音容笑貌,他都记得!
那些裸露战场之上的尸骨,那些抛却的头颅,洒尽的热血,算什么,都算什么!
北楚的百姓,现在会怎么想。那些英灵若是地下有知,可还能……笑得出来。
此刻,二人已随意策骑行出城外很长一段路了。正好看见远方烟尘四起,颇有大队人马行军的气势。方轻尘知道前头是驻军所在,心中一阵温暖,笑道:“你们在练兵啊。”
卓凌云老脸一红,就要阻拦,可方轻尘已是一鞭子敲在马上:“咱们去看看。”
卓凌云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
二人双骑既至,自是一路通行无阻,所有关卡迎面而开,将士们纷纷举起刀剑遥致敬礼,转眼就到了烟尘四起的新兵操演区。
呵呵,果然是在“练兵”啊,一大群衣裳破烂,杂乱无章的“士兵”,手里握着被从家里搜来的柴刀,铁耙之类,少数几个,算是有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极其粗劣的弓矛,正跟着老兵,不伦不类地学习杀人的动作。
几个负责操练新兵的低级将领趋前行礼,脸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是的,这些新兵,都是穿着家里的衣服,拿着家里的“武器”,操练一段时间,就被赶上战场送死的。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他们无可奈何,也只得从俗。可面对方侯,他们不能无愧!
然而,方轻尘没有责备什么,只淡淡扫了一眼,简单说道:“你们继续吧。”便拔马掉头离开。
羞耻啊,羞耻啊!
他平静地神色中,带着的那一丝悲凉苦涩。足以让这些不能在边境上保国泰民安,却改在这里“训练新兵”的将领两天吃不下饭。
回城路上,方轻尘沉默许久,才深深叹息:“凌云,我不是神仙。这样的军队也许有机会拼过萧远枫,但一定赢不了秦旭飞。”
卓凌云咬牙道:“所以,要乘着秦旭飞现在分身乏术,尽早收拢各方势力,这才可以精简军队,集全力与之一战……”
“秦旭飞是否分身乏术还是问题。如果要尽快对付我们,他大可同那些乱民达成协议,高官厚禄,财物美女。完全可以临时收买那些并无长远谋略,只看得到眼前利益的农民……”
方轻尘话犹未尽,却见前方一骑如飞而来:“方侯,大将军,喜讯啊……”
凌方人未到,喊得声音已是震天响了。待到近前,还不待施礼完,已是兴奋道:“帅府那边刚刚收到武陵节席使王哲。贺方侯复归的亲笔信,建州琅琳江朗大将军也派人来传信,说是要亲自面见方侯。方侯……”他太过欣喜,一时竟不知可以说什么。
卓凌云也是喜上眉梢:“方侯复归人世,果然是众望所归。这二人做过表态之后,其他势力就算存有观望之心,也该知道进退了。”
“其他势力……”方轻尘微微一笑:“最重要的,还是要看远枫怎么选。”
凌方皱眉:“本来他一直在集结军队,准备与我一战。自方侯重归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这军队倒是停止集结了。却也没有解散复归的迹象,此人的心思……”
卓凌云将心比心,自是知其矛盾所在,不觉苦笑:“他大概和我差不多。只是他还比我多了个擅立帝王之罪,若是承认了方侯的地位,那……哼,不过,他最后也没有别的选择。”
“这一次,我不打算让他选了。”方轻尘的笑容是平静的。
凌方和卓凌云一怔,愕然望向他。
“远枫的妹子不还在咱们这里做客吗?现在我是东道主了,总该去看望一下贵客。”自从离开小楼,方轻尘第一次笑得潇洒爽朗:“凌云,陪不陪我去看看你未来的弟媳妇?”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人选择了!
选择,太艰难,太痛楚,太煎熬。
有一个卓凌云就够了!把一个卓凌云逼到尽头就够了!
从卓凌云那一跪之后,他便已经再不是那个孑然一身,来去自如的方轻尘。
这一次,远枫,你不用选!21:25 2008…6…10 守护天使手打o(∩_∩)o。。。
第十七章 谁更狠心
掌控阳川三郡的大将军萧远枫,徘徊不定,犹豫不决。最终,和卓凌云一般无二,他也召集了一众非当年方轻尘旧部的下属开会密议。
“方侯会借机索权,此事断不可为。”
“要不然,大将军写信请方侯前来,以表大将军确有旧日情谊!”
“请他来?只怕来了就送不走了!他现在有了卓凌云的所有势力,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难道我们还能架空他?”
萧远枫一言不发地静静旁听。
最终有心腹谋士立起身来道:“大将军,若实在别无他法,不妨一口咬定,那人不是方侯,而是卓凌云派人假冒以欺瞒天下的。”
“妙计!”四周众人连声称好:“本来这就是卓凌云一面之词,也没个证据,谁能说这不是他安排的一出好戏?”
“不可能!”萧远枫终于开口叹道:“卓凌云为了胜我也许会不择手段,但绝不敢拿方侯的生死开玩笑。”
周围人还待分说,他已经摆了摆手打断:“我明白,这是不是事实,和我们承认不承认这是不是事实,是两码事。可是……我没有办法否认方侯。我知道自己没办法指着真正的方侯说不是。所以,此计还是作罢吧!”
密室之中,又是一片纷乱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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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虎,你告诉那个无聊的家伙,本小姐忙得很,没空理会闲人。”
“阿虎,你告诉那个口是心非,自骄自矜地女人,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阿虎……”
“阿虎……”
隔着老远,方轻尘一行人就听到一个院里,一个院外。一男一女,声音一个赛一个高,口气一个赛一个的凶猛。
方轻尘忍不住笑了:“小儿女情怀。真是可爱啊。可叹咱们这帮子人都老了。”
卓凌云郁闷。人家女孩家也就罢了,你卓子云跟着瞎胡闹什么?
自方轻尘的身份被证实后,军中的猛将谋臣。谁不在为即将掀起的风暴而忙碌紧张,只有这一对,至今还在忙着闹别扭。
萧晓月就是不肯见卓子云,派了|乳兄阿虎,牢牢守在院门口。卓子云几番高呼解说,萧大小姐听也不听,话也不肯对卓子云说一句。每回要说话,必嘱阿虎转告。尽管那语声又高又响,用不着任何人转告,大家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卓子云初时还忍气吞声,陪几声不是,说几句好话,时间长了,你萧大小姐还要闹个不休。他卓大少爷也火大了。不就是比谁的嗓门大,谁的底气足吗?比就比吧!
总之这二位,现在整天就隔着一道院墙,借着阿虎将对方奚落来嘲笑去。可怜的阿虎,站在门口。两面被吼,给挤兑得头晕眼花。而其他知情人,则多事远远围着笑看好戏,甚至开起赌盘来,赌这两个活宝谁先让步?
不过,这种小儿女情事,又闹得好笑。所以大家有意无意都瞒着卓凌云。卓凌云这两天也就光顾着和方轻尘忙正事了,丝毫未曾察觉,此刻陪着方轻尘行近,见那卓子云还在对着院子高喊:“阿虎,你……”气得他沉脸重重咳嗽一声!
卓子云惊觉回头,发现不只是大哥,连方侯都在笑吟吟看着自己,登时红了脸。急行三步,上前行礼。
卓凌云恨不得拿手里的马鞭劈头盖脸抽他一顿,最起码也该一脚踹过去。奈何当着方轻尘的面,又不好这般失礼,于是乎只是抓着马鞭子对着卓子云指指点点,气得都没词了。
方轻尘向前行出一步,有意无意拦在二人之间:“凌云,你老了,不解这等少年情怀,就少说几句吧。”他笑笑冲卓子云招手:“你对她不住,好好陪个礼便是,何必同她对着干,叫人家女儿家如何下台?”
卓子云又羞又窘,一张俊脸红得几乎滴出血来:“方侯,我对她,好话都说尽了,陪小做低的事也都做完了,她还不领情,甚至见都不肯见我一面,我……”
“好好好,我帮帮你的忙。”方轻尘摇头失笑,向院子走去。
那憨直的少年阿虎,显然也知道他是什么人,但还是挺着手臂拦住院门,一步也不肯退。他的脸色有些白,但语气还是很坚定的:“我答应了小姐,她不点头,我不让任何人进来。”
方轻尘也不勉强他,笑着提高声音道:“萧小姐宽宏大量,就看我方轻尘的面子上,谅解了子云这一回,如何?”
一阵沉默之后,房中传出了萧晓月银铃般的声音:“方侯,请恕我念男女有别,不便出门行礼。您是我大楚国擎天之柱,也是我兄长生平最敬重的人,原本方侯有命,晓月万死也不当辞。只是我与卓子云之间,纯属私事纷争。方侯日理万机,心虑家国,如此芥微小事,怎么值得方侯劳心费神。”
卓凌云浓眉一皱,微微动怒:“这丫头对方侯竟敢如此无礼,他哥哥平时怎么教她的。”
其实这番话说的咬文嚼字,骨子里虽硬,表面上的礼貌总还是顾到了。这也是萧晓月对方轻尘三个字,太过忌惮的原因,要不然,还不定得怎么硬邦邦一句话顶回来呢。
方轻尘却只听得好笑。这个时候记得男女有别了?带着个|乳兄,离家出走,千里奔波,半夜私会未来婚夫时,怎么不摆三步不出闺门的谱了。
他干脆真的纵声长笑起来:“罢罢罢,子云!既然萧小姐无心,你也不用再勉强了!凌云,你明日就安排人手,护送萧小姐回她兄长处,我们就招集人马,摆开阵仗,明刀明抢,倾力一战便是!”
话犹未落,房门猛然大开,萧晓月脸色苍白,快步冲出:“方侯,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轻尘故作惊诧:“萧小姐既然不肯原谅卓子云,那萧卓两家,亲家变仇寇已成定局,我们自然要早做打算。不过,仇敌之间,也要光明磊落,我们自是会送小姐回去,难道小姐反倒不愿意走?”
萧晓月又惊又怒:“方侯!我兄长每每提起你,都敬若天人,称你忠肝义胆,仁厚重情,如今天下纷乱,国事日下,你怎忍心看大楚国昔日旧臣自相残杀!你……”
方轻尘脸色便冷了下来:“我方轻尘不是神人,平不尽人间是非。你与卓子云青梅竹马,多少情谊,只为一时困厄未决,任他如何赔罪,旁人如何苦劝,你都再不肯复合。萧卓两派,长日纷争,旧仇新怨数之不尽,怎堪再加上一个你!不是我无情,只是你萧大小姐狠心。”
话音一落,他转身便走。萧晓月慌张地疾步奔了来,拦在他身前:“方侯!你……你不能让他们打起来!他们都是大楚将士,大楚男儿,打起来……要死伤多少人,我和子云,我和子云……”说到这时,忽地泪下,这高傲的小姐双膝一屈,拜了下去:“方侯,我求你,我求你阻止!”
一旁站的卓子云心中也是一酸,趋前一步,与她并肩拜了下去:“方侯,我也求你……”
如此戏剧性的变化,看得旁人两眼发直。卓凌云心中哀叹,小孩子家啊,太不经事了啊,这三下两下,就让人给带进套子里去了!
凌方也是瞠目结舌,不是方侯来求萧小姐帮忙的吗?怎么三下两下,变成萧家大小姐给方侯下跪了呢?这这这……方侯你太狡猾了!
方轻尘蹙眉叹息:“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萧晓月坚持道:“方侯不应允阻止此战,晓月绝不起来。”
方轻尘摇头苦笑:“若是可以,我也愿亲自去劝劝他。只怕,会有很多人不想我见到他,就是他自己,也未必愿意在没有准备的时候面对我。”
萧晓月疾声道:“我为方侯引路。看什么人敢拦!见到了大哥,方侯只管像以前那样教训他,看他敢不敢回嘴!”
方轻尘一挑眉,慨然道:“好!萧小姐一介女流,尚可为苍生如此担当,轻尘乃是男儿,又岂落于人后!我便冒险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