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0:30
一开始我就知道没结果的。
一开始、一早,我就知道。
就像开始的自然而然,结束的也自然而然。
他走的时候我还是送了他。
机场的登机口,他说,保重。
我点点头笑着送他离开。
往出走,耳机里是那首《我们说好的》。
是的,我们说好了。
(一)
1
人人都在议论他,那个新来的法律顾问。
Cherry在说,mindy在说,sarah也在说。
办公室的女人都在说。
我的耳朵里整天都是他的名字,陈明远。
画图做设计的女孩儿都开始不务正业了,我开始为这个月底要提交的企划着急。
盯着苹果机,无聊的转笔,这似乎是从初中就带出来的毛病。
思考的时候就一定要转笔。仿佛笔不转,脑子也不转。
Ami过来找我说陈明远想跟我碰一下的时候,我的笔转的比孙悟空吹出来的毛儿还晕。
我问她,难道他不知道电话有种功能叫内线吗?
Ami浅淡一笑:您的电话一直占线。
我这才发现刚刚跟小高通电话过后,我没有挂好它。
〃你好。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跨入他明亮的办公室,他抬头一笑,礼貌又客套的打招呼。
这是我第一次跟这位法律顾问打照面,在他进入公司的三个礼拜后。
很清秀的一个男人,如果不考虑礼貌,我想喊他竹竿,就竹竿上挂俩眼睛嘛。
当然,我这么说并不是想抹杀他的帅气,只是天生对瘦人有种不平衡心理,我属于那种不合理膳食就一定会发胖的。我想,当我每天跟健身房挥汗如雨的时候,这位一定能悠闲的躺在沙发里看电视。
不平衡心理还包括对名牌大学的憎恶。好像人人进去就是挨上一烙印,出来就跟囚犯似的尽人皆知。是的,我没那个命,三流大学毕业。
〃坐啊。〃他面带微笑。我却感觉那笑笑里藏刀。
果不其然,他否决了我们正在企划中的产品,因为涉嫌侵权。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以为他是干嘛的?正义使者?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我没有过多的去跟他理论什么,不屑。与没有决定权的人争执是最浪费时间的做法,我笑着出了他的办公室,直接去见了温总。
几天后,我胜出他败北,还挨了很严厉的苛责。
后来他总说,他让我第一次看到了坏人的模样。直观的。近在咫尺的。不是在法庭上毫不相干的。
那天我观察了陈明远,他的无名指上白金戒指闪闪发光。
想来29岁的年纪也该已'昏',昏的恰恰好,昏的符合这社会。
搞不明白那些姑娘们还在热闹个什么劲儿。
当然,人都有莫名其妙的时候,她们对着一个已'昏'男人花痴,就如同我对着一直人浪费时间。
其实在我的故事里,我喜欢的那个直人并没有参与的成分,自始至终,我与他都是哥们儿,可我还是要提一下,提一下表示我这人有多不理智。至少在情感上畏缩并不理智。
直人小高是个画漫画的,偶尔找个广告设计的活儿糊口,但多数时间还是窝在我家里吃泡面画不知所以的大作。两年前认识他似乎就是个错误,把可望不可及的东西摆在身边足可以证明我脑积水到什么程度。
也因此,后来小高搭上绘本画家彩云,我才想到自己上演了一场荒诞派小说,这都是后话。
企划几天之后修正了一下方向,这是温总明示的,为此我跟陈明远又碰了一次头。
我们认真的探讨一个所谓的方向,他一丝不苟的说明,我却不自觉的去捕捉一点儿他不经意散发出的'美色'。
这场商榷现在看来颇有些讽刺意味。
总之我是没想到在这之后的一个月,我跟他滚上了床。
他想到没有我并不知晓,他当时很自然也很镇定。
2
我的生活每天都如同对过去一天的模仿,周而复始。
我负责整个企划部,为无数小朋友提供玩具。
小高时常说我堕落,说我像个孤魂野鬼,抓住替死鬼就上。
生活于他总那么愤怒,我却一点儿愤怒不起来。
我知道自己要什么,既然已经选择一条社会所不容许我们的路,我还是想在别的方面活的体面一点儿。
这也是小高搬走之后就再也没怎么跟我联系的缘故。
他记得我对他所有的帮助,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我。
我不怪他,他还是没长大的孩子而已。
他在终于出版的新书后记中写到过我,那是我第一次通过文字看到别人对我的评价。
他说,他感谢一个曾帮助过他的物质青年。
好吧,我物质。
破锅自有破锅盖。
跟陈明远商榷过商品权限问题的一周后,我见到了陈太太。
她的突然来访让整个公司都密切注视起来。
她也实在不给陈明远面子。
我先来说说陈明远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稍后我对陈太太的描写你看了才会跟我一样跟我们公司所有的女同事一样震惊。
陈明远是个一丝不苟的人,衬衫从来烫的没有皱折,领带夹和领带是他小的装点。他的西裤质感很好,就连鞋子都一尘不染。
总之,整洁体面的不像一个北京男人。
当然,后来我才知道他不是,他来北京这些年说话已经让你无从分辨。
他的太太,那天从公司横穿而过,让公司每一个有幸看到的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是一个。。。。。。你已经不能用品味去衡量的女人。
烫的乱糟糟的头发,毫无水准而言的衣服,走路难看的外八字,皮包还是一个仿制品。整张脸上五官都在,就是缺少表情。她长得不能说难看,也没一个人能说出来好看。
谁都没想到她是去找陈明远的,也谁都想不到那是陈太太。
还是陈明远送她出来的时候,她回脸当着我们大家说,晚上早些回来吃饭,这才泄露了天机。
当时陈明远的脸色啊,连个茄子都不如。
跟陈明远商榷过商品权限问题的两周后,又发生了戏剧性的事儿。
你一定想不到我在哪儿跟他'偶遇'了。
是市区之外的一家汽车电影院。
那天小高画图画的人又开始抽,我为了躲开他就一路开车。后来就到了那地儿。
我隔壁是辆M6,我的视角比它高,轻易的就能看到车里。
我不知道我不看电影往人家车里看什么,可我就是看了,看完还瞠目结舌了。
世界大还是小,我不知道。
但此时此刻它是小的。
车里的人之一居然是陈明远。
他在哭。
借着电影映射出的微弱光线,我看到他在哭。
奇怪了,这明明是场喜剧电影。
他的肩一直微微抖动。
一个男人哭并没有什么。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对不对?
可是,他哭的时候,他身边的男人一直搂着他,甚至亲吻他,脸颊、额头、唇。。。。。。
这就不属于平常范畴了。
直到这一刻,我才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不一会儿,他甩开男人摔上车门步行走了。
这无疑是一场疯狂的举动,他就是走出十公里也不见得能搭上车。
他的男伴儿毫无反应,只是四目直直的看着投影。
我那时候不喜欢陈明远,但我这人心善,我看不得人受罪。
从汽车电影院离开,我驱车跟在他身后,尽量不让他发现我。
我还没为我的出现找到恰当合理的理由,冒然行事只会让大家都尴尬。
他是突然停下来的,转身,回头,看着转弯处。
他注意到我了,我也没办法掉头再走。
〃上车吧。〃
我开了车门。
陈明远看到是我并没有太过于惊奇,而是从容的上了车。
一路上我一直试图找话说,可他丝毫没有这个兴致。
送他到四环,他说,停车吧,我打车回去,麻烦你了。
然后他就走了,汇入一片霓虹之中。
3
那个周五他找上我不在我的料想范围之内。
如果是怕我威胁他什么,他早该下手约见我。
他只是淡淡的问,下班有安排吗?
我的办公室在角落,不像他的能见到阳光,所以终年都亮着日光灯。
那光泽打在他脸上,让他出类拔萃的'美色'更为醒目。
我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他说,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餐厅是他选的,淮扬菜。
包间里很安静,我跟他都有一口没一口的喝酒,谁也还没想去品尝佳肴,只是看着一桌子的菜各自出神。
〃谢谢你。〃
他主动跟我碰了下杯。
我冲他笑了笑。
或许,他已经笃定我看到了全部。
〃是同类,对吧。〃
他夹菜到碟子里,并没有吃。
〃嗯?〃
我抬头。
〃咱们有必要打哑谜吗?〃
我放下筷子,看着他。
一个男人过了三十岁还不结婚,首先会怀疑的第一点就是他是个GAY。
我咳嗽了一下,不知道他这是什么路子。
想拉个垫背的?
想让我管好自己的嘴?
〃所以我结婚了。〃他说。
〃你太太?〃
我忍不住去问。
〃哦,她就是普通女人,我们恋爱结婚的。〃
〃那。。。。。。那天那男的。。。。。。〃
我就像个好奇宝宝,挺招人讨厌的吧?
〃我BF。那天我哭是因为,他跟他妻子要移民了,以后大家没机会再见到。〃
我机械的点头,想不到陈明远会跟我说这些。
很多同志都有这种无奈,社会的压力下不得不缴械投降。
我父母大约算是另类,我妈对我说,你怎样活的开心就怎样活。
前卫女性了,对一个将近六十岁的老太太来说。
〃你呢?有伴儿?〃
他优雅的吃饭,抬眼那一瞥很媚。
那一秒钟我的心室发颤。
〃没有。〃
我憨厚的笑。他也跟着笑。
〃我喜欢一小孩,还是一直人。〃
面对开诚布公的人,并不涉及利害冲突,我一般能保证坦诚。
〃哦,呵呵。〃
那晚我们聊了很久,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话题,但气氛融洽。
酒都喝的微醺,是谁也一开始料想不到的。
我跟他的两辆车只得留在了停车场,步行向前。
〃我喝了酒,没法回家,太太会跟我吵。〃
走出几百米,他低头说。
这是邀请的意思?我的大脑处理信号。
〃我家不太方便,小孩儿在。〃
说完我又觉得不妥,这听上去特别像一种委婉的拒绝。
继而补充一句:〃酒店?〃
他没有抬头,低声呢喃,〃他今天的飞机,现在应该到了吧。〃
陈明远是个重感情的人。
那一刻我得出这个结论。
虽然他有无法摆脱的枷锁,但在枷锁以内所允许的范围,他仍旧看重感情。
我也一样,所以有时候我害怕感情。
那晚大家都有点儿醉,可微醺是个很适合Zuo爱的时刻。
我们做的挺有情调的,还。
总之就像一场梦。
他身上有淡淡的汗味,可是特别好闻。
那一夜大家做的很动情,但仅仅限于性。
(二)
1
不光彩的事儿总会有某种刺激,所以A片总受欢迎。
无数人看着老师学生胡搞来劲,看着调戏上司来劲,看着假惺惺的强暴来劲。
这都是假的,可仍旧让无数人乐此不疲。
我正陷入一件不光彩的事儿里,那就是跟陈明远胡搞。
我跟他,还在一层写字楼。
上班的时候我们基本看不见彼此,不得不照面的时候更是可笑,彼此间那个公事公办的态度,那种冷漠,都是某种反衬。
我们没有一个固定的时间date,他还总要对付那位陈太太。
所以每次约上都有一种莫大的满足感。
也许是周六白天,也许是周四晚上,还可能是周一傍晚。
任何时间皆有可能。
我喜欢看他媚态百出,那时候他不是绅士是野兽。吃不饱的小野兽。
一起混了挺久,我也没认真考虑过我跟陈明远。
我们似乎有个共识性伴儿。
这倒不是说我们一起只会像畜生那样干,不是的,我们也会交谈,聊得很开心,也会一起看个电影,一起尝试新开的馆子。甚至,赶上节日,还会给对方礼物。
就像一对恋人。
可不说爱不谈情。
只是想彼此放松,寻找一种片刻的安逸。
我知道我不能对他认真,他不是我能接受的类型。
我无法忍受我的爱人身边还有个女人。
这是占有欲决定的。
所以我跟他都清楚,我们只是玩儿玩儿。
有情调的,高于畜生情调的。
但你我都知道,玩儿,就总难免玩儿出火来。
一天,小高等我下班回来一起吃饭。
席间,他喝着罐装啤酒,语重心长的说,〃哥,你要交了女朋友,我。。。。。。我那什么搬出去也行。〃
我一愣。
〃给你添麻烦挺久了,你看现在你都不敢带女朋友回家。其实没事儿,我画画开音乐,不会。。。。。。〃
我连忙制止他,〃瞎说什么呢,我哪儿来的女朋友?〃
〃切,还装,你看你以前都每天回来吃饭,现在经常不回来,赶上节日还有礼物拿,最重要的是,你衣服上有香水味儿,还都是同一种。〃
我不自觉的就低头去闻,果然,有他的味道。
周四,陈明远约了我。
我俩跟酒店的房间里看美剧,两人都看的炯炯有神。
他剥开心果,剥好就放在茶杯里。我吃起来很方便。
看了挺久,他说肩膀酸,我把他拽到怀里,给他揉捏。
伏案工作总有这个问题,我有时候也是。
偶尔,他会抬头亲亲我,像小狗一样乖巧。
我揉了一会儿就搂住了他,下巴陷进他的肩窝。
碟看完了,谁也没有动,还是维持这种搂抱的姿势。
忽然,陈明远说,〃如果每天下班,我进门,就看到你,然后你跟我一起看电视,这生活还真是不错。〃
我听着他说,不自觉的笑,笑得很。。。。。。
笑有很多种,我的这种,似乎有那么点儿美梦即将成真的意思。
却也只是刹那。
为了转移话题,我问:〃你跟你太太感情好吗?〃
他呵呵笑,说,〃还好吧。〃
我点点头,忽然觉得有些无趣。
那晚上跟中邪了似的,我居然跟他聊起了他太太。
陈太太是土生土长的北京女孩儿,家里条件还可以,他们是经由一个学姐认识的,拍拖了一年就结婚了。
陈太太最早在银行工作,那时候还没这么邋遢,后来自己在家里做股票期货,就开始宅起来。
陈太太单亲,父亲在她中学时候因公殉职了。只留下母女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