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面纱。
那女子手持蓝纹烫金请柬,盈盈施礼道:〃半分堂少主座下木使青莲见过凌少庄主。〃 语调婉转清丽,好不动人。
当先那人亦拜道:〃半分堂少主座下金使金玉拜见凌少庄主。〃却是闻名天下的神搜小金。
这两人本是江白一手提拔的亲信,看见江白也并不显讶异,只是佯装素不相识。
半分堂在江湖中名声极盛。今日,金木水火四使除了空缺的火使外,三者来了其二,可谓对凌庄颇为尊重。
凌云正要还礼,忽见青莲又向马车旁边让了让,伸手掀着帘子,这时马车里又出来一人。
那人一身墨色云纹长衣,腰间一串白玉玲珑,此外再无装饰,却掩不住的华贵尊荣气质,顾盼间神采飞扬,一双桃花眼盈满笑意。
莫韶华一愣,不由向江白身后微挪脚步。
凌云亦是一愣,正要开口,那人已笑道:〃在下沈澈,今日得见凌庄少主,何其幸也。〃
谈笑间,目光迎上江白。
※ ※ ※
半分堂名满天下,新任半分堂主人更是在大半年前以〃暮成雪〃独挑三江九寨,立下威名。然则此役极少有人幸存,众人只知半分堂主人是个神姿丰俊的年轻人,此外却几乎一无所知。
凌云见眼前这人气质出众,举止尊荣,虽然并未自报身份,却得半分堂金使开道、木使挽帘,哪里还会怀疑,想来这定是那传说中神秘无比的半分堂主人无疑。连忙抱拳施礼道:〃半分堂主人亲驾,凌庄上下莫不荣幸。〃
一旁几个侍卫本来还在疑惑这是谁,听凌云这一说,顿时都忍不住伸长脖子,只想把这传说中的半分堂主人看个清楚,将来也好吹嘘。
一干知情人等明知凌云错认,并不揭破,原本便是存心混淆视线,自然彼此心照不宣。
化名沈澈的当朝太子水晟澈坦然大方受了凌云一礼,却故意指向江白,问道:〃凌少庄主,这位公子风姿卓绝,不禁令在下心生亲慕之情,可否代为引荐?〃
凌云原本正要为双方引荐,但水晟澈这般直接,反倒愣了一下,不待他开口,江白已抢先一步说道:〃在下乃是离隐先生的弟子江白,这是莫师妹,见过沈堂主。〃反瞪水晟澈一眼,暗道:你莫要忘了形,叫人看出端倪,这凌云也并非傻子。
悄悄拉了拉身后莫韶华,莫韶华不明所以,江白低声道:〃莫师妹,沈堂主可是闻名江湖的人物,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还不快向沈堂主见礼。〃
莫韶华心神恍惚,依言行礼。凌云看出些异状,以为莫韶华一路奔波,精神疲惫,连忙说道:〃此处并非说话的地方,诸位贵客何不快快请进。〃
他哪里知道,此时莫韶华乍见大半个月前便该被颁旨赐婚的未婚夫,心中惊骇、尴尬、惶恐、困惑。。。。。。百般滋味交织心头,若不是江白悄悄拉着,简直便欲转身逃走。
莫韶华赐婚前夜与太子水晟澈的情人江白私奔,却又在这千里之外迎面遇见太子本人,这平静表面下涌动的暗流,又岂是外人所能知的?
然则这一局面,却恰是身处漩涡中心的江白一手所设。江白既夜邀莫韶华私奔,又把她带来这凌庄,同时却把凌远派人送至半分堂的武林盟会请柬留在东宫,吩咐小金、青莲诸人任凭水晟澈差遣。这才有了此时这般诡异的场面。唯一不在江白掌控的,也只是想不到两路人马抵达的时间这样的相近,竟造成这凌庄门外相遇的巧合。
倒忍不住要觉得,连老天爷都站在自己这边,凌庄之行也许能得一个圆满。
种种举动,自然并非江白一时兴起。莫韶华心知江白必有所谋,水晟澈隐约猜出江白真正意图。江白素来喜欢事事算计,莫韶华与水晟澈这样毫不计较的顺着江白的意思一步步走来,其实都是出于一样的缘故信任。无论对江白抱有的是哪样的情感,却都是毫不犹豫的信任他,单这一层来说,莫韶华其实倒该与水晟澈更近些。
一行人鱼贯而入,凌庄内花木扶苏,沿着湖架起蜿蜒曲折的廊道,时而绕水而过,时而跨波而行,水波送着秋风吹过人身上,好不惬意。见此景,水晟澈不由赞了一声好。
他与江白并肩走在凌云后面,身后又依次是莫韶华、青莲与小金。听见水晟澈赞好,凌云微侧回头,说道:〃可惜这几日恰是月末月初,看不见圆月。若是早数十日来,便可以一观平湖秋月之景。〃
江白道:〃那倒是有些可惜。想来这一泓秋水,明月当空,必是极好的景致。〃
闲聊间走过这长长廊道,凌云将众人引入招待宾客的正堂。此时将近掌灯时分,未见其他参加盟会的武林人士,想来是盟会尚有两日方开,诸路人马尚未抵达。
宾主在堂中坐下,自有庄主下人奉上香茗,稍息片刻,闲聊数句,凌云心中挂念父亲重病,不由微微显出些焦虑神色。
江白见状,说道:〃凌少庄主,不如趁早便让我莫师妹为凌庄主把脉看诊,也好及早找到治病的对策。〃
凌云正有此意,但口里却委婉道:〃这一路辛苦奔波,怎好这就劳累莫姑娘为家父看病。〃
江白笑道:〃凌少庄主不需客气,这病还是越早看的越好,以免多生意外。〃看向莫韶华,又道:〃师妹,辛苦你了。〃
莫韶华虽然身体疲惫,此时稍事歇息,略缓过劲来,说道:〃无妨。〃心想,左右只是做个样子,倒也不会再添什么劳累。
凌云面显喜色,连忙站起身,道:〃如此,便有劳莫姑娘了。〃看见一旁水晟澈一行人,又面现难色,只觉得把这半分堂主人晾在这里也着实有些失礼。
水晟澈已自交谈间推测出江白与莫韶华来凌庄的因由,这时亦站起身道:〃莫非凌庄主得了病?〃随手指着青莲道:〃堂中木使略通医理,或可一同前去一看,也好尽些绵薄之力。〃
他这样说,凌云怎会拒绝,连忙道:〃如此再好不过,凌云代家父多谢沈堂主盛情。〃
却不知青莲心中暗暗叫苦,只看着江白心道:〃少主,你这情人好不会差使人,青莲又哪里会医术了?〃
但见江白看着她只笑不语,只得硬着头皮站在水晟澈身后,且准备冒充一回大夫。
凌云又带着众人在庄内走过些地方,来到内院,远远看见有一处地方院门前站着四个蓝衣人,莫韶华识得,正是那日上山匆匆遇见的凌庄四翼。
凌庄四翼见凌云带着江白等人走来,纷纷行礼,口里道:〃师兄。〃
他们乃是凌远亲传弟子,便与旁人不同,并不称凌云为少庄主,而是称为师兄。
又看清凌云身后的江白与莫韶华,便有一人忍不住〃咦〃了一声,道:〃这不是那日路上遇见的。。。。。。〃江白与莫韶华容姿出众,他们四人虽然匆匆一见,却也印象深刻,此时见到,不由有些讶异。
凌云道:〃这两位是离隐先生门下的弟子。〃又指着水晟澈道:〃这位乃是半分堂主人。〃
四人又是吃了一惊。
凌云问道:〃父亲病情可有变化?〃
左侧那人答道:〃师父这几日仍是昏迷不醒,并无任何起色。〃
凌云点点头,便把江白诸人引入院中。
这便是凌远的居处了。凌远身为武林盟主,家大业大,虽比不上京城首富江家或皇室别院,但居住也算得上十分豪华,四合的院里,正中是主人卧室,左右分别是书房与练功房,前后还各有小花园,花园里种了许多金线菊,散着淡淡幽香。
亏得凌远屋宅宽大,这许多人走进去,也并不拥挤。
只见床上躺着一个人,双目紧闭,呼吸微弱。这人正当中年,本应是彪悍硬朗的模样,却因为重病,容貌憔悴,唇色灰败,脸颊亦凹陷了下去。
凌云令看护凌远的下人退了,三步并两步走到凌远床前,握着父亲干枯的手,心中难过,看向莫韶华,满脸的企盼神情。
江白道:〃莫师妹,你为凌庄主看看罢。〃
复又把声音凝成一线,送入莫韶华耳中,道:〃韶华,只需照我说的做便好。你先装成把脉的样子。〃
莫韶华只得上前几步,依言把手指按在凌远脉门上,装模作样的切脉。
江白此时已留心嗅了嗅室中气味,只闻见屋里满是浓浓的药味,并无曼陀罗花的香味,想来不会是思情之毒。又悄悄对莫韶华说道:〃你翻开他眼睑。〃
莫韶华依言伸手翻开凌远的眼睑,江白一看,亦无离隐所说的眼底发黑的症状。心想看来这也不是莫呼之毒。
这倒是有些奇怪了,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毒。
对莫韶华说道:〃你就说这病有些蹊跷,一时也没有办法治,包裹里的药丸可以暂时缓解病情。〃
凌云关切的看着莫韶华举动,见莫韶华又是把脉又是翻看眼睑,脸上却无什么神情变化,不由心中七上八下。
这时莫韶华开口道:〃凌少庄主,凌庄主这病有些蹊跷,小女子无能,一时也想不出是什么病因。〃
凌云心中一沉,不由异常失望,心想原来既便离隐门人亦治不好这怪病。
莫韶华又接着说道:〃不过这趟出门前,师父给了两粒药丸,说是能治百病,我想不妨让凌庄主服下,就是不能治好,兴许也能暂时缓解病情。〃
她这一番话说的十分委婉圆滑,并不需江白特意教她。
凌云见话有转机,心中一喜,刚要称谢,忽然想起水晟澈说青莲也会医术,不由看向青莲,心想半分堂能人辈出,兴许她能看出是什么病。
青莲见凌云目光转到自己身上,心中叫苦,却只得也上前装模作样的把脉看病,末了说道:〃恕青莲无能,亦看不出这是什么病。〃
无奈之下,凌云只得把希望寄予在莫韶华的药上,这时江白早已拿出药瓶悄悄递给莫韶华,莫韶华连忙倒出一粒药丸来,说道:〃先吃一粒以观效果。〃
凌云把药塞入父亲口中,药入口即化,倒也省去了吞咽。
江白道:〃既然服了药,不如我们先退下,明日再来看?〃
凌云心知再灵的药,也没有服下立即便起效的,于是点头道:〃正是。〃忽然省起,说道:〃真是怠慢了,只顾着请大家为家父看病,却忘了已经是晚膳的时辰了。〃
他这一说,众人都觉得有些饿了。
凌云吩咐过下人仔细照看父亲,又连忙带着众人重回前厅,设席招待。
酒足饭毕,凌云道:〃诸位远道而来,旅途劳顿,今日便不再打扰。〃看向水晟澈与江白,道:〃在下已命人收拾了临湖居,诸位若是不介意,便住在一处如何?〃
他本未想到半分堂一行人今日便到,别的几处院落尚未准备妥当,唯恐怠慢。这临湖居本是预备给离隐的住处,虽名为居,其实分做四栋独立的屋子,均建在湖上,彼此以桥相连,这几人住进去也是绰绰有余的。
却不想他这一安排,简直正中水晟澈下怀,水晟澈双眼笑意盈盈道:〃我有心亲近这位江公子,如此安排真是再好不过了。〃
江白亦淡笑道:〃无妨,全凭凌少庄主安排。〃
小金和青莲明白那两位心思,心中俱想到:〃这凌少庄主还真是无心插柳。倒也省了我们麻烦。〃
唯有莫韶华,心中惴惴,不知待会没了外人,如何面对水晟澈。
凌云哪里知道这几人心中各自想法,见并无不满神色,又说道:〃在下离庄数日,尚有许多事务,便不亲自送诸位过去了,还请见谅。〃
水晟澈道:〃客气了,凌少庄主请便。〃
于是凌云便唤来下人。门外应声进来一个圆脸丫鬟,凌云吩咐道:〃你把半分堂的客人带去临湖居。〃
那丫鬟应了声是,说道:〃请随奴婢这边走。〃却是对着江白说的。
凌云一愣,笑道:〃错了,这位是离隐先生的门人江公子。〃指着水晟澈道:〃这位才是半分堂沈堂主。〃
那丫鬟认错了人,亦是一愣,连连道歉。
江白笑道:〃凌少庄主,你这丫鬟倒有意思。〃
凌云道:〃小翠入凌庄不久,许多规矩还不熟,诸位莫怪。〃
江白仍是笑着说道:〃无妨。〃又道,〃凌少庄主这般宽待下人,江白好生敬佩。〃
※ ※ ※
一行人被领着去了临湖居,江白、水晟澈各住一屋,小金又一屋,青莲与莫韶华却被安排住在一处,毕竟两个女子,也好相互照应。
临湖居各屋全搭在水上,彼此相距数十丈,门前以曲折长桥相连。
夜凉似水,弦月如勾,秋风拂起水波涟漪,将那些倒映在湖面的弦月与烛火灯光模糊成一片,仿佛天上人间。
远远传来更漏之声,水晟澈凝耳细听,不觉已近子夜,却并不入睡,大开着窗,任夜风灌入。
噼啪一声细响,烛芯爆了个灯花,室内一亮,旋即又暗了下去。这时又是一阵风吹过,却听见微不可闻的衣袂破空之身。回首看去,窗前已站着个白衣削长的人,一头乌青长发被风吹乱半遮着脸,隐约露出慵懒笑容。
正是江白。
水晟澈淡道:〃你来的晚了。〃并不惊讶,从容在床边坐下。
江白笑了笑,说道:〃殿下可是在生气?〃
他此时故意称水晟澈为殿下,语气中竟隐隐带着些疏离之意,水晟澈闻言不禁心里有些焦躁,哼了一声,道:〃伤未好,便四处乱跑,你倒是能耐。〃
江白听说水晟澈话中关心之意,脸上笑容越盛,走到他面前,弯腰俯身,只把手臂勾住水晟澈肩头,放柔声音,说道:〃我的伤已经好差不多了,不碍事。这些日子反而辛苦你了。〃
水晟澈一把搂在江白腰间,让他顺势跌在自己怀里,说道:〃你处处算计,总不会为了一时意气带走莫韶华,到这时候,也该告诉我你这设的究竟是什么局了罢?〃
大半个月未见,却觉得相思撩人,先前在凌云面前,为配合江白演一场戏,勉强按捺激荡心情,到这时终于两人独处,水晟澈紧紧拥着江白,只恨不得把他揉进身子里。
江白目视水晟澈,道:〃若我说,只是为了不想你娶她,你会如何?〃
水晟澈避开江白视线,沉声说道:〃你应该知我。〃
江宁郡府权势过人,水晟澈为维护自身东宫地位,来日登极为帝,与之联姻本就是最佳选择。江白深知水晟澈野心,欲助他登上帝位,便断不会在此事上存心阻挠。何况当日他自己亦亲口对莫韶华说:〃今日不是你江宁郡主,也会有其他女子。太子妃的位置总归不会是我这个男人坐,这本就是心知肚明的事情。〃
然则事到临头,为何突然带走莫韶华,打断这桩婚事?
江白靠在水晟澈肩头,说道:〃名分于我,毫无意义。只是。。。。。。〃略一停顿,声音越发的低了,道:〃只是你可曾想过,若我娶妻生子,夜夜与别的女子同床共枕,你心里又是什么滋味?〃
忽然抬头苦笑道:〃我毕竟不是圣人,也有自私与嫉恨,这三个月来,我心里时时的想,若是没有莫韶华这人便好了。〃
〃难道你有半分堂还不够么,为何还要拉拢江宁郡府?〃
〃只是,韶华善良温柔,我又怎么真能恨的了她?〃
〃澈,你可知我日日算着赐婚之日将近时心里的难受滋味?〃
〃那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