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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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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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朝阳宫的脸色?现在连娘娘都不在了,公主还是忍一忍得好,将来皇上给公主寻得一个好驸马比什么都强。”
景合听了,更是怨恨,说道:“驸马?哪里还轮到我来挑?自然是人家挑剩不要的给我罢了。只要不把我往西域嫁就该偷笑了。我哪里还敢奢望什么驸马?”
奶妈叹了口气,“公主只能想开啊,除非朝阳公主没了靠山,不然如今谁也动不了她。”
这话自然是让景合一怔,她年纪尚小,又处处和朝阳针锋相对,且不说阅历太浅,就是在看待事情上也入了个套,如今听奶妈这样一说,不及细想,立刻咬牙切齿道: “如果没了靠山,看她还能嚣张几日。现下除了太子,还有谁理会得她?便是之前和严妃好吧,又久不见她去严妃那里了,怕是人家严妃也嫌着她了。”
奶妈闻言,眼角突突地跳,再次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方道:“公主,你说这世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景合一愣,“你说什么啊?”
“公主,这世界上有因必有果,没果必没因……”
景合恍然大悟,脸色丕变。“你是说,太子?”
“公主明鉴。”
“…… 不行。”景合站起来,率开奶妈的手,断然道。她虽然年幼愚钝,但在宫中耳熏目染,多少也知道里面的利害关系,“他是下一任的皇帝,别说我区区一个公主,就是二皇兄桂王这么多年来还不是动不了他?我一个女儿家,拿什么和他斗?再说了,他没有事我倒霉,他要是有了什么事我又有什么好处?”
那奶妈也不气馁,走到景合跟前,在她耳边轻轻地劝道:“公主,你若是不肯认命,只有这个办法啦。都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您要是不想忍下去,只有这个办法了。想想日后,就是您出嫁了,您的孩子是不是也要看朝阳公主的脸色?您的驸马是不是也要轮到朝阳公主挑选?公主,您想好啊……”
景合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就像要把它要破一样,良久之后才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张妈,你是哪边的人,挑明了说吧,是二皇兄的那边的还是德妃那边的?”
被唤到的人神秘地一笑,脸上的皱纹像菊花一样展开,带着一种年岁久远的恐怖感,“公主,老奴哪里的人也不是,就是景合宫里的人啊。公主忘记了吗?小时候还是我给公主灌的奶。那时候公主认不得人,一只拉着老奴的手叫娘呢……”
景合直直没有说话,就是直愣愣地盯着奶妈,盯得她心里发毛,干笑两声问:“殿下,怎么了?”
景合摇摇头,挥手:“你下去吧。”
奶妈虽然莫名其妙,但也不敢违逆她,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两眼,也就下去了。
景合待她走后,皱眉暗忖:现下竟连一个人也不能信任,若不是朝阳,我怎么落入这般田地?于是越发恨起朝阳来。
朝阳自从被鸿缣训斥过后,这一向也安分地呆在自己的宫殿里。严妃早就料到会有这种状况,也不在意,只是想着要怎么样报仇。景合虽然年幼,但毕竟是公主身份,她母亲又是皇妃出身,朝廷自不能辱没了她。
如此这般,后宫里再次开始了一场阴谋的策划。鸿缣防着翼箫,没料到严妃竟死灰复燃,在宫中造谣生事,意指朝阳宫内收留不少失踪太监。朝阳原本以为不过是景合不服气她刚走那太监之事,一开始也不在意,还对周围的人冷笑:“景合是日子过舒坦了,不然哪里有这样的闲功夫。”景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跑到天韶帝面前告状的时候,她也毫不担心。直到天韶帝派人将她逮捕下狱,她也不明白这是怎的回事,也只来得及告诉身边亲信:“向太子求救,我确实是冤枉的!”
鸿缣收到消息,自是气得不清。怒问使者:“怎的现在才来通知?之前都干什么去了?”
那使者其实是鸿缣派到朝阳宫的探子,知道鸿缣的脾气,见他这么生气,不由微微颤抖说道:“殿下息怒,公主一直不在意这件事情,没有料到景合公主竟然如此颠倒是非黑白,连皇上都被她蒙骗……”
鸿缣懒得听下去,冷哼一声:“公主认为不重要,你就不上报,看来在朝阳宫的差使是越发好当了,原来都是养了些不中用的奴才!”
那人吓得一身冷汗,连连磕头求饶。鸿缣知道此刻即使罚了他也无济于事,便挥手让他下去。正当时,承玉竟站在门外,那人一开门就看到承玉怔怔地站在外面,不由一愣:“承太傅?”
鸿缣抬起眼睛果然见到承玉,脸色一沉,“你来干什么?”
承玉早就得知朝阳之事,却也不作声,只是禀道:“并州太尉已经在大厅恭候多时了,问太子是否能拨冗召见。”
鸿缣眉毛一挑:“这种事情怎地是你来通报?那些传话的太监呢?”
承玉微微一笑:“殿下怕是忘了,并州太尉张孝之是下臣的同学,旧日同学到来,下臣自当接待一番。”
鸿缣哦了声,复又冷笑:“怕不是接待旧日同学那般简单吧?没有向他讨教什么?”
“张太尉博学多才,承玉自愧不如,是当多向他请教。只是这次见他来得匆忙,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实在不敢耽误他的时间……”
鸿缣现在被朝阳的事情一打扰,根本无心去理会承玉的心思,只觉得这人越发无法琢磨就越发有趣。一边走向门外一边对他道:“寰王昨日和本宫说,想邀请你和他一起去出游。本宫已经答应了,你就准备一下,明天动身。”
这回轮到承玉一怔,“出游?”
鸿缣斜睨他:“怎么,有问题?”
“……没问题,只是敢问殿下地点?”
“寰王决定的,本宫怎么知道?你与其在这里问本宫,不如回房好好整理东西,这次怕一时半会回不来的。”
……承玉看着鸿缣的背影,轻笑出声:“以为把我调出宫公主就安全了?”
鸿缣没有理会承玉心里到底想什么。事实上,昨夜怀秀和他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本来是想直接拒绝的,但怀秀面容恳切,加之难得他会提出要求,也不太好拒绝。现在朝阳出了事情,把这样一个烫手山芋丢出去也是件好事。这么想着,已经到了大厅,坐在椅子上的人一见他来,连忙站起来行礼:“下臣张孝之拜见太子殿下,愿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快请起。”鸿缣一个箭步上去扶起张孝之,叹道,“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张太尉了。”
张孝之点头道:“是一年又七个月,太子殿下近段时间可好?”
“还好,有劳太尉挂念。”
张孝之细细看鸿缣脸色,却见他眉宇藏忧,心思一动,“殿下,下臣刚才看到了承太傅……”
“嗯,现在他在东宫做事。怎么?”
张孝之听罢脸色怪异之极,既像大喜又像大忧,还带着不忍,小心翼翼地问:“那殿下是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他了?”
“告诉他?不,没有。”鸿缣面上露出残忍的神情,“还不到告诉他的时候……”
“殿下!这怎么行!他是桂王的人,如果有任何破绽被他知道了,难保桂王不会——”
鸿缣用手止住他下面的话,高深莫测地说:“不打紧,为了看他那时的表情,怎么样都值得的。”
39

承玉跟着怀秀上马车的时候泄漏了一个不耐的眼神,虽然没有被别人发现,但却没有逃离一直紧张着他反应的怀秀的眼睛。
越涛坐在车夫的旁边,脸黑得像黑炭一样。他自从知道出游要带着承玉就拼命反对,他以为以太子对承玉防范的程度一定不会让承玉出去,没有想到这次却估计错误。
“单家的冤魂……”越涛望着晴朗的天空,喃喃自语,“承玉,你是单家的鬼……”
隔着门板,承玉向来灵敏的耳朵听到了这句话,心中微微起了波澜,但又被强自压下平复。他知道这是越涛故意说给他听到的,单家显赫一时,被抄家后,逃离监禁、流放命运的子孙不多,而他是唯一一个入朝当官的人,甚至官拜四品,复兴单家的愿望自然就是他来承担了。一直以来,他确实是以这个为目标,当初辅助桂王,私下里和桂王约定,将来桂王登上王座,一定替单家平反。经过十几年的时间,这个信念没有减退,却也不若当初那般强烈。和太子对着干,除了是出于桂王和太子的敌对关系,更多的——细细想来,竟然——是出自本能。
一个阴险毒辣自私却顶着亲善睿智光环的太子,凭什么就能成为下一任皇帝?越是深入了解太子就越是不甘心。桂王样样都不比太子差,为什么就仅仅因为晚出生就被剥夺了竞争的权利?
承玉想的出神,怀秀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忽明忽暗的脸色,有些担忧,触及手腕上的念珠,他安下心,冲着承玉微微一笑:“承玉,这回我们是去相国寺,去拜见我师父。”
什么?!听到怀秀这样一说,承玉吃了一惊,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瞪着眼睛看着对面的人。怀秀难得看到承玉如此失态,不有的觉得有些奇妙。
“相国寺?!”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居然是这么远的地方,那等他回来,局势不知又成了怎样一片天地。
怀秀像是要安慰他一样,伸出手覆盖在承玉的手背上,“我师父无非大师从密宗回来,我想让你们见一面。”
“……寰王。”
“嗯?”
“承玉身上罪孽太重,怕是入不了佛门清净地。”
“这个世界上,谁没有罪孽?承玉,你何必……”
“不,这是不同的。”承玉打断怀秀的话,“无心之失和有心犯下的罪过是不同的,完全不同的……”
怀秀看了他一眼,微笑着念了一声佛号,“有谁这一辈子不犯下一丝一毫的过错?在世间何必斤斤计较这些?我们要的,是放开一切从新开始生活,不是吗?”
承玉听了,固执地把嘴巴抿紧,嘴唇都发白了。怀秀也不勉强他,静坐了一会后,将腕上随身携带的念珠取下,拿在手上,一边转动一边诵起经文,过了很久,忽然张开眼睛对承玉道:“当年,六祖大师从五祖大师处得到佛法真传后,曾经到过韶州曹侯村。当时,没有人知道他就是五祖弘忍大师的佛法传人。但是,一个叫刘志略的读书人对六祖大师非常尊敬。刘志略有一个姑姑出家为尼,法名叫无尽藏。她常常耸诵读《涅槃经》。六祖大师偶尔听了她的诵念,立刻就理解了经文的妙意。于是就对无尽藏讲解此经。无尽藏拿了经卷请教六祖大师经文文字如何识读,六祖大师却说,文字我不认识,经文的义理请随便问。无尽藏很吃惊,就问六祖大师,你连字也不认识,又如何能理解其中的义理?六祖大师回答说,诸种佛法的道理与文字并没有什么关系。”说到这里,怀秀停了一下,才继续说,“承玉,我佛说,思量即不中用,见性之人,言下需见。若如此者,轮刀上阵,亦得见之。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承玉不说话,他紧闭着眼睛,靠在马车的墙壁上,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怀秀等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再次念起了佛经。
说是游玩,却并没有在路中停留,除了夜晚住宿之外,白天都在赶路。承玉一路沉默得可怕。怀秀念着经文,两人虽然坐在一辆马车里,几天下来却没有说上几句话。好在车夫驾马的功夫了得,比预定还要早了一天到达相国寺。
下了马车并没有人来迎接,虽然说怀秀在这里居住了好几年,但毕竟也是御封的王爷,和普通的皇子地位不可同日而语,相国寺竟然如此冷淡以对不禁让承玉好奇。越涛把剑交给车夫,走到他们前面对门口扫地的小弥沙问道:“请问师弟,方丈师父现在在不在?”
那弥沙抬头看到怀秀,展颜一笑:“原来是师兄回来了。”
怀秀点点头,走上前,摸着他的头道:“勇礼师弟好啊,这么久不见,身体还好么?”
“好啊,怀秀师兄,你这回回来就不走了吧?你不知道,自从你走了,远泥师兄一直叫我干这干那的,简直把我当酒馆里的小二使唤。哼哼,我一直盼望师兄回来,有师兄在,远泥师兄再也不敢欺负我了,别说远泥师兄,就是其它方字辈的师兄也要看在师兄的份上礼让我三分。”
怀秀看着小弥沙洋洋得意的面孔不仅失笑,“师兄去见师父了。”
“啊,等等。”小弥沙一把拉住怀秀的袖子道,“无非师伯正在住持的房间里,师兄要去见师父的话,还是去住持那里吧。”
“好的。谢谢师弟了。”怀秀笑了笑,举步走向里面。小弥沙看了看跟在怀秀后面的承玉,面露迷茫之色,但还是拿起扫把重新开始扫地。
“在这里论辈分其实他还比我大,不过他的师父只是伙膳房的,所以他在我面前也只以师弟自居。”怀秀笑的时候还带着叹息,“其实佛门里等级比俗世还要森严。”
承玉听得一怔,这时怀秀已经带领他穿过长长的走廊,沿路都可以看见不少僧人,他们都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情,顶多抬起头来唤怀秀一声师兄,再也没有看见像门口那个小弥沙一样冲上来大叫的情况。不一会儿,怀秀在一间禅房面前停下,有一个僧人在门前守候,看到他来,先是行了一礼:“原来是师弟到了。住持现在在打禅,吩咐任何人不要打扰。”
怀秀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问道:“师兄,听说我师父正在和住持谈话?”
“之前是的,现在师叔已经回到自己的禅房了。”
承玉注意到说这些话的和尚脸上有丝怪异的神采,他自幼便懂得揣摩别人的脸色,不像怀秀在寺庙里单纯,因此也就留心了一下。暗想一个寺庙竟也处处透露着古怪。
怀秀没有深想,想那和尚道了谢就领着另外两个人向相反方向走去。
走了没多远,怀秀在一间和方丈住持的禅房差不多样式的房间前停下,轻扣了三下门,恭声道:“弟子怀秀求见师父。”
里面等了一会儿,才传来一个饱含睿智的声音:“进来吧。”
怀秀吱呀一声把门打开,承玉看到正对面坐着一个白眉长须的老和尚,穿着颜色有些黯淡的袈裟,闭着眼睛。
怀秀示意另外两个人跟着他,走近几步道:“师父,弟子回来了。”
无非睁开眼睛,却是看向承玉:“这位是?”
怀秀连忙引见:“这位是东宫的承玉太傅。弟子专程带他来见师父的。”
无非双眼突放精光,严厉地盯着承玉:“原来是东宫的贵客到了,恕老衲有失远迎。”
承玉不明白无非的态度,不卑不亢地说道:“大师乃得到高人,况又是寰王爷的师父,理应承玉拜见才是。”
无非沉默了一阵,双手合十宣念一声佛号方道:“老衲想和承玉大人单独相处一阵。”
承玉一怔,越涛更是诧然,怀秀看看师父又看看承玉道:“那弟子就先告退了。”说完,带着越涛离开了禅房。
承玉单独面对无非,也没有想到什么事情。倒是无非又不说话了,拨动佛珠念经。好在承玉能沉的住气,也不开口催。两个人就静默地呆在禅房里。
阳光从纸糊的窗户里照射进来,投下长长的阴影。承玉听着长长短短的经文,几乎忘记了时间。然而就在他听得入神的时候,无非突然停止了念经,睁开双目,看着承玉,承玉没有料到,不禁有些狼狈,这时无非开口开口道:“施主,可知何谓如来?”
承玉略一思索,回答道:“无所谓来,无所谓去,是为如来。”
“何谓大身?”
“…………无形无状,无大无小,是为大身。”
“何谓佛法?”
“无佛无法,无相无状,无报无德,无功无量,是为佛法。有偈为‘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无非盯着承玉的脸自习瞧了半晌,叹了一大口气,“佛渡有缘人。施主深知佛法真谛,却甘于堕入俗世红尘,万盼回头是岸。”
承玉笑了笑,在夕阳洒入室内的光晕里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承玉早已遁入魔障,大师不知,菩萨早已放弃弟子了。”
“阿弥陀佛,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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