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希含笑地轻轻缠绕起望云的秀发放在嘴边一吻,“我一直想带你去看看真正的戈壁和真正的草原,和鬼煞一起。我们远离皇室,远离京城,过我们自己的生活。”
望云听了这话,神情一顿,回过头来看着楚希,“王爷是不是不喜欢望云束缚住王爷?如果王爷的心愿是离开这里的话,望云愿意——”
一只手阻止了她把话说完,楚希顺势把望云搂在怀里,“那不适合你。那里虽然很美丽,但是生活太艰苦了,有的时候喝不到一滴水,有的时候连着几天的大风暴见不到太阳,有的时候晚上睡觉都不能安心,怕敌人的偷袭。我虽然希望你去看看那里,但是并不真正希望我们在那里为生。”说完,他把望云的右手手指放在自己的嘴边,“我曾经以为,我这一辈子都只能在边疆的风沙和战事里渡过,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回来成婚的一天,更加没有想过,我的妻子是我这一生最爱的女人。”
望云缩回自己的手,转过身子面对楚希,盈盈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安,“王爷,上次我们讨论过我父亲到底是谁的授意让他来找您。我想,王爷现在心里一定已经有底了。”
楚希沉沉地点头,面色阴郁,“我从来没有想到居然是他。不过,想想,除了他,谁还有那么大的本事命令你的父亲?”
望云看着前面的高山白云,一切犹如梦幻,“这是皇家的命,王爷还没有看透么?据说,在当今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先皇有八个儿子,后来皇上登基,只剩下了庆王一个弟弟。便是庆王,在天韶四年也病死了。这是皇命啊。”
楚希沉默了一会,又寂寞地笑笑:“我知道,太子、桂王、寰王,他们三人都逃不开,何况我?我只是有些怀念罢了。在这里有些怀念。”
“望云会一直支持王爷的。”柳望云拉起楚希的手,诚恳地说,“王爷,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望云会一直支持王爷的。”
等他们两回到王府,央华一面气得跳脚,一面禀报,“安王来了。”
楚希这一阵子都没有见到和他关系最好的四皇兄,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高兴起来,让侍女服侍望云沐浴,就径自去了会客大厅。
“四皇兄要是再不来找我,我可要去找四皇兄了。”
雁遥闻言放下茶杯站起来,“楚希,我这次来,是来辞行的。”
一句话说得楚希愣在当场,“辞行?”
“我离开封地已经有几个月了,总是不放心那里的事情。”雁遥重新坐下道,“况且,京城的也没有什么事情,我想还是回去的好。”
楚希没有想到雁遥竟然要走得这么决绝,灵光一闪,突然吐出一句,“四皇兄,是不是有人要你离开京城?”
雁遥一呆,“什么?”
楚希看雁遥的反应知道自己猜错了,讪讪笑道:“没有什么。四皇兄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一早就向父皇辞行。这回过年,除了惠王,我们兄弟总算都见到了一面,也算不虚此行了。”
楚希要是平时倒不会去细细捉摸雁遥的话,但是今天不知怎么的,总觉得雁遥话里有话,他着雁遥,见这个一直都想办法从各个方面保护自己的兄长竟然在短短几个月张了数根华发,心下凄然之外不由得惊异,“四皇兄,我们兄弟从来不是外人,你告诉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雁遥听他这样一说,愣了愣,沉默下来,并不说话。
“四皇兄……”
雁遥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楚希,你可还记得承玉以前的身份?”
楚希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这事,接口道:“记得,他是…单家的人。”
“单家二少爷,单长漾。”雁遥沉沉地直接说出来,“在先皇时代,单家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但是在十多年前,因为通敌卖国,被人揭发而满门操斩。”
“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如果说,楚希,我是说如果,单家的事情是被冤枉的,里面牵涉到……楚希,你会怎么办?”
楚希大震,“你是说——”
雁遥叹了口气,“楚希,很多年以前我们皇家的人都在一个套子里了,这个套子谁也逃不开,不要问我为什么,出了什么事情,我也没有完全弄清楚,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楚希,作为兄弟,我劝你,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赶紧离开吧,迟了……”他说到这里,像是省起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脸色一变,站起来就往外面走。
楚希回过神来,一把抢上前,伸出手臂拦住他,“等等,四皇兄,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雁遥看着这个弟弟,只是摇头,“楚希,我言尽于此,最后奉劝你一句,不要和太子作对,天下迟早是他的。”
楚希等雁遥走了,回到房间里,把雁遥的话都告诉给了柳望云知道。柳望云皱着眉头,“要说单家的事情,现在很少有人提起了,但这和太子有什么关系?当年单家被抄家,太子才十岁而已,不可能和太子有关系。”
“那么有可能知道这件事情内幕的人,除了太子只有……”
“皇上。”
他们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觉得事情又开始往未知和茫然的方向发展,到底皇家和单家间有什么关系?
怀秀和弟弟流漩一起从庆德宫里出来,觉得胸口有一股气堵得厉害,不由得停下脚步,流漩见状大吃一惊,扶住他,“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怀秀摆摆手,“不碍事。流漩,你记得娘曾经说过,父皇和她提出立后的事情时,可是在后宫花园里一边走一边说的?”
流漩不明所以,点点头:“娘是这样说的。”
“朝廷中还没有宣布这件事情……”怀秀的心一阵绞痛,眼前发黑。他想到前天,太子和他用餐的时候无意中提起,刘祥同的事情,原本朝廷打算草草了事,但有人紧咬不放,右丞相打算另立人员彻查此事。此事本应滴水不漏,但这个时候却错误百出,实在令人怀疑。
“哥哥!哥哥……”
怀秀听到流漩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完全听不到了。
流漩大急,一旁的宫女看到怀秀晕过去也是大为着急,流漩抱起哥哥的身子就望庆德宫里走去,德妃本已打算小憩,听得大儿子晕倒吓得脸色发白,“宣太医!宣太医!”
太子在东宫听到寰王晕倒的消息时脸色大变,“太医怎么说的?”
“太医说王爷主要是因为劳累,只要多加休息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是哪个太医看的?”
“是刘太医。当年是德妃娘娘的引荐进宫的。”
鸿缣沉吟了一会,方道:“找个时间叫华太医去给寰王看看,出了上次的事情,太医院的人是基本上不能信任了。”
“是。”
这时蒲柳走了进来,鸿缣挥手让传话的人下去,面对神情凝重的蒲柳他微微皱起眉头,“出了什么事?”
“桂王府来信了。”
“说什么?”
“问殿下有没有决定好送谁过去。”
鸿缣听罢,冷笑起来,“翼箫这会看来是铁了心了。我偏不送人过去,看他能怎样。右丞相在这个时候还要兴风作浪的话,迟早把他拉下来。”
蒲柳见他的样子不由一急,“殿下,不可!”
“嗯?”
蒲柳出声本来是情不自禁,看到鸿缣望向下他,自知失言,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殿下,目前情况实在对我们不利。皇上迟迟没有宣布立后的消息,内宫斗争不断,右丞相借着皇上的倚重,在宫里挑起了不少事端,刘祥同的事情一拖再拖,到最后变成无头公案,最吃亏的还是我们。”
“你难道以为我把人送过去,翼箫会放过这个机会吗?”鸿缣摇头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翼箫的手段我们不是不清楚,放了一个人对我们才是真正的不利。刘祥同的案子现在查也是白查,除非朝廷真能牺牲德妃。”
蒲柳听到德妃二字时一震,“德妃?难道真的是德妃杀的?”
“终究和她脱不了干系。”鸿缣不欲多说,淡淡地道,“叫朝阳小心点掺和,再着了严妃的道,我也帮不了她了。现在父皇对她还顾不上,等顾得上的时候只怕她的日子就没有那么舒坦了。”
“是……”
蒲柳躬身应完,一脸犹豫地站在当场,看得鸿缣一怔。
“还有事?”
“是……”蒲柳咬咬牙,还是决定说出来,“殿下,我们何必这样苦等?关外已经一切准备就绪,朝廷里有一半的人支持我们,朝廷外卞侯爷已经打点好了。其实如果是逼宫也没有问题。”
鸿缣听了断然喝道,“不行!”
“殿下!”
“不行,绝对不行!”鸿缣脸上向来的优雅消失贻尽,看起来有点气急败坏,“你不要再抱有这种念头!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能走这一步。”
“殿下,为什么?”
……
“殿下?!”
沉默良久,鸿缣叹了口气,“没有想到,桂王这次的计策竟然让你开始急躁了。沉住气,我们还没有输,你认为一个刘祥同的死能把我怎么样吗?”
“殿下,皇上现在让宁王帮忙处理朝政,这种状况…只怕皇上他……”
“蒲柳,放心。”鸿缣平复了心中的激动,露出一个笑容,“放心好了,我一定会让你等到我登上皇位的那一天,所以……逼宫的事情,不要再说了。”
“……是。”
34
安王离开京城的事情令翼箫颇为意外,他原本以为安王起码会待一两年,谁知竟会这么快就走了。含月最近的身体日见好转,令得他放下大心,准备再次专心对付太子。然而谁也没有料到,这日右丞相秘密来访桂王府却对让所有得部署和计划甚至整个皇家形势起了变化。
这天天气竟比往常要热些,翼箫一早就出去了,府里只剩下怀王,右丞相知道后,沉吟了一会道:“那我去拜访一下怀王好了。”
含月正在房内读书,初桐端着药进来得时候正巧右丞相过来。含月知道丞相向来对自己不甚在意,对他的拜访有些惊奇,连忙招呼他坐下。
“听说王爷最近身子好转了不少。”右丞相看着初桐把药端到含月面前让他喝下,“怎的还未断药么?”
含月服完药微笑道:“大夫说这药要吃足三年方可见其疗效。”
“哦。”右丞相在初桐把碗端出去的时候突然站起来拦住她道,“让我看看这药。”
含月和初桐俱是一怔,初桐用眼神询问含月,含月不明白右丞相所意为何,只得点头。右丞相拿起药碗,闻了闻里面的气味,皱起眉头,问道:“这药可是太医开的?”
初桐忙回答:“是。”
右丞相看了初桐一眼,把碗还给她,“端出去吧。”
初桐不明所以,担心地看了看含月还是把碗端了出去。右丞相等屋内只剩下他和含月两个人,才慢悠悠地问:“王爷最近可曾见过皇上?”
含月摸不清楚右丞相到底在想些什么,据实相告道:“没有,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入宫。”
“这样啊。”右丞相笑了笑,随即起身,“打扰了王爷这么久,老臣也要回去了。改日桂王在府里再登门拜访。”
含月也站起来,“本王送丞相出去吧。”
“不妨事,不妨事。”右丞相看着他,意有所指,“王爷还是在府里休息的好。”
说完这些话,右丞相也不管含月的诧异之色,就离开了,当天下午翼箫回来知道右丞相来过,正准备过丞相府里,突然看到初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怎么了?”翼箫心头掠过不祥的预感,连手心上都出了冷汗。
“桂王,桂王……”初桐看到他,双脚一软,倒在地上哭起来,“王爷发烧,怎么都退不下来,大夫到现在都还没有来。桂王,怎么办?怎么办?”
翼箫颜色大变,顾不上眼前的事情,急忙就去到含月的住处,见到他果然病得不轻,怒道:“你们怎么看的?今早不是还好好的吗?咬没有吃吗?”
随后撞撞跌跌跟进来的初桐往前一扑,跪在床前,哭道,“下午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入夜就犯病了,本来也以为没有什么,谁知竟会这……”说到后面,呜咽得无法成声。
“叫太医!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去叫太医!”
站在一旁的侍女小声回答:“已经……派人去叫了。”
含月的脸蛋苍白和潮红交替,已经陷入昏迷。翼箫握着他的手,所有的心神全部乱了,“含月,含月……”
含月模模糊糊听到声音,竟也醒了,顿觉全身酸痛难忍,勉强睁开眼睛看到桂王,低声问道:“二皇兄怎么还没有休息啊?”
听到他这一说,翼箫知道他神志不清,当下又惊又痛又急,一把把含月狠狠抱进怀里,哽咽道,“含月,不要离开二皇兄。二皇兄答应你,只要你好起来,二皇兄陪你出去玩,我们离开京城。我们去游山玩水,去大漠去海边,你想去哪里玩去哪里玩好不好?二皇兄再也不把你关在王府里了,你好起来,好不好?”
含月被他紧紧一抱,头晕目眩,才想回答一个“好”字,就又昏过去了。翼箫感觉他身子渐渐发重,把他放开一看,见他面色泛黑,心里凉了半截,恰好门外传话太医到了。翼箫连忙叫道:“快让人进来!”
太医是明白人,听到翼箫的声音知道事态严重,也不耽误时间,自己推开门就进来。见含月的脸色也是一惊,上前来不及给翼箫行礼,就探起脉搏。
翼箫提着心在嗓子眼上,就怕太医说已经回天乏力。太医见翼箫神情,想他二人兄弟情深心下不由唏嘘。
“这几日服药可曾按时?”
跪在一边的初桐听到提问,连忙回话:“都按时,今儿下午都还好好的,到了晚上就……”
太医面色凝重,想了想,“把剩下的药拿给我看看。”
翼箫使了个颜色,站在一旁的侍女连忙出去把药包拿进来。那太医打开药包,细细看着里面的药材,突然拿起一小块宽卵圆形的棕灰色藤枝问,“这怎么会在里面?”
初桐抬头看了看,回答道:“这是上次您开的药方啊。”
“胡说!”太医脸色大变,将药材揣在手心里,“我从来没有开过这味药!”
翼箫是何等人物,立刻就听出了里面的话,他脸色铁青,看着初桐,“说吧,你是太子的人还是哪里的人?”
初桐惊吓得失声哭叫,“王爷,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自幼就进了王府,还是王爷从外面把我挑进来的。我真的不知道啊,这药这些年来都是这样服用的。我可以对天发誓,对王府和王爷忠心耿耿!”
“王爷,”太医说道,“或许不关她的事。这是木通,原本是通血脉之用,不过这种药材有关木通和川木通之分,川木通是无毒的,至于关木通就——但是这种分别只有行家才懂得,其他人未必明白。”
翼箫现在也来不及细想到底谁是奸细,这太医的说话让他几乎肝胆俱裂,生怕听到任何不利含月的消息。太医见他面色也知道他心里着急,连忙说道:“王爷请宽心。这木通虽然有毒,当好在服用的时间不长,而且也不是没有可以解救之药。下官再开几剂药,按时服用,十天之后怀王必当恢复。”
翼箫听了一喜,起身道:“那就有劳太医了。”
“不敢,那下官就告退了。”
待房里的人散去,翼箫冷眼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初桐,叹了口气,“初桐,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八年了。”
“八年也不短了。你今年十七了吧?”
初桐越听越惊,埋头道,“是。”
“也是该嫁人的年龄了,不要让王府误了你一生。”
“王爷?!”初桐惊愕地抬起头,哭道,“王爷,初桐从小服侍怀王,对王府绝无二心!这次的事情我真的不知情……”
翼箫看了躺在床上的含月一眼,微微一笑,“怀王用药的工序繁杂,前后接触药物的下人一共有七个,如果不是信任你们,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你们。这次的事情我不会再追究了。”
初桐听到这里一愣,抬起头却看见翼箫的眼睛里透露出杀气,吓得一颤,“王爷……”
“初桐,你来我王府这么久我不会亏待你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