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过去阻止她,可我迈不开步子,我就叫:“妈!妈!……”
我妈直勾勾的看着我,又不看我的眼睛,我顺着她的眼光看下去,猛然发现我的肚子也是鼓鼓的。我慌了神,怎么可能呢?我动都不敢动,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我哑着嗓子叫:“妈……妈……”
丽娅又开始笑,她笑的咯咯的,她说:“你的孩子成了风。”
突然就真的刮起一阵风,吹的我眼睛都睁不开,等风停了,我的肚子果然就不见了,可是我妈和丽娅也不见了。我跑到坟那里去刨,刨一下就掉一根手指头,我就一直刨,手指头就一根根往下掉,一眨眼就掉没了。我扑倒在坟中间,那里嫩草遍地,土壤被我哭的湿润温和。我叫着:“妈!妈!丽娅!丽娅!……”
妈,丽娅,我真的好想你们。
我
维多醒了。她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用细小的声音问我:“这是哪里?”
我握住她的手,轻轻的说:“这是医院。”
“医院?”
“对。你……病了。”
她反应不过来似的说:“哦……我的孩子成了风。”
出院过后的维多完全没有了食欲,身体虚弱但是拒绝进补,经常恶心,吃什么吐什么,所有像妊娠反应的反应现在都不合时宜的出现了。
她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看电视,眼睛却没有焦距。我担心的要命,我把她抱进怀里,我说:“你让我怎么办呢,维多?”
19岁孤单绝望的维多,蜷缩在我的怀里,哽咽的喘不过气来。
马维多
我知道姐姐很担心我,可我就是吃不下,我一看到那些吃的东西,就恨不得把我以前吃的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我以前吃了那么多东西,都被一阵风带走了。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我
我不知道怎么帮维多的同时,亿文回来了。他是维多拒绝穿的那件大T…恤的主人。
亿文搂着我,在我耳边吹气,轻轻的说:“幸好你没走,否则我回来连衣服都没得穿了。”
他的手滑向我的屁股,我顿时浑身酥软。一阵痉挛从身体的最深处直涌向头顶,带着我抬高了下巴,控制不住的呻吟从我的嘴巴里溢出去。我太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他离开之后我一直过着没有欲望的日子,看再激情的电影,下半身也是干燥的。我还曾经尝试过一夜情,可下面太干了,那个男人怎么都进不去,最后他很有礼貌的帮我付了房钱,然后可能去找了小姐。现在亿文鼓鼓的裤裆抵着我,喘着气,压抑的捏我的乳房,我的下面开始发抖,渴望挤压,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
高潮来临的时候我叫出了声,然后我看见维多的黑眼睛从门缝里一闪而过。
马维多
真恶心。
我
亿文喜欢开车,但是又买不起,因此喜欢结交有车的女人。
这个我是一直都知道的。
他对钱没有概念,生活也不挑剔,吃饭的时候不论面前摆的是什么都能狼吞虎咽的吃三大碗,连吃9毛钱一包的方便面都能把汤哧溜溜喝的一干二净。
他只爱车,像一个梦想。
我一直记得,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老师问我们以后想干什么,有人说成为科学家,有人说当博士,他说,他想开拖拉机。全班的人都笑他。我们后来经常回忆这些往事,他说那时他真的只想开拖拉机,因为他那时只见过拖拉机。说这些的时候他眼睛微闭,表情天真的像个幼儿,和18年前一样。他总是问我:“你小的时候想开一间杂货铺,是不是因为会有很多很多的棒棒糖吃?”我说:“是的,我渴望甜蜜的生活。”然后他就开始吻我,和我做爱。彼时彼地,是真的甜蜜。
我们认识18年了,在一起也有7年。他是我的爱人,有时也是我的父亲,我的兄弟,我的孩子。我没有车,可他说我本身就是一辆美丽又性感的法拉利,他最中意法拉利。所以我总觉得他和我在一起是真的因为爱,无论他开什么样的车,最后还是要回来开我。可是他还是和一个宝马女人开着开着就开上了床。
然后他衣服都没收拾,轰轰烈烈的就去傍大款了。
我问他:“怎么又回来了,‘灰姑娘’的日子不好过?”
他做作的叹了一口气,说:“唉,经济不景气,小蜜也流行下岗。”
我抬手就给他一巴掌。
他懵了,左脸噌噌跳起来几条指印。
然后他抱住我,把头埋进我的脖子里,我的脖子里冰冰凉凉的一汪水。他哑着嗓子说:“对不起……对不起……”
维多一直不怎么搭理亿文,变的和我也很少说话。亿文那方面的需要很多,有时白天也要,像八爪章鱼样的粘着我,在我耳边说甜丝丝的悄悄话。那时我已经帮维多在隔壁房间整理出了床铺,每到这时她就自动的进去把门关上,亿文也就顺势把我拉上床。
本来我是想等维多身体好了以后,就慢慢询问她的事情的,比如孩子,说不定她是受了欺负,那个男人总要付出代价。但是现在被亿文这么一搅,我一直不好问她,觉得这样真是尴尬。
我偷偷跟亿文说:“你总要调节一下气氛。”
他想了想说:“那我就讲笑话吧,女孩子都喜欢听笑话。”
结果吃饭的时候他讲了个黄色笑话。我很不好意思,还好维多没听懂,她只看了亿文一眼。
亿文不服气,继续讲。有一只兔子,跑到一家服装店,说:“我要买萝卜。”售货员说:“这里是服装店,没有萝卜。”第二天兔子又跑过去,说:“我要买萝卜。”售货员说:“这里卖衣服,不卖萝卜。”第三天,兔子又去了,说:“我要买萝卜。”售货员急了,说:“说了是服装店,不卖萝卜!你再来我就拿剪刀把你耳朵剪掉!”兔子一听就吓跑了。可是第四天它又来了,它说:“我要买剪刀。”售货员说:“这里卖衣服,不卖剪刀。”兔子高兴的说:“那我要买萝卜!”
这次我笑的饭都喷出来了,亿文自己也笑,维多后来也跟着我们笑了,眼睛亮亮的。我突然想起码头上孤身一人的维多,抱着鲜橙多的维多,捧着碗喝汤的维多,看恐怖片抱着我尖叫的维多,还有沉沉睡着的维多,无数个维多在我眼前呼啸而过。我心里面酸酸的,忽然之间眼泪就要落下来。赶忙低头吃饭。
亿文很高兴,吃了饭抢着去洗碗。厨房传来口哨声。
我说:“这段时间也没有照顾好你……”
维多摇头,摇着摇着就把眼泪摇出来了。抽泣着,肩膀一颤一颤的。
亿文靠在厨房的门上,不以为然的摊摊手,耸耸肩膀。
马维多
我觉得姐姐的男朋友不是个好人。
现在每次我看见姐姐和他走进那个房子,就仿佛看见坐在坟前肚子鼓成一座小山的丽娅,她当初还不是咬着嘴唇对我说那个流氓给她肉吃是因为他爱她,可是后来呢?死了的丽娅后悔都来不及,孩子在肚子里成了石头,用锤子都敲不出来。丽娅只能哭。
我还算好,幸亏没有扯上这些乱七八糟的,所以肚子里的东西一阵风就刮走了。刚开始也是哭,觉得恶心,吃不下饭。后来这个男的来了,我看见他把姐姐弄在床上,姐姐疼的叫出来,可完了她还是对他那么好,突然这些道理我都明白过来了。可姐姐比我大这么多,怎么都不明白。
有一天他还在饭桌上讲笑话,一个很下流的笑话,我听矿上的工人说过。这种笑话在矿上有几百个,丽娅都会讲。真无聊。
不过他后来讲了一个兔子的笑话倒是挺好玩的。没有剪刀?那我要买萝卜。呵呵。
不知道怎么,我又想起了丽娅,如果是在以前我就会跑过去把这个笑话讲给她听的,我们就是这样,有好东西都要大家分享的。
姐姐说:“这段时间也没有照顾好你。”
这些日子姐姐的确很少和我说话,我也不怪她,她是好人,帮了我很多忙了,也一直对我不错。不过她们这种大城市的娇小姐,帮忙全凭心血来潮。
老是想起丽娅,我老是想起丽娅。想起来就想哭。
有一天姐姐和那个男的出去看电影了,他们要我一起去,我很想去看电影,但是我不想跟他们一起去。我就没去,姐姐有点失望,问我那要不要给我带夜宵,她可能是觉得对不起我吧,我就说好。看我答应了,姐姐高兴了一点。
他们走后没多久,就有人敲门。然后进来三个男人,都长的很凶,一个男人自顾自的坐到沙发上,另外两个就到处探头探脑的看。
我说哎你们干什么你们。
没有人回答。我站在茶几边上不敢动。我有点害怕,虽然以前同丽娅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也会遇到一些小流氓,但是这三个跟我以前见到的流氓都不一样,他们不说话,而且手上也没提家伙,不像来打架的。
最后那两个来到客厅,对沙发上的男人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懂。
我问:“你们找什么?”
沙发男人很悠闲的问我:“周亿文在哪里?”他不是本地人,带广东腔,以前矿上有个青工叫小广东,就是这个腔调。
我说:“他出去了。”
“去了哪里?”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另外两个男人就站在我身后,我感觉四面八方都有冷气刮过来。我很害怕,我知道那个男人肯定惹出了什么麻烦,而且是惹到广东那边去了。现在人家找到这儿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出什么事都和我没关系,可姐姐跟他在一起。
沙发男人又问了一句:“他去哪儿了?”这次他的口气重了点儿。
我说:“不知道。”然后我马上就闭上眼睛并且捂住了耳朵,我紧张的时候都会这样的。我想他们肯定要劈头盖脸把我打一顿了。
半天没有动静。我睁开眼睛,沙发上的男人说:“不知道也行。告诉周亿文,明天中午12点前来赔罪。如果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告诉他,女人不是白玩儿的。”顿了顿又说:“如果他不来,”他一拳把手边的柜子打出一个洞,我吓的尖叫一声跳起来,柜子上的花瓶掉下来摔的粉碎,“那就等着瞧。”
什么女人?他玩了别的女人吗?他不是姐姐的男朋友吗?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们就走了,门也没有关。
我心乱如麻。
他玩了别的女人,而且看来那个女人来头不小,好像还是黑社会。他把人家怎么了?人家现在派人来报仇了。姐姐对他那么好,他真不要脸。
他们可能要回来了。我关上门。
柜子上面蒙的布已经弄破了,我把它从洞里扯出来,用一块桌布盖住柜子,这样刚好挡住那个洞,屋子里所有的布都是一样的花色,没有人会发现。然后把我房间的另外一个花瓶放上去,太脏了,然后我赶快拿到水池那边去洗,我的手抖抖索索的,用抹布擦水的时候差点把它弄摔了。放上去我便开始拣地上的玻璃,有几个都划伤了我的手,血一直滴,我干脆拿扫帚扫,扫把上面都是血迹。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完全不受控制。我觉得我的瞳孔一直在放大,心跳得我要哭出来,整个世界都听得见我的喘气声。
然后他们回来了。姐姐惊叫:“维多!你的手……这是怎么啦?!”
我的心跳一下子回复正常,全世界都安静了。
我可怜巴巴的说:“我打破了花瓶。”
姐姐松了一口气,一边给我拿药箱一边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她给我擦药,皱着眉头说:“怎么弄这么多伤口……也不知道有没有碎片嵌在里面……”
周亿文朝柜子那里走过去,我的心又跳起来。姐姐说:“哎哎哎,你的手……松开松开!”我才发现我的手都攥紧了。
姐姐问:“你怎么啦?是不是很疼?”
还好他只是看了看新的花瓶,说:“这个比以前那个还好看一些。”
我笑了一下,说:“还好,不疼。”
姐姐没有笑,有点生气的说:“不疼才怪!以后要小心点儿啊!”
我说:“恩,好。”
姐姐这次笑了。她说:“等等把夜宵吃了哦,有鸡腿呢!”说完她还眨眨眼睛。
她真是个好人。
我
那天中午维多出去买烧鸡了,她说她突然想吃烧鸡,我很高兴,她一直都不大想吃东西的。我说我去买,她说她去,顺便出去走走,我就让她去了。
我在厨房做饭,亿文从后面抱着我,亲我的脖子,呼吸急促起来。我说:“你别……”他涎着脸说:“反正没人看见。”然后把手都伸到我下面来,我一下子就湿了,亿文猴急的开始解裤子的拉链。
突然有人敲门,我喘着气说:“别,去开门吧,可能是维多。”
亿文说:“怎么这么快?真扫兴。”然后耍赖的把我的手拉到他下面去,色色的说:“我这个样子怎么去开门。”
敲门声大起来了。“这个维多,”亿文不高兴的拉上拉链,朝门大叫:“来啦来啦!”
我还没有缓过气来,就听见亿文撕心裂肺的叫喊。
他们把亿文阉了。
刚刚我们差一点就要做爱。
救护车和警察都来了。但是报纸上面一直没有任何报导。
我在很久以后才知道,亿文的宝马女人是本地最大港商的情人。他当时不知道,港商半年多一直在香港,他以为女人单身。他总是这样,像个孩子,把什么都看的太简单。
康复之后的亿文不知去向。刚开始我不想找他,后来我一到大街上,看见满目的车我就头晕,闭起眼睛,抱着头,还是不行,汽笛声争先恐后的从各个毛孔跑进身体来,我就靠在墙上哭。没办法,就去找,找了很多地方,最后在一个农场找到了,远远的,他站在十几辆拖拉机前面,仰头看蓝色的天,骄傲的像整片田野的主人。
我没有过去找他。过去的一切事情,我都想忘掉。
顺其自然。
马维多
我一直跟姐姐一起生活,姐姐现在心情好了很多,每次怂恿我租喜剧片,我们抱在一起哈哈大笑。我们从来不谈以前的事情,这样挺好的。
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