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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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之微光-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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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唇畔的笑容淡去,林汐语靠在墙上,感受恒温墙壁传来的温暖,眼中泛起难以言表的怀念与忧伤,低声道:“袁露,抱歉。”

    闭目养神片刻,林汐语只觉全身发软,这是肌肉过度紧张后的表现。她轻缓地调匀自己呼吸,打开被丢在身边的背包。里面装着整包包装大小各异的饼干,是那天逛街时,在袁露百般游说下买的。袁露每见新品便心痒难耐,一人却买不了那么多,就打上了林汐语的主意,以便能从林汐语这里掏一些解馋。回来后林汐语忙于复习,连包囫囵放进自己柜中,现在却成了救命的粮食。

    林汐语缓慢地撕开包装,把泛着甜香的面粉制品放进嘴里,身体挪动到角落部分,打开了背后墙体上的窗户。

    寝室在三楼,是个静可保安全,动可借助物体爬下去的适宜高度。玻璃还未完全消失,外间的空气已经迫不及待地涌入,浓厚的血腥味和人体排泄物的恶臭,诡异而和谐地混为一体,张狂地将平日因人口密集而略显污浊的气味取而代之,肆意侮辱着每一个还活着的人的人嗅觉。

    林汐语咀嚼的动作一顿,没有立即探头,从包中抽出瓶饮料,迫不及待地拧开盖子,用里面的液体把口中还没彻底嚼碎的饼干屑冲入食道,这才用手捂鼻,慢腾腾地伸出半个脑袋。

    即便在闻到气味时林汐语已做过心里建设,但真当实景映入眼帘,林汐语还是被震惊得动弹不得。

    普罗大学作为盛名卓着的综合性大学,除了日常政府拨下的教育资金外,背后不乏大量的财团和研究机构支持。因此普罗大学是现今少数有余力能考虑到校园绿化的学校之一。虽说这点绿化面积相对学校的整体占地面积几可忽略,但总还是存在的。

    林汐语所在的这栋宿舍楼下就有这么一处绿化广场,是由真实的清香柔嫩的绿草铺就,而非虚假的全息投影。这些绿化广场,是莘莘学子们在刻苦学习后最爱前往放松休憩的地方,但此刻楼下繁华依旧,却换了另一幅模样。

    被严禁踩踏的草坪上还有少数几人在尖叫奔跑,他们的背后往往成群结队地跟随着一串摇摇晃晃的人形长尾。密集泼洒的暗红与大量断裂遗弃的人体残肢,以原先的翠绿为底,描出一张惨不忍睹的抽象画。

    林汐语捂住嘴唇,努力阻止翻江倒海抽搐不休的胃袋把刚才吞下的食物推回食道,扶着墙壁缓缓滑落坐回地面,全身蜷缩成一团。

    “这个世界简直疯了!”

    听到颜瑾的留言与亲眼目睹是截然不同两回事,即便与袁露对战一场,但她一方面全神贯注于逃生,另一方面终究没有直面血淋淋的感官刺激,是以对于这场出乎意料的灾难始终缺乏具体的想象。直到这一刻,林汐语才完全理解外面的情况究竟有多糟糕。刚才设计成功逃得生天的得意烟消云散,林汐语心中莫名升起无边无际的绝望与迷茫——就算从袁露手下逃脱了又怎样?就算暂时安全了又怎样?凭她这一小包零食与几瓶饮料,可以支撑多久?而外面危机遍地,她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去哪里?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我得活下去!”林汐语用力搓动脸颊,期望痛楚让自己重新燃起斗志。她指尖碰触到温热的液体,放下看时,才发现额头鼻翼尽是汗珠。

    林汐语望着自己指尖,苦笑一声,低声呢喃一句“林汐语,你真是没出息”,伸手关掉窗户,重新伸展蜷缩的肢体,开始查看跳下床时崴到的脚踝。

    颜瑾训练时时常受伤,连带地林汐语也学会一些简单的急救措施。她伸指沿着脚踝摸索一圈,知道并没有伤及骨头,不过拉伤了韧带。外面这样,负伤出行肯定属于活腻了系列,只能先藏身在原地,等消肿痊愈后再谈后续事宜。

    既然一时走不了,林汐语干脆慢条斯理起身,挪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顺便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

    林汐语和袁露都会在洗漱间放上几件贴身的衣物,便于洗澡后更换。用毛巾搓着犹自热气腾腾的长发,换去沾满汗渍的睡衣,林汐语只觉得神清气爽,先前的消极仿佛也被热水冲刷殆尽。她拿出一块浴巾铺在地上,权作为这几天的临时床铺,再把包中食物倒在浴巾上,细致地分为五份。前四份的数量很少,最后一份则足以让人饱餐一顿。这是她为了最后一天逃离所做的准备,体力不支与血糖不足,任意一项都不能容许在逃命时发生。

    分完食物,林汐语倒头就躺在浴巾上,闭目养神,最大限度地节约身体的能量损耗。她在洗澡时已经制定了大致的逃生计划,在余下静养的四天内,她需要做的就是完善计划细节,尽量做到万无一失。

    “颜瑾,希望你与叔叔、阿姨,能够平安无事。”

第16章() 
劫后余生的激动,很快被接踵而至的现实冲刷得点滴不留。脸上犹自带着笑容与泪水的人们,惊骇地发现作为社会秩序的维持者的国民护卫队,并非如他们想象的那样强悍而不可战胜。

    与之相反,当护卫队遭遇这些因不知名原因突然变得狂暴残忍的市民时,高高在上的表象以一种摧枯拉朽的速度粉碎崩塌,溃不成军。

    细想而来,会有这个结果并不奇怪。

    在长久而和谐的社会氛围中,护卫队的战斗力已被经年累月的平静洗涤殆尽。有旧时代那场几乎导致人类灭绝的世界性战争为鉴,生活在新纪年的人们对于战争与暴力是极端反感的。没有经历过实战的洗礼,只有实感模拟训练和演习经验的国民护卫队,更像是一种精神意义上的震慑。

    至于隶属于军方的、正式的铁血军队,当然有。但在联邦共和国建立后,国家这个词语就悄无声息地湮灭于历史的尘埃中。军队的存在出现了大量的争议,没有纳税人愿意把自己的辛劳所得贡献给一群无所事事的家伙,同时在行政一系的乐见其成和推波助澜下,军队的数量被大幅削减,只保留下基本的基数,以备不时之需——譬如最近这次阿尔法星球的动乱。

    每个城市的秩序由隶属司法的智能巡逻机、隶属行政的国民护卫队、以及军方麾下的后备军三方共同组成,相互制衡监督。智能巡逻机和各处的固定监控,是督查市民日常行为的基本设施,随处可见。国民护卫队作为巡逻机的后补,专司超出人工智能逻辑判断的复杂事件。后备军并不参与日常的社会秩序管理,只有当城市中出现大规模的反抗行为,或者驱逐者在城市附近大量聚集,妄图冲击城市的时候,才会出现,进行镇压。

    这三者各司其职又配合无间,保证了各城市安静平稳的正常运转。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阿尔法星球的事件在联邦共和国中挑起了轩然大波,星球驻军或被虐杀或被俘虏,驻军配备的武器、运输飞船及战舰尽数落入的罪犯手中。联邦高层不可能容忍这种挑衅和威胁存在,分散各城的后备军被紧急调往阿尔法星,留在城市中的寥寥无几。

    最后一柄能把混乱扼杀在萌芽期的利刃,被阴差阳错地抽走,留下外强中干的护卫队,独自仓皇无措地面对这场模拟系统中从没出现过的灾难。

    列车经过的站点中,繁华地段的无一例外均已沦陷。反而是冷僻地段因人流稀少,还有少数幸存者在奔逃。在列车靠站的短暂时刻里,部分人手持身边能找到的、五花八门一切能充作武器的杂物壮胆,尽量把车门附近的幸存者拉进车里。有幸运者,自然就有不幸者。位置稍远的幸存者看到自己最后的一线生机徐徐离去,有驻足认命放声大哭的,有咆哮咒骂掉头去找其他到站列车的,也偶有血性上头嘶吼着与背后的追逐者们拼死一搏的。

    车门被切换为手动模式,列车由静止到启动还有一个过程,车内的人们沉默地看着驻足认命与拼死一搏的幸存者迅速被成群结队的追逐者扑倒、撕扯、分食。一具具人体仿佛是装满廉价啤酒的密封瓶,在激动的嘶吼中被强硬开启,血与细碎的肉块喷涌而出,而后混在一起,再难分彼此。

    追逐者数量太多,跟随在各个四下逃窜的幸存者身后,无意中形成了一张囊括四面八方的密网。可供幸存者腾挪转移的空间被急剧压缩,遑论遍地铺满了黏腻湿滑不易奔跑的鲜血残肢。随着列车行驶出站,那些幸存者的结局已无法看到,但那些印刻着痛苦绝望的脸,却深深烙入车内人的脑中。

    有的场景,仅仅是惊鸿一瞥,就会是一辈子挥之不去的梦魇。

    还没褪尽的恐惧大笑着卷土从来,重新在人心中占据上风。

    “怎么会这样”

    对坐的女人目光呆滞,看得出她试图想通过喝水来镇定自己的情绪,但颤抖难抑的手却出卖了她的恐惧。杯中的水泼洒而下,浇在被她用身体保护性地压在座位内侧的小女孩身上。过于年幼的女孩并不能理解母亲遭受的冲击,被突来的冷水淋了满头,小嘴一扁,旋即以大哭报复母亲的粗心。

    李若的反应比女人好不到哪儿去,她一时间似乎连身边的颜瑾都忘了,视线木然地黏在已经驶过的车站方向。直到女孩哭声大起,她才如梦初醒,身躯重重一震,扭头对颜瑾哑声道:“槿槿,你爸他他”

    “妈,我们都能平安离开,爸怎么会有事?”

    颜槿这话并不全然为安慰母亲,而是内心真的如此认为。颜子滨成年自愿入伍,因训练期间的出色表现被选拔进入废墟探索护卫队。后期凭借出类拔萃的身手与遇事的冷静缜密,在重重艰险中从底层一步步爬上军队中层,被擢升为探索总队副指挥。即便后来退伍,颜子滨也没放下日常的训练。可以说,颜子滨是当前舒适城市生活里罕有的、真正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平民。颜槿有理由相信,只要父亲没有在初期感染病毒,以父亲的能力与经验,足以应对所有的突发状况。

    现在让她更为担忧的是即将到站的站台情况,假如一如刚才路过的那种,她实在没有信心带着母亲从中闯出一条血路。

    “对你说得对,你爸那么厉害,肯定没事的!”

    李若被女儿铿锵有力的回答说服,情绪稍微恢复稳定,立刻被哭哭啼啼的女孩吸引。小女孩想来平日被家人娇惯坏了,任凭母亲如何道歉依然哭闹不休。李若母爱丰沛,见不得孩子泪水,见状就想接过女孩安慰,却在伸手瞬间,被颜槿以更快的速度拦住。

    颜槿避开母亲疑问的目光,对充满车厢的哭声也是大感无奈。她不欲对母亲多做解释,在女人已遭受重击的精神上雪上加霜,但也不愿母亲靠近潜在的危险,哪怕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身为母亲,李若当然看得出颜槿有事隐瞒,她正打算开口询问,进入车厢后独自坐在车厢一角的男孩忽然站起,笔直走向女孩,从自己的口袋里抓出一大把巧克力。

    “不要哭了,都给你。”

    女孩被色彩斑斓的包装纸吸引,哭声顿歇。男孩低头看着哭得满脸通红的女孩,呆滞的表情终于松动,挤出一丝勉强笑容:“都给你,只有这么多了。”

    孩子毕竟是孩子,眼犹含泪的女孩笨手笨脚地剥开一枚巧克力,刚凑到嘴边,微顿后又调转方向,递向男孩:“哥哥,也吃。”

    男孩张嘴接住,感受着独属巧克力的微苦甘甜在嘴里弥漫,鼻腔却酸味上冲,低声道:“不要哭了,你还有妈妈”

    话到此处,男孩再隐忍不住,眼泪无声低落,语带哽咽:“你妈妈不是故意的,别让她难受”

    李若看到这里,拨开颜槿阻拦的手,把男孩一下揽住,眼圈跟着红了:“小睿乖,你爸妈也不会有事的,他们肯定会来接你”

    这次即便是颜槿,也没忍心继续阻拦李若的亲近行为。她看着这个遭逢大变的男孩,只觉心中恻然。这场灾难中,究竟有多少孩子会失去庇荫,被迫一夕之间成长?又会有多少父母会失去自己的骨肉挚爱,撕心裂肺?

第17章() 
凝重如有形,无孔不入地充塞在狭窄而精致的空间里,封堵住人的口鼻,压迫得人无法呼吸。

    每个人都心神不宁地倚靠在座,各怀心事地忧虑着。即使是男孩的那只宠物犬,也夹紧了尾巴缩在男孩脚边,瑟瑟发抖。年幼的女孩在沉默的小睿那里没能得到太多回应,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折叠吃剩的巧克力糖纸,柔软的小嘴咕噜着只有她自己听得懂的语言,勉强在死气沉沉的车厢中注入了一丝活气。

    女人含泪的视线不断在女儿、李若与颜瑾三者间游移,她一脸的欲言又止,手指紧张地拧得发白,不时眼皮上掀期盼地望向李若。李若此刻对丈夫的安慰忧心忡忡,对近在眼前女人的神态并没有多加关注。女人脸上隐约显露出失落与不安,每每在张口边缘,却在见到颜槿漠然的侧脸并思及到颜槿不久前对李若接近女儿的阻拦,又忐忑地把话语吞咽下肚。

    “下一站点:金斯特购物中心。请需要下车的诸位提早准备,请携带好您的随身物品,菲诺城内二号线竭诚为您服务。”

    车厢内忽然响起机械而陌生的女音,播报着下一个站点即将到来。这骤然响起的女声落在众人耳中,不再温柔悦耳,更像是一道催命符。女人身躯不正常地抽动一下,手指倏地掐紧大腿肌肉,嘴角扬起勉强可称为谄媚的僵硬笑容,对李若低声询问道:“请问你们打算在哪一站下啊?”

    李若同样在站点播报中回神,她回以同样勉强的笑,保持着往日的礼数,回答道:“德蒙酒店,你呢?”

    女人嘟着丰满的嘴唇,近乎委屈地说道:“我我家在洛特区。”

    李若当即恍然,洛特区是菲诺城的高级住宅区,位于城东,二号线南行,是截然不同的方向。想来是女人之前为了自己与女儿的安全,慌不择路地跟随李若母女上了二号线,如今却是无处可去了。

    李若瞬间明白了女人的意思,她不自觉地轻咬嘴唇,温润的眼眸扫过女人掩盖不住的期盼与她腿边自娱自乐得十分得趣的女孩,再偏头打量一言不发的颜槿,顿时为难起来。

    对于自己的女儿,李若当然比外人更为了解。颜瑾表情匮乏这点恐怕是遗传自她的父亲,但她的内在绝不是表现在外的这么冷漠。只要她开口答应带上女人,颜瑾绝不会拒绝。但在真正目睹了远超自己想象的危机后,李若犹豫了。

    一个养尊处优的女人与一个蹒跚学步的女孩

    救人于危难是为人应尽之义务,但——女儿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李若的沉默无形传达出她的答案,女人的脸色变得煞白。她失态地滑下座椅,扑到李若身边,抓住李若衣角,忍耐已久的泪水即刻倾泻而下,抽噎道:“带上我们可以吗?求求你们了,我们我我带着琪琪,真的没办法”

    李若心虚地别开眼睛,一语不发。

    或许是李若一直以来的表现都显得温柔和蔼,女人没有想到自己的恳求会一点没有商榷余地的被拒绝。她茫然无措的视线转向颜槿,却立刻放弃了。

    “钱我可以给你钱!数目你来开!不不,什么条件都可以,只要带上我们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琪琪还那么小,我不想死啊,你也有女儿求你”

    利诱只开了个头,女人就曳然而止。之前李若母女两的衣服褶皱脏污,她没有留意,现在指尖拉住的李若的衣角展开,显露出一个扭曲的logo。即使沾染了血迹,女人依然明白这个logo所代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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