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高的分贝加剧了巡逻摄像机警报的频率,有几个见势不对想跑的男女,离巡逻机的距离刚超过规定距离,巡逻机下方蓝光微闪,那几人立刻瘫软如泥。
咬人的小女孩也同样被蓝光击中,再也攀不住富态妇人,滑落在地。
小女孩满嘴鲜红,妇人喷溅的血大部分集中在她脸上,又滴滴滑落,彻底将本来面目掩盖其下。
她似乎完全没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娇小的身躯在地上躺了几秒后,艰难地翻身坐起,撑开沾满血污的眼皮,带着迷茫的视线在人群中来回游移。
正是营业时间,店门没有关闭,站在正门不远的颜槿自然也被一瞥而过。
视线交错的瞬间,颜槿没有受到女孩满脸鲜血的冲击,反倒不合时宜的疑惑起来:她受到“蓝色惩戒”,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动了?
第174章()
这是fdz
每个城市的秩序由隶属司法的智能巡逻机、隶属行政的国民护卫队、以及军方麾下的后备军三方共同组成;相互制衡监督。智能巡逻机和各处的固定监控;是督查市民日常行为的基本设施;随处可见。国民护卫队作为巡逻机的后补;专司超出人工智能逻辑判断的复杂事件。后备军并不参与日常的社会秩序管理;只有当城市中出现大规模的反抗行为;或者驱逐者在城市附近大量聚集;妄图冲击城市的时候,才会出现;进行镇压。
这三者各司其职又配合无间,保证了各城市安静平稳的正常运转。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阿尔法星球的事件在联邦共和国中挑起了轩然大波;星球驻军或被虐杀或被俘虏;驻军配备的武器、运输飞船及战舰尽数落入的罪犯手中。联邦高层不可能容忍这种挑衅和威胁存在,分散各城的后备军被紧急调往阿尔法星,留在城市中的寥寥无几。
最后一柄能把混乱扼杀在萌芽期的利刃,被阴差阳错地抽走;留下外强中干的护卫队,独自仓皇无措地面对这场模拟系统中从没出现过的灾难。
列车经过的站点中;繁华地段的无一例外均已沦陷。反而是冷僻地段因人流稀少;还有少数幸存者在奔逃。在列车靠站的短暂时刻里;部分人手持身边能找到的、五花八门一切能充作武器的杂物壮胆;尽量把车门附近的幸存者拉进车里。有幸运者;自然就有不幸者。位置稍远的幸存者看到自己最后的一线生机徐徐离去;有驻足认命放声大哭的;有咆哮咒骂掉头去找其他到站列车的;也偶有血性上头嘶吼着与背后的追逐者们拼死一搏的。
车门被切换为手动模式,列车由静止到启动还有一个过程,车内的人们沉默地看着驻足认命与拼死一搏的幸存者迅速被成群结队的追逐者扑倒、撕扯、分食。一具具人体仿佛是装满廉价啤酒的密封瓶,在激动的嘶吼中被强硬开启,血与细碎的肉块喷涌而出,而后混在一起,再难分彼此。
追逐者数量太多,跟随在各个四下逃窜的幸存者身后,无意中形成了一张囊括四面八方的密网。可供幸存者腾挪转移的空间被急剧压缩,遑论遍地铺满了黏腻湿滑不易奔跑的鲜血残肢。随着列车行驶出站,那些幸存者的结局已无法看到,但那些印刻着痛苦绝望的脸,却深深烙入车内人的脑中。
有的场景,仅仅是惊鸿一瞥,就会是一辈子挥之不去的梦魇。
还没褪尽的恐惧大笑着卷土从来,重新在人心中占据上风。
“怎么会这样”
对坐的女人目光呆滞,看得出她试图想通过喝水来镇定自己的情绪,但颤抖难抑的手却出卖了她的恐惧。杯中的水泼洒而下,浇在被她用身体保护性地压在座位内侧的小女孩身上。过于年幼的女孩并不能理解母亲遭受的冲击,被突来的冷水淋了满头,小嘴一扁,旋即以大哭报复母亲的粗心。
李若的反应比女人好不到哪儿去,她一时间似乎连身边的颜瑾都忘了,视线木然地黏在已经驶过的车站方向。直到女孩哭声大起,她才如梦初醒,身躯重重一震,扭头对颜瑾哑声道:“槿槿,你爸他他”
“妈,我们都能平安离开,爸怎么会有事?”
颜槿这话并不全然为安慰母亲,而是内心真的如此认为。颜子滨成年自愿入伍,因训练期间的出色表现被选拔进入废墟探索护卫队。后期凭借出类拔萃的身手与遇事的冷静缜密,在重重艰险中从底层一步步爬上军队中层,被擢升为探索总队副指挥。即便后来退伍,颜子滨也没放下日常的训练。可以说,颜子滨是当前舒适城市生活里罕有的、真正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平民。颜槿有理由相信,只要父亲没有在初期感染病毒,以父亲的能力与经验,足以应对所有的突发状况。
现在让她更为担忧的是即将到站的站台情况,假如一如刚才路过的那种,她实在没有信心带着母亲从中闯出一条血路。
“对你说得对,你爸那么厉害,肯定没事的!”
李若被女儿铿锵有力的回答说服,情绪稍微恢复稳定,立刻被哭哭啼啼的女孩吸引。小女孩想来平日被家人娇惯坏了,任凭母亲如何道歉依然哭闹不休。李若母爱丰沛,见不得孩子泪水,见状就想接过女孩安慰,却在伸手瞬间,被颜槿以更快的速度拦住。
颜槿避开母亲疑问的目光,对充满车厢的哭声也是大感无奈。她不欲对母亲多做解释,在女人已遭受重击的精神上雪上加霜,但也不愿母亲靠近潜在的危险,哪怕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身为母亲,李若当然看得出颜槿有事隐瞒,她正打算开口询问,进入车厢后独自坐在车厢一角的男孩忽然站起,笔直走向女孩,从自己的口袋里抓出一大把巧克力。
“不要哭了,都给你。”
女孩被色彩斑斓的包装纸吸引,哭声顿歇。男孩低头看着哭得满脸通红的女孩,呆滞的表情终于松动,挤出一丝勉强笑容:“都给你,只有这么多了。”
孩子毕竟是孩子,眼犹含泪的女孩笨手笨脚地剥开一枚巧克力,刚凑到嘴边,微顿后又调转方向,递向男孩:“哥哥,也吃。”
男孩张嘴接住,感受着独属巧克力的微苦甘甜在嘴里弥漫,鼻腔却酸味上冲,低声道:“不要哭了,你还有妈妈”
话到此处,男孩再隐忍不住,眼泪无声低落,语带哽咽:“你妈妈不是故意的,别让她难受”
李若看到这里,拨开颜槿阻拦的手,把男孩一下揽住,眼圈跟着红了:“小睿乖,你爸妈也不会有事的,他们肯定会来接你”
这次即便是颜槿,也没忍心继续阻拦李若的亲近行为。她看着这个遭逢大变的男孩,只觉心中恻然。这场灾难中,究竟有多少孩子会失去庇荫,被迫一夕之间成长?又会有多少父母会失去自己的骨肉挚爱,撕心裂肺?
而今天,不过是场开端。
初逢大变沸腾不已的心情迅速冷却,琥珀似的眼珠微转,林汐语重新与隔离罩外的袁露四目相接。
两人间的液态玻璃被抓挠的部位,泛起的白色痕迹消失得越来越缓慢,昭示出它的大限或许就在须臾。但它毕竟还在顽强地坚持着,而袁露在良久的徒劳无功后,斗志不见减弱,反而愈发昂扬。她扩散的黑瞳恶狠狠地盯着林汐语,呲牙咧嘴,仿佛两人有不同戴天的仇怨。林汐语从她的眼神与脸上,再也找不到点滴昔日活泼开朗的痕迹。
她所熟悉的同学与室友,已经不复存在了。
隔离罩破碎时就是自己的死期,林汐语很清楚这一点。她不能让袁露再攻击同一位置,林汐语垂眸片刻,裹紧睡衣沿着床向另一头爬去。
袁露随着林汐语的移动而移动,跟到床尾部分。林汐语盘腿坐好,凝视着袁露,突然伸指轻戳她的嘴唇。袁露对于这种挑衅自不会无动于衷,当即一口咬下,却咬了个空。
林汐语透过通话器,都能听到那声清脆有力的牙齿碰撞声。她感同身受地抚摸自己手指头,想象那一下的劲道,喃喃道:“你啊,牙还是这么好。”
林汐语的话语沿着通话器飘出,在床头部分响起。张牙舞爪的袁露露出明显的迟疑,疑惑地把头在两个方向间摆动,最后在林汐语挽发动作的刺激下,放弃了另一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食物”,凑回林汐语面前。
林汐语把隔离罩调回浓黑,袁露狰狞的面容被墨色掩去,徒留下一下下近距离的撞击抓挠声回荡在狭窄封闭的床铺空间内。
林汐语对这代表死亡的声音宛若未闻,手指在床的背墙部分点动。纯净如一体的黑被柔和的白光割裂,硕大的数字出现在整面墙壁上,在0至9间规律切换。
随着倒数第三位数字的增加,林汐语面色沉凝,鼻尖渐渐沁出细小的水珠,直至良久,她才如梦初醒,扭身关闭通话器。
“还好,七分二十九秒,隔离罩比我想象的结实。”林汐语眨动睫毛,有条不紊地抽出一张纸巾,拭去额头鼻尖的汗水。她刚才看似什么都没做,实则却是已经在生死间走了一遭。
然而这只是第一关。
“视力、听力保留,神智丧失,智商严重退化,记忆保留时间在七分半钟,攻击性强,嗜食。”
林汐语自言自语地低喃,看着出现在时钟旁的字眼,有轻微失神:“这跟野兽有什么区别?是探索者从外面带进来的病毒吗?”
第175章 第175章()
人心总是难免欲念;或是财富;或是名誉;如果能有站在顶端的机会享受别人的瞻仰;大部分人都无法抗拒。
那一刹那,道德的底线会直线下滑乃至被无视,愧疚感也会被其他诸多无关紧要的琐碎杂事洗刷为零。
当天下午,所有研究所工作人员都被召集在会议室里。启明宣布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关于抑制吞噬者病毒活性的研究有了重大进展。
历时三个月的研究;从开始致力于寻找病毒源头和分离病原体;再到对侵略性极强而稳定性极差的吞噬者病毒一筹莫展,直至现在可能能够有效抑制病毒活性;已经是足以令所有人癫狂的发现了。
“这个临时会议属于研究室内部机密;在正式研发出抑制吞噬病毒活性药物前;所有人不准对外宣布,只是通知大家一个好消息。”坐在主位上的启明一扫前段时日的颓唐,显得眉飞色舞;“7月16日的多样本对比试验中;吞噬病毒与编号4783的药物终于起了钝化反应。”
说到这;启明重重吐了口气。时至今日研究所对吞噬病毒可谓一无所知;他的压力无比巨大;在研究所工作的研究人员们同样如此。
“编号4783的药物是当初针对抑制早衰症研发的药物;属于初期随机实验阶段的药品。根据初期反应结果数据建模,能推测出4783对吞噬病毒的钝化转换过程共计六个,由于是模型推演,实际的终究钝化效果未知;但这个发现王雨晴王研究员功不可没。全息投影上是王雨晴建立的模型和之间的虚拟条件数据剖析,大家可以看一下,有没有不同意见。”
一个全息数据模型出现在会议桌前方的站台上。在模型出现的一瞬,一些激动的研究员就围上去堵了个水泄不通。林汐语适时在脸上露出惊诧,旋即与王雨晴下意识转过来的目光碰个正着。
王雨晴许是心虚,目光与林汐语的一触及离,跟着人离座,往林汐语这边走来。
一路上,王雨晴迎来众多的恭贺声和敬佩的目光,这大概让她感到十分满足,当她走到林汐语身边,借故以去洗手间为名把人拉出会议室后,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愧疚。
研究所的人基本都集中在会议室里,洗手间里一个人都没有。林汐语这才甩开王雨晴的手,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腕,泫然欲泣地瞪着她:“雨晴,为什么!那个模型明明是我”
王雨晴粗暴地打断林汐语的问题:“你的模型里有一半的虚拟条件都有问题,这个模型是我建的,只是最终结果相似而已。”
林汐语:“可是——!”
王雨晴:“你一个连生物研究都没接触过的学生,你能够列出完整的虚拟条件吗?你连最基本的基因数据分析报告都看不懂,你日常的工作只是在建好的虚拟条件里添加实际观察数据而已,你怎么会觉得那个模型是你能建出来的?说出去别人会相信吗?”
林汐语:“”
她菱唇张合几下,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身体阵阵颤抖,悬在眼角长睫上的泪花终于被摇下来,沿着眼尾滑落。
王雨晴见到林汐语的泪水,更是烦躁。她咬咬牙,压低声音:“林汐语,你和你朋友听说是从二区过来的,还是别人给你们腾出的一个房间对吧。你们是想把房间还给她吗?”林汐语:“你什么意思?!”
王雨晴:“没什么,就是你理解的意思。我们在研究所的唯一目的就是研制出吞噬病毒的疫苗,我不希望有什么改变,大家都这样过下去就很好。”
林汐语:“”
王雨晴:“你在国民护卫队里的朋友也只是一名副部长的勤务兵,你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王雨晴转身就打算离开,手臂却被人紧紧抓住。
王雨晴回头,神色露出些微不耐:“你要怎么样?”
林汐语:“你说得对。王雨晴我我们现在有两个朋友受伤了,每天食物都不够吃”
王雨晴立即听懂了林汐语的吞吞吐吐,眼中现出一抹难以抑制的喜色:“这样啊,听起来是挺可怜的。你们差多少?”
林汐语咬紧下唇,报了个数。
王雨晴神色有短暂的为难,旋即干脆的点头:“大家都在一个组,我去想想办法,回头有消息了马上告诉你。”
吞噬病毒对联邦造成如此大的灾难,每一个发现病毒弱点的人都是整个联邦的功臣,一旦灾难结束,前途无可限量,相较之下,林汐语这点要求实在不算什么。
林汐语攀在王雨晴手臂上的手指渐渐松开:“哦。”
王雨晴抚平自己袖子上被揉捏出的痕迹,冲着林汐语露出一个不甚自然的笑容,匆匆离开了洗手间。
林汐语靠在盥洗台上,很仔细的把抓扯王雨晴的几根手指在冰冷的水流下冲洗干净。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犹带水珠的手指抹在眼尾,把泪珠擦去。
有的名声对于一些人而言是求而不得,而对另一些人来说却是避之唯恐不及。
她和王雨晴也算是各取所需,这笔交易很值得。
林汐语回到洗手间时,会议室里还是乱哄哄的,甚至没人注意到她的离开和回来。
又等了好一会,在启明的主持下,围在模型边研究的人纷纷回座。启明反手用食指关节敲了敲桌面,时常严肃到不苟言笑的脸上依旧挂着平日不怎么显露的笑容:“好了,这只是初期发现,毕竟只是用模型推出的结果。我们得依照模型做出实际结果以后,才是值得庆祝的时候。”
他转朝左手边唯一似乎不那么兴高采烈的男人:“夏研究员,编号4783是针对早衰症的实验药品,可惜模型在上次主系统故障时被抹除了。看来对消失模型的重建必须加快进度了,好在那些模型当时都是你一手推建出来的,你重建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夏如锦:“没问题。”
启明:“全部重建完毕需要多久?”
夏如锦动了动身体:“这个我不好说,半个月可以吗?”
启明摇头:“太长了,毕竟都是旧模型重建,不需要你反复修改虚拟条件。这样吧,你暂时不用再管其他工作,我给你五天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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