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当一个被规则规范到不起波澜的世界,突然再也没有规则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当一个人人谦逊有礼的世界,突然变成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人生得一知己,本应死而无憾。然而颜槿却憾到无以复加,辗转反侧。她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闺蜜。“你愿意用一生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不离不弃吗?”“我愿意。”林汐语这辈子的生活单调,目标唯一,只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沿着既定的道路走下去。……可惜这条路实在偷工减料,一夕遇上天降大难,瞬间土崩瓦解,连根地基都不剩,毫不留情地把她丢进那条名为颜槿的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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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晨曦,浓稠得宛如实体的乳白色雾气无边无际,填塞在天地之间,仿佛一只饥不择食的凶兽,把世间所有的活物与死物吞噬殆尽,而后消化为一团难分彼此的混沌,狰狞大笑。
及至朝阳跃起,无数无形的金刚利剑劈斩而下,把这团混沌剁成丝缕。雾气在阳光的攻势中丢兵卸甲,乳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为浅白,碧蓝如洗的天空与起伏不定的山河,终于在雾气中显露出一线端倪。
虚无一物的远处天际,突然现出一条蚯蚓似的细线。那条细线以迅猛无匹的气势彻底撕开兵败如山的薄雾,咆哮着奔涌而来。随着距离靠近,那条细线迅速拉粗拉长,竟然是一条横行在半空的无轨列车。
钢铁长虫倏然而至,在碧蓝下留下一连串银白残影,又悄然离去,没有留下半点响动。
唯有在残影消散后,天空明净时刻,借助异常炫目的日头光辉,空白的天空才会偶尔反射出一二抹转瞬即逝的七彩光辉。
林汐语的位置在窗边,她扭头望着外面的浓雾散开,眨了眨眼,伸指按下座位旁边的一个按钮。
坐垫下方传来几不可闻的“咔嗒”机械声,林汐语所在座位的旁边和脚下的银白钢材瞬间切换为全透明的强化玻璃。从旁边看去,就像整列车厢里突然在她那开出一个大缺口,而林汐语则悬在缺口上,摇摇欲坠。
林汐语旁边一个圆脸女孩被吓了一跳。列车的高度很高,地面的景物全部缩成芝麻大小的黑点,在列车的移动中,晃成眼花缭乱的一片。
女孩闭上一只眼睛迅速地瞟了林汐语脚下,又以更快的速度缩回去,整个人往后缩在自己座位上,拍着胸口说:“汐语,你又打开全景了。你就不怕玻璃裂开掉下去啊。”
林汐语失笑:“怎么会?再说就算掉下去,不还有外轨吗?”
圆脸女孩一耸鼻子:“喂喂,外轨是真空的哎,你掉下去就挂了!”
话说完,她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想象挺不靠谱,城际列车的钢化玻璃听说只有激光能破开,林汐语那么瘦,怎么可能踩裂掉下去。
林汐语体贴地看出圆脸女孩的惧意:“袁露,你还是害怕?抱歉,我把全景关掉。”
说着,林汐语就去摸索按钮。
袁露连忙拦住她:“列车的全景设计就是让人看风景的。没事没事,后排有空,我换位置就好。”
袁露像只跳脱的大兔子,说话间已经窜到林汐语背后的那一排。
林汐语微笑,没再坚持把人拉回来,重新把头转向窗外。
袁露屁股下像长了角,在座位上磨来蹭去好会,才欲语还休地把脑袋搁到前排两位靠背间的凹陷处,悄声问:“汐语,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啊?被我拉出来瞎逛又不好意思说?”
林汐语微愣,转头:“没有啊。”
袁露仔细端详挂在林汐语脸上堪称完美的温柔浅笑,半晌才嘟嘴:“哦,那估计是我弄错了。”
袁露挤出一双眯缝眼,又往林汐语身边的大片空旷瞅:“每天一到开护罩的时间,你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坐车的时候又喜欢开全景,我都搞不懂你究竟是喜欢外城还是不喜欢了。”
林汐语笑而不语。
列车已经越过荒野,接近城市边缘,脚下是一汪漫无边际的深绿水泽,水泽边缘渐显林立的高楼轮廓。
粗犷笔挺的楼群影子中有个异类,细溜溜仿佛一触即断的一根杆子不惧豪强地矗立在大楼之间。杆子顶端挂着一面艳红旗帜,旗杆里放置了鼓风设备,旗帜随着人工制造的风力猎猎飞舞,展露出右上角一个两手高抬的人形。
林汐语的目光在旗帜上停留片刻,又收回脚下,有瞬息的走神。
那是菲诺城里的体育竞技馆,她的比赛应该开始了吧。
颜槿站在后场,安静地伸展各个关节,做比赛前的预热动作。
她站立的地方挑得很好,恰好能看到观众席上的前排位置。坐在第一排的一男一女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含蓄地点头微笑,为她鼓劲。
颜槿从男女两人面上扫过,落在他们左侧的空位上。位置空无一人,浪费了大好的观赛坐席。
她果然没来。
即使是意料之中,颜槿的胸口还是拧了一下,唇角勾起浅淡的自嘲和失落。
如果没说过那话就好了,或许她们还能像以前一样。
至少自己还能继续看着她。
但人的欲望总是无穷,纵然希望渺茫,还是妄想赌一把,期待能得到日思夜想的回应。
结果,自然一败涂地。
颜槿眉心微皱,甩头抛开脑子里纷沓的念头。本就显得漠然傲气的面容相较平时越发疏离,在开场的清脆铃音中,笔直地走向赛场。
赛场分左右,右赛场是弓箭竞技,刚巧上一场比赛结束,一队身穿蓝衣的男女混合队伍鱼贯从旁边离开。
走在队伍尾端一个高个男孩见到颜槿,微怔后忽然停步:“你是颜槿?”
颜槿脚步稍缓,看了男孩一眼,没印象。
男孩像是看穿颜槿疑惑,笑道:“你好,我是罗城体育院校的学生,叫陈昊。我在电视上看过你的比赛,你的格斗技很厉害,加油!”
颜槿历来不喜欢说话,兼之这会心情不好,对于陈昊的善意稍微点头,径直走了。
后背顿时传来议论:“什么啊,又不是只有她被选来参加比赛!”
“不过她的格斗术是真的很牛,估计这次能拿第一吧。”
“谁知道。马上开赛了,等着看呗。”
对于议论,颜槿宛若未闻,脚步不疾不徐,踩上赛场蓝色的地板。
“格斗赛,上届冠军对上这届格斗大赛中脱颖而出的黑马选手,于柯。这势必是一场精彩的比赛,让我们大家拭目以待!”
即使即将开始的是一场激烈肉搏,比赛主持人的声调依旧是优雅平和的,仿佛主持的不是体育竞赛,而是普通的礼仪宴会。
座位席上没有呼喊与哨声,不过整齐划一地响起一波鼓掌声,又齐刷刷地停下来,张弛有度。
站在颜槿对面的是个身穿黑衣的女孩,与颜槿身上的白衣衬托得黑白分明。两人脸上挂上客气公式化的笑,互相鞠躬。礼节方毕,黑衣女孩脸上笑容骤敛,右手握掌为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向颜槿胸腹。
颜槿蹙眉后踏半步避开,目光不死心地继续往观众席间扫荡。
忽地,在入口位置,出现了一个窈窕纤细的身影。颜槿所在的场地高悬大灯,衬得入口漆黑背光,看不清脸,只能依稀能看出来人身穿一袭连衣及踝长裙,黑发披散。
颜槿的心狠狠跳动一下,愣住了。
黑衣女孩于柯的第一拳只是虚招。她早料到颜槿能避开,不等拳势用老,已经收回胸前护住自身。而后膝盖微曲,以右腿为轴,左腿伸直就是一个横扫。
颜槿眼角瞥见于柯动作,精灵似的左右侧身晃了两下,就退到于柯左侧死角位置。
入口的人影在原地停留片刻,似乎是在找自己的座位,随即轻提自己的长裙裙摆,沿阶向vip观众席这边走来。
那一瞬,颜槿的呼吸都慢了一拍。
于柯的扫堂腿依然是虚招。等颜槿推到她的左侧,她立刻收了腿招,眼中泄出一丝笑意,站直侧身往颜槿撞去。
人越来越近,颜槿的也越来越紧张。
她居然来了!
这意味着她原谅她了吗?甚至——
接受了她?
主持人的解说变成嘤嘤嗡嗡的杂音,颜槿一个字都听不清,只能听到自己胸间乐鼓似的雷鸣。
汐语!
台阶上每隔一段就有一盏相较昏暗的顶灯,避免观众场间离席时看不清路。
提着长裙的女人走到了其中一盏顶灯下。
距离依旧远,颜槿依旧没能看清那人的容貌。但颜槿瞬间就知道,不是她。
来人身高更高一些,长发则短了一截。
不是她。
极度的期待到极度的失落,从云端跌下的颜槿粉身碎骨。
于柯看颜槿不避不让,喜意更甚,侧撞的攻势在临近颜槿一步时骤然顿住,左臂急弯,肘部正落在颜槿心口。于柯个子比颜槿矮了半个头,这在格斗中本居于劣势,但于柯一击得手,弯曲的左臂散开,手臂弹动,手腕恰好重重击上颜槿因为个高而暴露出的脆弱喉部。
连续两次击打,都是实打实的重击。观众席上零落地响起惊呼,又被压抑下去。
颜槿硬挨了两下,人还兀自强撑,喉咙里却涌上一阵腥甜,胸口剧痛。
于柯乘胜追击,旋身又是一个侧踢。颜槿勉强让开,不料这下又是虚招。于柯收腿旋身,左拳再度出击,从侧下方撞上颜槿嘴角。
第2章()
今天外面的空气检测指数不佳,因此保护罩始终严丝合缝地笼罩在头顶,游弋出满眼虚拟的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颜槿坐在供人休憩的椅子上,抬头仰望头顶,目光似乎想穿透厚重的保护罩,窥视被隔绝其外的无垠空间。
“你在看什么?不下来走走?”
林汐语穿着标志性的大摆长裙,行走在不远的全息森林里。这是城市中心建造的一个微型景观,人工挖掘出一汪长宽不超十米的水池,垫有供人置身于上的纵横石道。安置在湖泊中央全息投影屏二十四小时运作,四面八方地投射出广袤原始森林,并把那方寸大小的水池扩展成一座水波荡漾的宽阔湖泊,在遍地精钢高楼里圈出一处遗世独立的静谧。
随着林汐语的动作,她很少扎起的黑直长发瀑布般在后背甩动出起伏有致的波浪。林汐语调皮地蹲下把手伸入水里,拨起一丛细密水花,同时跟着笑出声来。
“明知道是假的,你还这么高兴。”
颜槿难能可贵的在唇边挂上笑意,把视线从天空转到林汐语身上。穿着白裙玩水的林汐语站在鸟声啾鸣的森林里,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颜槿以为自己早已习以为常,但那一瞬间,胸腔里还是不由自主地狠跳了两下。
林汐语笑道:“无所谓,都行。”
她不挑剔,假的也没什么。
颜槿:“想过出去看看吗?外城。”
林汐语提起裙摆,小步离开水池,来到颜槿身边坐下:“这里有什么不好?”
颜槿:“每天都是一成不变,有什么好?外面有不一样的景色,这世上不是每件事都必须按照规定,一条路走到底的。”
颜槿觉得她自己今天的话异常的多。
也许是头顶的炙烈阳光让她的心里随之涌起温暖的沸腾与激动,难以自抑。
颜槿不知道林汐语听不听得懂她的言下之意,不过多半是听不懂的。
而林汐语,果然不懂。
她只是笑起来:“你爸知道非揍你不可。”
颜槿摇头:“不考虑他。如果有机会,你愿意陪我出去看看吗?”
话虽如此,其实颜槿并不抱希望。
她知道林汐语不喜欢外面,甚至可以说是厌恶,毕竟——那是她父母葬身之地,最后连尸骨都没能找回来。
不想林汐语竟然沉默了会,而后点头:“好吧。”
颜槿那一刹那,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林汐语:“如果是你的话,陪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行。”
颜槿本不如平时平静的心绪霎时翻江倒海,掀起万丈波澜。
“真的?”
即便极力压制,颜槿也能听出自己声音的颤抖和期望。
林汐语微笑:“陪你的话,可以试试。”
如果是自己——是可以试一试的吗?
连出去都可以尝试,那别的呢?
颜槿知道做人不该得寸进尺,可人性天生贪得无厌,只要前方有丁点的曙光,就总想追逐并彻底擒获手中。
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一直这样默默地守在林汐语的身边。林汐语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懵懂的、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相貌柔美,气质端庄,即使颜槿和她不同校,也听说她在普罗大学的男生圈子里颇负盛名,追求者众多。
如果再不说,会不会就晚了?普罗大学里家世、财富、学识俱全的男孩不少,也许某一天,林汐语会含羞带怯地答应某个人的求爱,从此花前月下,结婚生子?
而她作为朋友,永远只能在旁边看着她、祝福她?
仅仅想象,颜槿就觉得心口闷痛,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甘心!
如果是她,会不会有那么一丝可能?
颜槿很少这么激动,欲望冲破了理智的桎梏,奔腾如火,烧灼着她的每一寸五脏六腑。
“汐语。”
林汐语大概是听出颜槿声调里的不同,却依然笑得温柔甜美:“怎么了?”
“汐语,我”颜槿牙关紧咬,犹豫一秒,“我喜欢你。”
林汐语的笑凝固在脸上,细而长的眉毛微微拧起,交缠出疑惑与震惊。
颜槿的手指紧紧捏在休闲椅的扶手上,骨节间都泛出青。
林汐语脸上的诧异转瞬而逝,恢复平时的善解人意:“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当然也喜欢你。”
颜槿似乎能听到心坍塌了一半,而另一半则摇摇欲坠,大厦将倾。
她不死心,勉强咧嘴:“不是那种。我喜欢你,林汐语,我爱你。”
林汐语的笑容这一次终于彻底凝固,散为碎片。她收了笑容,正色问:“你认真的?”
颜槿没有收到一口回绝,那坍塌下去还没落地的半颗心,竟又飘飘然地浮了起来:“我很认真!”
林汐语:“”
颜槿:“你可以试试吗?只是试试,如果觉得不合适,我们就分手,不勉强你。”
林汐语:“”
颜槿被林汐语长久的默不作声折磨得坐立难安,因为眉眼过于立体而显得不近人情的冷淡烟消云散,一双略长的凤眼忐忑地在林汐语脸上来回扫荡,只望能看出点前途繁花似锦的端倪。
林汐语:“颜槿,抱歉。”
颜槿:“”
刚刚飞上来的半颗心狞笑着拽住幸存的那一半,以铺天盖地之势撞向地面,连渣都没剩下半点。
林汐语站起身,抚平长裙上的褶皱,低头片刻,顶着云淡风轻的温柔,轻声道:“以后我们没什么事,别再见了吧。”
裙摆与脚步同时飘摇,长发随之纷飞,像只轻盈的蝴蝶,逐渐从颜槿的视线中淡去,而后消失。
“七!”
颜槿倒地的时候,甚至没有察觉到后脑勺与地面亲密接触的剧痛。
她的脑中浑浑噩噩,竟不合时宜地又想起向林汐语告白那一幕。
一个月了,林汐语言出如山,居然真的不再见她,就连这次比赛的门票,颜槿都是托林汐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