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素枝势头弱了,周瑛又煞有介事叹道,“素枝你也太没用了,让个小丫头片子骑在头上,你身为掌事宫女的威严呢。”
素枝和白柳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停了战,一左一右扑向周瑛,联手咯吱起她来。
周瑛一点没提防,被扑了个正着,她浑身都是痒痒肉,第一照面失手,那就瞬间一溃千里,毫无还手之力,她被咯吱得眼泪都笑出来了,“好姐姐,我再不敢了”
白柳威胁道:“我是小丫头片子?”
素枝挑眉,“我是母老虎?”
周瑛得了喘息之地,忙告饶道:“不不不,都是我,我才是堪比母老虎的小丫头片子。”
白柳和素枝这才满意放了手,一齐扶起周瑛来,一个给她拢头发,一个给她整衣裙,素枝还煞有介事夸道,公主是个坦诚实在的好姑娘,三人这才撑不住笑了。
因皇帝不曾张扬身份,上行下效,周瑛也换下宫装,换上平常人家的装扮。虽说是普通一些,但也是金钗玉环,华衣锦服,必不会堕了身份那种。
随后周瑛带着白柳,接上周珏一道出了门。
门外自有打扮成普通人的御林军候着,为首的御林军姓黄,是御林军右卫的一名副统领。黄副统领给周瑛和周珏请过安后,就将下属分为两队,一队打前哨,一队贴身护卫。
周瑛见这位黄副统领指挥若度,也就不再说什么。
周珏难得能出来放风,死活不肯坐马车。索性不远,周瑛也就弃了马车,一路步行而去。周珏拉着周瑛的手,乖乖问道:“姐,咱们去哪玩?”
周瑛道:“去利市。”
周珏当然没有异议,只好奇问道:“利市有什么好玩的?”
周瑛笑回道:“四方珍奇,皆汇集于此。”见周珏不太懂的样子,周瑛细细说道,“津阜地处三会海口,漕运发达。可以说,这里聚集了的各地商人,手上握着京城五成以上的货源。各色丝绸、香料、宝石、茶叶应有尽有,甚至咱们家里没有的,这里也会有。”
周珏眼珠子瞪得圆溜溜的,张着小嘴,“咱们宫家里,会没有这儿的东西?”
周瑛神秘地眨眨眼,“一会儿小珏不妨找找。”
其实这道理也不难懂。
最上等之物尽管能得贵人赞赏,但需要能工巧匠耗费大量精力,一点点精雕细琢而成,并不是简单多给些钱,多招点人,就能一下子扩大生产的。而一旦被贵人看中,却不能在后续及时献上,那岂不是大祸临头?还不如一开始就进贡次一等,这样上面贵人满意,下面工匠也方便,正是两全其美。
另外,进到宫里的东西也讲究一个大方体面。
大陈虽然称不上万国来朝,但跟周边各国贸易颇多,像波斯的象牙琥珀,大食的香料宝石宫里虽不少见,却融合了中原特色,鲜少有原汁原味。真要找西域风情的东西,还要自己亲自来淘。
周珏被周瑛几句话挑起好奇心,蹦蹦跳跳拽着周瑛往前走。
没多久,一行人就到了利市。
利市果然繁华,路两旁货栈酒肆、胭脂花粉铺、珠宝店,玲琅满目,还有路边摆小摊的,有葱香扑鼻的炊饼,炸得外焦里嫩的雀肉若想看热闹,有杂技百戏,拉琴卖唱应有尽有。
因着周珏年纪小,脾胃弱,又一向在宫中养得精细,周瑛也不敢让周珏乱吃,只哄着他买些牙雕竹件,奇珍异玩。周珏倒也好哄,搂着小老虎的牙雕,举着大圣的糖人,挤到前面看百戏,见到耍戏人赤脚踩刀刃,吓得忙遮眼,又见耍戏人张口喷火舌,惊得直眨眼
周瑛见识过现代魔术,对这些倒是平平,只牵紧了周珏的手,权当看个新鲜。
旁边的白柳看得一惊一乍,倒也罢了,她一向活泼。倒是荔枝这个素来稳重的,竟然也跟着一会儿倒抽气,一会儿直拍手,比小小的周珏看得还投入,让周瑛挺意外。
黄副统领为人严肃,在这种与民同乐的地方,显然不太适应,不时紧一紧领子,拽一拽袖子,旁人看了都为他觉得累。剩下的御林军有挤进来的,有留在外围的,不时扫一眼周瑛姐弟,再瞅一眼耍百戏的,两头都不耽误,倒比黄副统领自在得多。
周瑛见黄副统领这么端肃一个将领,紧张得额头都冒汗了,虽不免失笑,但也不欲让他再为难,低头招呼周珏,“那边有耍猴戏的,咱们去看小猴子,好不好?”
周珏恋恋不舍,但还是乖巧应道:“好吧,我听姐姐的。”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耍戏人失手把火喷在看客身上,衣服一点即燃,那人一边尖叫,一边拍打火苗,四处乱撞。周围人跟着尖叫起来,有推攘的,有喊救命的,现场一下子乱了起来。
慌乱中,周瑛忙低头抓紧周珏的手,见他没被挤丢了,不由松口气。
周瑛又抬头去找素枝、白柳和黄副统领,却见入目没一张熟悉的脸孔,一颗心陡然停了一跳。
第42章 夺路而逃()
及至此时,周瑛已经被慌乱的人群挤得离开原地,至少七八米远。虽然她心里着急又不安,恨不得马上找到任何一个熟人,但理智告诉她,最佳方法是站在原地,等对方找过来。
但是周瑛现在离骚乱的中心很近,人群不断拥挤过来,她维持站立都有些勉强,更何况身边还有个更小的周珏。为了周珏安全着想,周瑛也要先找个人少的地儿待着,等黄副统领他们找来。
周瑛紧紧牵住周珏的手,半搂住周珏的脑袋,看准一个人少的方向,拼命往过去挤。
突然听到周珏带着哭腔的喊痛声,“疼,别拽我!姐姐,有人拽我胳膊。”
周瑛陡然一惊,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黑脸三白眼的中年壮汉,正咧着嘴冲她阴森的笑。他一手还死死拽住周珏的胳膊,手背上爆着青筋,显然在下死力想把周珏拽开。
周瑛一咬牙,反手拔下头上的金钗,狠狠扎向这人手背,给他添了一个血窟窿,“放手!”
中年壮汉吃痛放开手,失声尖叫。
周瑛又拔出金钗,血水瞬间冒出来,中年壮汉疼得一抽,抱着手骂娘,“操,你个小贱人”
中年壮汉的谩骂喊痛,周瑛一概不管,左手牵着周珏,右手握着滴血的金钗,顺着人流赶紧往远跑。刚跑了不远,就听到中年壮汉高喊了两句黑话,好几个方向都传来应和声。
周瑛四顾一看,见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四五个人,一个个凶神恶煞,冲着她二人冲过来。
幸好人多,能阻上一阻。
周瑛攥紧了金钗,观察到这几人由于也被人潮挤来挤去,所以并未形成严密的包围圈。周瑛心中一松,寻到空隙,趁着这些人暂时挤不过来,迅速牵着周珏钻了出去。
尽管周瑛觑了空子,但这些人毕竟个个人高马大,块头十足,不一会又追了过来。
周瑛无法,只能牵着周珏跌足狂奔。周珏幸也懂事,虽然眼泪都被吓出来了,却忍着一声娇都不撒,一句累也不喊,拼命倒腾着小短腿,尽力不拖周瑛的后腿。
这几条小巷七扭八歪,周瑛拐来拐去,几圈之后,后面的追兵竟似不见了。
这条巷子本来就窄,路边还堆着各种杂物,有一人多高的柴火垛、盛着破碗烂盆的编织筐、高低错落的花盆、挂衣裳的长竿横七竖八,杂乱无章,挤得小路只剩下窄窄一条。
周瑛停住脚步,侧耳去听,身后如影随形的脚步声和咒骂声确实没了。
周瑛微微松了口气,却不敢太放松,拉着周珏躲到柴火垛后头,屏息等待。
她无意间瞧见周珏握着小拳头蹲在地上,脸上又是汗,又是泪的,刚才跑得黄土飞扬,脸上黄一道,白一道,跟只花猫似的,全不似出门时玉雪可爱的模样
先前一路急着逃跑,周瑛来不及细想。这伙人一开始就想偷偷带走周珏,若非被周珏叫破,周瑛反抗伤了那人的手,并夺路而逃,那伙人也不会由暗转明,一齐跳出来追。
周珏眼泪汪汪抬头看周瑛,小声问道:“姐姐,咱们不用跑了吗?”
周瑛摸摸周珏的脑袋,心疼道:“暂时不用了。”她正要抬手给周珏擦拭脸颊,手却突然一顿。
不看这花猫似的小脸蛋,周珏这一身好缭绫做的衣裳,头上戴的小金冠,腰间佩的紫玉葫芦,袍角压的白玉环等,都昭示着周珏非富即贵,再加上他们再明显不过的外地口音
莫非是被当做待宰的肥羊,甚或是碰上人贩子了?
不管是哪种,在她姐弟落单的情况下,二人都不宜再做这种惹眼的打扮。
周瑛摘下两人身上所有钗环配饰,大件的埋在花盆里,小件的藏了几件在身上。
随后周瑛又指挥着周珏在地上滚两圈,又从花盆里挖了黄土,蘸上破碗里积着的雨水,给周珏脸、脖子和手上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都薄薄抹上一层黄泥浆。
周瑛退后一步看,果然成了个泥猴子,效果还不错,她也如法炮制一番。
尽管两人衣料极好,五官气质不俗,但这些只要不仔细看,还是能蒙混过去。
周瑛做了这些,心里总算有了点底。她让周珏乖乖藏好,悄悄探出一双眼睛,往来路方向望去,只见巷子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她不由心道,都这么久没追来,是不是真跟丢了?
这么一想,周瑛不由心头微松,缩回柴草垛后,对一脸紧张的周珏微微一笑,正要安慰他情况挺好,却见周珏眼神越过周瑛的头顶,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害怕惊慌。
周瑛瞬间心一揪,正待反应,突然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43章 被报复()
周瑛被离得很近的啜泣声吵醒,她后脑勺隐隐作痛,吃力地撩起眼皮。
坐在她跟前哭的是周珏,发现她醒来后,周珏又是高兴,又是委屈,“姐姐,你醒来了。”
饶是周瑛心里有万般害怕惊慌,遇到年纪更小的周珏,也只能强捺下所有的不安,安慰道:“别怕,有姐姐在呢。”周瑛单手撑着地,吃力坐起来,把周珏搂到怀里,打量起四周。
入目是一间漆黑狭小的屋子,中间有栅栏隔开。天花板和墙体都由黄土砌成,一扇窗户都没有,空气混浊极了,带着一股馊坏尿骚的臭味儿。才呼吸一下,就让人隐隐作呕。
这显然是一间简易的牢房。
木栅栏一侧安置被关的人,另一侧是看守的地盘。
被关着的不止周瑛姐弟,还有七八个小孩,有男有女,共同点是长得漂亮,皮肤细嫩,就算不是养尊处优,至少也是衣食无忧,不用劳累干活的那种。但现在他们一个个浑身脏污,眼神躲闪,丝毫不敢跟人对视,像只被伤害过的小动物一样,小小地蜷缩在角落里。
另一侧看守的地盘上,倒是干干净净,有桌有椅,还有一张简易的床。
椅子上坐着个矮胖女人,四十岁上下,翘着二郎腿,一边啃着猪蹄,一边喝着小酒,哼着不在调上的俗艳俚曲,眯着一双眯缝眼,瞅着刚坐起来的周瑛。
周瑛抿住嘴唇,下意识搂紧周珏。
矮胖女人啃完猪蹄上的筋肉,舔了舔手指,走到栅栏跟前,像打量种猪一样瞅着周瑛,啧啧称奇道:“瞧这标致的小模样,倒能卖个好价钱。”
周瑛心口一揪,忍不住想要去问,却见矮胖女人直接转过身,从墙角移了一架梯子过来,抖着一身肥肉,爬上去直到房顶,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开了天花板上的一道暗门。
外面的光线照进来,刺得人眼睛发疼。没等周瑛的眼睛适应过来,暗门重又合了回去。
看情形,外面还是白天。周瑛心里盘算了一下,问道:“小珏,姐姐昏迷了多长时间?”
周珏想了想,小声道:“那个女人送了三回饭,至少有一整天了。”
都这么久了,皇上徐贵人应该已经知道她和周珏失踪的消息,不知道御林军们有没有查到他们的下落,她刻意留在那个花盆里的首饰,也不知道能否给他们带来线索。
想到那些首饰,周瑛想起藏在身上的几样,借着周珏遮挡,在身上摸了摸,发现她藏在身上的都不见了,她小声问起周珏此事。周珏撇嘴道:“那个女人都搜走了。”随后压低声音,“就剩下藏在我鞋里的我那支金簪子,还有姐姐那对翠玉耳珰了,姐姐现在要吗?”
说着周珏伸手就要去掏,被周瑛按住手,“不用,你收着吧。”
小孩子一般不打眼,藏在周珏身上,比周瑛这儿安全。
周瑛又问道:“小珏,给姐姐说说,姐姐昏迷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周珏一想起昨天的场景,害怕地往周瑛怀里缩,“那个坏蛋一棍子打晕了姐姐,又把姐姐和我装在一个麻袋里,扛着不知道走了多远。我被放出来时,就已经是这个地方了。”
听到周珏的描述,周瑛也大概明白了那天的场景。
突然,天花板上的暗门咔哒一声被人打开,先下来的是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脸上瘦得没有一点肉,尖嘴猴腮,模样奸猾,偏偏随后下来的几个人,都是以他唯首是瞻。
矮胖女人殷勤拿袖子擦了擦椅子,又倒了一杯茶,“蔡爷您坐。”
蔡爷矜贵地坐了下来,发话道:“吴嫂,去把新来的两个提过来。”
吴嫂点头哈腰应是,摘下钥匙,就要去开牢门,有个人突然越众而出,拦在吴嫂跟前,对蔡爷弯腰道:“蔡爷,这两个小崽子坏皮得很,还是让我来吧。”
蔡爷点头应了,“吴嫂退下,让胡三来吧。”
周瑛一抬头看见胡三背影,倒没认出他是谁,一低头,却瞧见他右手上缠着纱布,结结实实包成一个粽子,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这胡三是被她拿金钗扎伤的那个男人。
果然,待胡三转过头时,黝黑的脸上,是那一对标志性的三白眼。
胡三阴森笑着开了牢门,他个子高壮,一钻进牢门,监牢顿时更显局促,其他小孩子就跟遇到天敌一样,争先恐后往后缩,把周瑛姐弟空了出来。
周瑛忍着哆嗦的身体,站起来,把周珏护在身后。
胡三狞笑道:“小贱人,你不是厉害得还会扎人吗?你不是还会跑吗?你他妈的倒是再给我跑一个试试。”说着,胡三揪住周瑛的头发,提得她双脚离了地,又猛地把周瑛掼在地上。
周瑛头皮都快被揭下来,疼得眼前发黑,被摔下来时,有稻草接着还算缓了一缓。
然而不待她反应,腹上就狠狠中了一脚,瞬间疼得她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紧接着,一阵雨点似的拳打脚踢在柔软的胸腹、背上,疼得她叫都叫不出来。
胡三一边泄愤又踢又踹,一边骂骂咧咧,“敢扎你胡三爷,他妈的就是欠揍”
一旁的周珏被吓得大哭,却还忍着害怕,鼓起勇气去拽胡三的衣服,哭求道:“别打我姐姐,求求你,别打我姐姐了”
胡三被周珏吵得嫌烦,抬脚踹开周珏,“滚一边去。”
周珏被一脚踹飞到墙角,哭声都停了,窝在那儿,半天没爬起来。
蔡爷清咳了两声,“胡三,差不多就行了。你把人折腾死了,让兄弟们这一票白干吗?”
胡三又踹了周瑛一脚,才赔笑道:“蔡爷放心吧,我这儿有分寸,不会把人弄死的。”见蔡爷没再责怪,胡三知道没事了,弯腰一手一个,把周瑛和周珏拎出牢房。
蔡爷打量了一番周瑛,问吴嫂道:“她俩身上的东西呢?”
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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