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你挺熟练的，是不是经常露营啊？”
“当然啦，我还是跑了不少好地方，基本都是在寒暑假和我妹妹一起。”
我吃惊地看着他瘪下去的书包问道：“你只买了一个帐篷？”
“你不是全权让我买东西嘛，买两个帐篷多贵啊，又重！”
“你和你妹妹一起露营的时候，也是挤一个帐篷？”
“有什么关系？”颜岸满不在乎，“小时候我们一直都是一起睡的，还一起洗澡呢。”
“那毕竟是小时候……”
“是啊，上四年级的时候就分开睡了，但是露营有危险嘛，我们当然得挤一个帐篷了。”
今晚我和他将要挤在一个帐篷里，我并不觉得尴尬，因为他已经说过，他不愿意要我所谓的弥补。
此刻的他应该也在回想那个不愉快的夜晚吧，可他的脸上却没有我心里的挣扎，看着他幸福的眼睛，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我真的侮辱了他，他想要的，只是陪伴在我身边而已，他不会接受我的分手礼物，他想用时间来证明自己的心，证明他从前对我承诺的柏拉图式的爱情。直到我被他感化，直到我忘记小雪，心里只有他一个人为止。
可是，我转过头，望着茫茫无垠的雪漠，我的生命和身体都是小雪给我的，让我踩着她的鲜血去追寻幸福？别说幸福，我连安宁都没有。
“还要我拉你进来吗？外面太冷了，能不能不让我出去？”颜岸慵懒的声音传来，我无奈地摇摇头，钻进了帐篷里。
“双人睡袋，你怎么？”一看到这个中间没有间隔的双人睡袋，我刚刚一切的思虑都仿佛被推翻了。
“这叫情侣睡袋！”颜岸马上避开了重点。
“难道你和你妹妹也是睡这样的睡袋？”
“不给你说了这叫情侣睡袋了吗？怎么还能和我妹妹一起睡！”
“谁跟你是情侣了？”我终于不再无视他的玩笑。
“这样的睡袋空间大一点啦，那种单人的睡袋虽然没有紧绷绷的感觉，可总是让人觉得像躺棺材一样，特别不舒服。”
算啦，一个睡袋又怎样。
我叹了声气，尽量靠着睡袋边慢吞吞地缩进了睡袋里。
“你缩那么远干嘛？我能吃了你啊，这中间都能再睡一个人了！”
“你怎么了？昨晚你都对我说你不会——”
“对啊，我说了我不会要你，可不代表我不会揩油好吗？”
面对他的耍泼，我是永远占下风的，为了表示我的无语，我索性闭上了眼酝酿睡意。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我能感觉到颜岸呼出的热气就浮在我的耳边。
在我还是一个中性人的时候，我和他一直都处于揩油的恋情状态——
我正如是想着，两片温柔的唇已经贴在了我的嘴唇上。
难道，他答应我了吗？
我的心仿佛被撕扯一般疼痛，还没等我流下眼泪，颜岸的手已经贴在了我的腰间，踌躇着是向上还是向下。
“害怕吗？”颜岸的声音就像漆黑的夜空，深不可知。
我不敢回答，我既害怕他走出这一步，又希望他走出这一步，让我彻底自由。
“我好怀恋之前的你，那个愿意和我结婚的楠楠，楠楠，我的幸福真的终止在那一天了吗？”
我越想回身安慰颜岸，就越是能清楚地感觉到小雪的痛苦，我已经快分裂成两个人了。
“别怕，我不会逼你，你想守护小雪，我陪你守护便是，我愿意完成你的心愿。”
原来颜岸一直都明白我的心，也许，我们还是回到之前那个时空了，被诅咒的彼岸花，明明相爱，却总是无法在一起。
颜岸就这样抱着我睡着了，而我一夜未眠。
第101章 雪崩（）
“没睡好吗？”颜岸看着我眼下的乌青，居然颇有点幸灾乐祸。
“对啊，认床。”
“那再睡会儿？”
“不必了，快出发吧，今天一定要到！”我穿戴好后，帮着颜岸收好了帐篷。
天气好像又冷了些，没有风，没有雪，四周静得出奇。
“这天气太诡异了，我们早点到那早点下山。”颜岸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个望远镜，“不远了，顶多两个小时路程。”
我看着那一座熟悉的悬崖，小雪对我说的一句句话又开始在脑海中回放了。
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我几乎是看着时间算着步子，两个小时后，我终于站在了悬崖之下。
“小雪……”你在这里吗？
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似曾相识的环境，似曾相识的孤独。那一个月，我都是靠着与小雪通话排解自己的痛苦，那段日子，她的电话对于我来说是多么珍贵啊。直到我拥有了她的记忆，我才看见她坐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刷着手机，耐心地等着电话的样子。
当她知道颜岸去世了，她的心里没有一丝庆幸，她只有恐惧和害怕，她害怕我知道真相后会伤心，她的整个心，都只关心着我的事。
“颜岸，你觉得小雪私自决定的这件事，值得吗？”
“值得。”颜岸没有丝毫迟疑，“我觉得值得，不是因为你有了完整的身体，而是，你的寿命延长了，你不再是冰冥人，云木星的事情也解决了，我不用再害怕你会消失不见。”
是吗？越是值得，我就越是觉得不该拥有。
“只是，她也是一个自私的人，她将自己的一切交给你，其实也满足了她与你永远共存的心愿。”颜岸的眼睛里居然充斥着向往，“其实，她是幸福的，所以你根本就没有必要折磨你自己，也折磨我。”
这是我听到的最暖心的话，一瞬间减去了我心中一大半的愧疚，小雪也这样说过，算她真的复活了，我也不可能让她幸福，她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庭，她想当一个妈妈，可这些心愿对于我这样一个不男不女的中性人来说，却是天方夜谭，难道，难道与我易魂真的是小雪唯一的宿命吗？
听着胸膛里原本属于小雪的心跳，我开始迟疑了。
“楠楠，我们该回去了，思恋是细水长流的，没必要今天一次用完，我们改天再来吧。”
对啊，不论我如何思恋，灵魂逝去的人也不会再重生了。我将手缓缓放入颜岸的掌心，他的体温立刻传入了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快跑——”
颜岸的脸色几乎是在一瞬间变成了铁青，还不等我追问，颜岸便扯着我的衣袖将我拽进了他的怀里，生生朝雪坡摔去——
巨大的声响袭来，随着身体的翻滚，我看见身后的雪壁悬崖已经裂开了好几条巨大的裂缝，像长着利齿的血盆大口，急速的朝我们追来。
雪崩？
我这才意识到我和颜岸此刻身处的境况，我们离悬崖太近了，如果不快点逃离崩塌的范围，我和颜岸将会被雪活埋！
眼看着悬崖越来越近，就在千钧一发之刻，一场暴风席卷而至，霎时间将地面的一切都搅进了半空中！
“楠楠！抓紧我！”
颜岸呼唤我的声音时近时远，可在风暴中急速旋转的雪让我根本无法睁开眼睛，我只有张开自己的四肢，尽最大的力气在空中挥舞，希望能触碰到颜岸。
“左边！左边！左边！”
颜岸急切的呼喊声从左方传来，我赶紧伸手去抓，颜岸反而抢先一步抓住了我的胳膊。
“别怕，闭上眼睛，抱紧我。”
我死死扣住了颜岸的背，恨不得与他合为一体。
风暴变得更急了，颜岸的心跳反而稳定了下来。
因为旋转了太多圈，我的头已经开始昏了，但只要在颜岸的怀里，我也可以安心的昏厥……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风的咆哮声还未停止，但在这个昏暗的雪洞里，我终于能看见颜岸了。
“终于醒了，快吃点东西吧。”颜岸将一块压缩饼干递到了我的嘴边。
也许真的睡得太久了，我的确觉得好饿，便接过饼干和着雪囫囵得吃起来。
“颜岸，我睡了多久？我们现在在哪里呢？”
颜岸掏出了怀里的手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了我，“你已经昏迷一整天了，现在是11点半，但是，我们的导航用具都丢了，所以我也不知道我们在哪里。”
我停下咀嚼，起身爬出了雪洞，眼前茫茫无边的世界让我目瞪口呆。
“快进来，外面的风雪还是很大！”
“只要让我看到珠峰，我就能知道方向了！”
“雪不停，你就别想看见！”颜岸一把将我拽回了雪洞。
我拿起颜岸的背包，想找些有用的东西，却发现他的背包被扯开了很大的一个窟窿。
“这——”我望着地上两块小小的压缩饼干，眼泪就快要夺眶而出，“难道我们就只剩下这点吃的了吗？”
“吃的大部分都在你的背包里，可你的背包不见了，而我的也……这三块饼干因为放在内层里，所以没丢。”
“那我们还剩下什么？”
“一只表，两块饼干，一只打火机，和你的手机。”
我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就凭两块压缩饼干和一只找不到可燃物的打火机，我们该怎么撑到获救？
“对不起！都怪我！”我狠狠捏着地上的雪团，悔恨的眼泪喷涌而出。
“别怕，你舅舅一定会来救我们的，说不定他都已经在山上了。”
“可是，如果不是我心血来潮，我们根本就不会来这个危险的地方，如果我昨天听了你的话，在第一次风暴过后就知难而退，我们也不会遇到这些事了！”
颜岸挪到了我的身边，轻轻抱住了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们现在不照样还活着吗？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放心啦，这里的氧气还不算很低，说明我们在山腰之下，等到雪停了，能看清方向，我们马上就出发，很快就能走出去的。”
我无法原谅自己，只有望着天空在心里不断地祈祷，雪啊雪，你们都是小雪的化身，千万要带给我们希望啊！
第102章 绝境（）
“吃点吧！算我求你！”
“你别说话了，嗓子都哑了，省点力气吧！”
“你是在惩罚我吗？那也够了吧，快吃点吧！”
“我还不饿，你吃吧。”
“你到底要我怎样才能听话！”
“你又何尝听了我的话，叫你不要说话了，嗓子不疼吗？”
我的双手都已经举得酸软了，喉咙痛得全是血腥的味道，眼泪似乎也快流干了，为了让颜岸吃点东西，我已经哭闹了两天一夜。
我们明明还有两块饼干，可我们却谁都不愿吃一口，我在一天前吃了一块饼干，可颜岸却已经三天两夜没有进食了，他本来就有胃病，再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呢！
想到这里，明明已经干枯的眼泪又溢出了眼眶。
“别哭了，眼睛肿得都看不见了。”颜岸从身后抱住了我，他的声音虽然没有沙哑，却越来越无力。
我知道颜岸的打算，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这两块饼干是我们唯一的口粮，他想把所有生的希望都给我。
“好啊，颜岸，你不就是想证明你爱我吗？那我也要向你证明，我更爱你，你不吃，我也就不会吃，我们一起饿死吧。”
下定了决心，我终于放宽了心态，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在睡梦中，我梦到了舅舅的生日，大家一起围坐在饭桌前，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菜肴，光是闻着就已经让我馋出口水了。还有一块巨大的蛋糕，香甜软糯，好不容易将蛋糕送进嘴里，却总是咽不下去。我废了好大的劲才咽下了几口，肚子还是饿的厉害。
这感觉，等等——
我猛然惊醒，果然，颜岸正伏在我的身前，用嘴给我传送泡软了的饼干。
我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推开了他，饼干洒落了一地，他蜷缩在角落里，苍白的脸上浮现着得意的神色。
“你凭什么？”我歇斯底里地吼叫，耳边的声音却小的可怜。
颜岸没有理会我，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索性闭上了眼睛。
望着那一地的饼干碎末，我只有默默地哭泣，这一块饼干又进了我的肚子，已经四天了，颜岸就只喝点了雪水。
据说人在只有水的情况下只能活七天，如果风雪还不停，我和颜岸真的要饿死在饼干旁边了。
等等，如果颜岸可以趁我睡着的时候为我吃的，我为什么不可以呢？
我记得颜岸睡着的时候呼吸会变得很重，我偷偷瞟了一眼颜岸闭上的眼睑，还在微微跳动，那我便等他睡着好了。
可这一等，又是一天一夜，颜岸就想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样，一直都清醒着，就在我的精神也快到达顶点时，颜岸环抱的双手终于松开了，我赶紧含化一口雪水，又咬下一小口饼干，等到饼干变得粘稠时，微微撬开颜岸的嘴，给他喂了过去。
颜岸果真没有反抗，我又重复做了十多次，直到我快要将整个饼干全部喂完时，才发现颜岸根本没有知觉。
他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迷了。
“颜岸！你醒醒！你醒醒！颜岸！”我的脊背泛起了恶寒，整个人都已经脱离了正轨。
“颜岸！你快醒醒！你怎么了！别吓我！颜岸！”颜岸的脸好冷，手也好冷，我赶紧脱下了他的鞋袜，搓动他冰冷的双手双脚，经过半个小时的揉搓，他的手脚终于恢复了温暖，可他的人却开始直冒冷汗，甚至胡言乱语。
“楠楠，你吃，你吃……快吃，龙总来了，他来了，我们有救了……”颜岸说着话，鲜血从嘴角渗出，一丝又一丝，越来越多。
血，好多血，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流血，我的眼前浮现出了根本不可能存在的记忆，在一个昏暗的路口，一辆车极速驶来，殷璃若在千钧一发之刻推开了颜岸，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卷入了车轮之下，颜岸在刺耳的急刹声中回过了神，可是一切都晚了，吞噬了殷璃若的车轮还是无情的向颜岸的双腿扑去……
“颜岸！你醒醒啊！快醒醒！只要你醒了，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什么都可以……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要嫁给你，我要为你生孩子，你听见了吗？小雪已经死了，我相信小雪已经死了，你知道我只有你，别丢下我……”
我相信颜岸只要听见这些话，一定会醒来的，可是不论我怎样拼命呼喊，都没有一点声音。
“救命！救命！小雪！如果你还在，就让风雪停了吧，快停了啊！”
“哥哥……”
轻如毫羽的声音响起，我在一瞬间止住了哭泣，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哥哥……”
小雪？
是你吗？小雪？
“哥哥……”
好清晰的声音，我朝洞口望去，一只白色的身影飘飘摇摇的掠过天空，我却无法追过去。
小雪……
我闭上眼睛，那身影如涟漪后的映月，越来越清晰，甚至面对面站在了我的眼前。我颤动着双手去触碰小雪的脸颊，她的身体就像当初在易魂的异度空间里一样透明，我只能穿透她，却无法抚摸她。
“小雪，你真的在这里……”
小雪仿佛听到了我无声的讯息，轻轻摇了摇头，将同样没有声音的讯息传达给了我：“哥哥，我一直都在你的身体里，只要你活着，我就不算死去，只要你孤独，我就会永远痛苦。”
说完了话，她最后莞尔一笑，如梦一般渐渐消散开来……
我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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