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石观音的不同表现得与一般女子很不一样,但如石观音的女子,天下能有几个?
看到谢梓澜伸出来的手,无花微微垂下眼睑,复又抬起,微微弯起一抹虚弱的笑,嘴唇嗡动两下,却只吐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他仿佛连说话都没力气了。
而谢梓澜也仿佛真的心软如棉,终是放弃照看她脚边护着的杨松,往前走了两步,伸手要去扶他。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无花毫不犹豫一掌拍出,直取谢家阿姐仿佛全无防备的胸口要害,竟是之前招呼杨松的伊贺大拍手!
同时另一只手轻轻挑起,束紧的袖口忽然崩开,缀在袖口的一颗珠子斜斜飞起。也不知道这无花大师用了什么秘法,这珠子飞过杨松嘴唇上空时,正好裂开,滴下一滴晶莹剔透、纯洁可爱的水珠,眼看着就要落进杨松唇缝之中。
一个能靠着装虚弱对曾经数度春风的女子下杀手的“大湿”,自然不可能是看杨松嘴唇微干、好心喂他喝水。
那自然是天一神水。
好个辣手心细的大湿!
可惜遇上的是个或许心思没他细腻慎密,却显然更为辣手的谢家阿姐。
只见谢梓澜原待伸出去扶起无花的手腕一翻,大湿的大拍手就直接给折断成天残手。无花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滑下冷汗,但他的眼睛,居然还是那么温柔的,仿佛看着谢梓澜的眉眼,其实却是看着她身后那滴已然滴落的水珠。
那水珠只差分毫便能接触到杨松的唇瓣,而谢梓澜折断他手的那只手,依然握在他的手腕上。
无花露出一抹有些苍白虚弱的笑,他的另一只手也虚虚搭在谢梓澜那只手上。
他没想着将谢梓澜的手也给折断一只,虽然只要他想,他还是能撑起那么点儿力道的,可是又何必呢?他只要确保谢梓澜来不及在杨松咽下那滴天一神水之前转身补救就可以了。
只要杀死了杨松,单凭谢梓澜直到此时也不过折断他一只手腕的心软,无花有十足把握能说服她,不将他便是杀害杨松之人的事情泄露出去。
起码不会在他恢复过来之前泄露出去。
至于等他恢复之后……
这世界上,最能保守秘密的,从来只有一种人。
那滴天一神水距离杨松的嘴唇只有不足以插入一片蝉翼的距离,无花面上的微笑越发悲悯,也越发温柔,仿佛看到了树籽自枝头落下,残叶婆娑,菩提子满地。
他甚至已经有闲心可惜这世间竟没有比死人更能保守秘密的法子。
否则……
念念不忘那数度春风的,其实也不只谢梓澜。
即使是无花,即使是有着石观音生母的无花……毕竟观音座下的玉女也不是尽数随他享用的,无花除非必要,也并不愿意去挑弄那位不知道埋葬了多少男人的观音娘娘之座下弟子。
而能使无花大湿使出□□*的女檀越,其实也没有那么多。
无花经历过的女人,甚至不及石观音经历过的男人的一个零头。
而其中,谢梓澜是与他最契合的。
契合到即使灵台清明如无花大湿,一时间也有点儿舍不得的地步。
但很快的,他就知道他错了。
那滴天一神水距离杨松嘴唇之近,确实已经近到插不进一片蝉翼的地步,但因为角度的问题,在杨松那微微分开的唇瓣中间,却早已插入一条玲珑剔透、精致小巧得简直就像是最好的工匠用最极品的蓝紫色玉石微雕出来的蝎尾。
就在无花满怀期待的时候,那蝎尾微微勾起,那水滴就顺着那漂亮的弧度改道,滑入蝎子的嘴中。
蝎子半透明的身躯其实很可爱,但无花大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暴殄天物!#
虽然谢家大姐很大气很土豪地将手头的所有天一神水都给了无花,但无花大湿在还不知道这“神水”其实何等廉价的时候,用起来那是一滴滴数着的俭省啊!如今这一滴若非实在不得已,甚至能毒死半石窟人的天一神水,居然就这么浪费在一只只要走路的时候略微不留心、就会被轻易踩死的小蝎子口中了!
意外勤俭持家的无花大湿胸口闷痛,如遭割肉。
好在他还有一点点希望。
那蝎子就停在杨松嘴巴里,如果因为毒发炸开、将自身毒液混合着应该还没失去效果的天一神水一起滑入杨松口中的话……
第19章 倒打一耙
无花大师紧张得心跳都有些失措了,呼吸却还是那么虚弱地平稳着,看着谢梓澜侧脸的眼神仿佛也依然那么悲悯而温柔。
谢梓澜数着情丝子蛊传回来的宿主情绪,看着小秃驴面上这样可怜又可爱的小模样儿,微微眯起眼。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心情了。
也确实,在收服了玉蟾风蜈天蛛灵蛇圣蝎之后,谢梓澜确实很难得再遇上这么一个美丽又可爱的毒物。
这个毒物就像还没收服的圣蝎一般不驯,随便一个轻吻都可能是致命的温柔;但这个毒物也确实非常美丽,不同于圣蝎,但同样能打动谢家阿姐的一种美丽。
在发现圣蝎居然没有因为天一神水而身体迸裂,而杨松自然也更不可能因此死去时,那双微微瞪大的星眸,更是漂亮得不可方物。
谢梓澜轻轻俯下身,她的脸上依然因为多年惯性的面瘫没有流露出什么表情,但那双介于桃花眼和凤眼之间的眼睛,打从心里溢出的温柔,冲淡了其中妩媚诱惑之意,却更是让小秃驴心中一跳。
心跳紊乱了一拍的小秃驴眼神依然清亮,但这样清亮的模样,可不比故意做出的迷乱更动人?
谢梓澜在那样清亮得连惯常笼罩的悲悯之意都消褪了的眉心印下一吻,很满意于唇下人再次漏一拍的心跳。
小秃驴却有一种被调戏的诡异错位感,这种说不出为何就是让他有些尴尬无措的感觉,和从杨松脸上一直往谢梓澜身上爬、直爬到她眉心方才停下、乖乖装起额饰的圣蝎,让这位即使才杀人抛尸之后、也能对着缉凶而来的楚留香笑得佛性脱俗的大湿,终于忍不住有些不自在地将头往后仰了仰:
“司……阿谢怎么在这里?你认识地上那个人吗?他对你很重要吗?重要到即使折断我的手、即使让我这么狼狈,也要护着他?”
大湿到底是大湿,就算一开始真的有些尴尬失措,但在将询问谢梓澜和杨松关系的话说出口之后才惊觉不妥的无花,居然能撑得住那越发尴尬复杂的情绪,索性示弱到底。
虽然大湿还没弄明白曾经那个连看他都要羞怯怯、避着人才敢偷偷瞄过来一眼的女孩儿,是如何在这样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头,变成一个居然反过来调戏他的……
一种让大湿找不到词儿形容的女性。
不是石观音之流,也不会是秋灵素那种,但怎么说呢,就算依然是一朵清纯得只有自己的指尖曾经抚过的鲜花,羞涩的凌霄花和张扬的食人花之间,差别还是很大的。
可不管多大的落差,大湿在警觉之后,总能迅速调整自己的状态。
面对需要枝桠缠绕的凌霄花时,大湿就是秀立挺拔的菩提;面对挥舞着艳丽花瓣华美张扬的食人花时,大湿也能弱得恰到好处。
简简单单几句话,一下子就把无花深夜摸进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关系、但最起码是谢梓澜借住之所里头,去谋杀此间主人的焦点,模糊成“到底是我重要还是他重要?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老树皮这么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地针对我”!
#倒打一耙!#
#□□裸的倒打一耙了有木有!#
#果然中原渣男都有几招通用的绝招,例如在吃干抹净之后脚底抹油,例如在理不直气不壮的时候歪曲事实倒打一耙什么的!#
谢梓澜本该最讨厌这种倒打一耙的无耻行径,事实上她至今想起渣爹一脸无奈地说起“我自然知道不应该那么做,只怪那晚上的桃花太艳,小谢(谢梓澜她娘)又太热情”时,都会忍不住牙疼手痒,但非常神奇的,也许是对于美丽毒物天然的热爱,谢家阿姐在此时此刻,面对同样展示了自己强悍倒打能力无耻面皮的大湿,最想做的却是在那有点儿苍白、有点儿干涩,却依然那么可爱的粉茶色嘴唇上,轻轻咬一口。
然后她也果然顺应心意那么做了,还顺带伸出手,在那两片同样不够血色的脸颊上,揉搓了两把。
看着慢慢弥漫在苍白之上的血色,谢家阿姐表示很满意,而正在努力组织语言想要一举攻陷谢梓澜的无花大湿则是:
“……”
虽然已经醒悟过来自己面对的是一株食人花,但太过忽然的袭击还是会让人反应不及甚至忘词儿的啊!
大湿囧了个囧。
囧囧有神的无花大湿不得不故意动了一下自己被谢梓澜扭断的那只手腕,才能得以继续温柔理智地向这朵越来越凶残的食人花展示他的哀怨与不得已。
看着那依然嫣红未褪的小脸颊儿小唇瓣儿,谢梓澜心情很好地听着无花的一连串言辞,哪怕明知道这家伙的话并不会比传说中生于西南之荒、其状若菟、人面能言的讹兽可信多少,但哪怕是言东而西、言恶而善呢,这小模样儿如此赏心悦目,这小嗓音儿如此磁性温柔,便是听上一听又何妨?
何况无花虽好作态、善诡言,说起故事来却真是严丝合缝的,不过寥寥不足五百字,便为谢梓澜讲述了一场东瀛浪人跨海追妻、与人比武却被逼得切腹自杀、留下两个稚儿还被仇人各自收养饱受利用的苦难史,而作为受难的苦儿之一,无花为父报仇责无旁贷,而会来杀杨松……
虽杨松此人没有资格当他的杀父仇人,但无花会对他动手也委实不得已:[汶网//。。]
他杀父仇人之一、将他弟弟从他这个做哥哥的身边狠心夺走的某人,在他忍辱负重的辛苦谋划之下,于日前终于伏法,但其妻年少时风流浪荡,与这朱砂门之西门千有染,竟然在察觉到其夫死因有异时,联系了旧情人想要对他那可怜的、在仇人手下熬了许久才算熬出头的弟弟不利,无花不得已将那纠结起来的几个人杀了,却不想抛尸之时被楚留香撞上,如今为了隐匿线索,不得不将那些人手中的线索销毁……
而杨松,这位与西门千同居多年的师弟,显然便是无花不得不处理掉的对象之一。
第20章 恶龙
“贫僧自然知道其无辜之处,然而事已至此……贫僧身败名裂顾不足惜,但小灵这么多年殊为不易,我实在不忍心让他功亏一篑啊!”
黯然神伤的大湿真不是一般的我见犹怜。
谢梓澜缓缓眨了两下眼睛,她虽然讨厌渣爹甩下阿妈的那个借口,但不得不说,作为一个亲爹因为要抵御倭寇而“不得不”忍痛放弃的存在,她对于一切和倭寇有关的东西都挺没好感的。只不过这么美丽的毒物又实在难得……
#嗯,就像圣蝎虽然最初是自大漠而来、但最终却定居成为五毒潭五灵之一一般,果然只要拐回苗疆之后就生是苗疆人、死是苗疆鬼了吧?#
这么想着,相当果决地为大湿确定了“国籍”的谢梓澜,利索地把再我见犹怜、也还是高了她大半个头的大湿公主抱起来,再打开地图察看,很快就是杨松床下的暗柜里头找到了无花所说的画和信,让这位大湿确认过之后,随口抹开他的衣襟塞进去,过分豪放的动作让大湿微微一囧,而后继续有些虚弱有些依赖的微笑:
“杨松……”
虽然不肯定西门千与杨松说了多少,但一起住了那么多年的师兄弟,又亲近到连这画和信都交给杨松保管的地步,无花实在不敢大意呢!
楚留香可是个给点颜料就能开染坊、有点儿蹊跷就爱一路追寻下去的家伙。
但这次无花再楚楚可怜也没用,就是色授魂销,谢家阿姐也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好歹杨松家那师侄冷秋魂也是招待她食宿的热心人,这窝藏无花已经够不好意思了,谢梓澜可做不到再纵容他当着自己的面儿杀人。
无花惨白着脸叹息:“阿谢总是心善……也罢,总是贫僧先做错了,日后落得如何,也不过咎由自取……”
谢梓澜一边抱着他,一边用千丝将杨松送回床上去,看他装得越发来劲儿了,就算已经有所决断、也还是因为发现这家伙居然有一半东瀛血统而颇有些不自在的谢家阿姐,这次可没多少温柔了,干脆在那已经被她扭断的手腕上又狠狠戳了一把,让大湿楚楚可怜得越发真实之后,才吻去他额头泌出来的冷汗,淡淡开口:“能保守秘密的,也并非一定要是死人。”
无花虚弱地依偎在谢梓澜怀中,看着她的眼神又温柔又无辜,仿佛之前一直在打着让她成为死人好保守秘密的根本不是他一般。谢梓澜也没有戳穿他的小心思,抚摸他折断的手腕就如抚摸圣蝎弧度优雅的尾巴,紫色的袍袖无风自动,轻轻在杨松脸上拍了一下。
无花皱了皱眉,虽然这样一不小心就会贴上谢梓澜肌肤的感觉让他有些许尴尬,但看到本该紧贴谢梓澜皮肤的袍袖居然去拍抚别的雄性……
莫名的不快呢!
就算杨松迟早是个死人也不能抵消这种不快。
无花垂下眼睑,虽然说不清是什么,但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而且显然是比几次三番都不能顺利将杨松灭口更加不妙。
这让他几乎都快没了对谢梓澜装憨示弱的耐心。
但很快的,比起雄性习惯性炫耀力量和羽毛的本能,无花对利益的追逐让他再一次压倒心中的不耐,对谢梓澜笑得越发温柔乖巧。
因为他发现,在谢梓澜的袍袖那一拍之后,杨松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神仿佛很清醒,却明显是极不清醒地有问必答。
西门千与画中人的关系、接到信件之后的反应、平日与杨松提及的有关画中人的话题……甚至连杨松为什么会宁可不娶妻生子也要陪着这个师兄一住十好几年的隐秘原因,都在谢梓澜漫不经心地提问之下,一一交代清楚了!
无花是天峰十四郎的长子,在父亲死前本就已经记事,很是背下一些东瀛忍者不外传的隐秘手段,再加上石观音偶尔心血来潮地“栽培”,除开名闻天下的七绝之外,这等迷心摄魂的手段也有所成。但谢梓澜在大基三中不过普普通通的一点儿小医术,到了这里就成了“神医”,迷心蛊本就是大五圣教引魂蛊术中最强大的四种灵蛊之一,在迷心摄魂上的能耐,简直让无花叹为观止。
相比之下,他那据石观音所说,就算是在东瀛忍者中也算得上佼佼的摄魂*,几乎成了小孩子把玩的小东西。
无花的眼睛越发明亮温柔了起来,他忽然发现,即使死人是这世上最能保守秘密的“人”,这位不过小两月不见就这般高深莫测起来的阿谢,也不是他随随便便就能打发去“保守秘密”的存在。更重要的是,比起这样强大的手段……
只是暂时将秘密寄存一段时间,也不算什么吧!
小秃驴打得好算盘,谢梓澜由于情丝子蛊的存在,自然是了然于心的。但那也没什么,圣蝎会愿意跟随她,最初不也是因为她承诺了能让她更强吗?驯服最开始都是源于利益驱使、和对力量的拜服,至于最终能不能得到如圣蝎这般,即使是死亡也甘愿跟随的忠诚,端看各人手段。
手依然摸索在小秃驴那被折断的手腕上,一侧脸颊却亲昵地蹭着小秃驴光脑袋上的戒疤,谢梓澜的声音也如夜风般温柔:“这个人还有其他秘密吗?”
无花垂着眼睑,如真正虔诚的佛子轻抚莲台一般悲悯又高深:“每个人都有无数的秘密,只是未必与贫僧有关。”
谢梓澜抚摸他手腕的动作略重了重:“到底还有没有你想要他保密的东西?”
无花额头上的冷汗又泌出来一些,乖乖应道:“没有了。”
谢梓澜满意点头:“既然如此……今夜你说过的事情,就都忘了吧。”
最后一句却是对杨松说了,而杨松在听了她这句话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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