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里头仿佛还有几分慈爱。
紫面短髯的大汉面上露出那样慈爱的神色其实有些古怪,谢梓澜因知道他是那个单看外表比才十七岁的无花还更有男性魅力的男人,倒只觉得这样的神情不是出现在注视着她和他制造的幼崽身上的,实在让人有些儿遗憾罢了,但很快又被系统提示的“三心二意虽是闲妻捷径,却是良母大忌,宿主想寻找第二春请暂等包子出屉、与包子爹了结前缘之后”给囧了一囧,而后果断浮云掉了。
冷秋魂却忍不住多看了紫面短髯版的楚留香两眼。
楚香帅转了转手中握捏着的两个大铁球,因不知道这其实是不小心调戏了贵客金娃娃的少年在寻找比他更失礼的家伙聊作安慰,还很认真地回想一下张啸林此人的资料,哈哈一笑:“小公子可当真有趣得很,我屋里头那小子别说叹气,连憨玩都不知道要玩出点子花样来!”
张啸林确实有个五六岁的独子,虽是婢妾所生,却因其独一无二被张家视若珍宝,这么着倒也能圆过楚香帅方才不合时宜的慈父心肠。
楚留香的反应速度确实很快,虽然就算是最谨慎细致的无花,也不会去深究一个无关紧要的采参客家庭如何。
倒是谢梓澜瞪着一双本就圆得很的眼珠子盯着楚留香看了半晌,忽然呼出一口气:“幸好……”
幸好及时撞上小秃驴、并且及时发现他已经在妊娠中了,不然真这么轻易地一守就守到这家伙,又因为配种心切不曾多做了解……万一生出个会把人家叹气当有趣的幼崽,那可比生出个会说谎会做戏的小娃娃悲剧多了!后者只要教得好了,不去乱欠情债就行,前者简直就是那些天眷者说的那什么脑残么!
小肉手拍抚着小胸膛,即使是面无表情的包子脸,也能完美诠释“幸好我远离了你”这一情绪。
这样的表情莫名地让冷秋魂觉得很愉悦,仿佛连刚刚在隔壁因为满宅子下人都不见踪影、连师叔也睡得死沉而丢掉的面子都立刻找补回来了,即使理智依然告诉他,之前那些“宅子里虽然没有下人,但这一整条街道都埋伏着朱砂门的暗卫,如果是有恶意的人靠近自会示警,杨师叔是因为放心门下子弟才睡得沉”之类的理由,生硬得听的人大概真的是一时找不到更好的合作者去做那笔“三百万两的买卖”,才未曾察觉其中漏洞……
但感情上,冷秋魂依然有一种“看到我丢脸的人已经比我更丢脸”的优越感。
当然他自觉将这种优越感掩饰得很好,他毕竟还惦记着那笔三百万两的买卖,可楚留香是什么人?他立刻就发现自己继被嫌弃之后被优越了。
但张啸林不该是那么敏锐的人,或者说他是个即使能察觉到,也只会当作不知道的商人。
所以楚留香只好摸摸人皮面具上黏着的短髯,又哈哈笑了几声,一副根本没看出小孩嫌弃之意的粗豪招呼他:“虽说小娃娃最好早点睡觉,但谁都有偶尔睡不着想找点儿别的事情做的时候——小娃娃睡不着的话,要不要和叔叔去玩儿啊?我之前看到一条大街,就算是晚上也热闹得很!卖花儿卖小吃卖竹编小玩具……可有趣了。”
谢梓澜默默看着他,脑海中立刻列出一个“叹气=有趣=夜市”的等式,让谢家阿姐对于楚留香安排的行程完全没有了期待。当然作为一个正常人,也确实不该对脑残病患者的推荐有任何期待。要知道脑残这种病,即使是在医术能甩这儿几会元的故乡,也是疑难杂症,医仙孙道长都治不好的那种。
但作为一个母爱被无花状态栏下“妊娠中”字样完全激发出来的二十岁少妇,即使没有系统提醒的“可爱的玩具有益幼儿健康,温馨的小礼物有益孕夫心理”,谢梓澜也有些动心了。
当然就情丝子蛊回馈的思绪,对于无花来说最有益身心的礼物,目前应该就是收回另外三封信三幅画,但那该死的系统一直嘀嘀嘀地提示“阴谋诡计不利幼儿胎教”,正好儿无花最担心会被戳穿的楚留香又就在眼前——只要看住他的话,也暂时不需要担心那些信啊画啊的东西吧?
谢梓澜巧妙地在照顾幼崽心理健康和满足孕夫愿望之前取得了一个平衡点:先陪这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热情的家伙去夜市,回头再帮无花销毁证据。
无花也没有反对。
这不明物虽然很强,他也亲眼看着她将他换下来的夜行衣瞬间变不见了,画和信自然也早处置妥当了,无花想了几遍也不觉得自己有留下什么破绽,但谁知道楚香帅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呢?即使曾经和他喝过三天三夜的酒、下过五天五夜的棋、说了七天七夜的佛,无花也猜不透为何这位楚香帅,每次都能那么巧妙地踏夜留香取宝而去。
至少不是每次都能猜得透。
甚至连这个忽然出现在济南城、忽然接近冷秋魂、更是几乎与他前后脚见着杨松的张啸林,都未必不是帮着楚留香查案来的。
虽然无花从不知道张啸林与楚留香有交情,甚至根本没接到张啸林从长白山入关的消息,但这不也正是此人蹊跷之处?
略微转过头,看着一边和谢梓澜介绍夜市上什么竹编蚱蜢小花篮、一边不着痕迹地探询她方才是否听到什么动静的紫脸汉子,无花微微垂下眼睑。
那三个人的关联者也都先后前往济南城来了,但小灵没有消息来,就说明这些人都还没和疑似楚留香、又或者别的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人接触,那么也不急在这一天半夜的,不是么?
何况张啸林这一番探问,也让无花确定了一件事:
这自称阿谢的不明物,果然有些手段。杨松是否永久遗忘了那些事情还不能确定,但起码目前,冷秋魂和这个张啸林,都无法从他嘴巴里问出什么东西来。
只要这不明物还愿意帮他,相信楚留香也问不出什么。
那么人早死晚死,也就不太要紧了——至少在彻底和不明物撕破脸前,都是不要紧的。
而无花又如何会轻易与谢梓澜撕破脸?需知即便销毁这些证据不需那般麻烦,谢梓澜对他来说,也是个非常神秘的宝藏。
让无花即使知道危险,也压不住探索*的宝藏。
雪白僧衣的年轻佛子微微蹲下身,为面瘫包子脸的小娃娃擦去唇边沾到的糖渍时,莫名让人觉得夜风温柔。
心里都悬着事的楚留香和冷秋魂,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第27章 舍得也忍得
冷秋魂虽然还有诸多稚嫩之处,却也果然不愧是能让西门千在出门时将门中大半事务托付的得力弟子。除了忍不住逗了谢梓澜的那两句,一路表现都可圈可点:
无花不曾表露身份,他便也只当他是自己在路上偶遇交往的一个小朋友家长辈那般处着,当然处得稍微热情了点,可连张啸林都全程陪着小娃娃逛夜市,他这个真正的地头蛇多陪了一会儿,也算不得什么。
同时还尽可能不着痕迹地与擦身而过的朱砂门弟子下着各种命令——杨松独自一人在宅邸中睡得那么死,虽说有家中下人松散随意的缘故,可自家不过就在斜对门,一屋子下人侍卫也都没发现任何不妥……这一点确实很是蹊跷,冷秋魂不能在张啸林这么个举着一笔大买卖上门的大老板面前露怯儿,但该排查的、该安置的、该处罚的、该补漏的……
作为一个也未及弱冠的少年,他已经做得很周全。
楚留香暗暗为朱砂门松了口气,有这么一个人撑着,就算因西门千的逝去不免一时惨淡,也总能撑得起来。
只是再一转头,看到那个小脸板得一本正经、手上却捏了个整个葫芦掏的小笼子不放的小娃娃时,楚留香又暗暗叹了口气。
是个很可爱的孩子,看着也应当和西门千之事没有关系,身边也有无花照看着……只是近日这济南城必是风起云涌,这小娃娃据冷秋魂所说,又有独自走失的前科——虽然楚留香怎么都想不出来一个这么样的小不点儿到底是如何能从无花手上走失的,也愿意相信无花不会在同一个坑里头栽倒两次,可世间事无奇不有、无巧不能,谁知道这娃娃又会不会忽然走失到哪处?撞上什么意外呢?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如冷秋魂那般,存了结个长久善缘的心思。
这楚留香会在自家船上养了三个姑娘——别看苏蓉蓉李红袖三个如今都大姑娘、也各自有些小心思了,当初到楚留香身边之时,却都是些比谢梓澜这三头身小天策外皮高不了一个头的小萝莉……这楚香帅虽不至于说有很怪癖的萝莉正太控,对于幼崽的耐心确实会多不少,此时几番思量之下,自然也不舍得这么个可爱娃娃在自己关照不到的地方遇着个什么万一,便在逛完夜市之后,帮着冷秋魂邀请谢梓澜继续去他宅子里头住,又道:
“虽此地繁华,并不乏客栈民居,但总不比冷公子舍下干净——我也要去叨扰的,小公子且一道儿?”
楚留香这一边说着,一边手上还转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下来的精致小竹雕,憨憨傻傻的小猫熊趴在竹节儿上挠脸颊的模样瞬间戳中谢家阿姐的萌点。
#反正配种候选什么的,是早就放弃的事情嘛!#
谢梓澜觉得自己那点儿心虚完全没必要,而且楚留香这人吧,除了那点儿要把人家叹气当有趣的脑残之外,还算是个挺有趣的家伙。陪谢梓澜逛街挑玩具时,随便一个彩纸糊的小风车、一只青草编的小蚱蜢……都能说出好些故事来,谢梓澜虽不怎么应他,其实听得倒是挺认真的,很觉得不拘是日后给自家小包子当床头故事、又或者回到家乡给阿弟阿妹们讲着新鲜,都挺好玩的,对楚留香倒也又多几分好感。
#再说了,无花不正忌惮这人查出什么么?放在身边正好儿就进监视!#
谢梓澜觉得和楚留香一起住到冷秋魂家里头去也不错,便一本正经冲他点点头,又对冷秋魂道:“那么这几天就叨扰了。”
冷秋魂正奇怪他什么时候邀请这张啸林来自个儿家里了?虽说也不是招待不起,但这么反客为主的……即使惦记着那笔三百万两的买卖、又因为之前已经收下的三十万两不好意思将“张啸林”推出去,冷秋魂对于这家伙的自说自话自来熟也很有点儿不自在,却听得谢梓澜板着一张总让他忍不住手指头痒痒的胖脸儿、说着那么大人气的话,便忍不住笑:“谢公子但凡喜欢,不拘住多久都行,本就是冷某邀请的谢公子……哪儿算得上叨扰呢?”
小天策的外表真不是盖的,即使不看那一身能闪瞎人眼的高端服饰,单是那一张脸也足以萌杀许多人。冷秋魂一张小白脸对着谢梓澜时,也不由笑得格外慈祥,只不过那话里头的意思么……
楚留香只当没听懂,转着手中两颗大铁球“哈哈哈”:“正是正是!相逢即是有缘,四海皆是朋友,冷兄弟是个最好客豪爽不过的,小兄弟何必客气?”
冷秋魂虽因掌着快意堂等诸多产业,也算练得几分长袖善舞的本事,也有个粉面孟尝的名声……但不知道怎么的,给这个自来熟到让人无语的紫面短髯汉子夸赞豪爽好客时的感受,总有几分怪异。再者……
刚见面时就口口声声“老弟”也罢了,赌桌之上拉交情嘛!只不过后头到底是“冷兄”了,可为何方才又要装儒雅用“公子”?偏还用不到几句又换做“冷兄弟”……这人倒真不愧是关外数一数二的大参客、能拿得出三十万两投石问路的大商人,看着粗豪,这打蛇随棍上、见风好使舵的本事啊……
可真叫人叹为观止!
最要紧的是,喊那么个三头身小娃娃“小兄弟”,居然半点不亏心!
冷秋魂真心有些佩服这个张啸林了。
他忽然丁点也不郁闷人家随随便便一开口就是三百万两的生意、而他自己却要凑上大半身家才够人家投石问路的银钱了。
#自个儿这脸皮有待深造啊!#
冷秋魂很觉得自己从这个关外大豪身上又学到一课,嘴上原本有些敷衍的“张兄说得正是”就说得格外真心,三头身版的谢家阿姐拉着她家小秃驴的手走在后边,看着前头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巧不巧冷秋魂还又说了一句“张兄不必客气”,她便仰着一张面瘫脸与小秃驴叹息:
“中……这儿关于‘客气’的定义可真奇怪,之前我半句客套也无就应下去他家暂住,又没给丁点儿住宿食宿使费,他也一般说我‘客气有礼’呢!”
无花依然笑得眉目慈和,手上转动佛珠的动作也没丝毫凝滞,心中却不知道咆哮而过了多少头羊驼,就是前头儿正客套着的冷秋魂也没忍住与“张啸林”讪讪对视。
#误导小娃娃什么的,真是……哈哈!反正小孩子的记性应该没那么好,应该很快就会忘了吧?#
某一瞬间,冷、楚两个几乎算得上天差地别的家伙,心思竟然无比同调。
无花看着三头身小怪物那纯洁无辜的小眼神儿,一腔叹息化作佛号宣鸣出声,而后十分温柔淡然地拍拍小家伙的发顶:“小施主不需疑窦,无论何处,客气的定义应该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他们两个,纯粹只是个人眼光。”
一边说,一边还恍若不经意地往谢梓澜发顶玉冠抚了抚,看的人,即使是敏锐洞察如楚留香也想不到无花那一抚之力是何其*的“温柔”,但谢梓澜作为那一抚的直接受力人,又有情丝子蛊做提示,自然不会不知道她家小秃驴又出幺蛾子试探于她——若早上半天,谢梓澜再给他断一次前蹄那是毫不犹豫的,但现在的小秃驴却已经不只是小秃驴,他还是个怀着她家幼崽的宝贝蛋!
自幼饱受那高大全渣爹的诸多烦扰,谢梓澜原打定主意自己即便有了崽崽,也或者不至于看上个渣、又或者只把那渣渣当配种工具,断乎不会像阿妈那般牵肠挂肚、也必不会让自家崽崽受渣爹骚扰。如今虽还不知为何竟从阿妈的角色换到阿爸上,她对于揣着自己崽崽的家伙也只有更加体贴温柔的,即使“闲妻良母系统”诸多提示要求,只说“纵夫如杀夫,务必要树立好妻子的威严才能驯养出一个‘三从四得’好夫婿、享受真正的‘闲’妻生活”,她也充耳不闻。
忽然获得个天眷者们私底下神神秘秘传说着的系统,谢梓澜确实有些新奇、也是真的稀罕那任务点数足够之后能兑换的物品,但再如何,也不足以让她狠心下手□□揣着自家崽崽的小秃驴啊!
所以只是眼神幽幽地看着慈悲笑装傻的小秃驴一会儿,谢梓澜便移开眼睛,默默告诉自己,好歹等三个月胎息稳固之后,再与这家伙说道理;要是说不通嘛……包子上屉到蒸熟出笼,一般凡人最多都只需十个月吧?
谢家阿姐觉得自己完全忍得。
很是舍得也很是忍得的谢家阿姐与个老想乱撅蹄子的小秃驴和和气气亲亲蜜蜜地手牵着手向前进,回了冷秋魂的宅邸之后,很清楚撅蹄子归撅蹄子、偶尔也要拉磨卖萌才不会□□脆拉出去熬阿胶做“龙肉”的小秃驴,还甚为乖巧地主动开口:“阿谢想吃什么宵夜?银耳莲子羹配点儿杂菌小笼包可好?”
谢梓澜想着小秃驴面板里头那一串大师高手头衔中关于厨艺的一项,也颇为期待地点点头,却又担心:“闻了油烟味会不会不舒服?据说这个时候嗅觉和味觉都会很敏感,一点儿油烟味鱼虾味都会引起反胃。”
一听到无花要下厨就走不动路的张啸林对着冷秋魂“哈哈哈”:“这位小师傅看着不染尘埃,却是红尘里头修行的,哪儿能一点儿油烟味儿就受不得?鱼虾倒可能,但只怕小师傅不肯烹饪荤腥之物吧?再说了……这嗅觉味觉敏感反胃的时候……怎么听着那么像是女子怀胎啊?”
显然也有同样联想的冷秋魂好难得才忍住笑 ,将自己的心思转到期待传说中妙僧无花妙绝天下的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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