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铮将此事跟王明泰一说,王明泰很爽快地答应了,一个养马小厮在他眼中算什么,何况是自己外甥要。
楚铮在镇远侯府又住了数日后,与外公外婆道别,准备回逍遥府。王老侯爷夫妇也没说什么,毕竟以后都在京城,往来还是很方便的。
那匹火云驹经过几天的休息,身上的伤也大都好了,但余悸犹在,见楚铮走到它身边,竟吓得哆嗦了一下,楚铮记起外公所言,便轻抚着它好生安慰,只是效果有些不佳。
楚铮原本准备骑着这马到处招摇一番的,但见它如此模样,只好就此作罢,吩咐欧阳枝敏牵着马跟在马车后面。
到了大街上,火云驹顿时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京城中人大都见多识广,知道这是一匹难得的好马,纷纷在两旁指指点点。
忽然只听一人高声说道:“好一匹绝世神驹,不知哪位兄台有幸能得此良驹,可否下车一见?”
楚铮正卖弄着一些旧笑话,把柳轻如三女逗得咯咯直笑,不料被人打断,心中实在不爽,对车夫说道:“别理这些无聊人等,回府。”
那车夫是镇远侯府的老家人了,认得来人是谁,知道绝不是自己所能得罪的,回头轻声说道:“小少爷,外头那个是方相国家的二公子。”
楚铮一愣,他当然知道方相国是何许人也,于是掀开车帘,见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带着一行人拦在马车前,道:“在下方中诚,想求见此神驹主人。”
楚铮有些不快,这方中诚当街拦人座车,此举颇为无礼,想来也是个仗势欺人之徒而已,便探出身子说道:“这马是本公子之物,方公子意欲如何?”
方中诚见车中出来的竟是个半大小孩,不由得一呆。他见火云驹神骏非凡,极为欢喜,又见这辆马车华丽气派,显然是京中官宦人家所有,那他应该大都认识,却不料出来的竟是个素不相识的孩童,方中诚拱手问道:“不知这位是哪家府上的小公子?”
王家的车夫在一旁答道:“方公子,小的是镇远侯府的人,这位是我们侯爷的外孙,当朝太尉大人家的小公子。”
方中诚忍不住咦了一声,道:“原来是楚府的五公子,我与令兄楚轩、楚原同在禁卫军,和两位将军也颇为相熟,今日莽撞之处,尚请见谅。”知道是楚府的人,他也就死了心了,楚名棠与他父亲在朝中分为两派官员之首,相互之间是谈不上什么交情的。
只听不远处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方公子跟我们兄弟俩很熟吗,我们怎么不知道?”
楚铮眼睛瞄都不瞄一下,听声音就知道是三哥楚原到了。
楚轩、楚原和眼前这方中诚同为禁卫军的副将。方令信已任相国多年,虽然其子方中诚为人还算谦和,但其余方家子弟自认比楚王两家人高出一等,双方积怨颇深。楚家兄弟来到禁卫军后,两人身为楚名棠之子,迅速和军中原来的楚王两家子弟打成一片,与方中诚为首的方家子弟隐隐对峙。
今日是楚轩和楚原两人轮值,早晨出府时听母亲说小弟今天回府,便领着手下军士在镇远侯府附近逛来逛去,见前面街上围了一群人就赶了过来,正好听见方中诚自找台阶下,楚原听了忍不住出言相讽。
楚铮见楚轩和楚原骑着高头大马,一身戎装,笑道:“两位哥哥好威风。”
柳轻如听是大公子和三公子到了,便携紫娟、翠苓走下马车,盈盈拜道:“小婢拜见二位公子。”
楚轩微微颔首。楚原眯着眼看了柳轻如半天,摸着下巴道:“起来吧。”
方中诚平日见惯了北国女子,陡然见一娇怯怯的女子走下车来,皓肤如玉,美艳不可方物,一时竟看痴了。
楚铮见这世上色狼当道,对柳轻如说道:“此间又不是府里,不用那么多礼,还不回车上去。”
柳轻如轻轻一笑,对着楚氏兄弟又施一礼,领着两丫头重回车内。方中诚目送美女上了马车,不由得叹了口气。
柳轻如的出现,使原本双方紧张的气氛有所缓和。方中诚知楚轩为人老成,不似楚原那般张扬,便向楚轩拱手道:“楚兄,在下见令弟车后神驹异常罕见,一时心痒拦下马车,失礼之处,还请楚兄见谅。”
楚轩也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惹事生非,拱手道:“方兄太客气了。”
楚原见楚铮马车旁有一小厮牵着一匹火红的马,不由得有些好奇,便驱马到了火云驹身边。火云驹这几天正愤懑不平,见一人骑着匹劣马也对自己指指点点,真当它是谁都可以欺负的了。冷不丁高举前蹄狠狠地蹬在楚原坐骑的头上,那马受此一击登时晕了地去,楚原措不及防,摔了个嘴啃泥。
火云驹仍不肯罢休,举蹄向楚原踩去,一旁的欧阳枝敏吓得魂飞魄散,死死地拉着缰绳,只是他年小力薄,根本无力阻拦。幸亏楚铮此时也赶了过来,双手插腰骂道:“畜牲,你作死啊。”
火云驹见楚铮来了,冲楚原打了个响嚏,甩了甩脖子,掉转马头往回走去。欧阳枝敏脸色苍白,他知道趴在地上的是公子的哥哥,但不知道如此得罪了他自己会怎么死。
楚原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心有余悸道:“小五,你那马怎么这么凶啊?”
楚铮得意洋洋道:“那是北疆的堂舅送的,怎么样,这匹马不比洛水大哥那匹差吧。”
楚原懊悔道:“是这样啊,早知那天我也跟娘去外公府里了。”
楚铮很大度地说道:“没关系,三哥,你若把它驯服了就尽管拿去吧。”
此时楚轩和方中诚也走了过来。
方中诚仔细打量了一番,突然惊呼道:“火云驹!难道它就是传说中的火云驹?”
楚铮奇道:“你也知道?见识挺广的嘛。”
楚轩斥道:“小弟,休对方公子无礼。”
方中诚不以为忤,道:“在下自幼爱马,家中收藏不少良驹的画像,火云驹是马中之王,听说只有王老侯爷当年曾有幸拥有一匹,在下怎会不认识。”
方中诚有些遗憾地看着楚铮,道:“火云驹性情高傲,绝不肯为常人之坐骑,楚小兄弟就这么将它牵回府中,恐怕也只能做观赏吧,若是这样,真是可惜了。”
楚铮嘿嘿一笑,并不作答。
楚轩和楚原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心知这小弟既然把这马牵了回来,必已将它驯服。不过他们和方中诚并无交情,论起来还是对头,自然无需对他说明真相。
楚轩咳嗽一声道:“五弟,你还是快些回去吧,父亲还在府中等你呢。”说完,与方中信告了别,陪着楚铮往楚府走去。
方中诚仍恋恋不舍地看着渐渐远去的火云驹,突然猛一拍自己额头。
旁边人吓了一跳,忙道:“方将军,你怎么了?”
方中诚吐了口气道:“没什么。”那火云驹分明身负马具,对那小孩又有些畏惧,显然是已被驯服了,自己刚刚怎么就没想到。
方中诚望向远处,暗想:看来楚家三子真是无一可小视啊。
楚铮回到府内,往椅子上一躺,长出了口气。总算到家了,还是自己家好,回想这两月来在外公家里过的日子真是苦啊,天天要学那么多东西。
柳轻如和紫娟、翠苓将车上的东西一一搬进屋。楚铮看了会儿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暗想看来自己是越来越融入这世界了,见美女劳累也无动于衷了,想当年自己在老婆鞍前马后干得多勤快啊。
楚铮挽了挽袖子也上前帮忙,紫绢急道:“公子,您坐着吧,这儿有小婢来就行了。”
翠苓性情有些小辣椒型的,这些日子和楚铮混熟了,也不再惧怕,道:“您还是歇着吧,若要您来帮忙,只有越来越忙。”
楚铮口中啧啧有声:“你看你们两个,小嘴又痒了,也不学学轻如姐,举止落落大方,对少爷我的所作所为听之任之,这样多好。”
柳轻如忍不住道:“此话可不能乱说,若给夫人听到了,还以为奴家任凭公子胡闹呢。”
翠苓笑道:“是啊,夫人吩咐过小姐的”
柳轻如脸一沉:“翠苓,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既然来了府中就不可再称我是小姐,给别人听到了会怎么想。”
楚铮却无所谓,调笑道:“这样挺好啊,一个公子,一个小姐,不是挺相配的吗,这两个看来是丫头的命了,就好好服侍咱俩吧。”
柳轻如听楚铮语带轻薄,晕红了脸,正待反驳,门口传来一声音道:“五少爷在屋里吗?”
翠苓道:“公子在屋里,是春梅姐姐吗?”
楚铮见来人是母亲身边的小婢春梅,道:“什么事?”
春梅躬身道:“夫人让小婢过来请五少爷到吴先生院中去。”
楚铮有些奇怪,道:“去师父那里,有什么事吗?”
春梅道:“夫人让小婢来跟五少爷说一声,吴先生的夫人春盈姐马上要临产了。”
楚铮暗想自己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还好回来得还算及时,又问道:“知道是哪天临产吗?”
那丫环犹豫道:“听产婆说好像就在今天。”
楚铮跳了起来:“今天?你怎么不早说。”
不等那丫环解释,楚铮便出门向吴安然居住的院子跑去。
到了吴安然的住处,只见吴安然如同一只没头苍蝇在屋外转来转去。楚铮见自己母亲楚夫人也在此处,这才想起春盈当年也曾服侍过母亲,便问道:“娘亲,春盈姐怎么样了?”
楚夫人白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还**盈姐,应叫师母才是。”
楚铮笑道:“这就要怪师父了,他从未说过已将春盈姐收入房中,如今连小孩子都有了,娘亲,师父这样做也是有违礼仪之道吧?”
若是平时吴安然早就发火了,可此时他充耳不闻,只是不时紧张地往屋内探望着。
楚夫人笑道:“你就知道贫嘴。听那两个接生婆说目前还算顺利,春盈平日身子甚好,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屋内突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吴安然身形一顿,立刻冲到房门前,差点儿与正欲出门的一个接生婆撞个满怀。
那接生婆笑呵呵地向吴安然行礼道:“恭喜吴先生,贺喜吴先生喜得千金。”
吴安然听是个女儿,略有些失望,但终究还是欢喜占了上风,从怀中拿出一份赏钱递给她道:“有劳两位大姐了。”
却听里面另一位接生婆叫道:“你快进来,姑娘仍然腹痛得紧”那接生婆脸色一变,连赏钱也没拿就又进了屋,留下吴安然茫然失措地站在门外。
楚铮在一旁小声说道:“难道春盈姐腹中是双胞胎?”
楚夫人瞬时转过头来盯着他:“你怎么知道?”这儿子怎么懂这么多?
楚铮自知失言,讪讪笑道:“孩儿只是猜的。”
过了一会儿,只听屋内又传来一阵啼哭声,比刚刚响亮得多。
那接生婆满头大汗的跑出来道:“恭喜吴先生,贺喜吴先生,盈姑娘生了一对龙凤胎。”
吴安然喃喃自语道:“龙凤胎?”
那接生婆笑道:“就是两个孩子,一男一女。”
吴安然陡得此喜讯,登时张大嘴巴呆呆地不做声。
楚夫人向楚铮轻轻笑道:“你懂得可真多啊,让你猜中了。”
楚铮起身垂手道:“都是孩儿平日没有听娘亲的话,看了太多旁门左道的书,请娘亲恕罪。”
楚夫人不理他,起身向吴安然说道:“恭喜吴先生。妾身受老爷之托给吴先生带了些物品,请吴先生笑纳,算是愚夫妇给两个孩子的贺礼吧。”
两个丫环托着两份礼品送到吴安然面前。因不知春盈所产是男是女,这礼物原本就准备了双份,没想到竟生了对龙凤胎,正好一起送出手了。
吴安然这才清醒过来,接过礼品道:“多谢大人和夫人好意,吴安然感激不尽。”
楚铮在身上掏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东西可出手的,干笑道:“师父,今日徒儿刚从外公府中回来,来得匆忙,不曾为小师妹、小师弟准备礼物,容徒儿回头再补上。”
吴安然今日得此意外之喜,心情极佳,看楚铮也比平日顺眼许多,笑道:“这两孩儿刚出世,要什么礼物?铮儿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吴安然忍不住又向屋内看了看,拱手道:“夫人,恕在下失礼了,在下想到屋内看看春盈。”
楚夫人笑道:“吴先生请便,妾身和小儿也就此告辞了。”
第22章 大赵储君()
楚夫人和楚铮离开了吴安然处,楚夫人道:“铮儿,这些时日你不在府中,你宫里的姑姑时常派人来询问你何时回来,想让为娘带你到宫里看看她。”
楚铮依稀还记得当年来到平原城楚府的那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当时他还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见了自己就泪眼朦胧,便说道:“好啊,孩儿还没进过皇宫呢,正好可以见识一下。”
楚夫人抚着他的头道:“进宫见了你姑姑,你要和她亲近一些,这些年来她给府里写的家书中时常询问你的情况,唉,当年她如果能把孩子生下来,现在也和你差不多大了。”
楚铮有些不解,问道:“姑姑为什么没能把孩子生下来?”
楚夫人叹了口气:“只因她是个苦命的人。”楚夫人把楚琳当年的事说了一遍。楚铮听了对那深宫里的女子颇为同情,自古以来皇宫大内诸如此事层出不穷,但落到自己亲人身上,楚铮仍觉得有些不好受。
楚夫人又道:“这几年你姑姑的日子恐怕更难过了,当年她虽没有了孩子,可皇上还是对她相当宠爱的。但随着你父亲重归楚府,皇上对她的猜忌日益渐深,她背后虽有我们楚王两家的支持,在宫里已无人敢惹,可这日子恐怕是过得更寂寞了。”
楚铮道:“既然皇上对姑姑如此,姑姑何不多回府中住几天。”
楚夫人道:“你以为皇宫会这么没规没矩的,宫里对嫔妃出宫管得甚严,上次你姑姑来府中只待了半天,连见你的时间都没有。”
楚铮见几个丫环都离得远远的,小声说道:“听说皇上身体快不行了,熬不了几年了。皇上若是驾崩了,那姑姑怎么办?”
楚夫人吓了一跳:“你好大的胆子,这话谁跟你说的,怎么这般不知轻重?”
楚铮笑道:“这人娘亲恐怕骂不得的,是外公和孩儿说的。外公似乎对皇上也不是很满意,那天喝了点小酒跟孩儿顺口说起的。”
楚夫人顿时没了脾气,想了想小声道:“自后汉太宗以来,皇家就没有了嫔妃为先皇殉葬的先例,若皇上真归天了,你父亲肯定会想法接你姑姑出宫。那储君是刘皇后所出,自幼对你姑姑心怀怨恨,你姑姑若留在宫中,肯定凶多吉少。”
楚铮想了想道:“反正孩儿也已经回来了,娘,明日我们就去看姑姑吧。”
楚夫人点头道:“也好,难得你有此心,你姑姑知道了,肯定开心不已。”
楚夫人突然看看楚铮,上下打量一番道:“铮儿,你在外公府里住了两月,居然长高了不少啊。”
说着又比了比,道:“你原本尚未到为娘胸口,如今却快要及肩了,铮儿真长大了。”
楚琳听说楚夫人母子要来看她,十分高兴,第二天一早就派了贴身的小太监在楚府门口等候。北赵律法规定得很严,当朝重臣不得与宫内太监结交,除非是一些总管级的太监奉皇上的旨意才可进大臣的府邸,像这种小太监是根本进不了楚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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