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无论是何种状况都可推脱得一干二净。”
秦军阵前,北疆大将沈从放看着不远处的西突厥,忍不住对薛方仲道:“大帅,末将怎么觉得这仗打得愈发不对了?这西突厥战至天明也不思突围,难道他们真甘心人民坐以待毙?”
薛方仲面沉似水,问站在身后的顾明道:“派去北方侦测的斥侯回来了么?”
顾明道摇了摇头,道:“还未曾。末将天没亮便派出近百名斥侯赶往北方,至今一个未回。大帅,此事确实古怪。”顾明道当然不知道,王明泰和图穆尔早有预备,沿途设下伏兵足有五千余人,这近百名斥侯已被截杀殆尽。
“南方赵军是何状况?”薛方仲又问道。
顾明道答道:“南方孟德起部仍与约五万西突厥对峙,未见异常。”
薛方仲略松了口气,忽闻传令兵来道:“大帅,鲁将军来报,西突厥渐渐向右翼集结,其意图似向北而去。”
雪狼骑左将军何成孝瞥了顾明道一眼,笑道:“果不出大帅所料,西突厥抵抗多时,终于自知不敌,唯有向北退却了。”这何成孝与顾明道年纪和军职均相差不多,但顾明道在军中名声远胜于他,何成孝心中难免有不服之意,诸事都要与顾明道各执一词。
薛方仲无暇细想,道:“来人,速命鲁远率部随西突厥而动,决不可让其绕过我军向西逃散。”
顾明道忙俯首道:“西突厥举动与先前所料颇为不同,还请大帅三思而后行。”
何成孝冷笑道:“敢问顾将军如何三思而后行?沙场之上军情瞬息万变,西突厥已向北而去,我等稍有犹豫西突厥便有可能突出重围,倘真如此,大帅费尽苦心促成三方联盟岂不是全都付之东流?”
顾明道一窒,正待反驳,薛方仲摆摆手道:“不必再说了。那郭怀与本帅虽各为其主,但此人行事光明磊落,绝非背信弃义的小人。再者正如成孝所说,沙场之上来不得半点犹豫,我军只要小心谨慎,赵军纵有异心又能奈我何。”
说是这么说,但薛方仲心中也是惴惴不安,如果赵军真与东、西突厥勾结,那秦军非大败溃输不可。但薛方仲随即又不禁摇摇头,秦赵两军之所以能数次联盟,就是因为彼此之间有一定的信任,否则联盟之事根本无从谈起,而且无论郭怀还是孟德起都不似那种阴险狡诈之人,自己大可不必如此多虑。
秦军与西突厥两方大军相隔数里齐向北移动,薛方仲军令还是下得略晚了些,西突厥北方的先头部队渐渐超出。薛方仲接到禀报,连下数道军令命秦军最精锐之师雪狼骑赶去防御,却不想王明泰的三万赵军突然赶到,协助秦军切断了西突厥西进之路。薛方仲得到禀报,心中戒意不由又减少几分。
西突厥达头可汗却沮丧不已。他原本是想趁东突厥和北方赵军停战,出其不意抢道秦军右翼,就算伤亡大些,只要冲了过去便可万事大吉。没想到一番计划全盘落空,并惹得东突厥和柔然人再度发起攻击,达头无奈只好派出信使以表悔意,并请求停战。
沙钵略把西突厥信使痛骂一番,命他回去转告达头如果再有异举先前约定就此作废,信使连连磕头满口答应。沙钵略也懒得多说,命人将他逐了出去,对程浩然道:“浩然,听刚刚这人说南方的赵军仍在攻打他们,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程浩然苦笑一声,道:“大汗,这南方赵军是由北疆大营统领孟德起亲自领军,楚将军也曾说过此处最无把握。不过反正受害者是西突厥,与我们东突厥并无太大干系。”
沙钵略想想也是,沉默了会儿忽然轻声道:“浩然,难道我东突厥一定要按照和楚将军约定的去做么?”
“大汗的意思是”
沙钵略道:“能否趁西突厥进攻的时候,我东突厥向北绕过秦军回阿尔泰山?”
程浩然直言道:“不可,此举只会招来北方赵军和柔然诸部的阻截,南方赵军和华长风也定会很快赶到,如此一来便成四方混战,说不定就是玉石俱焚之局,大汗,得不偿失啊。”
沙钵略神色间颇有些不甘心,可细想了一番只有无奈地长叹一声。
程浩然亦是默然不语,忽然想起自己与楚铮的密约。他并非懵然无知之人,对楚铮所承诺的自然不会全信,可仅落叶归根这一条便已让程浩然怦然心动,程家的几位先祖临终前唯一遗愿就是希望能魂归故里,程浩然并不奢望赵国很快便可赦免程家之罪,但有楚家照应,将几位先祖的骸骨移回程家祖坟安葬绝非难事。再者程家虽然深得多位突厥可汗重用,毕竟是汉人,在突厥部落里总显得格格不入,而且程氏族人向来自视甚高,虽为突厥可汗效力,但始终以身为汉人为荣,百年来一直坚持不与异族通婚。
程浩然想到此不由暗叹了口气,自己和父亲今生恐怕难以再回中原了,但不能让自己的子孙再流落异乡,能回中原的话还是回中原去吧,毕竟那里才是族人的故乡。
程浩然看了眼沙钵略,自己虽与楚铮有密约,可所做一切还是有益于东突厥的,或许伤亡可能大一些,但与西突厥相比至少要好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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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天意人心()
郭怀看着眼前的沙盘,凝思不语。
得知朝中已任命郭怀为北疆大帅,孟德起早早地将自己的大帐腾出来作为帅帐,他跟随郭怀多年,深知这位老上司生性简朴,不喜那些奢华之物,也就没费心装饰,只放了些必备之物,因此偌大的帐内显得空荡荡的,唯一较为占地方的便是帐中央这块精心雕琢的北疆沙盘了。
这个沙盘郭怀已不知看了多少次了,上面的每条河流每座山川他闭着眼睛也知是在何处。而且郭怀还知道,这块沙盘只是皇宫秘室内那巨大地图的一小部分。
“山河社稷图啊”郭怀喃喃说道。先王曾对自己说过,自己是大赵建国以来唯一见过此图的朝中大臣。而且他仍深深记得,当时先王指着“山河社稷图”,豪情万丈地说道以后楚名棠在朝他郭怀领兵,大赵国定能扫平西秦南齐东吴,如后汉那般一统天下
可如今物是人非,先王已经驾崩,朝中忠于皇室的大臣死的死,变节的变节,而三大世家的势力越来越大,自己真的感到力不从心了。
忽听帐帘轻响,郭怀微微皱眉,回首看去,不由一笑:“先生一夜未眠,怎么还未歇息?”
能被郭怀尊称为先生的,在北疆唯有他的幕僚傅平了。
“前方将士激战正酣,傅某哪还睡得着啊。”傅平径直坐下,“再说,大帅不也没歇息么。”
郭怀叹了口气道:“本帅亦无法安心入睡啊。离开北疆十余年,在京师整日与人勾心斗角,如今回到故地重掌兵权,竟有些忐忑了对了,前方可有最新战报传来?”
“刚刚送到。”傅平从袖中取出战报呈上,道,“卯辰交接时分,西突厥突然北上,妄图绕过秦军防线,王明泰将军与秦军雪狼骑联手,已成功将其阻截。”
郭怀将战报细细看了一遍,赞道,“好!王明泰果然深得王老侯爷真传,军内世家子弟中他应是首屈一指。”
郭怀在帐中来回走了几步,又有些遗憾说道,“只可惜这份战报所报的已是两个时辰之前的事了,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
傅平犹豫了下道:“傅某有些不明白,大帅如此关心前方战事,可此次为何甘愿后方坐镇,而非亲临一线,孟统领与大帅相比,终究不如啊。”
郭怀沉默片刻,道:“若是本帅亲自领兵,事后如论战功定会以本帅为首,对德起来说,未免有失公允了。”
傅平看了郭怀一眼:“大帅的意思,莫非想让孟统领借此战之功接任朝中兵部尚书之位?”
“知我者还是先生啊,”郭怀叹了声道,“据闻方令信早有提议,让本帅任三公中司徒一职,并由他堂弟西线大营统领方令明执掌兵部,倘真如此,六部中吏、兵、礼、刑均被三大世家门下所占据,而户、工二部那两位大人向来对楚名棠和方令信唯唯是诺,本帅就算是司徒又有何用?因此,本帅希望德起能早日进京,这一次便是难得的机遇。”
傅平听了默然无语,郭怀有些奇怪:“怎么,莫非有何不妥?”
“大帅的心思傅某先前已猜到几分,此举并非没有道理。”傅平摇了摇头,道,“只是不知为何,傅平总觉有些不安。”
郭怀嗯了一声,神色有些凝重:“不知先生的不安从何而起?”
“自大帅赴京,北疆大营派系之争愈演愈烈,孟统领虽任职十余年,但仍无法服众。”傅平说道,“可大帅到了北疆,无论樊兆彦还是王明泰都安分得出奇,军令上通下效,竟无半点不合之声,着实有点古怪。”
郭怀心里一松,道:“樊兆彦和王明泰虽桀骜不驯,但大敌当前应不会乱来,而且本帅曾询问过德起,之前东突厥来犯,他二人作战勇猛,绝无不轨之意,先生多心了吧。”
傅平低声说道:“大帅,傅某听闻前几日樊副统领和王将军有过数次密会,而且楚参将也参与其中。”
郭怀不以为然,道:“这不足为虑,他们世家子弟也并非铁板一块,如今楚王两家和方家表面和睦,其实底下暗流涌动,就凭樊兆彦和王明泰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傅平摇了摇头,但愿是自己多心了吧,便转口道:“大帅,楚参将带兵去了两军阵前,大帅这边只剩下不足三千人,未免太过涉险了,是否请孟统领抽调一些人马回来?”
郭怀笑道:“本帅这些家将大都亦是在北疆征战多年的老军士了,虽在京城多年,但操练从不懈怠,就算真有敌来袭亦是不惧。”
忽听有人在帐外道:“启禀大帅!”
傅平问道:“何事?”
“楚原将军欲私自出营,已被郭将军拦下,命小人前来请示大帅如何处置。”
郭怀心中恼怒,双眉一扬:“告诉郭义,即刻将楚原拿下,如有抗拒,军法从事。”
“遵命!”
传令兵走后,傅平语带调侃说道:“楚原将军亦是求战心切,大帅对其弟尚能如此宽容,对他亦未免太苛刻了吧。”
郭怀有些尴尬,道:“此子性格毛燥,比起他弟弟来差远了,看来还要多加磨炼。”
傅平忍住笑,应道:“大帅说的是。”
南线赵军阵前,邱亦生和几个亲信被五花大绑带到樊兆彦面前。
“我要见统领大人!”邱亦生双目喷火,怒视着樊兆彦,“姓樊的,你没权处置老子。”他虽为人耿直但毕竟也是军中高级将领,进攻秦军的军令下达到各营后,自然看出其中大有猫腻,拒不从命。副统领曹淳和楚铮联手,当场将他革职拿下。
“统领大人军务繁忙,没空见你。至于是否有权处置于你,难道凭大帅的军令与令箭还不够么?”樊兆彦脸色转寒,喝道:“将这几人拉下去严加看管,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邱亦生欲破口大骂,身后樊兆彦的亲兵早有准备,一把勒住他咽喉,旁边另一人将两个麻核硬生生塞入邱亦生口中,几人将他合力架起拖了下去。
“樊副统领,这般做法有些不妥吧。”楚铮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邱将军亦是条英雄好汉,既已就擒何必再折辱于他。”
樊兆彦笑了笑道:“邱亦生虽说年纪一把,可依旧是个愣头青,从未将生死放在心上,你我又不便真的杀了他,任他胡言乱语只会扰乱军心。那两万黑骑军如何了?”
楚铮答道:“应无大碍。有曹副统领出面,黑骑军将领中纵然仍心有不服者,亦不敢违背军令。”
樊兆彦微微颔首。孟德起虽身为北疆大营统领,但因其出身始终无法独揽大权,而黑骑军乃赵国最精锐之师,无论樊兆彦还是王明泰都不愿由他一人掌控。孟德起便想出个折中之法,几位主将平日里各司其职,每隔几年彼此轮换。相较而言孟德起对樊兆彦最为忌惮,自从曹淳升任副统领后,黑骑军便一直归于他麾下。曹淳从军三十余年,在中下层将士还是甚有威望,邱亦生麾下将士虽心仍有不服者,但迫于军令,唯有从命。
“对了,刚刚接到密报,华长风已经接令了。”樊兆彦对对楚铮笑道,“他可比邱亦生那愣头青识时务多了。”
楚铮点了点头。华长风绝对是一帅才,不然郭怀和孟德起也不会对他这么看重了,但正因如此,遇逢大事华长风免不了心中另有盘算,而不是一昧盲从,这一点楚铮早已了然于胸。
楚铮突然一笑,道:“不过如此一来,那刘倚山可就有些失落了。”
樊兆彦呵呵笑道:“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华长风身边那位副将刘倚山虽出身平民,但此人贪图荣华富贵,早在数年前就已暗中投靠樊兆彦,按原定之计华长风若拒不从命,就由他执掌兵权。可樊兆彦真没想到华长风真的就这么忍气吞声从命了,着实让人感到意外,看来只能以后在别处补偿刘倚山了。
不过如今方家和楚王两家暗争又起,樊兆彦不想再谈此事,随口道:“眼下还有个难题。这邱亦生虽已拿下,但他确实是一不可多得的悍将,历次大战均以他麾下黑骑军为主力,老曹虽资历深厚,但毕竟已是上了岁数的人,这还真是个头痛的事。”
楚铮沉默片刻,忽拱手道:“末将愿率麾下为先锋!”
“不可不可,”樊兆彦一惊,连声说道,“五公子,樊某知你武功高强,但毕竟初临沙场,万一有何闪失,樊某如何向太尉大人交待。”
楚铮沉声道:“既是身处军中,请副统领莫再以五公子相称,楚铮只是北疆大营一普通将领而已,自认可担当前锋,请副统领恩允。”
“五公子,你这不是为难樊某么?”樊兆彦有些气急败坏,“这个就算五公子想要军功,机会有的是,又何必急在一时?”
“此战之后末将便要离开军中重回京城,要这军功又有何用。”楚铮看着樊兆彦,道,“末将只为请战。”
任凭樊兆彦如何劝说,楚铮如铁了心般要求领兵为先锋。樊兆彦没有办法,考虑了许久断然道:“也罢,不如这样,秦军已是三面受敌,能与我部相抗应不超过五万人马,且大都为步卒,重型器械如武钢车等均摆放在与突厥阵前。待长风所部和东突厥出击后,樊某率大军正面攻击,楚将军由你率一万黑骑军从侧翼斜插而入,伺机直取薛方仲帅营。”
楚铮平静地说道:“遵命!”他之所以强烈请战,的确不是为了战功,楚铮不愿日后回想起这段军中岁月,记起的尽是些不堪之事,这般做法或许可以让自己心安一些
或许亦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这边樊兆彦想了想,心有不甘,忽道:“请战之事我准允了,不过你那三千禁卫军暂且归于樊某帐前,另有所用。”
楚铮一急:“副统领,这”
樊兆彦微怒道:“楚将军!樊某现已是阵前主帅,自有决断之权,楚将军莫要得寸进尺了。”
“此事决无商讨的余地!不必再说了。”
在樊兆彦心里,自己与楚铮不同,终究长年在边疆,就算一朝中小吏也不便随意得罪,这三千禁卫军中大臣子弟着实不少,樊兆彦可不愿日后总被那些京里官员暗中下绊子。
楚铮无可奈何,告别了樊兆彦回到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