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翠楼不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跟林孝珏的桃花落影差很多,就是聚仙楼和天仙楼都比不过。
不过胜在街道干净,里面装潢也很精致,有着江南园林的婉约感。
薛世攀刚到厅里,就见一男一女沿着楼梯往二楼上,女的气质清冷,容颜俊美夺目,男的气质温柔如中秋的月光,不冷不热让人一看就很舒服。
不过那男人垂头丧气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薛世攀看得眼热,这二人正是林孝珏和他那个便宜哥哥。
李固信可以名正言顺和林孝珏在一起,可他这个便宜哥哥原本不过是个下人,一下子通过作弊手段考的比他还好,就可以和林孝珏并肩走着了。
他很不甘心,不甘心到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说这周二是自己的真本事考的状元,他也不会信。
见二人上了长廊,很快就要消失了。
薛世攀对掌柜的说了句找人,抛下心腹就上了二楼。
刚一上来,林孝珏和周二就消失在长廊尽头的那间包间里。
薛世攀抖了抖袖子,轻着脚步走过去。
过往有人看他他也不管,只把耳朵贴到那包间的拉门上。
就听里面周二道:“是不是没有别的方子了,我母亲遭他始乱终弃,死的时候都不得瞑目,我如果认他,就要姓薛,上面他又正妻,又要压我母亲一头,我不甘心啊,我娘也不会瞑目。”
林孝珏道:“可是耐不住满朝廷的人都不支持你,咱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又道:“何况你认回他没有什么坏处,你如今是状元,又是骏马,薛家人捧高踩低,薛大人只会对你更好,会尽量弥补你的损失的,他又是个小人行径,耳根子软,你好生相劝几句,他看你有价值,就会同意你的任何请求,你让他认回你母亲,把陈夫人休了,就算不休薛夫人,要个平妻也容易,你母亲的在天之灵,不就得到安慰了吗?”
周二语气有些向往“能吗?”
林孝珏肯定道:“你还不信我?”
薛世攀听得气血上涌,头顶都要冒烟了,林孝珏这是在怂恿他的便宜哥哥认祖归宗?
1163 杀手锏
薛世攀想冲进去大骂林孝珏和周二。
后一想,不能打草惊蛇,那个伪君子的父亲要是知道周二肯认他,一定高兴的睡不着觉。
他想着林孝珏的话,到时候周二是状元,又是福婉的骏马,他是什么呢?
母亲还会被休掉,他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到成了没身份的人了?
不。
薛世攀攥紧了拳头,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一转身下了二楼,连约好的招呼都来不及打,就带着心腹回家了。
林孝珏和周二站在窗前,看着绿色缎子马车很快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
二人收回目光相识一笑。
周二道:“还是公主聪明,薛世攀既容不下我,也容不下薛大人,我认祖归宗,活着的人中,其实最让他难堪。”
是的,林孝珏想办法把薛世攀叫出来,然后故意在他耳朵旁说一些假话。
她知道以薛世攀的为人一定会偷听,薛世攀很爱窥视她。
薛世攀肯然是受不了周二回薛家的,更受不了薛大人认周二。
薛世攀不能把周二怎么样,但据从王再生那边的来的消息说,薛世攀容不下父母。
薛府天天吵架,萧蔷之内的战争一触即发,只需要一个导火索。
林孝珏听着夸奖竖起嘴角:“我比薛世攀自己,都了解薛世攀,他一心想当一个世人眼中的好人,但他根本就做不到,越是做不到越痛苦,痛苦到了极致,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周二只是听林孝珏说薛世攀能有办法阻止薛大人。
但听林孝珏的意思,这薛世攀怎么有点不正常啊?
他低声问道:“薛世攀到底会把他怎么样?”
林孝珏摇头:“我只知道,他只要出手,就肯定能阻止薛大人,但具体他会实施什么样的计划,有多绝情,还真不好说。”
周二一脸担忧的样子。
林孝珏坐回到椅子上,回头看他:“先吃一顿,别急,明天就会有消息了。”
接连几日都不下雨,周围空气干燥的让人鼻子灼痛。
薛世攀在黑暗中捏捏鼻子。
他闹出了动静。
薛大人本就觉轻,听见声音忙睁开眼,层叠的纱帐外,借着月光,能看见人的影子及其模糊。
“谁?谁在那里?”
薛世攀帮父亲把床帐挂好:“爹,您醒了?”
外面晴空万里,满天都是星星,半月也十分明亮,月光如水撒在眼前的青年脸上,让他有些天真的脸颊多了一层温柔的意味。
薛大人看清楚是儿子闯入自己卧室。
吓了一大跳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薛世攀坐到床边看着薛大人:“爹,我一想到你要认那个野种回来,我就难过的睡不着觉。”他声音轻轻的,透着无尽的悲凉。
薛大人没有听出儿子的异样,这种话最近儿子说得多了,他都听腻了。
道:“我都说了,这件事不用你来操心。”
薛世攀不肯让步道:“我如何能不操心?我是家里的嫡长子,父亲认个状元回来,那我算什么呢?他是庶子还是嫡子?是长还是幼?”
薛大人不耐烦道;“你不就是怕分家产的时候分的少吗?你的那份一点都不会少了你,你回去睡觉吧。”
父亲这样敷衍的态度,气得薛世攀暗暗攥起了拳头。家产本来只有他的份。
他又问道;“父亲很喜欢哪位夏雪吧?”
薛大人斜眼看向儿子:“她的名讳,不是你能在直呼的。”
薛世攀道:“既然父亲这样喜欢,当时为什么又抛弃她,回来跟母亲生我呢?”
薛大人听儿子语气还算好,不像之前动不动就要骂人的样子,暗暗叹息一声,道:“这是男人的责任,我是薛家人,我与秀臣说过,身为薛家人,能为薛家牺牲,这是责任也是荣幸,当时我已二十有三,不再是那个浪荡子了,我要功成名就,撑起门楣。”
薛世攀道:“那父亲也可以休了母亲啊,这样也不必耽误母亲一生。”
薛大人呵斥道:“胡说,薛家人岂能做出休妻之事?亲事是老太爷定下的,你娘没犯七出之罪,如何能休了她?”
薛世攀心里冷笑,所以他就伤害了一个又一个女人,美其名是为薛家做了贡献。
他很想告诉这个伪君子的父亲,愿意牺牲是他的事,他也不问问别人愿不愿意为薛家牺牲。
薛世攀道;“如果认回来,薛秀臣要让父亲休妻,或者让父亲娶夏雪做平妻,父亲会同意吗?”
薛大人心中一动,名声已经不好了,娶个平妻又如何?这个原配妻子是肯定休不得的,但是死后,也不想再跟这个人睡在一个棺材里。
他面上不显示,道;“我与你娘,是有三媒六聘为证的,绝不可能休妻。”又道:“跟你说了,你放心,你哥哥自己有本事,他还有贤王妃撑腰,少不了你什么。”
贤王府有什么了不起,福婉都是他看不上不要的,那个薛秀臣喜欢捡破烂就让他捡好了。
薛世攀再琢磨父亲话语里的玄机,只说不休妻,可没说不平妻。
而且父亲让他叫那个野种哥哥。
薛世攀慢慢闭上眼,这个伪君子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会再信了。
薛世攀突然从身后抛出一个白团来,白团那么一抛,立即算落,等抖落开,薛大人看清了,这是白绫。
他大惊失色:“你干什么?”
“嘘!”薛世攀一边在床眉上系口子把白绫挂上去,一边低头看着父亲:“爹,你该怎么选,儿子帮你选好了,上来吧。”
薛大人又惊又怒:“你是想逼我死?”
薛世攀点头:“因为我越来越厌恶你,你就是个自私鬼,事到如今,你都不知悔悟,你死了薛家可以对外宣称你是被那些舆论逼死的,你是以死谢罪。
很快你做的下做事就会被人们原谅,毕竟人都内疚死了。
可是你要赖着不肯死,还要认回儿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私生子,那就只会让外人越来越厌恶薛家,薛家的名声才是真的毁尽,你快上来吧,我不容许你这样糟蹋薛家。”
薛大人怒急了:“薛世攀,你还敢弑父不成?我现在就叫人来打死你,你信不信?”
薛世攀道:“我说你心情不好,要伺候左右,下人都信了,都被我打发下去了,毕竟你奴役他们很久,是人就需要休息,他们很高兴我给他们放了假,不会出现在这附近。”
薛大人听儿子语气不像是开玩笑,这才感到深深的畏惧。
这儿子既然是提前计划好的,那真的想杀他。
薛大人气得大吼:“我会听你的吗?你赶紧给我滚出去,不然我打死你算了。”
“反正你又有儿子了是吧?所以无所谓打死我。”薛世攀苦涩一笑。
笑容虽悲凉,但他相貌天真无邪,让人看了会生出无限怜意,薛大人心里真有些不舒服了,若不是之前一直忽视这个儿子,讲究棍棒之下出孝子,这个孩子不会这么顾影自怜吧。
薛大人又心软了,道:“我死了你和你娘怎么办?这件事不用你管,你回去吧。”
“不。”薛世攀很倔强的出声,指着薛大人墙上的长装裱好的壁画道:“我知道你把那东西藏在那里了,现在就在我手上,你不把脖子乖乖搭进来,我就把证据交给大理寺。”
他说的地点一点不差,薛大人脸瞬间变得颜色,像开染房了一样好看,一阵青一阵白的。
“你怎么会知道那东西的存在?”
薛世攀眯着眼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婚书:“看清楚了吗?这是你和夏雪的婚书,事发之后,你只感承认夏雪是外室,从没拜过堂,但这婚书就是你停妻再娶的证据,有了这个证据,你就等着坐牢狱吧,也不会轻易被放出来,会死在牢狱中。”
薛大人眼睛快要瞪出血来:“薛世攀,我是你亲爹。”
薛世攀笑道:“所以我才给你一条明路。”他指着白绫扣:“自己上来,你能拿个畏罪自杀的好名声,不上来,那就别怪我要把你推倒牢里去,你也活不了多久,还多了一个恶名,自己想。”
不容反驳的语气让薛大人后退了:“薛世攀,你这是弑父,是死罪。”
“所以我让你乖乖上来,不要连累我,我做事不爱脏手。”薛世攀已经明显不耐烦:“还不上来?等着天亮被拯救吗?我说到做到,你不上来,我就去告你停妻再娶。
“十三,我是你爹啊。”
“我没有你这个爹,快上来。”
薛世攀将白绫套子扯开,恭候着薛大人。
薛大人还是不动。
薛世攀道;“大人不是说,能为薛家牺牲,这是荣幸,这份荣幸你不要了吗?”
薛大人被薛世攀逼的嘴唇开始颤抖。
薛世攀眯起眼睛:“快上来吧,上来,你真的该死了,不能再留你了。”
薛大人又被薛世攀拎着两字抓起:“非要我们父子反目成仇吗?临死都不留点好印象吗?快上来。”
薛大人被薛世攀推到白绫前,眼泪一瞬间就流出来,他一辈子学理学,教书育人,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死在儿子手上,自己没教好?
薛世攀道:“”死在我手上,你死得其所,死在别人手上,人家都会让你忏悔,而我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忏悔,你觉得别人都是应该的。”
薛大人在最后的时候后悔了,后悔生这个儿子。
1164 急着成亲
林孝珏早上从国公府出发,还没到百花深处的宅子,就听说薛大人死了。
到了宅子,去偏院见周二:“听到消息了吗?”
不用她说全,周二站在案后已点头:“田叔已告诉我了。”薛大人吊死在卧房中,还是跪着的,虽没有打斗的痕迹,但是他也知道,是薛世攀的手笔。
因为公主对薛世攀很有信心。
林孝珏见他表情平静,看不出悲喜道:“还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
周二先是摇头道:“人都死了,还能有什么想法了,好的坏的,罪恶的,正义的,都已经带走了,我记得我在离开村子的时候,村里的老人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孩子,人和人相处,就是缘分,你父母缘薄,但是别心灰意冷,他们只是这芸芸众生的两个人而已,以后你还会遇到许多许多人,有缘分的,真挚的情感是一样的。”
林孝珏笑了:“是有智慧的老人家。”
周二抬眼看着自家公主蓦然间温柔下来的容颜,忍不住也笑了:“是有智慧的老人家,跟公主一样,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就应该是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或者我对你好,你也来对我好,而不是根据什么亲情,硬要把没缘分的人凑在一起。”
林孝珏上辈子父母缘不薄。
这辈子林世泽虽给她造成了一点困扰,但她并没有多么在意,因为也不是亲爹。
所以她无法对周二感同身受,但因周二平淡的笑容而带来的心头隐隐悲伤让她知道,没有父母陪伴,其实是一件相当不幸的事。
林孝珏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了,周二没事就好。
“总之,是过去了。”
周二抬头看着薛家的方向:“过去了吗?嗯,过去了,怎么也想不到,薛世攀竟然会做出这种事,他选择了最彻底也最令人震惊的方式结束了我和薛家的关系。”
林孝珏不以为然道:“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的事,不用理他,总有一天他会把自己都作死的。”
周二想了想,觉得公主说的在理。
周二幸好没有跟薛大人扯上关系,不然薛大人一死,他又得守孝,刚刚金榜题名啊,还跟福婉定了亲,谁愿意再等三年。
现在这些顾虑都没有了。
即便世人都知道他是薛大人的儿子,也有人提出他道德上应该守孝。
但族谱都没入的人,谁会管的那么严。
故而在朝廷定下新科进士门的职务之后,贤王府就张罗着要给郡主成亲的事了。
周二是林孝珏培养出来的,林孝珏虽不管他娶谁,但在道义上,他还是要问一问公主的意见。
因为各自开了府,他们现在都不住百花深住了。
林孝珏也搬回了医馆,她到底更爱当大夫。
周二到后堂来见林孝珏,行了礼把来意说明。
林孝珏掐指算了算:“六月初二就很好,不要大操大办,因为要闹旱灾,你们要着急成亲,就选这个日子,不然的话,之后旱灾一起,宗庙和礼部就没那么好过了。”
福婉成亲,不光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要上报宗庙和礼部。。
周二道:“那我回去跟岳父说一声。”
林孝珏道:“在此之前,二哥还是找个日子把名字改回来吧,世人还是重礼法的,不然不好听也不好看。”
周二点头:“我来,一并要说这件事,当年那人给我取名叫做秀臣,虽然我很不待见他,但这这个名字我娘和外公外婆都能认识我,就不改了。”
名字而已,林孝珏不那么在意这些东西。
道;“到时候别忘了禀告给吏部,重新写档案。”
周二答应着,不过他到底不如林孝珏在朝堂中混的久,不知道薛大人死后,他要改回姓夏,还会不会有人捣乱,所以心有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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